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你還想騙我到什麽時候
  喬蒼扼住我脖子的手指用了些力道,不至於讓我室息,但他被煙灰燙過的皮膚,散發出炙烤的溫度,逼得我退無可退,隻能在他掌心裏殘喘。

  我艱難間出一句,“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他危險眯起眼睛,他對我的奸詐和從容了如執掌,他最初認識我時,我就是那樣一副不擇手段心機百出的模樣,任我巧舌如簧撇得幹幹淨淨,騙過天下人,也瞞不過他。

  他大拇指挑起我下巴,將我細小的咽喉繃住,我被迫仰麵和他對視,他深邃如漩渦的眸子,將我攪入其中,“你聽不懂,出手做得卻很明白,我還要怎麽防備你才能識清你的陷阱,我從沒有碰到過這樣大膽又猖獗的對手。

  我緊盯他薄唇,一言不發,他不說清楚我絕不能不打自招跳入陷阱,喬蒼沉默了片刻,掐著我脖子的手更加用力

  當這兩個字從他口中吐出,我心裏一顆巨石安穩落了地。我以為他掌握我竊取兵符的消息,質間我拿兵符做什麽,找我索要,這是幫派紛爭,道上我的勢力太零散,哪裏是穩坐老大的喬蒼的對手,來軟的磨不嬴他,我隻有投降的份兒,軍火與兵符相比,前者我更好應對,也對我損失更小。

  我試圖掰開他禁鋼我的手,可他毫不留情,我沒有法子,隻好盤起兩條細弱赤裸的腿纏住他的腰,手探入他衣領,冰涼指尖沿著胸口溫柔撫摸,一寸一寸,一點一點,賭上我全部妖嬈和風情。

  我掌心停留在他精壯的腹肌上,“我也不是為我自己呀,你在金三角仇敵那麽多,每天都爭來爭去的,我又親眼見識過,打殺那麽血腥,自然需要大批軍火支援,我運送過去有一半是給你留著,你如果要,記得告訴我,我會安排的。”

  他無動於衷,冷峻的臉孔似乎結了一層冰霜,“還想騙到什麽時候。”

  我故作不滿,“我騙你什麽了。你也沒間過呀。難不成我做什麽都要和喬先生打報告,那我現在說。”

  我不顧他扼住我的手,放肆朝他撲了過去,他不得不立刻撤力,否則便會掐死我,我知道得逞了,不管我做出多麽天大的壞事,他都狠不下心對我,我千般媚態伏在他肩上,“我內急,想要方便。”

  他垂眸看我,“忍著。”

  “我忍不了,人有三急,哪是我不想就能忍住的。”

  他側過臉看窗外,到處都是武警和馬仔,連那片蘆葦蕩,都在他煙頭的焚燒下變得殘破不堪,“沒有地方。”我指了指前麵司機飲用的水瓶,他挑眉,“何小姐也可以用嗎。”

  我說此用非彼用。

  我抓住他的手,按向自己腿間,隔著裙子摸了摸,我唇挨著他耳朵嗬熱氣,“我說這個內急,喬先生以為什麽呀。”

  我以為自己吊了他幾天,這一招使出,他一定會繳械,然而喬蒼在大事上不受蠱於美色,他非常清酲理智推開我,將手從我合攏夾住他的腿間抽出,絲毫不貪戀那一絲魅惑和餘溫。

  “何笙,你根本不明白我在僨怒什麽,走私軍火是大罪,不管你是誰的遺孀,有怎樣的後台和勢力,本意要做好事還是壞事,觖犯了這一條,我也保不了你?”

  我紅唇在他耳朵上吻了吻,舌尖舔過耳廓,停在耳垂不肯走,用力吮吸,“你不也在碰嗎,大罪,你哪一頂沒

  犯?”

  “我注定是壞人,可我千方百計在保全你,我往回拉,你往前衝。”

  我心口一滯,近在咫尺是他清俊的側臉,他眉眼染了怒意,我抬起手,冰涼的指尖輕輕撫平,“那我已經做了,你要我怎麽辦?”

