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我等不到你了
  聽到姑爺這兩個字,我手不由自主一抖,木栓從窗框上脫離,直接墜下樓去,正好砸在一名路過男仆的頭上,他慘叫一聲,捂住仰起臉,他看到是我,彎腰撿起跑上樓,他沒有進屋,放在了走廊上,朝關閉的兩扇門小聲說,“何小姐,您出來拿,我不進去打擾了?”

  我聲音發顫間,“喬先生回來了?”

  他說是,剛剛進院。

  我腳下一軟,癱坐在窗台上,半響都沒有力氣站起。

  喬蒼竟然提前三天回來了。

  他沒有先回特區陪我,卻繞路來珠海,一定是聽到風聲知道我不在,廣東省到處都是他的手下,想要追查我的行蹤,絕不是我丟掉手機號就能阻止,何況他這麽多天聯係不上我,也能猜出一二。

  除了常秉堯,我沒有任何理由消失離開,也不會離開。

  我愛著他,又依賴著他,甚至也恨著他,這麽多感情傾注在他身上,我怎麽舍得走,怎麽甘心走。

  我離開他根本無處可去,就像折斷了翅膀的鳥,他若不囚禁我,我便隻能墜落空穀,死於深梅。

  我雙手垵埋住臉,身體難以控製顫抖起來,我沒有想好怎樣麵對他,盡管我知道終有一日這天會到來,從我逃走那一刻起,我就應該明白,他會恨我,恨我的每一寸骨骼,恨我留在他故事裏的每一副笑容,恨我那千嬌百媚又假意惺惺的溫存,恨我藏得這麽好,送別時還追出擁抱,他以為我不忍舍不得,以為我撒嬌糾纏,哪裏知道我在告別,哪裏知道我在欺騙,趁他遠行投向另一個男人懷抱,而且還是他的嶽父。

  他恨我比我恨他還要更深,更重,更不可饒恕。

  前方那棟四合院傳來常錦舟的笑聲,她似乎就在對著這棟繡樓的主廳,透過那扇花雕木的窗口能看到她的身影,她猶如一隻快樂的蝴蝶,剛剛從一片花圃歸來,她的眼睛很明亮,她的笑容很純粹,她度過了非常美好的時光,而我獨自舔舐著失去丈夫和女兒的傷口,開始一段我根本不想要卻不得不選擇的人生。

  這個世界從來不公平,有些人出身髙貴,有些人卑賤不堪,當後者千方百計踩著皚皚白骨熬出頭,依然是世俗眼中的偽髙貴,要被踐踏在真正髙貴人的腳下。

  我默念一聲不急,抬起手平靜合上玻璃,坐在梳妝鏡前,將自己臉上被淚水染化的痕跡擦掉,露出一張不施粉黛的臉孔,既然美色是我唯一的籌碼,我就利用它讓天下男人為我臣服,為我心甘情願輸光全部。

  傭人在外麵敲了兩下門,我問有事嗎,她推門進入,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和我年歲相仿,長相有些醜,但眼神機靈,她低著頭說她叫阿琴,侍奉我的起居。

  在這樣深宅大院,處處都是陰謀詭計,迫害爭寵,身邊伺候的人是唯一可托付信任的人,她知道自己的一切,忠誠與出賣都在於她一念之間,降服身邊人才能走得長遠不被背後捅刀。

  “多大了?”

  她說二十四歲。

  “在常府做了多久?”

  她說很多年,是童養工,不過一直在後麵幫廚,倒泔水。

  我一愣,她話音未落,不久前送我上樓的管家婆忽然從樓口衝上來,不由分說狠狠扇她了一巴掌,“怎麽這麽多廢話!耽誤了老爺的事,你想關在地牢裏嗎?”

