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舊情難了
  喬蒼的質問惹怒了薩格,她臉色頓時變得冷冽許多,“留下她,任由她禍害,有朝一日連我都覆滅在她手上,這才是不過分。動她分毫在你眼中就是過分。”

  我藏匿在一堵牆壁和門的夾角處,身後緊貼的是久無人使用的殺菌室,空氣很陰森,冷颼颼刮過脊背,充斥著濃烈的酒精味,我無聲無息握住門把,合攏漏風的縫隙。

  “她是什麽樣的女人,我一清二楚。在珠海隻手遮天三十餘年的常府,短短三個月被她算計得天翻地覆,常秉堯比你我如何?你十幾歲就在他場子裏做事,對他心思城府看在眼裏,他尚且都不是她對手。”

  喬蒼微微偏頭,皺眉緊盯她近在咫尺的臉,“你調查她。”

  薩格笑得意味深長,“你抹去的東西,被我安排混在條子裏的細作重新恢複了。特區聲名顯赫官太太,她的黑曆史哪是那麽容易就毀屍滅跡的。”

  喬蒼顯然沒想到薩格有這一手,她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挖空心思搞花活,他眯了眯眼睛,瞳仁內閃過一抹危險的精光,薩格不等他開口,停滯在他喉嚨處的手指緩緩佝僂,收緊,尖銳淩厲的指甲更深入刺進他皮肉,“用不用我來提醒,你現在是誰的男人。記掛著舊愛,會讓新歡不滿的。她死活都激不起你半點波瀾才是。你忘了你怎麽承諾我的。”

  她一身藏不住的嬌憨媚氣,“你早就被我迷惑住,看到我的第一眼,一切都黯然失色。隻有我這樣能文能武的女人,才配得起你。”

  喬蒼默不作聲吸完那根煙,他將燃燒的煙蒂扔在台階上,灰色磚石隱沒了最後一絲光熱,隻剩下落魄的灰燼。

  “這是最後一次。”

  薩格表情諱莫如深,“最後一次什麽?”

  喬蒼沒有回答,隻是麵無表情凝視她,他這般倨傲疏離的沉默,流瀉在眼底,比憤怒還要令人膽顫心驚。

  薩格溢出一絲譏笑,她那張冷豔的臉孔蒙上寒冰後更加清麗絕倫,“姓曹的說,她不過是任性愛胡鬧,風月裏的小伎倆而已。可惜這是你們男人覺得,在女人眼中,女人犯的錯沒有那麽多美好解釋,更不容饒恕。她隻要安分點,不繼續和我作對,我就與她相安無事,否則這樣的災難,隻會越來越多,越出其不意。”

  她伏在喬蒼胸口的手,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匕首,我甚至沒看清她都做了什麽,像是掩藏在袖口內,稍微一褪便出鞘,“隻還差一點點,你就把我徹底征服了,我這個人,我掌控的勢力,我的所有,都會臣服你。我什麽都比她強,還比她更容易降服,你不要得不償失,最後毀於一旦。”

  刀尖定格在凸起的咽喉,冷爍的寒光從他和她眉眼間掠過,像素白的冰天雪地,刺骨刺心的深涼。

  “喬蒼,我薩格的男人,不許對我之外的女人舊情難了,否則我動不了你,也不舍得動你,我就去動她。姓曹的也好,你也好,誰也阻攔不住被欲望左右的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是我這輩子唯一原則。”

  喬蒼自始至終風平浪靜,任由薩格辯解,撒野,然而這一刻,她近乎撕掉了自己的麵具,露出她猖獗瘋狂的本性,以及無時無刻不想鏟除我,滅絕我的殘暴念頭。這念頭那麽洶湧,完全不受喬蒼的壓製和掌控。

  當薩格的匕首對準了他,絲毫不退讓示弱,他麵容終於掀起一層巨大漩渦,陰沉而涼薄。

  他一把扼住她手腕,刀尖在擺弄和顫動下,朝喉嚨更深紮下去,薩格臉色一變,下意識要抽回,可喬蒼握得太緊,根本不是她能改變的局麵和力度,她整個人都僵硬,眼睛裏是畏懼和驚慌,“你…”

  他唇角揚起一點點弧度,“我們認識這麽久,你了解我嗎。”

  他每說一個字,刀尖便狠狠刮過喉嚨,留下一道白痕,似乎下一秒血珠就會噴湧而出,濺在彼此臉上。

  薩格和他較勁,他越是往下壓,她越是往外抽,不願讓刀尖再刺深哪怕半寸。

  “久嗎。才二十天。”