  他忽然偏頭,我們鼻梁緊貼,他口腔內的煙味滲透入我的每一縷呼吸,“為了他你連命都不要了是不是。”我撞進他漆黑的瞳孔內,沉了良久才說,“如果死在金三角的人是你,我也會這樣做。”

  喬蒼一怔,我笑了聲不再看他,吩咐司機開車,我額頭枕在他肩膀,為他唱江南小調浮雲散,我間他還記得嗎

  在那家落魄了的戲園子,隻有他一個客人,也隻有我一個戲子,喬蒼第一次看到我隱藏在放蕩容顏下的模樣,就縲自這支小調。

  他說記得,之後這一趟路我們誰也沒有開口。

  四姨太假死殉情後的第五天,朱府二夫人約我在竹林名苑喝茶,我本想推辭掉,常府接二連三出事,不論真真假假,我都逃脫不了揣鍘和議論,想要盡快息事寧人,隻能躲起來,躲到風言風語平息。

  不過朱府在珠海是名門望族,人丁興旺,幾個兒子都是做官從商,地位非常顯赫,駁了顏麵是要坐仇的,我一個守寡的女人,門前雪不能掃不千淨,我換了件隆重的旗袍撲了點妝麵匆忙乘車赴約。

  經理聽說六姨太過來,早早在門口等候,接待小姐引著我穿過一條幽靜小路,直奔後湖的仕女亭。三個月前我來過竹林名苑,為常秉堯獻舞,改變了我二十二歲甚至我這一生。當時心思很慌,顧不上四處瞧,隻去了湖心亭,這座仕女亭似乎要修葺得更好,磚雕,石雕,木雕,龍飛鳳舞,仙鶴銜珠,這三樣雕刻是蘇杭的三大名雕,世所罕見,能雕刻得如此精致,秀美,深邃,更是聞所未聞。

  九曲回折的長廊,縱向延伸,一眼望不到盡頭,似乎足有千米長,髙髙的青石板路,堆砌了黑白紅三色的鵝卵石,青苔幽深,花草芬芳,不見半點冬日的蕭瑟。

  南城就是這樣好,下幾場潮濕陰冷的雨,就算是過了冬了。

  我步入仕女亭時朱太太早已在等我,她也穿了旗袍,隻是比我的顏色老成些,款式也更端莊,她身後立著一名嬌俏年輕的姑娘,年歲大約二五十六,略微年長我,但哏神舉止很稚嫩,像沒經曆過風吹雨打的花朵,軟綿綿的挽著朱太太的手。

  我們笑著擁抱問候,在兩副相鄰的椅子落座,侍者上了一壺西湖龍井,八大件蜜餞點心,香味散開時,朱太太握著我的手問,“沒有叨擾你吧,你最近忙,到處都是棘手的事。四太太的死我也聽說了,她是橫死的,按規矩不能大操大辦,說來她也可憐,都以為四姨太薄情,對常老不熱絡,可也隻有她,肯隨著常老去。”

  四姨太出走常府,是無風無浪的淩晨,她跪在地上朝我磕頭,奔向牆外接她的男子,我從未見過她笑,她總是冷冷淡淡,像一塊春日沒有來得及融化的冰,那晚她笑得很美,勝過月色。

  我最終也沒有看清那男人的長相,也不知他到底哪裏好,讓四姨太無視榮華富貴,無視掌控了一城勢力的權貴的恩寵與疼愛,非要跟著他,迷著他,隨他浪跡天涯。

  深宅大院是很美,每一寸土地都是黃金堆砌,可還是有女人更想要情愛美夢,不願陷在蒼白的富貴裏。

  我笑說不忙,四姨太燒了之後骨灰和老爺一起下葬了,到陰間去伺候吧,我也敬佩她忠烈。

  她端詳我許久,語氣憐憫說,“常府這麽多喪事都趕在了一起,看你瘦的,都快操勞垮了?”

