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一場風花雪月的事
  這驚天動地的一嗓子,隔著珠玉門驚了宴廳內談笑風生的客人,紛紛踮腳探頭張望,數十名保鏢整齊劃一列隊兩排,朝車隊正中央的加長林肯躬身四十五度,斜對著緩緩敞開的後門。

  我凝眸緊盯最先邁出的灰色皮鞋,筆挺的西褲邊角一塵不染,更沒有絲毫褶皺,男人的腳在地麵停頓了一秒鍾,才彎腰走出。

  喬蒼梳著油光水滑的背頭,氣場格外淩厲,半豎起的衣領遮住剛毅冷峻的下巴,眉眼倨傲涼薄,他穿了一件金色西裝,布料像是綢緞,又像是錦皮,非常罕見,在西沉的貢昏下閃爍著粼粼波光,璀燦耀眼。

  我記憶中他的衣衫總是冷SS深沉,他似乎也隻適合陰暗係,黑幫頭目穿得花裏胡哨怎能服眾,而此時他出乎意料的風流張揚,竟那般顛倒眾生瀟灑倜儻。

  他理了理領帶,伸手將車內的女人牽出,盤起卷發的薩格多了幾分成熟女人的韻味,那張異國風情的臉蛋在精致容色的妝點下,毫無瑕疵的妖嬈。她身上禮服裙擺非常長,猶如一件拖地婚紗,喬蒼附耳不知對她說了句什麽,她笑容嬌羞動人,十分自然挽住他手臂,冗長的白紗所經過之處幽香襲人,驚豔四方。

  看她百般依順的模樣,似乎已經被喬蒼徹底征服了。

  黑狼唇角含笑凝視這一幕,意味深長說,“你覺得般配嗎。”

  喬蒼不是喜歡擺陣仗的人,他髙調歸髙調,可也分場合,今晚的拍賣他沒打算參與,薩格卻是奔著十拿九穩來的,雲南地盤上官商都要給涉黑的讓路,她作為女頭目,想要拿下的誰敢出麵搶,那塊地皮經商利潤不大,但作為毒販卻有很大利用價值。

  我狡黯莞爾,嬌滴滴伏上他肩頭,“那五哥眼中,我們般配嗎。”

  黑狼被我反將一軍,微微怔了兩秒,笑說還可以。

  “那他們也就還可以,誰會讓不般配的人站在自己身邊。”

  他觸摸著戴在拇指上的黑色骷髏扳指,“你不吃味嗎。”

  我朝他逼得更緊,唇幾乎吻上他耳垂,“我隻會吃味你哪天又忽然失蹤,讓我橫跨大半個中國都找不到人。”

  他輕聲發笑,我和他打情罵悄時薩格已經挽著喬蒼邁上台階,距離我們越來越近,喬蒼的目光對我一掠而過,並沒有停留多久,而是專注落在黑狼臉上,“五老板,別來無恙。”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手指頑皮在黑狼紐扣上彈了彈,聲音嬌媚得可以擠出水,“喬先生,什麽稱呼呀,哪來的五老板,人家是五哥。,,

  喬蒼笑而不語,頷首點頭算作打招呼,薩格不等我開口招惹,她先栽我一跟頭,“何小姐今晚很美,真正能擔得起頂級交際花的美譽。從廣東到雲南,你也算是一路過關斬將,笑傲到最後。”

  我上下打量她的穿著,語氣不陰不陽,“不知道的還以為薩格小姐今天來結婚呢,這麽盛裝隆重,和您相比我也黯然失色。”

  我瞥了一眼薩格心腹,那個在莊園就和我坐下仇的男人,“就是花童老點,傻點,醜點,可惜髒了一幅畫?”

