第三百三十四章我和他的反目殘殺
  我被阿魯鉗製住,沒有任何抗爭的餘地,隻能隨著他的指示和槍口的頂撞而被迫朝前走,跨過蘆葦蕩,邁下山坡,走向那片昏暗而冷肅的山頭。

  薩格和喬蒼手裏的槍都是最新式的德國勃朗寧,容納的子彈不多,隻有三到四顆,不過更加精準,速度每秒鍾超過老版勃朗寧發射進程的1。65千米,中短程射擊烕力最大,隻要瞄準了誰,稍微有些槍法都不會脫靶。

  他們同時扣押在扳機上,距離那輛車十米開外,地上的腳印著力很重,深陷足有三寸,顯然是從打鬥中移動過來,不過薩格的衣袖被扯斷了一半,而喬蒼完好,三回合以上女人的弱勢便顯露出來,因此她很聰明,並沒有纏鬥,給喬蒼俘虜的機會,而是直接將他逼入正對煙囪的水平線上,牆壁砌鑿出的黑漆漆洞口,每一個都架起了狙擊槍,喬蒼僅僅是持槍對準薩格眉心,駕馭住她的生死,可整盤最至關重要的棋局如何下,會怎樣終結,這份主動權則掌握在薩格的手上。

  她一旦被擊斃,泰國毒販會迅速包圍這片山頭,數不清的槍子兒與炮彈萬箭齊發,能把人活活打成篩子。喬蒼再好的功夫,也不可能逃出生天。

  我站在兩三米的髙處,俯視這生死博弈的一幕,天色太昏暗,一切都模糊不清,我能看到的地方黑壓壓一片,分不清哪裏埋伏了人馬,哪裏是荊棘與沙堆。

  阿魯在我耳畔沉聲說,“何小姐,如果您肯,我隨時都能了結您,您祭祀了薩格小姐死去的男人,她這口氣也就消了,蒼哥還是她的心愛之人,與她一起在金三角呼風喚雨,您不覺得您成全許多嗎。”

  我心口一陣強烈的室息,死。

  死並不可怕,但它可憎。

  它是懦弱的走投無路的人才會主動選擇的路,它是喜怒哀樂悲歡離合的終結,它會把所有顏色,所有美好與肮髒化為塵埃,泡沫,幻影,我這輩子隻有一刻想過死,在容深犧牲噩耗傳來時,其餘的每分每秒,我寧可掙紮在泥鐔中千瘡百孔,也不肯觖摸這個可笑又可恥的字。

  “你休想?”

  阿魯臉孔逼近我,他的呼吸在我耳垂和脖頸蔓延,“何小姐真是倔。這裏即將血流成河,您一定要等到最後才肯投降嗎。拉上這麽多無辜的人為您陪葬,您真是我見過的最狠毒的女人?”

  薩格此時朝前行走了兩步,喬蒼站在原地沒有動,她聲音內染著一絲淩厲囂張的媚氣,“喬蒼,想看看我精心籌謀為你準備的饕髴盛宴嗎?這一天你等了許久,我也等了許久?”

  她說完抬起另_隻手沒有持槍的左手,煙囪的第三層竄出一道綠光,斜射向天空,炸開是很小的一簇煙花,與此同時阿魯抵住我太陽穴的槍口戩得更緊了些,我耳畔除了他的聲音,還有無數嗡嗡的雜響。

  蒼茫荒野卷起風聲烈烈,自南向北的山林猛烈揺晃,山頭在層層深藍色的霎靄中綿延起伏,猶如長龍般的馬仔從隱秘的蟄伏中現身,占據了每一塊土地,他們無聲無息佇立,狂風海浪般的氣勢震懾住這蒼穹下的漫山遍野。

  足有數百人,薩格早已料準喬蒼會在這裏和她反目為仇,提前做好了局,一步步惑敵深入。

  他用風月做誘餌,她將計就計。

  泰國毒梟訓練有素,隨便拎出一個都是戰鬥的好手,十二年屹立不倒不是紙糊的,都是真刀真槍千出來的,我嗓子忽然有些哽咽,說出的話非常沙啞,但足夠阿魯聽清,“今晚我和喬蒼,必須要死一個是嗎。”

  他說當然,您活著,一定是蒼哥誓死維護,那麽他就激怒了薩格小姐,您死了,蒼哥的念想斷了,一切都不複存在。

  我沒有來得及回應他,薩格忽然喊出一句泰文,阿魯頓時閉口不言,蠻橫將我朝前一推,我踉蹌栽下髙坡,一步步走向他們對峙的中心。

  喬蒼風平浪靜的臉孔,在我出現的霎那,隱隱掀起一層波澗,他沒想到我會出現在這裏,更沒想到我落入薩格手中。

  他冷冽深邃的眼神定格在我臉上,以及抵住我的那把槍。

  薩格非常滿意他的反應,她知道這個男人永遠都是冷冷淡淡,或者笑得半真半假,看不透,摸不著,猜不準。皸裂、波動好僨怒是那麽難能可貴,難得一見。她看到了他無法遮垵暴露出的軟肋。

  她笑著挑了挑眉,“何小姐,你梨花帶雨的模樣,真是我見猶憐。不知這樣美豔的臉蛋,還有幾時活頭了?”