  我苦笑兩聲,“大門大戶裏的媳婦誰不是這樣熬過來,朱先生的大哥常年在海外,朱先生頂了長子的差事,您作為太太,妯娌們都聽您的,老爺子看不順眼了拿您開刀,說您沒管教好,天天活得膽顫心驚,我好歹上頭沒人壓著了,大事小事我能做主,您日子過得比我更難。”

  她被觖及了傷心事,整個人打開了話匣子,握住我的手更緊,“我與六姨太是知己啊,隻有你懂我的為難苦楚,我沒有生下兒子,若不是三弟喪妻另娶,把長子過繼給我,我在朱家的日子還要難呐。別人隻看我們風光,誰知這風光背後是如何委曲求全,低眉順眼換來的。”

  壺裏的茶水開始沸騰冒霎氣,朱太太帶來的姑娘主動斟了一杯茶水遞給我,朱太太為我介紹,“我女兒,惜朝。你上次來她不舒服在屋裏睡著,了後可勁兒吵著埋怨我,想要一睹六姨太風釆,我今天趕緊帶她見你。”

  我笑著看她,朱小姐臉皮很薄,低著頭說了幾句客套話,那樣的溫言軟語,聽得人骨頭都酥了,我接過她敬獻的茶水,象征性喝了一口,“你說的是吳儂軟語嗎?”

  朱夫人眼睛亮了亮,“何小姐也聽得懂上海話?”

  我眼前浮蕩過十八歲在上海紙醉金迷的時光,那座城池風月的夜晚,男人流連,女人肆意,都沒有人盼黎明,隻恨不得永生永世都是深夜。

  世間說上海的風月才是真正的風月。

  “幾年前我去過那裏,住了半年,勉強能聽得懂幾句,但不會說?”

  朱太太揑起一塊柿餅,白霜灑落,落在她塗抹了朱蔻的指甲,“我是上海人,嫁到珠海,惜朝從小跟著我,她父親也不過問,偶爾我教她幾句家鄉話。我公公活著,媳婦不能回娘家,我很想上海,可也隻能在心裏想想了。”

  我喝完這盞茶,侍者又端上許多特色小菜,我每樣嚐了一口,就差不多飽了,朱太太忽然間我,“聽說喬先生與夫人並不是很恩愛,常老故去後,喬先生有些心浮,忙著聚斂勢力,冷落了常小姐,你在常府也有段日子,是他名義上的嶽母,應該了解他的事,多少透露我一點。”

  我一怔,遲疑放下筷子,“您想間間喬先生?”

  她說是,“誰不知他有本事,年糸己輕輕的,在省內就有這麽多產業,男人有多少錢倒不重要,關鍵是他能不能出人頭地,我看了這麽多權貴少爺,就喬先生皮相好,能耐大。”

  我叮著她看了一會兒,“您沒聽說過,他在外麵養了女人的傳聞嗎。”

  朱太太不怎麽放在心上,“聽說了,男人嘛,這也是很正常的事,尋常百姓還未必手腳幹淨呢,何況喬先生,何況你我的男人?總不能為了這個,就說不好?”

  她笑眯眯看自己害羞的女兒,“惜朝最想知道。”

  朱小姐沒想到朱太太拋給了她,她臉頰緋紅,扯了扯她袖綰,“母親,您又出賣我。”

  我有些訝異,我和喬蒼的事鬧得沸沸揚揚,雖說有些人不知,但知道也不在少數,朱太太來間我,隻有一個可能,她不了解內情。

  她足不出戶,和丈夫關係也不親密,私下連話都說不上幾句,所以對場麵的流言消息不靈通。我去過朱府一次,上上下下的傭人很守規矩,不像常府多嘴多舌,朱老爺子活著管教嚴格,媳婦妯娌都不敢胡鬧,出門接觸魚龍混雜的機會少,聽不到這傳言。

  我舔了舔嘴唇,好笑說,“可他有家室。朱小姐出身名門,怎能委屈做妾。”

  “所以讓你替我問問,看惜朝還有沒有機會,喬先生這麽好的男人,真要是離異,我們朱府也願意。反正他也沒孩子,惜朝不會受委s的。當然了,我也就是和你提_嘴,你替我瞞著點,惜朝靦腆,不成就算了,成的話我們朱府什麽都能答應。”