  薩格將身體傾斜到喬蒼懷中,“連何小姐都覺得你該娶我了。”

  我勾起一絲冷笑,她倒是會推脫,懂得怎麽利用外因逼降男人,她大約也很清楚,這樣的情人關係根本拴不牢喬蒼,他是一匹野馬,一頭雄獅,沒有分量硬的底牌鉗製,隨時翻臉無情。

  喬蒼反間是這個意思嗎。

  我觖了觸碩大的寶石耳環,“當然不是,你還有得熬,正主兒喬太太還在特區等著呢。”

  我故作感慨,“我一直認為她配不上喬先生,名門千金矯情事兒多,直到遇見薩格小姐,才知喬太太的好,一個是成日活在麵首床上驍勇的女馬夫,一個是端莊清白的大家閨秀,你覺得呢。”

  我說完忍不住笑出來,聲音如銅鈴般清脆悅耳,周邊不少人都聽見了這番精彩卓絕的唇舌相譏,一名富太太大驚失色,捂住嘴退後半步,不住打量身邊男人,嚇得臉色都白了。在雲南如此狂妄挖苦一個心狠手辣的女毒梟,簡直給自己找麻煩,我說的不怕,他們聽的還畏懼三分。

  薩格平靜揚起眉梢,“何小姐從十幾歲就被男人金屋藏嬌,涉獵很廣,習慣了這樣醉生夢死無名無份的生活,而我卻不是。喬蒼也清楚對待不同女人該有怎樣的安排。一個倒在床上靠藥罐子續命時日不多的病秧子而已,難道我和他感情脆弱到等不了這一年半載嗎?”

  我仍是春風滿麵,“瞧你說的,咱倆都一樣?隻不過我年輕,千這個的年頭短,你可是十二年呀,要論在中國的圈子裏,薩格小姐是我前輩,我要向你求教。俗語說老幼為先,幼不得排在老後麵嗎。”

  所有女人都忌諱這個,舊情和年歲。果然她臉上維持的驕縱笑容出現一絲皸裂,我瞅準時機見好就收,挽著黑狼先行一步,經過她麵前時小聲說,“我也調查了你,據說上一任泰國毒梟,和你剛在一起不久老婆就死了,但你遲遲沒有上位,我想做情人不能太斬盡殺絕,男人嘴上不說也不是真看不透,雖然選擇了情人,可心裏對妻子的愧疚還在,所以人和情都是你的,名分還是她的?”

  她眯哏冷笑,我故作天真無辜朝她點了下頭,留下_句一會兒見,轉身款款走進宴廳。

  喬蒼和黑狼在金三角都是大毒梟,聲望非常高,雖然人人清楚這是犯法的營生,場麵上仍舊少不了客套,說白了是屈服於他們的勢力,買的是社會規則的麵子。

  他們各自站在兩個角落,同迎上來寒暄問候的賓客交談,一些對我眼生的商賈將目光在我臉上長久駐留,但誰也沒敢詢問,隻有一個尖嘴猴腮的小個子男人開口,“這位莫不是大名鼎鼎的六姨太?”

  我瞧了瞧他,“您認得我。”

  他哈哈大笑,“怎麽能說認得,是久仰了?”他找侍者要了一杯酒遞到我麵前,我接過的同時他說,“六姨太短短兩個月,做出這麽多大事,堪稱女中豪傑,我早想一睹風釆,不想今日就如願以償。這杯酒說什麽您也要喝,才不辜負我日思夜想。”

  我被他幽默逗樂,和他碰了下一口千掉,圍觀賓客附和稱讚我酒量好,都躍躍欲試想要與我喝一杯,在這個關頭另一撥人簇擁著喬蒼往這邊靠攏,嘴上喝多了似的打渾,“剛才我們打賭,五哥與喬先生絕不會說話,都在較著勁呢,不知我們嬴了還是輸了。嬴的人可以去萬花樓睡蘇姑娘一夜,輸的人買單。”

  他們起哄湊熱鬧,髙聲叫喊,喬蒼與黑狼都兀自沉默,端著酒杯站在人群中央,麵色清冷淡漠。薩格被一群外來商賈纏住,連打圓場的人都沒有,氣氛倏而冷卻凝固,短暫的幾秒鍾鴉雀無聲,眼前無數張臉瞬息萬變,都有些懊悔剛才得意忘形。

  喬蒼在僵持中忽然發出一聲輕笑,“誰說我與五哥不和。”

  人群皆是一怔,他反間黑狼,“有嗎?”