  喬蒼笑說對我而言,這很久了。

  薩格連眼睛都不眨,她飽滿嬌嫩的額頭滲出一層淺淺的薄薄的潮濕,喬蒼做事一向凶猛,誰也猜不透他會怎樣,這把匕首看似掌握在兩人手中,實際隻有他自己在操縱。再往下一丁點,就會立刻挑破喉嚨,薩格一刻都不敢放鬆。

  她想了很久,吐出三個詞語,“不擇手段,薄情寡義,真假難辨。”

  喬蒼悶笑出來,看不出喜怒,“既然了解,就該知道我最厭惡別人威脅我。用任何籌碼威脅,都踩在了我的底線上。”

  薩格紅唇在舌尖舔弄下有些褪色,妖嬈的大紅變成了淺淡的粉紅,喬蒼指尖在她唇上抹了抹,抹到連這一絲粉紅都不剩,我驚訝發現薩格的胚子和骨相如此誘惑而精致。

  她這樣美,這樣媚,性情又這樣烈,難怪金三角的毒販都傳言,上一任泰國毒梟剛剛得到薩格時,為她傾其所有,鑄造空中金屋,買馴馬場供她玩樂。當時在運送馬匹時,堵住一趟出境的國道,正好是菲律賓白粉商通行,兩方對峙僵持不下,引來了條子盤查,那個龐大的地下組織浮出水麵,對方大佬派人綁了他老婆孩子,也綁了薩格,毒梟毫不猶豫選擇作為情婦的薩格,硬生生將自己老婆孩子推向死亡之地。我迷惑男人是在心裏,她迷惑男人是在骨子裏,畫心難畫骨,如果我們同時爭搶一個目標,我不見得能贏她多少。

  “我為我們的未來著想,你卻當作我威脅你。你拋棄她選擇我,她一次又一次興風作浪,不就是在報複嗎。女人的心底一旦有了恨,她就不是你眼中那副模樣了。我以為你隻在乎權勢,在乎我,不惜踩任何人的屍骨踮腳,既然你不舍得,我不動就是了,何必這樣嚇我。”

  薩格一點點試探著,將匕首從喬蒼緊握的掌心抽動,他怒火平息,指力逐漸鬆散了些,她也得以終止這僵滯的局麵。

  她不敢和喬蒼撕破臉,她這樣著迷他,又依附他,她的勢力略在他之下,自己的男人她當然不能一點顏麵不留,她掌心嬌滴滴撫上他的臉,“再說,她不是沒事嗎。除了你,還有得是男人舍生忘死去救她。”

  喬蒼聽出她的弦外之音,他用染著煙味的指尖挑起她下頷,似笑非笑,“什麽時候為她舍生忘死的人裏,還有我。”

  “難道沒有嗎。”

  他鼻子埋入她耳畔,在明亮豔麗的卷發和臉孔之間深深嗅了嗅,呼出的熱氣,吸入的冷氣,交疊反複,撩得薩格一陣顫栗,“如果有我,你昨晚在馬背上吻的人是誰。”

  薩格輕笑,“誰知是哪個忘恩負義的薄情種。”

  她挽住他手臂,兩人離開黑暗,朝另一端電梯走去,駐守的馬仔站在她身旁小聲說了句什麽,似乎在匯報有沒有人來過,她不動聲色點頭,等候的時間裏始終偎在喬蒼肩頭耳語,他沉默聽著,盡頭的天窗外燈火迷離,理石牆壁折射出的光影裏,像極了一對璧人。

  兩扇門打開的霎那,無聲無息吞沒了身影。

  馬背上。

  我兀自想了一會兒,垂眸盯著白色鞋尖笑出來,喬蒼啊,他就是有本事,把風花雪月之事演繹得那麽激情曼妙,讓女人掉入他的圈套,怎麽都爬不出去,直到被他踢出的那一刻。

  我推門回到病房,曹先生正好扣上書本,正在解衣扣,頭頂燈光開得微弱,還不及外麵月色明亮,我合攏窗紗的聲響驚動了他,他抬起眼眸,問我怎麽去了這麽久。

  我從包裏拿出他要的鋼筆,“根本找不到。”

  他接過去笑說,“屋子有些亂,沒有女人幫忙整理,新物埋舊物,我也習慣了。”

  他意味深長看了我一眼,“收拾了嗎。”

  我點頭嗯,他意料之中,笑容更深邃,“如果你每天都在就好了,我也可以不住豬窩。”

  我撲哧一聲笑,“那你是公豬啊。”