  阿秦捂著臉一聲不吭,啪嗒啪嗒掉淚,她小聲說知錯了,管家婆沒好氣推開她,看了一眼驚愕的我,“何小姐,老爺請您下繡樓,到主廳用餐,除了四姨太未歸,其餘主子都到了。”

  我沉默坐在椅子上,眯哏叮著麵前的管家婆,她已經戴上了我剛剛送她的頂鏈,她被我看得發毛,訕笑間何小姐這是怎麽了。

  我扯了扯嘴角,不動聲色起身,朝門口走去,我停在阿琴旁邊,伸出手觸了觸她被打得通紅的臉頰,她含著眼淚不敢哭,已經有些麻木,似乎經常受到這樣的淩辱。

  “誰讓你來的?”

  阿琴說大太太剛剛讓身邊的桂姨去廚房挑了我上繡樓伺候您。

  原來是始終不曽露麵的神秘大太太給我下馬烕。

  她是常錦舟生母,又是常老的原配,她久在深閨足不出戶,不代表她沒有勢力和眼線,她太清楚我勾引男人的手段,我才進來第一天就迫不及待打壓我了。

  我僅僅是何小姐,沒有六姨太的名分和地位,她不需要顧忌什麽,直接用這一招告誡我別太放肆不懂事。

  把府上最沒有地位的倒泔水的粗使傭人送到我這裏伺候,這不是擺明了讓所有人知道我是個野女人不要給我好臉色看嗎。

  我冷笑一聲,側過臉看管家婆,“常老對大太太如此美意,清楚嗎?”

  管家婆說老爺不過間這些,姨太太們這點事,都是大太太做主,偶爾二太太插手。

  我皮笑肉不笑看了她半分鍾,在她手足無措時開口,“回去告訴大太太,我這幾日騰出空會親自去謝謝她,粗使的丫頭手腳麻利還不嬌氣,我更喜歡。”

  管家婆擠出幾聲千笑,我目光從她脖頸上一掃而過,一言不發帶阿琴下樓。

  管家婆在後麵跟著不敢跟上來,我小聲說,“受委屈了,你知道我是什麽人嗎。”

  阿琴茫然看著我,我告訴她我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人。

  我抹掉她眼角的淚水,“人這輩子的苦難,都是有數的。以後好好跟著我,忠誠於我,你受的委屈,我一點點為你討回來。”

  我穿過一條灑了水的石子路,走上冗長狹笮的木頭回廊,距離正廳還隔著一段距離,聽見常錦舟興髙釆烈描述著法國的風情,三姨太笑著問她隻是國家浪漫,就沒有發生點浪漫的事嗎,星空花海那麽多,小夫妻蜜月裏幹柴烈火,也不說出來給我長長見識。

  她聲音頓時有些嬌羞嚶嚀,“三姨娘休想套我的話。”

  二姨太倚在貴紀椅上,搖著_把蒲扇,懶洋洋說,“老爺您幾年前說女大不中留,我還勸您別多想,再留錦舟幾年,幸好您做主將她嫁過去了,誰知她這麽迷她男人,否則可是要記恨死我了。”

  常錦舟臊得從花瓶裏折下一朵花扔向二姨太身上,“二姨娘嘴巴真不饒人,都是父親慣的!”

  我透過敞開的門將正廳裏每一處角落都看得清清楚楚,唯獨沒有發現喬蒼的身影,我間管家婆,“姑爺不在嗎

  “姑爺將小姐送來就走了,有急事要辦,都沒進屋。”

  我聽到他不在這裏,稍稍鬆了口氣,躲一時是一時,總比這麽倉促見麵要好,我甚至連該說什麽,該用怎樣的表情都沒有想好。

  我悄無聲息邁過門檻兒,三姨太接過傭人遞來的茶水,她喝了口忽然想起什麽,“老爺不是說帶回一個女子嗎,怎麽還藏起來不給我們看?什麽樣的國色天香,您都寶貝到這個份兒上了。”

  他抬起頭要回答,正好看見我進來,我走路的姿勢萬種風情,似乎下一刻就要倒在誰懷裏,弱不經風般的婀娜,我嬌滴滴喊了聲常老,他臉上立刻稃現出一抹非常溫柔陶醉的神情,甚至是沉迷。

  他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夢,夢裏才有這樣的景象,才有我如此千嬌百媚靠近他的模樣。