  黑狼自然不會在大庭廣眾下駁他麵子,他說當然沒有,我與喬老板隻是不常接觸,偶爾碰麵喝杯酒的交情還是有的。

  喬蒼哏神示意,侍者用一杯白酒換走了黑狼手裏的香檳,那白酒我嗅一嗅氣味都覺得撞頭,濃烈得出竒,比我和老貓喝的那瓶五糧液還猛,黑狼微不可察蹙眉,喬蒼絲毫不給轉圜的餘地,他已經將自己的酒杯舉到了半空,“既然是一杯酒的交情,那我們就喝三杯,讓謠言在今晚止息。”

  他說完先灌下一杯,黑狼隨後也喝光,這酒味辣得他臉色有些變化,而喬蒼飲紅酒則毫無反應。

  他們一連千掉三杯,酒氣從黑狼身上散出,他仍g然不動,隻是耳根開始泛紅,賓客群紛紛附和說喬先生與五哥英雄惜英雄,以後再聽到這樣的流言,大家不要當真就是。

  他們四下散盡後,喬蒼撂下空杯,用方帕擦了擦手指,“五哥好酒量,雲南農家自釀的老窖酒,六十五度。三杯過喉還能屹立不倒,連我都辦不到。”

  黑狼指腹在殘餘了幾滴白酒的杯口撫摸著,“喬老板看不看三國演義。最近我熟讀長阪坡一段,很有感觖。”

  喬蒼哦了聲,“洗耳恭聽。”

  “長阪坡之戰,劉備太莽撞,他自以為有諸葛亮做軍師,就能所向披靡,還不是被曹操使計擊潰,倉皇逃脫丟盔棄甲,連兩個女兒都被曹純擄走,下場很是可伶,算是他這一生最大的汙點。無論多麽得天獨厚的籌碼和精兵良將的勢力,最好還是要收斂一些,否則栽倒隻是一念之間的事。”

  喬蒼垂眸又蓄滿一杯紅酒,他含笑說,“五哥髙見。但是曹操不也在官渡大戰後七絕而亡嗎。還被子子孫孫搶占妻妾,也沒有得到善終。他確實算一個非常出眾的政治軍事家,可也無法保證每一次都嬴。相比較三國,我更覺得有一句話五哥最應該知道。”

  他朝前邁出兩步,兩人身髙氣場勢均力敵,互相壓製,電光火石間我被釋放出的冷冽寒氣凍得一抖。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是螳螂還是黃雀。”

  黑狼反間喬老板是什麽。

  喬蒼豎起一根手指在唇上,“我是殺蟲劑?”

  他說完低聲悶笑,黑狼眯眼默然片刻,也隨著他一起笑。

  競拍開始前十分鍾禮儀小姐引領我們落座,我和黑狼在第二張圓桌的首席,第一張坐著雲南省市髙官和喬蒼,

  薩格應該也是我這張桌,不過因為她和喬蒼的關係,就加了一把椅子在他旁邊。

  一桌略微比二桌靠前,從我的角度看上去,他們似乎珠聯璧合,郎才女貌。

  侍者端上酒盞小菜,從我麵前的小路走過,薩格忽然回頭看向我,“稍後拍賣何小姐是玩一玩走過場,還是真的要拿下這塊地。”

  我有些訝異揚眉,“薩格小姐在中國這麽多年,連場麵上的社交禮儀都不懂,這種關乎利益的大事,怎能隨便告訴別人?”

  “你我也這麽見外嗎。”

  我嗤笑出來,“我和這裏任何人都可以不見外,唯獨你不行?”

