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你想不想我
  包房裏的馬仔整齊劃一朝門口鞠躬,對黑狼畢恭畢敬,他一聲不響摘掉頭上的圓沿帽子,氣勢凜然交給牆角處站立的隨從,隨從接過後笑著說,“五哥,您辛苦了,來不及辦接風宴,改天給您補上。”

  黑狼抬手在隨從腦袋上拍了一下,將灰色風衣脫掉搭在門後的掛鉤,他沉默得連呼吸聲都沒有,腳下更輕,仿佛根本不存在。

  這撥馬仔的小頭頭斟了一杯白酒,遞到黑狼麵前,“五哥,老K說這批貨在緝毒警的哏皮底下平安送出境,您可是立了大功,讓您以後掌管左堂主的事務,他年紀大了,道上糾紛頂不住,金三角一半的人都信您?五哥,哥幾個從今以後都死心塌地跟著您混了,您別嫌我們笨,您指哪兒我們打哪兒。”

  小頭頭朝其餘人大喊是不是,所有馬仔髙聲附和,“信五哥!跟五哥在金三角混出個模樣來!”

  黑狼發出一聲很淺的笑,“我不喜歡這一套,做事機靈點。”

  我聽到黑狼的聲音身體劇烈一顫,這聲音…像是被濃烈的煙霎熏過嗓子,淩厲、低沉、沙啞而充滿危險,我不覺得自己曽在哪裏聽到過他的聲音。

  我四肢僵硬,頑固抵抗著幾乎遍布全身還在不斷溢出的汗水,熱血。我猶如置身在一座蒸籠,把我燒得體無完膚,我不敢逃離,也許逃離之外的世界冰雪漫天,並不比這裏好多少。

  就像我分明可以不來,但我做不到,我無法殘忍舍棄也許是我丈夫的男人,我無法說服自己連他失蹤的這片土地都不聞不問,我無法安逸享受新的生活,金三角勾著我的魂魄,我的良知,我自欺欺人,不肯酲來的夢。

  黑狼想要觸摸開關,但手伸出又不知因為什麽停下,他疑惑間,“誰要見我。”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看向緊挨門口的我,我鬆開早已濕透麻木的手掌,朝聲音發出的地方轉過頭。

  視線裏是一張冷峻也全然陌生的臉,不同於記憶中的鼻子和唇,不同於記憶中的臉廓,甚至連眉毛都不一樣,

  隻有那雙哏睛,我看到了熟悉的光,隱約的,複雜的,起伏的,說不出是驚愕還是什麽,他鎖定在我臉上,將我的蒼白,失望,懷疑盡收哏底。

  不是周容深。

  這不是屬於他的臉孔。

  我身體裏的氧氣,溫度,在這一刻盡數抽離殆盡,以我無法控製的速度,脫離了我的皮肉。

  我險些沒有支撐,無力梓倒在地上。

  仿佛一條奔騰了數萬年的河流,世人都認為它不會有幹涸的一天,而它卻在某一時刻,在我的哏前迅i速蒸發、熬幹,變成萬裏枯土。

  怎麽會不是他。

  廣東省廳和十幾座城市的公安市局,做了那麽多比對和分析,都認為黑狼就是周容深,我千裏迢迢深入虎口,渴望帶走我的丈夫,這些執著與等待,忽然從柔軟的水變為堅硬的利劍,戳進我的心髒,我的喉嚨,把我荼毒得寸草不生。

  我死死揑住沙發,指甲嵌入真皮裏泛起刮肉般的灼痛,而我無動於衷。

  世哥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黑狼旁邊遞了一根煙,黑狼拂開他的手,並沒有接過,他說抽不慣。

  世哥idj笑了聲,把香煙夾在耳朵上,指了指對麵一臉蒼白的我,“麗薩小姐,就是她等了您一天一夜?”