  我笑了笑沒支聲,不著痕跡岔開了話題,聊了其他大戶的幾位太太,她知道的確不多,都是聽我說,天際掛滿晚霞時,朱府派人來接朱太太和小姐回去,我起身與她們握手告辭,朱太太舊話重提,囑咐我幫一幫她女兒,成與不成不要緊,不遺憾就好。

  我沒有拒絕也沒有應承,隻說姑爺的事我也不十分關注,適當場合為您提上一句就是。

  她大喜過望,拉著朱小姐對我道謝,我和她點了下頭,送她走下回廊離開石門。

  我停在原地失神了半響,越想越好笑,這世上果然是髙貴的人去何處都被惦記,低賤的人連混_口溫飽都絞盡腦汁。

  我招呼侍者帶我四處逛逛,她指了指不遠處湖岸,間我是否泛舟,我順著她手看過去,在一半時停住,換了方向,另一處長廊盡頭,晃動著粉色帷幔,在另一處掛著匾額的湖庭揺曳,金光爍爍下,湖麵漣漪四起,分不清是魚尾還是黃昏,嫵媚多情如江南的妙齡女子,如永巷長街。

  明月閣的亭中,站著三名翩翩起舞的舞女,白紗藍綢,青絲如瀑,袖袍飛出收回的霎那,我看清坐在桌後的人,左側清貴驕矜的男子,一襲華貴的白西裝,麵前素茶一盞,香薰嫋嫋。他薄唇闔動說著什麽,對坐的男子無聲無息,麵容冷淡,那一身黑衣凝著世間煞氣,陰氣,毒氣,狠氣,讓一池冬暖的亭台樓閣所有溫婉柔情付諸東流。

  我頓時愣住,侍者沿我視線看過去,他笑著說,“那是喬先生和曹先生,新進的碧螺春,他們來嚐一嚐。”

  喬蒼根本不喝碧螺春,他喜歡口味濃烈的茶,不喜歡芬芳清淡,世上最苦的茶水他都覺得不夠,怎麽會喝碧螺春

  “來了多久。”

  侍者凝眸回想,“您和朱太太快要吃完時到的。大約半個小時。”

  我揮了揮手讓他下去,他低頭走出石門,四下空蕩無人,隻有輕歌曼舞,我悄無聲息靠近那座亭台,晚霞透過帷幔鋪了一地,房梁揺曳的燭火在腳下流光溢彩,這樣的湖畔,這樣的時節,傍晚確實比白日更韻味悠長。

  曹先生正要飲茶,他餘光不經意落在我臉上,微微一怔,喬蒼比他更早察覺,隻是沉默沒有開口,他們都沒料想我會出現在這裏,我穿過舞女之中,隨口說是朱二太太約我來喝茶小坐,正要離開瞧見你們在,順道來打個招呼。

  舞女蜂擁而至,跳上亭台中央的髙閣,我就勢被推到了喬蒼桌前,我瞥了一眼他手邊的碧螺春,“你不是隻喝金駿眉嗎。”

  他故意讓曹荊易聽到,笑著挑眉,“還記得我口味。”

  我小聲說當然,“泡寡婦,上母豬,這不都是你口味。”

  他眉骨一跳,我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又立刻正經了神色,喬蒼陰森森說,“泡的隻有何小姐這一個寡婦,上的也隻有你一頭母豬。”

  我在他旁邊坐下,拉開了些距離,“喬先生見多識廣,見過這樣賠錢的豬。”

  他指尖撥弄茶盞上的青瓷花紋,“自然有,營養不良的母豬,大抵就是何小姐這樣身量纖纖。”

  我觀賞著髙台上的舞姿,忽然覺得很熟悉,似乎是我在常老麵前跳過的那一支,被她們學來了。

  我諱莫如深間,“你猜除了朱太太,我還遇見哪個人。”

  他隨口間誰。

  我打量他的表情,“朱惜朝。”

  他對這個名字很陌生,沒有多大反應,我是為試探他有沒有留情,或者某個場合上風流倜儻有意無意勾引了那位懷春的小姐,讓她如此念念不忘,看來是朱小姐一腔情願而已。

  我不死心問他認識嗎。

  他說有耳聞,應該沒有說過話。

  我在盤子裏挑挑揀揀,揑起一粒花生吃,“朱太太委托我,為她女兒說親。我不也算你半個嶽母嘛。”

  他不意外,“哦?何小姐答應了?”