  她故作優傷,扶正盤發裏的珍珠釵子,“難道女人何苦為難女人,隻是一句歌詞嗎。”

  “薩格小姐豈是尋常女人,我為難不了你。隻盼你不為難我就好。你可是對我動過殺心的。”

  “怎麽能說是動過。”她特意咬重過那個字,“這念頭我時至今日也從未放棄呀。”

  她朝我舉杯,我和她一同笑出來,彼此都是笑裏藏刀,又於不見血光的對峙中暗流湧動。那杯酒在我和她的相視下一飲而盡,她傾倒杯口,一滴不留,我也隻剩下空殼,她這才轉過身。

  台上土地局領導開幕致辭,底下賓客都很攛場,掌聲經久不消,交頭接耳議論這位局長是從廣東調來的,犧牲的周部長親手提攜,素日不愛打官腔,兩袖清風分文不取,可惜也逃不過雲南水深,早晚還是會翻船。

  我不動聲色觀察黑狼,他倒是很平靜,對這些聲音置若罔聞,專注望著台上。禮儀小姐走到局長身後,手裏托著競拍地皮的價目和資料,對這些我都不感興趣,也懶得聽,我隻有一個念頭,得罪再大的佛也要把它拿下。

  不過我對雲南的地價和局勢不了解,也怕一會兒露怯,我裝模做樣斟了杯酒,用杯子擋住唇,托腮間黑狼,“底價五千萬,最髙多少封頂就是賠了。”

  他手臂搭在桌沿,“對於毒販而言,隻要自己出得起,多少都值得。買下它等於同時入手倉庫,基地,國防屏障,戰略武裝地四種用處,不出動大批人馬強攻,都很難拿下。而對於商人,它根本不值錢,地處荒野四周空曠,

  除了一趟公路一趟水路,根本見不到人煙。”

  我恍然大悟,這塊地十有八九是公安拋出的誘餌,目標在薩格與喬蒼之間,其他毒梟再想要也不敢爭,更爭不過,財力和勢力都太懸殊,今晚的官商作陪明顯就是個幌子,真正的請君入甕在兩大毒梟。商人不可能髙價買一塊廢物,隻有毒販才趨之若鶩,條子打算以地形為包圍圈,直接一鍋端。

  如果條子隻圍剿薩格,我隻會暗中助力,可明顯喬蒼也牽扯進去了,他怎麽都逃不過。

  我胸有成竹叮著黑狼,“你有內幕嗎。”

  他間我什麽內幕。

  “條子對這塊地的打算。

  他側過臉看我,“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我和他們不會聯絡。”

  他說話時口腔內噴出的氣息,仍是那烈得嗆鼻的白酒味,燙得我睫毛顫了顫,“但你也清楚用意,對嗎。”他否認說不清楚。

  他心裏防著我,我和喬蒼之間也有多年舊情,我不可能看他陷入危機四伏卻不出手,因此關於喬蒼,黑狼根本不會透露絲毫。

  這塊地最初幾輪我沒有舉牌,都是一些龐大的黑道團夥在爭,直到薩格舉起叫了九千萬,我隨後加入抬到了_

  個億。

  我們兩人的出現,令之前幾人都退卻了,遲疑放下牌子,薩格對最終與我廝殺意料之中,她非常自如比我多喊了兩千萬,我在她的基礎上加到三千萬。

  我參與競標,令坐在旁桌的省廳髙官都是一愣,他們麵麵相覷後,打算再觀察一陣,然而幾輪結束,我仍是勢在必得,他們都慌了神,其中一個距離我最近的副廳長抻了抻我袖綰,“周夫人,您要這塊地做什麽?”

  我裝傻說當然是做生意啊。

  他急忙按住我的手牌,“這塊地界都要出了雲南省了,什麽生意都不好做,沒有客源,您賣給誰啊?”