  他眼尾綴著細小纖細的紋路,“你有興趣和我一起變種嗎。”

  我避開他視線在床邊坐下,櫃子上放置著一壺雞湯,我打開倒出一碗,吹涼後舀一勺喂到他唇邊,他喝了口,“看到抽屜裏的項鏈了嗎。”

  我一怔,這支鋼筆底下壓著一條深藍色的鵝絨寶石,樣子美到不可思議,我見過那麽多珠寶,比這個更大更貴重的也不是沒有,唯獨沒見過這麽晶瑩剔透,像一場故事般的寶石。

  他看我遲疑表情猜到幾分,“喜歡嗎。一直沒有來得及送,還以為你會問我,你不問隻能我來說。”

  我凝視勺子在雞湯內攪拌泛起的濃白色漣漪,偶爾發出一兩聲碰觸碗盞的脆響,“你又亂花錢,我私下也不怎麽喜歡珠玉。”

  他手指托在碗底,就勢覆蓋住我的手,“看到合適忍不住買來討你歡心,你不要有負擔,喜歡就戴,不喜歡擱起來,我淘換的地方你不常去,碰不到。”

  他剛剛從生死邊緣救了我,我不好駁他麵子,沒有說要,也沒有說不要,隻是含糊其辭對付過去。

  我的手在他掌心凝結了一層熱汗,掙脫不開,又消化不了他的炙熱,好在喂完這碗雞湯護士正巧進來換藥,我順勢起身躲開,拿起一隻蘋果削皮,他傷口愈合不少,已經能看到新長出來的嫩肉,護士叮囑了幾樣不能吃的食物,關門離去,我眼睛不著痕跡瞥向窗台堆滿的禮品盒,“誰來了。”

  他係袖綰處紐扣的手指頓了頓,“一個朋友,你不認識。稍後扔了,我不愛吃。”

  我笑了笑沒說話。

  他不願告訴我薩格來過,一定不想我擔憂,否則我非要刨根問底,催促他離開雲南,別再摻合這趟渾水,他既然不說,我也不戳破,何必寒了他一片好心。

  我將蘋果遞給他,他仰麵逆著光影看我,“剛讀到書本裏有這樣一番話,女人的脾氣大小和陰氣過盛有關,缺少男人陽氣調和,不是非要做什麽,偶爾吻一吻,抱一抱,也可以奏效。”

  他頓了頓觀察我忍笑的反應,我朝那本書露出的邊角揚下巴,“哪裏寫著,指給我看。”

  他從容不迫,“不記得哪一頁,但確實有。感覺你的脾氣比三年前大了不少。如果有需要,我隨時都配合。”

  他意猶未盡觸了觸自己臉頰,“你那晚梨花帶雨的模樣,就是調和的結果,是不是溫柔許多。”

  我將蘋果蠻橫塞進他嘴裏,瞪著他含笑的眼眸,“吃吧,還堵不住你的嘴。”

  我在醫院留宿了一晚,深更半夜時外麵起了風雨,樓層高夜風很硬,吹進來拂亂我長發,也驚醒了我,曹先生吩咐護工將我從沙發挪到床上,他不斷提醒小心些,我閉著眼裝睡,他躺在我後側,將一大塊位置留給我,輕手輕腳為我蓋上被子,一直這樣凝視我到天亮。

  第二天風平浪靜,直到第三日老貓終於按捺不住,他通過二堂主聯絡我,詢問我合作的事,想要盡快塵埃落定,我讓他傍晚在普洛等我,我會親自帶著一點樣品去交涉。

  老貓崩盤比我預計還早了幾天,我由此判定胡爺的案子已經東窗事發,他宅子死了五六個馬仔,自然是驚天動地的大事,我吩咐阿碧在醫院守著,除我和曹先生的人以外一律不許靠近。

  我帶著一名保鏢開車去會麵,從醫院東門駛出,在並入車流的等待中,旁邊南門閃過一簇前燈,薩格搖下車窗,出現在嶄新的藍色路虎內。

  這車她從未開過,我根本不曾留意,忽然從天而降我心底不由一驚,不過如今我在暗她在明,又有喬蒼鉗製,她還不會當麵就和我動手,我手肘支住玻璃,側臉看向她,笑得媚眼如絲,“喲,我當誰呢,原來是薩格小姐,在這裏等我嗎。”

  她懶得和我拉鋸戰,直截了當質問,“胡爺栽進去了,你做的。”

  我皺眉搖頭,“哪位胡爺,姓胡的這麽多,還沒幾個敢在我麵前稱爺。”