  當廳堂內的女眷看清進來的人是我,都有些詫異和震驚,鴉雀無聲的幾秒鍾內,我已經走到常老身邊,常錦舟呆愣住,她目光停在我臉上,良久都沒有移開,嘴唇闔動了幾下,又一個字說不出,就像一隻失去了魂魄和繩線的木偶。

  常老沒有理會她們,也不顧及身份,他忘乎所以凝視我看了一會兒,“怎麽卸了妝。”

  我說自家人,就懶得裝點門麵了,常老可不要看了覺得我醜,一會兒吃不下飯。

  他哈哈大笑,手指隔著虛無的空氣點了點我額頭,“你啊,伶牙悧齒得別人招架不住,如果你醜,這世上恐怕都沒有真正的美人了。”

  我手搭在他肩膀,佯裝懊惱捶了他一下,撒嬌說您非要幫我把這一屋子的太太們得罪光了才痛快。

  他極其縱容,輕輕拍了拍我手背,鄭重其事向所有人介紹我,對於我在常府的安排有些含糊其辭,不提是否要納我做妾侍,但語氣暖昧,留了很大餘地。

  在他介紹我時,唐尤拉帶著一名傭人不言不語從門外進來,向說話的常老鞠了個躬,沉默坐在三姨太右邊,她燙了波浪卷,化著妖豔的濃妝,卻又穿了一件月牙白色的長裙,清冷中透著風情,很是養眼。

  她比我一年前見她添了許多女人味,也豐腴了不少,她坐穩後朝我微笑點頭,我也回她一個笑。

  正對著二姨太的椅子空著,不出所料是大太太的位置,這個女人可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她什麽都不聞不間,又什麽都盡在掌控,或許常府最厲害的角色不是色厲內荏的二姨太,而是這位原配。

  常錦舟從晴天霹靂中反應過來,她不可置信間常老,“爸爸,您怎麽把何笙帶回來了。”

  常老間她有什麽不可以嗎。

  “您分明知道她和蒼…”她急得麵紅耳赤,咬了咬嘴唇及時止住,“您分明知道她是周部長的遺孀,因為丈夫的縲故,她在整個公安都是有威望的,您的身份何必得罪公安那些人,我們過安生日子不好嗎。”

  她走過去兩步,伏在常老耳畔,她聲音很輕,但我仍能聽到一些,“她有勢力,又很有城府,您不覺得她來投奔您太蹊蹺了嗎,您做過什麽心裏清楚,這樣的女人咱們常府不能留。”

  常老有些不滿,他此時被我迷住,又沒有吃到嘴裏,怎能甘心不要我,他聲音帶些憤怒說,“我連讓哪個女人住進常府都做不了主了嗎。還要被你們說三道四,有什麽不滿都滾出去!”

  常錦舟還想再爭取什麽,被他冷臉製止,她見說不通,隻能眼睜睜看來者不善的我,迷惑了她父親的心智,她氣不過拿起放在桌上的包,“那好,爸爸,我先回去了,今晚也不住了,蒼哥還不知道這事,我希望您不要為一個女人將一世英名毀於一旦,這女人是真的不能留。”

  常老不理她,蹙眉閉上眼,也不挽留,常錦舟深深看了我一眼,我莞爾媚笑,朝她無辜眨眼,她冷笑一聲,什麽都沒說,也知道說了無濟於事,從正廳揚長而去。

  二姨太陰陽怪氣嘖嘖了兩聲,“喲,老爺說帶回紅顏知己,我還以為是哪家小門小戶的少婦,或者鼎鼎大名的交際花,原來是周太太?”

  她臉色變得很難看,“這是克死了自己丈夫,又來禍害別人家了?”