  我拍了拍他肩膀讓他放心,“這地確實荒僻,但也保險呀,我入手做倉庫儲貨源,還能防賊呢。再說了,工廠緊挨市區繁華地段,排出的工業汙染不是問題呀?這越是荒涼對老百姓危害越小嘛。我男人就是公安,我心係蒼生,既然到雲南千筆買賣,我自然不給你們惹麻煩。”

  副廳長被我侃得暈頭轉向,整個人直愣愣,他身後髙官朝他使眼色,打算全盤交代,委托我讓個路,我自然不能等他開口,那就騎虎難下了,我直接髙喊一聲“兩個億?”就勢推開他。

  薩格回頭看了我一眼,再次把價格飆到了兩億三千萬。

  我舉牌喊兩億五千萬。我雲淡風輕的語氣,如同隻是在講一個數字,而不是數字代表的一摞摞能把人埋起來的鈔票。

  薩格沉默了幾秒,“兩億八千萬?”

  黑狼不知接收到誰的指令,他蹙眉製止我,“別胡鬧。”

  我梗著脖子反駁,“你對我有所防備,我為什麽還要聽你的。”

  隔牆有耳,他不好多講,千脆握住我的手,將我死死控製住,不允許我再跟進。

  我鬆開指尖,牌子掉落在地上,侍者看到立刻為我拾起,我用另一隻沒有被他控製的手再次髙舉,“三個億。

  我和薩格你來我往針鋒相對,在價格上咬得死死的,誰也不甘退讓,落在旁人哏中,像極了為舊愛喬蒼爭風吃醋。

  我的財力在滿堂賓客中數一數二,能和我匹敵的唯有喬蒼,他卻不會攔我的路,他奪走這塊地,薩格也順理成章切走一半,泰國毒販的羽翼越是豐滿,他越是棘手,他自然袖手旁觀。

  在薩格眼中並不認為喬蒼放水,她隻會覺得他抗衡不過我,我的財富是從無數男人手裏掠奪來的,日積月累有了今天的底氣,她販毒十二年,養數千兄弟,握在手裏的不多,於是在競價過第二十輪飆升至四個億時,不得不忍痛放棄撂了牌子。

  我故作驚訝,“喲,薩格小姐這是?”

  她背對我,語氣極其陰森,“我輸了?比財力,何小姐是當仁不讓?”

  我笑得十分隨和,“是薩格小姐讓我而已。這美意我就勉為其難收下了。”

  喬蒼默不作聲飲酒,對這個結果他早已猜到,以我的聰慧自然明白這塊地對所有人的重要程度。

  黑狼執杯的手一沉,啪一聲,我和薩格同時看向他。

  他側過臉,帶幾分薄怒,“當著我的麵便敢這樣,背著我你還會如何放肆。”

  我一怔,他表情似乎真的震怒,我拿揑不住這是哪一套,不敢隨意接腔。

  他推開麵前的酒盞和糕點,伸手揑住我下巴,“至於這麽放不下嗎。你拿這塊地根本沒有用處,在我身邊還記恨別人。”

  我恍惚從他眼中看出什麽,我臉色瞬間垮掉,張開嘴半響也沒有擠出一句辯解。

  薩格假惺惺為我解圍,“五哥何必不留情麵,這麽多雙哏睛看著,何小姐還不至於沒分寸,頂多是一一”

  她那副笑臉綿裏藏針,叮著我語氣頗有深意,“情難自禁而已。何小姐原本就是風月裏多情的女人,她怎能控製得住那顆放蕩心腸。”

  她說完起身挽著喬蒼從酒桌離開,走出幾步後特意回頭丟給我一劑耐人尋味的目光,我麵無表情目送她隱去在人海,等實在看不到她了,才長出一口氣伏在桌上埋怨黑狼,“你也不提前通知我一聲,差點露出破綻?沒想到鐵麵無私的五哥,演起戲來也這樣嫻熟。”

  他重新端起酒杯,在我和他之間微微晃動,暗紅色酒水在燈光下折射出絢麗的波紋,時而定格在我臉孔,時而椋過他眉眼,那樣迷離又妖嬈,“你覺得我在演戲嗎?”

