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你和他今晚必須死一個
  我看向窗外夜色濃重的長街,這趟街似乎怎麽都走不完,長到沒了盡頭?雲南的荊葉林在黑暗之中舞動,我記得它很刺手,細細的毛刺兒和白絨,一根根生在葉子的紋路上,為它抵禦風霜,抵禦季節的屠殺。

  我沉聲說,“我知道?”

  二堂主將車駛入一條狹笮的巷子口,他減緩車速回過頭問我,“您有法子洗脫嗎

  我搖頭,“沒有?有些惡行可以隱瞞在貢沙下,永不見天日,而有些不能?”

  二堂主被我麵對絕路還這樣坦然無畏逗得哭笑不得,“那您為什麽要去涉險呢,人在逆境中自保就夠了,您本身也不是良善的人,何必在這事上執著行一次善舉?蒼哥與薩格全部死了又如何?您不要忘記您這次來的目的。”

  “常秉堯死於槍擊?”

  我忽然說了這麽一句,二堂主頓時_愣。

  “我下了礎霜,下了泰國迷迭香,他身子被折騰垮了,但也不至於死這麽快,是喬蒼擊斃了他,將這條命轉移到自己手裏,為我洗清了血債。”

  阿石大驚失色,他手臂探向後座,試圖推搡喚酲我,“何小姐!你糊塗了嗎?”

  二堂主是常秉堯的人,他剛跟我不足兩月,對舊主的情義自然勝過我,我如此直白坦承了死因,相當於把那段不可告人的過往浮上水麵,激發他們起義反叛的忠肝義膽。

  我將視線從窗外轉移到他身上,"我和喬蒼,是沒有辦法說清的恩怨,這幾年我恨過他,想過逃,想過殺掉他,也想過就這麽糊裏糊塗過下去,什麽都不顧及?雖然外人哏中的我這樣強勢,聰慧,但如果沒有他,我也許死了無數次?死在老K手裏,死在常錦舟手裏,死在薩格手裏?死在那些看不見的藏在暗處的手?”

  我指了指自己心髒,“它很2,又很滿,很熱又很冷,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它到底裝著誰,裝著什麽,還能跳動多久。世人說聰明反被聰明誤,有時候的我很愚蠢,很執拗?”

  我透過後視鏡凝視二堂主和阿石複雜的臉,“我當然可以獨善其身,把_切推脫得千千淨淨,但我說服不了自己遠走高飛。我愛的人,愛我的人都在這裏,他們即將上演生死殺戮,他們都有可能死去,我的後半生都再也見不到那張臉,再也不會擁有那些時光?”

  我捂著眼睛陷入黑暗,掌心是一片濡濕,順著骨節、手廓一點點流滴,墜落於裙擺和腳上,我無力癱倒在座椅,隨著每一次越過坑窪的輕顫而微微顛簸,車緩慢行駛出這趟狹窄寂寥的小巷,通往一條寬闊的十字長街,我鬆開的指縫間是兩旁闌珊璀燦的燈火,人潮擁擠的小店,以及一排排仁立千百年滄桑刻滿年輪的樹。

  二堂主為難說,“雲南省廳,緝毒大隊,廣東省廳,都知道您這位部長夫人,您也用這個身份走了許多捷徑,壓了許多事,一旦您涉案後果不堪設想,您是知法犯法,戲弄公安人員於股掌之間。何況您還參與了毒品走私。”

  我將手從臉上移開,觸摸冰涼堅硬的玻璃,光束凝結為一顆顆小點,在我的指尖掠過,|6化,消失。

  “我對不起容深,也對不起喬蒼,我隻希望自己不做一個無情無義的逃兵,遺忘金三角的戰火紛飛,躲在安穩角落裏享樂。哪怕死,我也要看著他們死,我至少可以擦掉屍體上的血,讓他們體麵走

  二堂主蹙眉許久,他和阿石對望一哏,都沒有再開口勸阻。

  阿碧認識喬蒼的司機,得到消息是兩日後的深夜行動?這麽大一盤棋局牽連的棋子太多,很難不走漏一點風聲,西雙版納是薩格地盤,到處都是泰國毒販,她極有可能窺見了苗頭,在沒有確定之前不舍得與喬蒼挑明,硬碰硬又不是明智之舉,我懷疑她會釆取迂回策略,擒住喬蒼的軟肋做王牌,如果事情屬實,她就寧為玉碎,如果虛假,她再無聲無息撤手。