  花生沾了陳醋,味道酸得喉嚨發澀,我吐出來漱了漱口,“還挺漂亮的,說話溫溫柔柔,比我可聽話多了。

  “那的確很好,可我似乎不方便。”

  我托腮咬著嘴唇,“認識喬先生的人都覺得,你和常小姐長久不了,這不先托關係排上隊,省得輪不到。”

  他悶笑一聲,“真有這樣的事,我也該落在何小姐手裏,哪有多餘的心思應付她們。”

  我頗為感慨讓一名出身顯貴的大家閨秀,甘居第三者的位置,癡心盼著離婚娶她,清名都不要了,喬先生好大的魅力?”

  我腔調陰陽怪氣,喬蒼在桌下握住我的手,被我直接甩開,他忍笑說,“何小姐終於看透這一點,以後多珍惜些,熱情些,也不至於失手。”

  我不動聲色狠狠踩他腳趾,停在皮鞋上好半響才放過,麵前跳舞的女子結束了一曲,行禮後從亭中退下,曹荊易抬眸往這邊看了看,吩咐身旁的助理,“上一壇自釀的白酒。”

  助理招手示意不遠處等候的侍者,喊了一嗓子,很快欄杆外傳來急促逼近的腳步聲。髙髙舉過頭頂的碩大瓦罐壇子,一個足有十幾斤重量,壇口塞著一團緊密的紅綢布防止揮發失味,長年深埋儲存在地下,酒壇也沾染了香味,從回廊盡頭走過,空氣中酒香繚繞,仿佛聞一下就醉了。

  侍者將酒壇子撂在地上,起開綢布塞,一股粘稠逼人的濃香散開直擊肺腑,他倒在碗中,再由碗口流瀉入小杯,放在兩張相對不遠的桌上,我伸出舌尖舔了舔,苦辣中隱約有一絲清冽的甘甜,很醇厚爽口。

  曹荊易笑著問喬蒼,“喬先生平常喝的都是五糧液茅台,喝得慣尋常百姓家的杜康嗎?”

  我端起杯子一飲而盡,在口中回味良久,朝他媚笑眨哏,“何以解優,唯有杜康。喝的不是酒,是風月情懷。

  曹荊易凝視我的目光意味深長,“風月裏確實很多優愁與阻撓。”

  這時兩名侍者從台階下托著掌心大小的瓦罐走來,分別放在兩張桌上,妖嬈灼目的紅色,點綴著細碎的綠色涼果,我間這是什麽菜,侍者說是下酒解辣的甜品,紅棗煨紅豆。

  喬蒼拿勺子舀了一點,放在陽光最濃烈的地方觀賞,紅互在他指尖折射出的光芒非常閃爍耀眼,“曹先生才說到風月,又上了一盤紅豆。”

  曹荊易悶笑出來,“沒想到被喬總識破了我的計謀,今日如果不是你突然約我,我原本隻打算將何笙誆來,這些把戲也不是演給你的。”

  喬蒼冷冷挑了挑唇角,“是我打擾了曹先生的好事。”

  他將勺子送入口中,他不愛吃甜食,而涼果紅豆都甜得發膩,他眉頭頓時蹙了起來,也沒有細咂滋味,便倉促吞咽掉,“不過以後,這樣的好事要麽不做,要麽我還會繼續打擾。”

  “無妨。是我逆水行舟,因此有多少浪頭,我都承受得住。”曹荊易十分嫻熟用一張紙蓋在紅互甜羹的浮麵,

  那張紙很快濕透,吸附了濃濃的甜汁和油光。他比喬蒼年紀*大幾歲,比容深也要年長七個月,人過中年的男子身材如果維持很好,吃東西一定非常精細忌口。

  他吃了半盅後燙酒的木壺也滾開,他將酒杯放進去,任由它溫著,“聽說喬總的船舶公司,出了事故,鬧得滿城風雨,賠了不少錢,還被監管部門徹查。”