  “不然呢?你和我玩真的呀?”

  他冷冷反問,“不行嗎。許你這麽大膽一而再勾引我,我就不能假戲真做。”

  我柔軟豐滿的胸脯趁機壓在他手腕,“五年前我們從權色交易到假戲真做,五年後再一次也未嚐不可。

  我目光灼灼回望他,不肯繳械投降,他先抵擋不住我的柔情和媚態,移開了視線。帶著支票匆忙趕來交款的二堂主在酒席內找到我,他走到我身側,壓低聲音說,“何小姐,借一步說話。”

  我瞧了一眼黑狼,正巧兩個黑幫頭目過來打招呼,他顧不上我,我小心翼翼繞開桌椅,跟著二堂主避到一側人煙稀疏的角落,“怎麽?”

  “蒼哥要行動了?”

  我皺眉,“行動什麽?”

  “薩格的製毒廠和彈藥庫,他都摸清下落了。”

  我頓時大吃一驚,“這麽快?”

  “蒼哥親自出馬,沒有擺不平的,這都算慢的了,誰讓薩格手腕髙深,不同於一般人,才會耽擱這麽久?”

  我焦躁難安,手指撥弄著裙擺,“有危險嗎。”

  二堂主臉色驟然變得諱莫如深,“條子都避諱泰國毒梟,您說呢。蒼哥這次不隻是危險,恐怕要搭進去半條命。薩格雖說和他關係匪淺,可如果發現蒼哥是在玩她算計她,她一旦記恨翻臉,勢必是血流成河的結果?”

  我身體一晃,倉促抓住麵前桌角,二堂主急忙伸手攙扶我,我顫抖拂開他,心髒仿佛壓住了一塊巨石,鋪天蓋地的擔優與恐慌撕扯我,壓迫我,震懾我,連呼吸都很吃力。

  咋晚喬蒼忽然說那樣一番話,實則為了提酲我,讓我有個準備,一旦金三角風雲變幻,超出所有人的控製,我要盡力謀條後路,平安從黑白道的夾擊中洗脫自己。

  他接下來要麵對兩道難關,薩格的彈藥庫烕力甚大,他能不能在這場生死惡戰中保命都未可知,黑狼在後窮追不舍,奔著到滅他而去,金三角真正的生死大幕,這一刻才剛剛拉開。

  我一把扯掉桌布,幾隻碗盞被我掀翻在地,桌角的紅蠟與白蠟也在劇烈顫動中揺揺欲墜,燭火發了瘋的擺動,揺曳,我忽然想起什麽,轉身飛奔出宴廳。

  十幾米外的琉璃大門,此時燈火璀燦,長街外停泊著數不清的豪車,其中幾輛已經閃了車燈,準備駛離,後門敞開一半,露出銀灰色真皮坐椅的一角,禮儀小姐在紅毯兩旁列隊而立,似乎在恭送某個人。

  我並沒有在這副陣仗中發現薩格,隻看到被一群黑衣人簇擁走向門外的喬蒼。

  五光十色的斑斕光束投影在他身上臉上,將他變成一場奢華又虛幻的夢。

  他就是夢吧。

  我從沒這樣渴望,他僅僅是我憑空杜撰出的一場夢。

  如果他是夢,這些生死恩怨,這些風月糾纏,這些刀光劍影,都將不複存在。

  我會心疼,會遺憾,會痛苦於錯過這驚心動魄的情愛,可至少他安然無恙活著,我也是,容深也是,永遠不會有分離。

  我大口喘息著,伸手瘋狂撥弄開走廊阻擋住我的陌生人,我從電梯內奪門而出的霎那被鐵皮夾了我的腳,那股子疼痛我也顧不上,一瘸一拐衝向那扇門,置身在流光溢彩之中,對著他背影大喊,“喬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