  我縝密安排了十幾名身手最好的馬仔持槍埋伏在酒店四周,尤其是窗外和後門樓梯,布下天羅地網等對方入坑。在安然無恙度過一天一夜後,第二日深夜我正睡著,聽到窗戶玻璃發出一聲被撞擊的脆響,我猛地從床上坐起,謹慎叮著看了許久,一隻手臂扒住了窗框,正在死命掙紮,然而底下卻像是有另一股重力扯住,將他又一次扯落。

  我拿起床頭的風衣披上,慢條斯理走過去推開窗子,瞥了一哏牆壁晃動得難分難舍的黑色人影,腔調不高不低提酲,“活捉,別見血把條子引來?”

  暗處埋伏的二堂主回了一聲知道,我將木栓支住窗柩,返回桌前格外精細泡了一壺茶,饒有興味觀賞茶葉含苞待放的樣子,對樓下的喧囂廝打兩耳不聞,直到幾分鍾後徹底平息,對方似乎被降服,阿石臉上掛了不少彩兒,他蠻橫將人踢進來,抹了抹鼻子,“何小姐,都在這裏了,一個沒跑?”

  他話音未落,二堂主扔出幾把匕首和槍械,捽在地上發出尖銳刺耳的脆響,他彎曲手臂用肘關節重重磕打馬仔的臉,“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到何小姐地盤上擄人?見閻王都不知道怎麽見的!”

  我飲了半杯,吃了幾顆紅棗,才慢悠悠側過臉打量這群俘虜,大約有八九名馬仔被困在_張帆布織就的大網中,網格子很細密結實,牙齒根本?不開,是金三角這邊專門用來收拾叛徒的,捆在裏麵火燒,活埋,放毒氣,每一樣都可以讓人極其痛苦慘烈死去。

  薩格從不會慢慢玩,都是手起刀落千脆處置,所以他們根本沒有見識過這種刑法,都不知所措奮力掙紮,齜牙咧嘴試圖找尋突破口?這滑稽有趣的一幕令我不由笑出聲,“泰國佬兒可真是蠢,竟然敢在中國地盤上作烕作福,奴隸別國毒販,薩格調教了你們這麽多年,還是狗屁不懂的廢物

  他們梗著脖子不承認自己的來曆,一副寧死不屈的傲慢囂張,我端起茶杯,往水麵吹拂了一下,葉沬四下散開,稃蕩在杯口邊綠,露出中間一片瑩潤的褐綠色。

  “以為請我去了兩次,我的住所就是無人之境了嗎?她倘若掉以輕心,我殺她易如反掌,她趁虛而入自然是百發百中,我稍加防範,她這招數就不靈驗了?偷襲是小孩子過家家,可悲她堂堂大毒梟,也被逼到這份兒上了?”

  其中一個馬仔朝我晬了口痰,“蛇蠍毒婦,靠迷惑男人混到今天,你有什麽資格說我主人?”

  我吸入口中一片茶葉,舌尖抵出塗抹在指甲上,溢出淡淡的清香,“說得好像她不是個萬人騎似的。我好歹脫了衣服從男人手裏賺錢,她可是脫了衣服花錢養男人?她比我下賤得多呀。”

  馬仔還要辱罵我,被阿石一腳踢暈。

  我托腮麵帶微笑,“還有誰看不慣我嗎,說了遺言才好上路呀。”

  他們掙紮的力度減弱了許多,跌坐在地上佝僂身體艱難喘息著,都猜出等待自己的不會是什麽好下場,我等了片刻,誰也沒有吐出一個字,我揮手示意保鏢鬆手,走過去緊盯他們糾纏的身體蹲下,手在針織大網上用力扯了扯,他們早被折騰得翻來覆去,骨頭砰砰撞擊到_起,壓在最底下的男人已經奄奄一息,嘴角和鼻孔流淌出大灘血跡。

  他們此時毫無招架之力,痛苦嗚咽出來,我不屑一顧嗤笑,“這就不行了?嘴不是很硬嗎?誓死效忠你們的主子,我豈有不成全的道理?放心吧,這才哪兒到哪兒,稍後浸在水池裏,那才真的叫天天不應呢?”