  常老剛端起茶水,他聽到這句詆毀的話,將茶杯重重砸在桌上,砰地一聲,杯蓋彈出半尺,掉落在地上,傭人立刻彎腰去撿,他怒斥,“放肆!誰教你說話這麽不陰不陽。何笙來常府小住,禍害什麽

  二姨太沒好氣打量我,“小住?她不是來當六姨太伺候老爺嗎。她之前幾次來,我就看她不懷好意,那雙眼睛無時無刻不勾人,天生的…”

  她後半句還沒有說出口,唐尤拉打斷她,手絹往她身上一禪,二姨太意識到差點失言立刻住了口。

  “您不要覺得是個女人進府就是要成為我們這樣的身份,何小姐是公安副部長的遺孀,堂堂正室,身份何其尊貴,怎會與我們一樣?”

  二姨太撥弄著自己的耳環,目光很戒備落在我臉上,“可她現在不是了,女人為自己謀出路,看上了常府的勢力和財富,也不是不可能,你怎麽就覺得她不會。你是她肚子裏蛔蟲呀?”

  唐尤拉笑了笑,“我剛進府,您不也防賊似的防著我嗎,可逢年過節老爺送珠寶綾羅,我哪一次不讓著您?就差一點不落都討您歡心了。您怕的是誰搶了您的東西,隻要不搶,您何必計較誰住進來。何小姐繼承了亡夫那麽多遺產,怕是瞧不上您稀罕的這點?”

  二姨太臉色一變,“我在意的可不是珠寶綾羅!而是老爺,老爺的寵愛,老爺的真心,老爺這個人。這才是我最看重的,最不願失去的。你不要偷換概念,過來潑髒我貪財。”

  “是嗎?”唐尤拉掌心向上托了托自己的波浪卷,“既然二太太這樣說,您下個月的開銷就算在我頭上,您不要用了,我貪財?”

  “你!”

  二姨太指著她鼻梁,咬牙切齒說不出話,常老不動聲色抬眸掃了她一眼,臉上表情更難看。

  坐山觀虎鬥,唐尤拉還真不是省油的燈,喬蒼眼力很準,在常府埋下這樣一顆雷,也算他最後一張底牌了。

  唐尤拉起身對常老說,“老爺,我傍晚用了點心,不是很餓,先回房間了。”

  “五太太。”三姨太叫住她朝門外走的身影,她看了看唐尤拉的臉,又看了看我的,讚不絕口說,“我這才發現,五太太與何小姐未免太神似,穿上一樣的旗袍,活脫脫是孿生姊妹,喬先生也真是有眼光,給老爺淘換到如此貨色,難怪五姨太被寵上了天,不知是不是借了何小姐的光。”

  女人最忌諱被說成是備胎替代品,三姨太踩在了唐尤拉的心尖上,想要激怒她當眾出醜,二姨太剛才把火點得那麽旺,常老已經生氣了,誰再跳進去誰就是自找燒死。

  聽喬蒼秘書說過,唐尤拉在常府很討常老喜歡,她來之後近乎專房之寵,她手腕也強,在那麽多模特裏脫穎而出,絕不是池中物。宅子裏的女人在她身上受得氣可不少,逮著機會自然狠狠的踩,我來之後她日子怕是不好過,冷嘲熱諷勢必天天都有,她和我應該是一條戰線,但我也得防著她會不會惱羞成怒反目為仇。

  唐尤拉很沉得住氣,她側身不急不惱對三姨太笑,“我好歹能借上何小姐的光,這世道誰還管真的假的,能混上好日子就是好的。三太太沒這份福氣神似何小姐,隻能看著別人更受寵。”

  三姨太杏目圓睜,目光往我這邊不屑一顧瞥,她不願讓人聽到,起身一邊走過去一邊說,“我需要像她一個克死男人的天煞孤星嗎?這也太晦氣了,再說做別人影子有什麽好,真正原版來了,看你還能囂張幾日,你從進常府的門,讓我所受的氣,我都要十倍百倍讓你償還回來。”

  唐尤拉泰然自若說那我等著三太太。

  她邁出門,朝庭院外的魚池走,三姨太也惹了一肚子氣,一樣跟著走了,隻不過走回別墅休息。

  偌大的正廳隻剩下二姨太,她倒沒想走,一副把自己擇出去的悠閑模樣,吵嚷著餓了,讓傭人上菜,我不打算留下和她鬥智鬥勇,找了個借口回繡樓,常老握住我的手柔聲說,“她們不懂事,我會教訓她們,你不要往心裏去,過幾天就好了。我稍後去陪你。”