  我觖摸酒杯的手指一僵,盛文在南省沿海是船舶行業的龍頭,所有國內外進出口貿易大港的貨船、遊輪幾乎一半都由其承辦製造,商場地位非常顯赫,又是省內納稅大戶,關係打點得很好,就算鬧得再大監管部門也不會不給麵子,派人進入內部徹查,很顯然是有幕後之手在操縱,給部門官員施壓,迫於壓力不得不走這個過場。

  喬蒼原本還很平靜,在曹荊易主動說出這句話後,他冷硬的眸子微微抬起,似乎等了很久,自下而上打量他,

  “曹先生在珠海,也知道特區的事。”

  “隻要不出省,掌握點消息還不是很容易,喬總的企業備受矚目,我想兩耳不聞也不可能。”

  “若我沒有猜錯,恐怕不隻是聽說,曹先生還伸手攪了攪。”

  曹荊易笑而不語,喬蒼唇角的冷意更加深邃,“曹先生這樣喜歡生事,連我盛文的主意都打,為了一個女人,也是很深情?”

  曹荊易從熱壺中取出燙好的白酒,杯口冒著嫋嫋熱霧,將他那張平淡無波的臉孔,熏出一層薄汗。

  “喬先生隨意猜鍘,甚至覺得我是為了故去的摯友,都可以。”

  “為了摯友。”喬蒼低沉發出一陣笑,不表露絲毫盛怒與暴躁,起身繞過長桌,我出聲叫住他,可他沒有駐足,幾步跨到曹荊易的桌前,長身玉立,“覬覦周容深的遺孀,掠奪他的女人,這也算是為摯友嗎。”

  “何為掠奪。霸占,強取,這是喬先生喜歡做的事。我隻知道縱容和尊重?”

  曹荊易細細品嚐手上那杯杜康酒,“何況容深如果有知,我和喬先生,他更願托付給誰,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嗎。喬先生在這條道上,做著天地不容的營生,一旦格局變故,就是朝不保夕,我是正經商人,怎樣的動蕩都不會瓦解到我頭上。”

  喬蒼指尖落在頭頂橫梁垂下的風鈴上,彩色鈴鐺正在隨風顫動,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猶如一支淺淺的歌。

  他肆意撥弄著金屬花蕊,我看不到他的臉,視線中僅僅是他筆挺清瘦的背影,像一幅夕陽之下靜謐悠長的油畫

  喬蒼兩條手臂忽然撐住方桌的邊縲,他大幅度俯下身體,胸口幾乎傾軋在桌上,一雙鷹隼般鋒芒的眼睛直勾勾凝視曹荊易噙笑的臉孔。

  “曹先生錯了。天誅不了我,地也滅不了我,何況這些血肉之軀的昔通人。至於你縱容她錯誤的選擇,會毀掉她的生活。”

  曹荊易有趣笑了聲,“強製囚禁就是為她好嗎。她背負著她要做卻被不允許做的事,她不會覺得快樂,一張鬱鬱寡歡的臉孔,從年輕到衰老,這是不毀掉嗎。”

  “快樂是平安無恙活著,是遠離恩怨陰謀,在我的保護下不受傷害,不卷入紛爭。”

  “喬先生的危險身份,能保護多久?”

  曹荊易和喬蒼的針鋒相對,長槍短炮,誰也不讓誰,空氣凝固到近乎結冰的溫度,我正想祝酒緩和下,喬蒼已經不容分毫,他手卷起一股勁風,探出的霎那,曹荊易敏捷一閃,那隻手擊空,抵住了後方的漢白玉柱,又迅i速借力反手一彎,再次戳向後者臉孔,曹先生人影騰空而躍,踩住桌上沸騰的熱壺,水在承壓下迸濺,無數壺片頃刻炸裂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