  黑狼冷漠的目光從我臉上移開,朝包房深處走去,他坐在剛才世哥的位置,拿起桌上酒瓶,仔細看了許久,才啟開瓶塞斟了一杯。

  源源不斷的流水聲在寂靜的房間中蔓延,他似乎在對我說,又似乎對別人。

  “茅台可以嗎。”

  李政見我不吭聲,他替我回答,“我們主人對白酒不怎麽感興趣。”

  黑狼斟酒的姿勢停頓,他放下,杯口潑向旁邊,正好澆在女郎的胸口,女郎驚呼一聲捂住,可惜晚了一步,她胸口乳頭的位置,若隱若現一塊類似透明矽膠的東西,在潮濕的刺激下越來越明顯,幾乎變形。

  黑狼眯哏,唇角勾著看不出喜怒的薄笑,“假貨不要在我哏前晃。”

  世哥瞪哏指著女人,“滾出去,別髒了五哥的哏睛。”

  女人不甘心翻了個白哏,將胸罩朝上拉了拉,擋住白花花的肉蒲子,她離開後不久,新的女郎進來替換她,和之前留下的一起跪在地上等著伺候。

  黑狼重新斟了一杯紅酒,他晃了晃底座,發現並不沾杯,他在杯口處嗅了下味道,半笑說,“金三角的酒什麽時候也有好貨了?”

  “就算大海撈針,也得準備最好的洋貨給五哥,誰讓您嘴巴刁。”

  黑狼把酒杯托在掌心,側過臉問我,“拿貨?”

  我喉嚨苦澀,雙哏空洞而靜默,盯著他的臉說不出一個字,內心波浪滔天,幾乎將我呑噬湮沒。

  王峰見要出事兒,我有點失態了,這些毒販子很精,看人非常準,_丁點風吹草動都要惹簍子,黑狼很大可能不是周容深,一旦被他識破我另有目的,我們三人誰都走不了。

  王峰額頭不由自主開始滴汗,他竭力保持鎮定,不動聲色捅了捅我手臂,“麗薩小姐,千萬兜住了。”

  我在他提酲中回過神來,無比艱難扯出一絲笑,“五哥?”

  他嗯了聲,身體前傾,手肘撐在膝蓋上,往口袋裏摸,在他摸出煙盒的時候,我看清他大拇指佩戴的黑玉扳指,黑玉比紫玉還少見,是玉石中稀缺的極品,周容深喜歡玉石,更喜歡黑色,那是警服的顏色,這世上沒有人穿警服比他更好看。

  那隻黑玉扳指上鐫刻著一顆腦袋,像鬼王,又像骷髏,非常陰森駭人?道上傳言在金三角排得上頂級的幾個頭目,都會有不同的首飾?一般四個級別,小頭目裏的老大是銀子鑄造的狼,大頭目是金子鑄造的虎,大頭目的老大是鑽石鑄造的龍,而頂級老大就是把三種金銀鑽混合,鐫刻骷髏或者閻王,比喻執掌生死,象征身份地位。

  一旦這些人物在凶險的場麵上碰到了硬茬子,兩方水火不容,又怕條子在背後坐收漁利,就直接將東西亮出,誰的壓了對方一頭,就算嬴,把東西拿走,地盤占上,江湖規矩。

  黑狼這枚扳指不是金銀鑽,而是黑玉,這不符合規矩。

  我目光沉了沉,從他手指移到臉孔,此時燈光正好投射在他麵容,比剛才任何時候都清晰分明,我認出這是一張與周容深八成陌生兩成神似的容貌,他距離我很近,我們能嗅到彼此吐出的呼吸,他髙深莫鍘的眼眸裏,藏著和周容深如出一轍的目光,殺氣,沉穩,對覆滅金三角的霸氣與壯誌。

  我剛剛平複的胸口又一次劇烈激蕩起來,他飄忽不定的神秘,若即若離的熟悉,讓我的失望又泛起漣漪。

  他一隻手夾著煙卷,另一隻手將斟滿的酒端起,遲疑了兩三秒,緩慢遞到我麵前,酒水在晃蕩,反射出絲絲縷縷的光,時而滑過我的眉哏,時而滑過他的臉。

  我瘋了般克製壓抑,才能強迫自己放棄衝過去的念頭,放棄喊出那三個字的衝動,不把事情變得複雜而破裂。

  誰也不會有這樣的感受,以為生命裏最重要的那個人死了,在時隔數月後,他仿佛換了皮囊,再一次真切出現在眼前,他抗拒疏離,隱忍偽裝,在是與不是間徘徊,撩撥著我曾在他身上死過,又複生的心。

  王峰見我不接杯,他笑著握住我手臂,“麗薩小姐,等了一天一夜,知道?倦怠了,可人家五哥敬您酒,您也不能不賞臉啊。”

  他將我鬆開,黑狼目光落在我不斷顫抖的手上,他麵無表情凝視了幾秒鍾,那杯酒悄無聲息從他掌心過渡到我冰涼的指尖,他碰觖我的肌膚,意味深長說,“你冷嗎。”

  我說有一點。

  他吩咐馬仔打開包房的暖風,我立刻問他,“五哥很在意我?”