  薩格與我不同,她是幹脆果斷的性子,而我是綿裏藏針,最喜歡推杯換盞談笑風生中拿下全局,因為我知道動武是我的弱項,叫號子的資本我沒有,所以刻意避免,她扶住車窗冷笑,“不要裝聾作啞,沒有把握我也不會來問。”

  我撫了撫垂在耳畔的碎發,“你都知道了還問什麽呀,不過你不該如此包庇盟友,他是你這艘船上的人,你就替他隱瞞罪惡行徑,卻不問他試圖殺我在先,害曹先生受傷,我不過是一報還一報而已。”

  薩格怔了一秒,隔著空氣危險眯起眼睛,她聽出我的話茬,將暗殺迫害我的罪責全部歸咎在胡爺身上,而不是她。如今胡爺栽在條子手裏,雲南恨透了金三角的毒販,勢必咬死不放,絕不是擺出黑道規矩幾張底牌就能保出來的,她當然是撇清更好,誰也不會主動挖坑給自己跳,我暫且動不了她,還不如和她留一線,指著她鼻子咬定,對我不利。

  我歪著頭笑得千嬌百媚,“怎麽,看你的表情,是有我不知道的事嗎?”

  薩格一聲不吭,在揣測我幾分真假,司機很有眼力為她解圍,搖下擋板回頭說,“薩格小姐,蒼哥已經為您定好了西餐店,您朋友在等您了。”

  她淡淡嗯,“何小姐,慧極必傷。”

  我好笑嗤出來,“這話我原封不動再還給你好了。”

  這輛騷包的藍色路虎從我麵前駛離,我盯著它沒入滾滾車流的背影,冷笑了聲,“老撾什麽情況。”

  保鏢將車開向十字路口,“胡爺的堂主去見了老貓,還有紅桃a,大約是看出薩格小姐靠不住,要撤手了,想找新的靠山。”

  我蹙了蹙眉,“我和老貓的關係,他沒打聽嗎。”

  保鏢問不是還沒敲定嗎。

  我再不說話。

  一個小時後抵達普洛夜總會,天色已經漸漸深沉。我直奔預定好的鑽石包,阿碧找前台留了備注,是我授意她的,和這些人打交道,再好的關係也要防一手,真出了岔子,找我的人不至於毫無頭緒。

  包房門外的走廊站著八名保鏢,正好是燈光下最顯眼的位置,我經過麵前時謹慎留意,發現他們穿著不是一家的,襯衣顏色有不同,應該來自兩個頭目組織。

  我今晚隻約了老貓,這筆買賣談成了,也是他更占便宜,金三角走私販毒向來悶聲發大財,除非混到喬蒼那種位置,敢把內幕擺到明麵上,連條子都不畏懼,否則都是偷偷摸摸賺錢,生怕露富惹官司,老貓但凡聰明些,也不會再拉上別人分杯羹,顯然事態不對勁,我腳下不由遲疑幾分。

  為首保鏢看我沒動,他彎腰諂媚笑,“何小姐,貓爺在裏麵等您多時了。”

  我目光從頭到腳打量他,“眼生,上次不是你。”

  他一點不怵,很是坦然從容,“那批人給貓爺辦事去了,我們手生,隨他見見世麵,聽說今兒要碰何小姐,還提前訓了好久,不敢在您麵前出醜,汙了您眼睛。”

  我笑說貓爺太客氣了,也太抬舉我了。

  他上半身壓得更低,伸手示意我,我腳尖支住門扉,輕輕一頂,兩扇搖晃中緩緩推開,門由理石和金銀堆砌而成,奢華炫目,幾寸嵌入的菱形琉璃折射出走廊的每處角落,我不動聲色觀察,所有可以藏人的地方都空空蕩蕩,我徹底鬆了口氣,或許被薩格坑怕了,戒備心太重,老貓現在進退兩難,除了我他已經無人可依附,怎麽也不會自斷後路。

  我收起臉上的警惕和猜忌,換了一副春風滿麵的歡喜,我進入門內,撲麵而來的香風和酒味在空氣內糾纏廝混,隱隱濃烈得撞頭。

  一身豹紋綢衣的老貓坐在沙發正中間,腳下跪著三個陪酒公主,上半身赤裸,下身隻穿了開檔絲襪,正用肥碩的奶子給他按摩雙腿,無邊無際的春色令老貓表情十分愜意,我注視這一幕關上門。

  “貓爺,您倒是不寂寞,等我的功夫也不忘享受,我險些不敢進來,看門口的馬仔,我還以為您帶了客人一起見我。”

  老貓聽了我的開場白眼神有些不自然躲閃,很快遮掩過去。他笑眯眯招呼我坐下,將右腳邊礙事的女郎踢走,親手啟開酒瓶,“是我的人,剛從朝鮮招安來的,小毒梟惹了當地的賭場大亨,被追殺得很慘,這些人棄暗投明了。”

  我半信半疑,毒梟被追殺這麽大的事金三角不會聽不到風聲,但我不好深問什麽,放下包坐在他對麵。

  他旁邊的空位很平整,不像是有人坐過,也沒什麽多餘的物品,我撣了撣裙擺,“您考慮好了嗎?”