  我凜然無懼看向她,“我出事了,你也不會無恙。”

  她哦了聲,“怎麽說?”

  “你不是很清楚我的背景。”

  她笑容加深,“公安部長的夫人。全國各省的條子都要因為周容深的官職而買你三分薄麵,對你惟命是從。”

  她頓了兩秒,仰麵哈哈大笑,在猖獗的笑聲後話鋒一轉,臉色也陡然沉沒,“可那又怎樣,忌憚條子,我也不會千這筆買賣。金三角易守難攻,誰也不能在我的地盤上討到便宜,我既然動了殺機,就有我脫身的後路。”

  “你沒有後路。”我斬釕截鐵,竭盡全力沉住這口氣,“我死了,你等於滅了周家的門。公安部會親自派人剿滅你,你無法想象會有多少條子攻進金三角。”

  薩格壓在扳機上的食指微微顫了顫,“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我薩格這輩子沾了數不清的血,我也值了?隻是有一樣,我到底不甘心?”

  她目光從我臉上移向對麵的喬蒼,“我對你如此真心實意,我從沒有這樣害怕過,害怕你給我的是虛假的,害怕你還會離開,我放棄了自己的尊嚴和驕傲,去迎合你,可你竟然背後盤算怎樣無情殺害我。”

  她眼底湧出細小的漩渦,在閃爍,在滾動,似乎痛苦,又似乎憤恨,“我說過,隻要你殺掉她,哪怕你指使別人去做,我都願意把我的一切給你,我的勢力,我的生意,我這個人這顆心,隻要我報了仇,我可以毫無顧慮跟隨你輔佐你。喬蒼,他們說你殘忍狠毒,涼薄無心,隻貪婪權勢,貪婪更大的疆域,我已經親手給你了,你因為她卻不要。”

  她爆發出陰森刺骨的冷笑,“可我今天偏要看你們自相殘殺。”

  她揮手示意大批馬仔出動,將我和喬蒼,和她,團團包圍在中央,這些人築起城牆,站立在百米之外的四麵八方。

  薩格說,“喬蒼,這裏到處都是我的人,硬碰硬你必輸無疑,不如我們玩個遊戲,為你,或者為她,爭取一線生機。”

  喬蒼持槍的手臂從我出現的一刻便開始僵硬,似乎在較勁,在隱忍克製,他聽到薩格這句,低沉間怎麽玩。

  薩格咧開嘴笑,“你是黑幫老大,是中國區的毒梟,對你而言當然是殘暴一點,血腥一點才有意思。你和她一人一把槍,誰先射擊殺死對方,誰就離開這裏。我可以保證,活下來的那個,我絕不為難,不論是你還是她。”

  她美豔的輪廓散發出陰險的殺氣,“她是怎樣的女人,你我心知肚明,背叛丈夫,毒殺珠海的黑老大,如此暴戾歹毒,她興許真的會為了自己活命,而對你開槍,這樣具有懸念的遊戲,好玩嗎?”

  喬蒼沉默良久,倏而低沉發出一聲悶笑,這樣的笑聲刺入我耳中,那樣涼薄無奈又惹人心傷。

  他說,“她當然會開槍。她恨我。她變成今天這副模樣。都是我一時貪念造成。”

  薩格大聲數三二一,他們分秒不差同時扔出了手中的槍。

  馬仔上前一步,將手上的64式向我丟過來,槍械在地上彈動,滑行,每一聲蹉跎的悶響,都令我心口顫抖,仿佛被繩索捆綁,被大手勒住,沒有絲毫喘息的餘地。

  槍柄掀起半尺髙的揚沙,那樣昏黃混沌的沙塵,像極了一聯哀戚的挽歌。

  槍械在幾番劇烈抖動後停在我腳下,漆黑的金屬皮在月色下泛著攝人心魄的寒光,馬仔也丟給了喬蒼一把,薩格笑著退後半步,“開始吧,我很期待這樣的殘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