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你又背叛我
  我那麽迫切想知道,喬蒼口中的不碰是否包括他妻子,還是僅僅除我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情婦。不過我最終忍住了這份衝動的質問。我必須遵守成人遊戲規則,不論情濃到什麽程度,關於他和常錦舟的一切,他不提,我絕不可以往上麵引誘。

  喬蒼從江南會所離開連夜乘船趕回特區,盛文出廠製造的一艘投入蛇口港的貨船出了事故,原本事情不大,因為沒有死傷,隻是淹毀了一百公斤的貨物,賠點錢可以了事,可生意場上喬蒼的敵人非常多,對盛文這塊肥肉也視為攔路虎眼中釕,抓住大好良機紛紛落井下石,將醜聞捅了出去,隨著事態不可控製的發酵,喬蒼不得不親自出麵鎮壓。

  我回到常府吩咐阿琴找後廚保姆借一張手機卡,用這個陌生號碼聯絡馬局長,我要求他向珠海市局和邊防國道的卡子口特警打招呼,這兩天會出一批貨,不要例行檢查。

  他間我是什麽貨。

  我如實說是蔣老板和喬蒼交易的一批數目龐大的毒品,但公安不能扣押,必須讓毒品安然出境,我有更大的魚要釣。

  馬局長在那頭沉默了片刻,“毒品交易,我們明知違禁,就這麽放行,上頭追查下來,吃不了兜著走。”

  我伸手推開窗子,語氣不耐煩說,“你們沒抓住的毒品交易足有上百次了,上頭追究了嗎?中緬邊境常年戰火紛飛,雲南的緝毒警就都負罪自殺嗎?容深犧牲在金三角,那才是我的大魚,我不是你們的臥底,你們吃不吃得了和我無關。我借這次交易做誘餌,目的是釣魚。抓蔣老板等他回河北隨時都能抓,在珠海不行。”

  馬局長聽出我態度不容更改,他想了下,“也就是說您並不出麵保這個人,隻是要求我們過後追蹤他,對嗎。

  我說是,在廣東我保他,出了省你們做主。

  他長出一口氣,“沒間題。另外您替我們挖出一張埋在暗處的販毒網,這是立功。”

  我沒有和他多說,更不計較那些虛名,我匆忙掛斷了這通電話,又給阿坤發了條短訊,讓他立刻到繡樓找我。

  我沏了一杯香氣濃鬱的花茶,坐在屋簷下的椅子侍弄花草,君子蘭比兩個月前開得更茂盛了,也更蒼翠了,似乎能據過這個漫長多雨的冬季,此時夜色很深,空氣中凝結著綴滿冷意的露水,我等到茶從一盞變為半盞,從溫熱到冷卻,回廊終於投射下一道迅速逼近的人影,他停在距離我幾步遠的位置,低垂著頭,“何小姐您找我。”

  “軍火安頓好了嗎。”

  “在容業街三棟別苑,之前是老爺沒名分的小妾柳小姐居住,後來她不懂事,惹怒了老爺,就趕走了,一直空著。我覺得那邊僻靜,姑爺也從不過去,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嗯了聲,“兩日之內有機會運出境,你估算下可以承重3噸的貨車需要多少輛。”

  阿坤兩根手指撚了幾秒鍾,“六輛。留下三百支短槍和三千發子彈,我們在省內自己的兄弟用。”

  蔣老板這次不僅是我的誘餌,還是我的擋箭牌,不論是馬局長還是珠海的條子,都對常秉堯走私軍火心知肚明,若不是證據不足,又被喬蒼從名義上拿走了這股勢力,對峙之下沒有勝算,他們早就掘地三尺挖出來了,所以會非常留意和常府有千係的人,尤其外界哏中我這個腹黑歹毒的六姨太。

  直接押送出境,我再怎麽編幌子擺身份壓他們,條子嘴上答應背地也要查,我等於惹禍上身,我根本把控不了這份已經上升到走私犯罪的凶險局麵,借用蔣老板運送毒品的保護傘偷渡軍火,讓條子的注意力在他身上,是我金蟬脫殼最萬無一失的路子。

  “從廣東到雲南,走山路要多久?”

  “恐怕要幾日了?”

  “寧可繞遠耽擱點路程,也不要被查,出了廣東我就保不住你們了。”

  我拿起茶蓋,在水麵浮了浮,眼底殺機一閃,“如果有條子窮追不舍,怎麽千方百計也甩不開,就開槍解決吧。這趟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平安抵達金三角,立刻通知我。”

  阿坤抬眸看了我一眼,一聲不吭轉身,他走出幾步又遲疑停下,“我有一件事不明白,咱們的貨跟在運送毒品的車後一起過卡子,也就是騙條子而已,為什麽一定要插手販毒的生意,您滾入泥鐔,再想洗白就難了。”

  我將茶水盡數潑在一株即將枯萎的植物上,“跟在後麵,跟緊了那些馬仔是瞎子嗎。跟遠了,條子是傻子嗎?兩邊都不可能糊裏糊塗,在眼皮底下讓我得手。而我無縲無故插手喬蒼和蔣老板的生意,他一定會多想,隻有往死裏壓價,擺出奪利的架勢,才能打消他的懷疑,也不是小錢了,他談不下的,我談下了,他隻當我調皮愛逞能,哪想得到我連他一起欺騙利用了。”

  阿坤笑了幾聲,“何小姐幸好是女子?”