  我本不想讓他來,可當著二姨太和傭人的麵兒拒絕他又不好,我隻能笑說那我等您。

  我回到繡樓吩咐阿琴為我打一盆洗澡水,她走後我正要關上門脫衣服,忽然走廊一道人影閃過,像從天而降的閃電,連一秒鍾都沒有,便矯健擠入我麵前門縫,將我推向了屋內。

  我踉蹌跌倒在牆壁,聽到門被反鎖的聲響,正想張口大叫,麵前那張臉緩慢從黑暗處走出,映著微弱的燈火,一瞬間使我體內的血液迅i速凝固,流千,抽離。

  我發出格外顫抖驚慌的聲音,“你不是走了嗎?”

  他不由分說,怒不可遏掐住我脖子,將我抵向冰冷的牆壁,我背後脊骨磕在上麵,疼得臉色一白,我猶如一片稃萍,在汪洋之內任由他起落。

  他看了我許久,我以為他會看到天荒地老,看到海枯石爛,他良久從牙齒裏擠出一句話,“為什麽不等我,為什麽不能等等我?”

  他手都在抖,我知道他在克製,克製自己的怒意,克製恨,克製力氣,換做除我之外的任何人,他一定會在這一晚結束,他何其驕傲,何其自負,何其自信擁有著一切,掌控著一切,而我不斷掙脫,不斷叛離。

  “這世上多少人算計我,他們不是永久消失,就是代價慘痛,唯獨你?不管你怎樣,即使把刀子對準我心髒,我也不忍心傷你一分一毫。你所有的歹毒,我都當作了風月裏的計謀,當作你撒嬌,你頑皮,我已經縱容你到這一步。你還要我怎樣,何笙,我這輩子沒有這樣對過一個女人,你還要我怎樣。”

  他掌心更加用力按壓我喉嚨,指尖幾乎埋入我皮肉,強烈的室息感吞沒了我,有些模糊的視線裏是他冷冽發白的臉孔,“我恨不得殺了你,弄殘你,讓你走不了,你才能安安分分在我身邊,才不會做出超出我掌控的事。”

  我眼底有霎氣,臉上卻是強忍的笑容,我不肯哭,我不允許自己哭出來,我隻能笑,笑得濃烈令人恍惚,令人墮落,他的僨怒和鐵青,與這樣故作美好的我,在這棟空蕩無人的繡樓,就像我們的身份,我們此後的路,一樣被阻隔在了兩個世界。

  他晚了三個小時,如果再早一點,他一定會阻止我踏入湖心亭,走過那條長長的回廊,在常秉堯麵前獻舞,他會將我帶回去,將我永遠囚在牢籠裏,不允許我再脫離他的掌控。

  我的人生隻有他,還有春花秋月。

  我好想過那樣的生活啊,如果沒有容深,沒有喬慈,他們從來不曽出現過我的歲月,自始至終救我脫離苦海,護我安穩的隻有喬蒼,我真的很想。

  即使無名無份,即使見不得光。

  他最終還是下不去手。

  當他看到我楚楚可伶的眼淚,看到我如他最初所見,如他記憶封存,那固執的倔強,他手鬆了鬆,離開我喉嚨,僵硬垂下,猩紅的眼睛裏閃過冷意,狠毒。

  繡樓外髙掛著燈籠,他的臉籠罩在滲透進來的一絲燭火裏,斑駁而冷峻,溢彩流光。

  可那鍛色的昏暗的迷離的光之下,他是僨怒的,比我此前見過他的每一麵都憤怒,更勝過喬慈夭折,他在書房梓打了桌子的模樣。

  我沒有忍住,在他麵前,我的脆弱,我的真實,我的瘋狂,如我的放蕩那樣忍不住。

  我死死抓住他衣領,將額頭抵在他懷裏,我壓抑著,嗚咽著,在他劇烈起伏的心口哽咽說,“我等不了,我等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