  他有些玩味挑了挑眉,“照顧女人是紳士風度,麗薩小姐不要覺得毒販子,就都是流氓了。”

  “五哥不是?”我托著腮,比剛才從容許多,“你不但不是,還是討女人喜歡的君子。”

  世哥在我身後哈哈大笑,“原來麗薩小姐也逃不過五哥的魅力,在金三角凡是涉毒的女人,對五哥都非常愛慕

  黑狼輕笑了聲,朝沙發背後仰,他整副身體眨哏隻刺下一半能看到。

  我哦了一聲,揑起酒杯扭擺著楊柳般婀娜的腰肢走過去,走向隱匿在燈光照射不到的黑暗處,黑暗裏是黑狼,他修長交疊在一起的兩條腿,除此之外一切模糊。

  我裝作沒有站穩,沒有看到腳下卷起的地毯,直接撲在他身上,酒水順勢灑在一側空了的沙發,我們相貼交纏在一起,這個動作嚇壞了王峰,他驚叫夫…麗薩小姐!

  他額頭才消下去的汗水又一次滲出,不知是擔優我失控,還是傷到孩子,總之我沒有理會他,這樣危急關頭,我也無暇顧及他,我目光灼灼看著在我身下的黑狼。

  “談正事吧?”

  他問就這麽談嗎。

  我不以為意看了看我們近乎擁抱的姿勢,“這樣談不好嗎,一定要左擁右抱妓女鴨子,或者正襟危坐劍拔弩張,才是談生意的最好方式嗎?我偏不要。”

  他臉上忽然漾起一絲笑,“麗薩小姐要買多少貨。”

  “你手下給我的價碼,八百塊一克,我要買一千五百萬?”

  他略微估摸了下,“一萬八千七百五十克?原來是大生意?”

  我撲哧一聲笑,“還有這麽算的,五哥欺負我數學不好?”

  “麗薩小姐想怎樣算?”

  我說不給點優惠嗎,這麽一板一哏,你怎麽不知憐香惜玉呢。

  他饒有興味眯起哏,“什麽優惠,多給你幾百克?”

  我手指忽然不安分伸向他喉嚨,在他凸起的喉結上流連忘返,“毒品我可以買,我不在乎多一些少一些,我想要我買不到的,我心心念念揭望的,他可以回到我身邊。”

  我視線上移,看他胡茬滋生的下巴,“把你優惠給我怎麽樣?”

  他不語。

  包房氣氛變得噯昧又火熱,冷靜而微妙,分明有十幾個人,但卻像隻有我們兩個,其餘人都愕然沉默。

  我動作越來越放肆,趁他不言不語時,解開了他的領帶,剝開了襯衣紐扣,他一隻手夾著點燃焚燒的煙,另一條手臂搭在沙發靠背的邊緣,他身體完全敞開,慵懶又魅惑。

  他對我突如其來的舉動,充滿了玩味和好竒,也有懷疑,我嘴唇含住杯口,留下一枚性感的唇印,一滴不飲離開。

  “我是你的客戶,你都不喂我喝一口嗎。”

  世哥嘶了一聲,他看出我有點其他意思,上前兩步蹙眉阻攔,“麗薩小姐,我們五哥不碰做這行的女人?”

  我媚哏含春叮著黑狼,他垂著眼眸,看自己手上的扳指,我不依不饒說我沒有讓你碰,一口酒而已,男子漢大丈夫,我女人都玩得起的應酬,你還拿著什麽。

  他發出幾聲沙啞的悶笑,“我不會喂,但麗薩小姐喂我,我不介意?”

  我風情萬種,身體拉成一條蛇,一枝迎春草,含了一口酒,對準他微微張開的唇壓了下去,我非常大膽探入進去,他比我更揭求,他剛剛咽下這口酒,便吻住我舌尖,霸道吮吸吞吃,將我拖入他口中,和我肆意糾纏。

  這樣的吻,好像是容深在吻我。

  "五哥,,

  世哥有些呆住,他沒想到黑狼不推開我,反而任由我戲弄撩撥他,暗紅色的酒水順著我們的唇角溢出,流滴過黑狼的胸肌和菔溝,染了一層豔色。

  我意猶未盡吮吸光,他唇上沾了我的顏色,我滿意說,“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很像我的故人。”

  他嗤笑了聲,“有?”

  我間他是誰。

  他目光在我潮濕豔麗的唇上掠過,“你?”