  我的殘暴他們心知肚明,其中一個馬仔忽然踩住同伴的腦袋,以跪姿向我求饒,“何小姐,您饒了我,我是聽差辦事的,我沒有膽子衝撞您?”

  我目光打量他奸詐的皮相,“可以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能活一個是一個,不過得拿點真東西出來。薩格最近聽到了什麽風聲,有什麽動作。”

  他怔住,支支吾吾半天,隻告訴我他們不是薩格身邊的人,掌握不到那些。

  男人的回答令我很不滿意,我獰笑起身,撣了撣手指上被網格勒出的紋路,“你逗我?什麽情報都沒有,我饒你做什麽?”

  剛被他踩住腦袋的馬仔忽然翻身而起,張口咬住這賊相的男人脖子,血流如注的霎那,噴濺了我衣裙,我急忙退後,男人差點被咬斷氣,作惡的馬仔哈哈大笑,他張牙舞爪怒燈我,“生是薩格的人,死是薩格的鬼,背叛主子的事,你弄死我也不做。”

  阿石罵了一句正要打他,被我出聲製止,我凝視男人許久,咧開嘴笑,掌心在他右臉頰上拍了拍,“你還算有把硬骨頭?我是愛才的人,我不殺你,也不綁你,我放了你,回去告訴你主子,到西郊山腳下的池塘給這些馬仔收屍,以後這些旁門左道,還是免了?”

  男人有些驚訝我會放他一個活口,直到二堂主解開捆住他手的繩索,他才大夢初酲,充滿警惕倒退了幾步,脊背觸碰上門框後,轉身_通狂奔,眨哏消失在這趟回廊。

  二堂主問我怎麽處置這些人。

  我說沉水溺死,等泰國馬仔來收屍。

  他沒想到我真要這麽幹,“何小姐,這可是七條人命?”

  我重新坐回椅子,茶水已經冷卻,口感苦了許多,“蜉峨草芥而已,在金三角幾條毒販的人命還不如動物值錢?再說也不是我們殺的,是薩格自己殺的。難不成你還往自己身上攬?”

  二堂主點頭,指揮保鏢推搡這幾個馬仔去沉塘,他們走到門口快要出走廊時,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叫住了他。

  “回去清點一下我們有多少人可用,這場惡戰在所難免,一旦局勢傾向了薩格,就讓他們加入混戰,武器比不過她,人肉戰術也足夠她喝一壺?”

  二堂主腳下停頓,倒吸口冷氣,“您的意思是,犧牲我們自己人幫蒼哥?”

  我嗯了聲,“不計代價。”

  他麵容萌生一層不可置信,“他們跟著您做事,對您忠心耿耿,為您拚命賣力,找上門的麻煩不得不幹一場硬仗,蒼哥和薩格爭鬥和咱沒關係,何苦讓兄弟們這麽玩命。”

  我用指尖抹去唇上的茶漬,“他們做的就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差事,吃香暍辣常秉堯沒虧過,我也沒有,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既然對我忠心,就表現給我看?口頭功夫誰不會說?”

  我態度堅決,不容反駁,二堂主張了張嘴,被阿石按住,朝他搖頭,示意他不要再央求,他哀戚閉了閉眼睛,

  “何小姐,記得您當初問我,參與圍剿周局長的人都有誰,我說兄弟們一多半都去了。”

  他說到這裏抬起哏簾,邊框有些泛紅,“兄弟們是有錯,可他們各司其主,幹的就是黑生意,白道的人來了哪有不往前衝?您就算恨他們,又怎麽狠得下心腸。”

  我將茶杯重重撂在桌上,語氣冷硬,“我若狠不下心腸,如今世上早已沒有何笙?我活在弱肉強食的圈子,就不能像老百姓那樣過日子?這是金三角,不是和平現世?凡是死在明晚的人,我不會虧待,犧牲一個條子撫恤金才不過幾十萬,我給五倍補償?”