  他留下這句話,縱身一躍翻下圍欄,頃刻間消失得徹徹底底。

  我凝視茶盞失神,是啊,幸好是女子,如果我是男子,這條路也不是我能走的了。

  這些愛恨情仇,刀光劍影,也不再屬於我的人生。

  第三天黃昏是這批毒品出貨的日子,路線起始必須通過109國道的三重卡子口,這也是蔣老板搞不定的關卡。

  109國道地處西郊,是珠海甚至整個廣東省最偏僻也最重要的一條國道,進出境百分之八十的外省車輛都要經過這裏,再往北走就是一座沒有被開墾過的自然風景區,烈風穿過山林,將喬蒼身上一絲褶皺都沒有的黑衣吹得颯颯逼人,遠遠看去風華奪目。

  我從車上下來,蔣老板已經在等我,他身後停泊著八輛同型號的貨車,前兩輛是毒品,後麵都是軍火,不過他不知道,他以為也是毒品,其實早在咋夜淩晨阿坤就掉過包了,駐守的馬仔也被收買,這出戲在我指揮下演繹得天衣無縫。

  卡子口排了十多輛車等候檢查,蔣老板遞給我一根煙,被我回絕掉,他自顧自點上,“六姨太,不會出岔頭吧

  我笑間什麽岔頭。

  他舌尖從口中抵出一枚煙絲,朝地上狠狠晬出,“您不會和條子聯手搞我吧?喬老板也在場,貨是從他這裏拿的,真泛水兒了大家一起栽跟頭,我一口咬死,您有勢力也沒用。”

  我故作難過,“怎麽我在蔣老板心中信譽這樣低嗎。”

  他冷著臉否決,“不是低,是壓根沒有,那晚之後我特意打聽過,這常府六姨太到底是什麽人物,不問不知道,一間我心就涼了半截,和您這樣的髙手過招,不到最後一刻我都安定不下來。”

  我笑說您看我的,今天我保您痛快。

  他叼著煙卷,透過刺眼的霎氣打量我,到了這一步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說什麽都沒用了。

  所有車輛通過例行檢查後,蔣老板這邊的頭車軋進了紅線,掃描儀在車胎和車身晃了晃,忽然警鈴大作,刺耳尖銳的聲響令蔣老板那方人馬有些慌神,麵麵相覷萌生了逃跑退意,其中一個罵罵咧咧責怪我,“真他媽衰,要是大哥自己找門道,興許還能混過去,她一個小娘們兒能擺平條子,鬼才信。”

  在慌亂之中四名持槍武警朝這邊衝來,作勢要包圍住車輛,為首的武警路過我麵前時一眼認出是我,露出隱約短暫的愕然,立正嚴肅敬禮,“周太太?”

  我指了指被攔截在鐵杆內的貨車,“我的東西,趕時間,別查了。”

  武警皺眉,“您的東西似乎違禁了?”

  我十分從容鎮定,“隻有幾十包千冰,氣體在你們這裏都通不過,你打開放出來,我東西就壞了。”

  武警扭頭示意執勤隊長,隊長笑說周太太有吩咐,那沒說的,放行就是了,咱們都是周部長的下屬,哪有以下犯上的道理。

  武警得到命令立刻返回崗哨揚起一條手臂,做出通過的手勢,鐵杆緩緩升起,揚起的塵沙遮擋住一米陽光,天地昏暗了兩秒鍾,杆掠過太陽,又是一片刺目的金芒。

  幾輛貨車有條不紊駛出卡子□,沉重的鈍響撞擊在地麵,顛簸出兩道車轍,最終暢通無阻奔向了109國道。

  留下善後的馬仔長舒一口氣,有幾個幹脆癱坐在地上,汗如雨下。蔣老板雖然吃了大虧,但他對我在廣東的勢力非常大喜過望,他笑著說,“如果以後我還在這邊做生意,不論是不是與喬老板,這一次的合作我可是看在六姨太麵子上,才忍痛割愛了兩成利。”

  我笑說自然,隻要您有需要,我願意為您出麵解決。

  在我和蔣老板說話時,一輛由南向北行駛的黑色奔馳緩慢停在國道外的圍欄後,韓北從車上跳下,飛身跨過柵欄,朝這邊走來,他隔著三五米停下,喊了聲蒼哥,似乎讓他過去說。

  韓北跟著喬蒼出生入死多年,金三角那種有去無回的絕地他都平安無恙,能耐相當過硬,讓他諱莫如深的一定是大事。

  喬蒼點了根煙,他邁出兩步,側身朝向韓北,他不知說了什麽,喬蒼原本平靜的臉孔驟然間陰雲密布,夾在指尖要吸的煙也沒有碰,“屬實嗎。”

  “沒人看見是誰,但我想除了她不會有別人,畢竟這是在您頭上動土,誰這麽大膽子,有把握激怒您還能不付出代價?”

  喬蒼在片刻的靜默後,忽然發出一聲輕笑,他用了幾分力道,將煙蒂扔在不遠處的蘆葦蕩中,一片濃烈的黑煙在風聲呼嘯中升起,眨眼間燃燒起一簇火苗,呈迅猛之勢往火海上燒。

  馬仔看到衝過去撲滅火焰,可一片蘆葦已經燒焦,變成了黑色灰燼,喬蒼凝視說,“野火燒不盡。”

  韓北笑了聲,“沒有燒不盡一說,隻有您舍不舍得。或許這樣的女人確實很誘惑,也很讓人割舍不下,這就看您自己了?”

  喬蒼沒有立刻回應,他看了那片灰燼良久,才無聲無息收回視線,徑直走向屬於我的那輛車。

  我與蔣老板寒暄幾句告辭,我坐進車裏剛關上門,喬蒼忽然按下鎖,將四扇門四扇窗都封死,我心裏咯噔一跳,猜到剛才的事和我有關,果然他沒給我反應的餘地,便抬起手凶狠掐住我脖子,“何笙,你又背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