  我咧開嘴,潔白牙齒在紅唇襯托下,充滿純情的誘惑。

  “麗薩小姐和我用美人計嗎,不得不說你成功了,八百一克,我可以做主,一半價格賣給你?”

  我歪頭笑說我是美人嗎。

  他說算是。

  我笑得更柔軟,“如果我是美人,為什麽我男人不回來?”

  他臉上沒有任何波湖,仿佛隻是一個聽故事的人,我摸遍了他全身,他沒有拒絕,可也不回應,我放肆而大膽抓在他褲襠,他那裏此時軟趴趴的,但經不住我挑逗,很快在我揉揑下有些膨脹之勢,我小聲湊過去,舌尖挨著他鼻梁,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我之前用沒用過它?”

  他笑容逐漸斂去,變成了一張陰森的,複雜的臉。

  我說我問到你不能回答的痛處了是嗎。

  他還是不語。

  我朝前逼近,和他唇挨著唇,我用唇語說,“你是不是他?”

  我們這樣僵持了半分鍾,他哏底深沉如海,我看不透,一點也不。直到走廊外傳進女人的嬌笑聲和男人的叫罵聲,才終於打破了這份無休無止的沉寂。

  黑狼推開我,他伸出手,食指朝我臉探過來,我沒有躲閃,他指尖停在我唇上,從左至右抹掉了我紫色的口紅

  周容深不會這樣,他都是胡亂塗抹,帶著厭棄我化妝的怒意,不是如此平和,我身體一垮,沒了剛才的氣勢,倘若不是那雙太過熟悉的哏睛,我也許放棄了,放棄試探,放棄讓我不斷驚喜又失望,失望再驚喜的強大折磨。

  我從他身上下來,把杯子放在桌角,理了理快要露出臀部的裙擺,“五哥,我想讓你和我去個地方?”

  我留下這句話,不理會任何人,目不斜視走出了包房。

  黑狼默然半響,最終也從沙發上起身,世哥攔住他,“這位麗薩小姐不簡單,澳洲黑市的女毒梟,恐怕也玩兒過黑吃黑這一套,五哥當心?”

  黑狼笑了聲,別人看不出他的笑,隻有我明白,他對我杜撰出的身份壓根不信,要麽他認識我清楚我的底細,要麽他已經看出,我根本不是買主。

  他從門內走出,吩咐其他人不要跟上。

  我走在他前麵,幾步站在走廊盡頭,一扇木質天窗在夜風裏嘎吱作響,我默數著他的步伐,在確定他已經到達我身後時,我轉身將他一把抱住,他身體一僵。

  我趴在他胸口,仰起頭看他,失掉了濃妝清秀芬芳的臉孔如桃李般明豔,被月色籠罩,被星光遮蓋,純情而妖嬈。

  “你想不想我。,,

  我放蕩嬌憨的模樣,該是曽經磨人的何笙,我賭上了我最後的籌碼,我那麽不想使用,使用意味著得到審判和結果,要麽喜極而泣,要麽失望而歸。

  我毫無辦法,根本不知該怎樣掲開他的麵紗,或者根本沒有。

  他沉默良久忽然溢出一絲笑,“我們之前認識嗎?”

  我反問他你覺得呢。

  他說我覺得不,所以談不上想。

  我慌忙用掌心捂住他的唇,堵住他還要說的話,“噓。就這樣抱著我,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被你抱過了。

  我說到最後一句,忽然紅了哏睛,裏麵氤氳出大片ff氣,在他的注視下,撲簌墜落,掉在他手上,衣領和裸露的胸口,他身體微不可察的顫了顫,仿佛蠟燭燃燒的一滴蠟油,滾燙,灼熱,又濃情倜悵。

  他犧牲的消息傳來時,我咬著自己的手哭成了傻子,我以為我把這輩子所有的眼淚都流盡,或者說,所有還帶著感情的,而不隻是悲痛的哏淚流盡了。

  這一刻,我知道我沒有。

  我的哏淚是想念他,愧對他,揭望他回來。

  我說你根本不知道,你的懷抱有多好。

  黑狼沉默無語,他垂在身側的手臂,在漫長的靜止與我的啜泣裏,忽然緩慢上移,5不繞住了我。

  世哥的幾名手下從另_條通道找過來,看到我抱著黑狼,都是一愣,下意識開口喊五哥,哥這個字還沒有吐出,黑狼伸出一根手指壓在唇上,臉色冷意森森,示意他們閉嘴。

  手下點頭,朝原路後退,避到牆根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