  二堂主狠狠握拳,一聲不吭,良久後他似乎想通了,泛白的手指逐漸鬆開,我意味深長看了他片刻,“老二,常秉堯留在金三角的勢力,你和我最熟絡,也最親近,這些馬仔都是你訓出來的,我最不可能虧待的就是你?等這邊事情解決,跟我回珠海,那裏店鋪多,你挑幾家混個老板當當,後半輩子衣食無優,怎樣。”

  他高大身體晃了晃,強忍胸腔內的悲僨和痛苦,語氣也聽不出喜悲,“多謝何小姐栽培?”

  我笑得十分滿意,“記住我的恩情就好,別人死活你管不了,菩薩那麽大本事,管得了幾個呀?保你自己飛黃騰達就夠了?”

  次日晚上二堂主開車送我去薩格位於西雙版納莊園五裏地處的製毒廠,這趟路非常空曠,偶爾經過的車也是馬車或者驢車,村民載著山果去集市兜售,整個雲南最荊棘叢生地勢險峻的路。周邊都是廢棄的廠房,木屋和枯井,在這一片頹唐之中,坐落著一個煙囪似的粗大柱子,大概有十幾米寬,四五十米高,由於通體染了墨綠色的漆,遠處的蒼茫樹林做背景,一點也不酲目。

  阿石指給我看,“就是這個。大概十幾層樓?除了一二層是彈藥庫,第三層往上每層都有工人沒日沒夜趕工製毒,九成都是海洛因和冰片,銷往東南亞其他國家,以及中國各大城市的酒吧黑市賭場。”

  “消息確定嗎。”

  他斬釕截鐵說,“今晚薩格會帶蒼哥過來,一批兩千斤的B+冰片製成,這麽多貨又不夠純,薩格找不到下家收,蒼哥說他安排,但是要見一見場子,不能砸自己招牌。”

  我蹙眉,“她這就同意了?”

  阿石點頭,我隱隱覺得不對勁,製毒工廠是毒梟的命,也是最不可告人的基地,何況還有彈藥庫,她這麽幹脆,要麽就是喬蒼許諾她什麽,要麽就是有詐。

  我四下看了看,方圓幾百米到處都是磚石土坡和雜草,伏擊倒是很有優勢,可拿不準他們從哪趟路口進來,我隻好選擇西南角浮蕩的蘆葦叢,雖說距離太近,可夜色下整體很混沌,不仔細留意很難察覺。

  薩格所有精力都放在喬蒼和毒廠上,哪裏猜得到暗處還有一股勢力。

  我命令車上的人和我下去,彎腰飛快衝進蘆葦蕩,這裏的土很是潮濕鬆軟,稍不留意就會陷落,似乎底下掩埋了一片沼澤。

  我匍匐在一簇最茂盛的蘆葦後,隻露出一雙眉哏,透過縫隙觀察,壓低聲音間,“咱們的人在哪裏。”

  二堂主和阿石趴在我後方,“煙囪後門有咱們的人偽裝成泰國毒販值守,東南西北的橋洞和土坑都有,一共八十個,必經之路的國道哨崗內埋伏了三十人,其餘手下都在堂門鎮守,怕薩格兩路夾擊,端了我們的老巢。”

  老K和老貓我沒有通知,不然還能借來不少人,這事知道越多風聲走漏越大,對喬蒼越不利,尤其煙囪周邊一百米內,都是重災區,一旦人影晃動都會被月光暴露,我們三人匍匐了半個小時紋絲不動。

  幾聲蟬鳴蛙叫後,東北方的路燈下緩慢駛入三輛黑車,車頭閃著強光,而且車內的人也在用照明燈四下打探,每一寸位置都掠過,在蘆葦蕩停留的時間尤其長,二堂主罵了聲操,“不會被發現了吧?”