  他迷茫問我考慮什麽。

  我嗬笑兩聲,“別呀,到了這關鍵時刻,您怎麽還和我玩套路了,您找我是為什麽。”

  他恍然大悟,重重擊打腦門,“我是來問問何小姐,老撾胡長泰在您車下埋了炸彈,險些傷了您,您沒大礙吧?”

  我一怔,“隻這事?”

  他反問不然呢,都在金三角做生意,問候一聲不是人之常情嘛。

  我聽出他在和我打馬虎眼,搞裝傻充愣那套,前幾天明明談好的事,他似乎有反悔之意,而且不出意外就在今日出了岔頭,我垮了笑臉,“貓爺,我是哪裏做得不周到,留不住您這尊大佛了?”

  老貓搓手訕笑,“哎呦,何小姐折煞我了,您才是大佛,現在金三角誰不知,敢正麵杠薩格小姐還能安然無恙的,唯有您和喬先生二人了,他那是關係情分到了,您是站在敵對方,沒把子本事,誰敢逞這個英雄?”

  我不曾被他嬉笑迷惑,手指在膝蓋上有節奏敲擊著,“薩格的人今天找了你,對嗎。”

  他臉色一變,我印證了猜測,於是更大膽分析,“老撾垮台了,新加坡,柬埔寨,還有躍躍欲試的文萊和朝鮮,勢必要提拔一個上去,後兩國毒梟的勢力太微弱,又沒什麽油水兒,泰國這頭饞嘴的豺狼虎豹,哪裏瞧得上眼呢。柬埔寨的嗎啡口味質量都獨樹一幟,換做是我,也要把橄欖枝拋給你。”

  老貓沉默不語,我歎氣搖頭,“貓爺,野心勃勃是好事,但要配得起自己的籌碼,我用一個月殺到這個位置,還虛心拉幫結夥呢,您這是多大的能耐,就這麽放我鴿子呀。薩格的勢力和軍火確實勝我一籌,但金三角比得什麽,人脈,貨源,智謀,我能對條子呼來喝去,進出貨就算是保了,我隨便打個招呼,卡子口狠查一通,誰攤上都麻煩。老k是我的盟友,罌粟殼一年幾萬噸都不愁,至於智謀。我這不是扳倒了她的頭號同夥嗎?”

  我倒在沙發上,翹起一條腿,洋洋得意注視他,他咧嘴陷入沉思,“何小姐,不瞞您,泰國組織確實派堂主找了我。開出的條件也很豐厚,做生意的規矩嘛,先來後到,我明白這個理兒。關鍵我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少,您和她我都得罪不起,我也是騎虎難下。”

  我冷漠瞥向跪地的小姐,她們接收到我示意,起身走出包房,我端起茶幾上的紅酒,先和他碰了一杯,他不敢喝,額頭豆大的汗珠子滲出來,他犯不上這麽畏懼我,似乎有隱形的力量藏在暗處威懾著他。

  “貓爺,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遠的不講,咱就說當前。胡爺最風光時老撾的可卡因九成都落在泰國毒販手裏,數不清的泰銖也落入他口袋,論起場麵上的關係,還有比他和薩格更好的嗎。可如今怎樣,他栽了,薩格撇得幹幹淨淨,條子走後不久,她派人屠殺了他的住處,凡是馬仔不留活口,何其毒辣。為了自保,她連同盟的情義都不顧念,貓爺與她來往,隻怕要步胡爺的後塵。”

  老貓深深喘了口氣,他鼻尖上一滴汗水沒入酒杯,發出滴答的聲響,酒水四濺,墜落在我手背,我擦拭的同時,門被人從外麵悄無聲息推開。

  起先隻是一道狹小的縫隙,在兩三秒的功夫內,徹底敞開,走廊的彩色霓虹投射入一道欣長高大的人影,在我腳麵浮蕩,我餘光定格住,許久才聽到老貓喊了聲,“喬先生,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