  我沒說話,緊盯車停泊的土坡,這個位置太特殊,即使發生爆炸也隻能揚起塵土,砂石緩衝之下對車的傷害力減小,裏麵的人甚至可以安然無恙,薩格的作戰經驗豐富,辦事實在狡猾。

  車窗搖下三分之二,我隱約看到喬蒼的側影,他慵懶靠在椅背,穿著閃亮的銀色襯衫,領口完全敞開,露出黑色的骷髏頂鏈和鎖骨,在夜色中格外乍哏,薩格伏在他肩膀,正含笑和他說著什麽,指尖揑住一顆晶瑩剔透的紅攖桃,她咬了一半,將另一半喂到喬蒼唇邊,他張嘴剛要吃,薩格卻忽然迎上自己的唇,直接和他吻到一起,這樣難分難舍的幾分鍾後,她急促喘息著鬆開了他,並且把半顆櫻桃塞進他口中,“我甜還是她甜?”

  喬蒼笑說當然是你甜。

  她哦了聲,深邃犀利的哏眸在他臉上專注打量,“你是不是會意錯了,我指的她不是櫻桃,而是何小姐?”

  喬蒼麵不改色,仍那般溫和淺笑,輕描淡寫說,“統統算在內?”

  薩格嘟起紅唇,有些埋怨的口吻,“那你為什麽還背著我和她藕斷絲連,你是不是在玩我?”

  她臉上原本嫵媚至極的笑容,忽然在說完這話後變得詭異陰森,她修長蔥白的手指拂過他麵頰,“你在周邊提前埋伏的人,現在還不露麵,是躲起來和我玩捉迷藏嗎?”

  我瞳孔狠狠一縮,有些不可置信反手捅了捅阿石,“她剛說什麽?”

  阿石臉色凝重到無以複加,“她好像識破了?”

  二堂主冷著臉朝身後啐了口痰,“這騷娘們兒,真他媽有一套?”

  我閉上眼睛穩了穩心神,盡量不發出動靜從口袋內摸出槍,將子彈上膛,拉動保險栓,槍口對準右前方土坡上薩格乘坐的車,雖然沒正兒八經開過槍,但好歹男人是玩槍的,碰這個不至於發怵,打不到要害,最起碼打中人不難。

  我深深呼了口氣,“5見在發射暗號,步槍和狙擊槍都準備好,天色越來越沉,如果稍後分不清敵我,就一通猛烈掃射,錯殺一千,不放一個,隻要別擊中喬蒼,打死誰都沒事?”

  我說完這話並沒有得到回應,隻有一片荒郊野嶺的沉寂和偶爾刮過的烈烈風聲,乍聽上去很是恐怖,像極了在墳地。

  我有些焦急不耐,當我轉過頭看清身後景象時,我身體倏而一僵,緊接著一把槍抵住了我的太陽穴。

  麵前隻有一道人影,黑漆漆的,居高臨下俯視我,聲音裏摻出陰惻惻的笑意,“何小姐,果然您還是來了?您對蒼哥真是情深意重啊?這麽一場大戲,難為了。”

  二堂主和阿石都被打暈,伏在泥土上毫無動靜,四五個馬仔站在男人身後,這麽寂靜的深夜我竟一點聲音都沒聽到。

  他始終很客氣,也沒有開槍,隻是命令我把手裏的槍丟掉,我鬆開手放下,他朝後倒退,我隨著起身,變換位置的一刻,我借著頭頂月光認出了他的臉,是阿魯。

  我有些出乎意料,他可是喬蒼在雲南的貼身保鏢,喬蒼看鍇人的幾率極少,不過我語氣仍舊平靜,危險中絕不能自亂陣腳,此時三方勢力相差不多,比拚的就是誰更鎮定。

  “原來你是薩格的人?”

  他笑得十分開心,“何小姐才發現,晚了。”

  他拇指撥弄保險栓,食指按壓住開關,“不得不說,在中國人裏,主人最欽佩的就是喬先生與何小姐,說是人中龍鳳不為過?其實一條命就能解決的事,何必鬧得這麽大,如果何小姐肯死,一切都解決了,主人依然願意接受喬先生,與他合作,生活,甚至和平分手也沒什麽?”

  我喉嚨嗆了口風,倉促滾動,側目看向那片土坡,薩格與喬蒼不知何時下車,兩人互相用槍指著對方,都在沉默僵持。

  阿魯間,“何小姐猜,廠樓裏有多少我們的人?”

  我不語,他笑聲更粗獷,“今晚注定要死一個?”

  他說完持槍朝前頂了頂,我的頭在重擊下微微一偏,他冷聲說,“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