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他真的來了
  我心口猛地一窒。

  他說的是條子的人,而不是條子,這太準確了,他要麽是含糊試探,詐我的底細,要麽就是真的看出了什麽。

  我身體不由自主晃動,但也僅僅是一秒的時間,便迅速鎮定下來,像無事人一樣繼續朝前走,男人頓了片刻,他聲音更大,“我讓你站住!”

  我這才麵不改色回頭,掃了一眼抵住我的槍口,王峰和李政的槍在搜身時上繳了,他們此時沒有任何辦法抵抗,隻能眼睜睜看我生命陷入危機。

  我皺眉,“什麽條子。”

  男人說你是條子派來的。

  我冷冷一笑,“這玩笑開得過火了,條子那幫窩囊廢,我還不放在眼裏,他們倒是想指派我,也得有讓我服氣的本事。”

  我伸出一隻手,將那把槍狠狠朝旁邊一搪,“如果我不是條子的人,你廢幾條胳膊幾條腿。”

  我眼神淩厲恐怖,語氣鏗鏘有力,男人一時拿不準,他說我在你身上聞到了條子的味道。

  “我在你身上聞到了屎的味道,你就是狗嗎?”

  他眉頭一蹙,我拍了拍他肩膀,“兄弟,人很機靈,但眼神差點’我琨這行時,你還在街頭和大象賣藝呢。”

  他喘了幾口粗氣,眼神裏的歹毒和殺機逐襯覆滅,他收了槍,揚起下巴示意我進去,我非常麻利一個閃身抬腳踢開了門,迎麵一股嗆鼻的不是香煙的煙味,仿佛著火一般猛烈,我本能要咳嗽,又忽而意識到什麽,將竄出嗓子眼的一口氣狠狠壓了回去。

  販毒的不一定染上毒癮,但一定能吸兩口,顯然屋子裏釋放出的這一股就是白粉。

  無形之中的一道卡子,差點著了道,我要是剛才沒收住咳嗽了,今晚還就走不了了。

  我定了定神朝更裏麵走,房間很昏暗,沒什麽家具,空空蕩蕩的,四麵牆壁都是木頭誰砌,有些觀,剛才搜身的女人站在正中央,她旁邊是一張紅色轉椅,背對我的方向,轉椅坐著一個男人,剔著板寸,脖子很粗,半個龍頭紋在肩膀若隱若現,看不到長相,隻能看到寬闊的後背。

  女人笑著彎下腰,嬌滴滴說,“世哥,她來了。”

  男人吐出口煙霎,不慌不忙,直到頭頂的霎氣散去,才緩慢轉過身來,在我看清楚他臉的一霎那,身上冷汗猛地淳起一層,這男人的臉遍布傷疤,足有七八處,年常日久泛白,仿佛鑲嵌著一根根骨頭,氣勢很陰,猙獰外露,燃燒的油燈弱化了他的淩厲,即使如此還是很瘮人-

  個談不上頂級老大的男人,就有這份氣魄,金三角的水果然深。

  世哥和我隔著幾米遠,他陰森森凝視我,將一整根煙抽完,才從椅子上起身。

  我立在原地不動,非常擺架子,等他走近我,我上下打量他,很傲氣間,“你是誰。”

  “你來找我,不知道我是誰,說不通吧。”

  “我找你老大,可他派了你來,我這顆腦袋很金貴,不是什麽人都記得。”

  我栽了他一個下馬威,他遲疑了兩秒,“阿世,老蛀金三角負責交易的。”

  我點了下頭,眼神若無其事在屋子裏打量,“我這人喜歡幹脆,直接談價吧,錢我帶了。”

  他說不急。

  他手朝後麵一伸,女人立刻遞上一根沒有包裝的煙,他撣了撣煙頭,一隻眼睞了睞,另一隻圓睜不動,“先來-根。”

  驗貨。

  黑市拿白粉和吸管驗,這算入門的,保瞼且直觀,卷成煙的毒經過火燒,味道會很刺鼻,考驗的是收貨下家到底是不是行家,金三角這種緝毒便衣遍布的毒窟,自然這招更穩妥。

  我間過醫生,吸一兩口對胎兒不要緊,也不會上癮,這關是怎麽都躲不過去,我不著痕跡伸手接過,叼在嘴角,就著他打火機躥出的火苗正要吸,他忽然按住我手腕,逐黻力,我一顆心怦怦直跳,這是摸底我有沒有功夫

  假如是臥底,勢必有把子功夫,否則也不敢來,他們一摸就知道是真行家還是裝弱。

  真是步步陷阱。

  我蹙眉倒抽冷氣,臉色一白,世哥沉默,鬆開了我。

  我隻當這個插曲沒有發生過,閉著眼抽了口,麵色風平浪靜,心底卻驚濤駭浪。

  按照條子摸清的毒販套路,這種貨都是先給細,以次充好,被發現了就換,以試探底細為借口,兩邊也打不起來,發現不了就黑吃黑,直接蒙一筆橫財。

  正因為是條子和毒販都深知的套路,金三角聚集了亞洲各地最有名的毒梟,反而可能逆道而行,我不懂毒,幹脆賭一把。

  “拿這貨糊弄我?”

  世哥長著厚重舌苔的舌頭從嘴裏伸出來,舔了舔下巴上一顆痦子,“這怎麽說,我手裏的貨沒細。”

  我吧嗒撅折了點著的煙頭,往他身後的桌上一彈,輕飄飄落在上麵,斜指著大門。

  我齜著牙一臉凶相,“這他媽還不次,你怎麽不給我點石灰嚐嚐。”

  這一刻我真是把腦袋卡在了斷頭台上,生與死撂在命運的輪盤。

  時間比三千刀的淩遲過得還慢,還錐心,我不知自己扛了多久,快要扛不下去了,世哥忽然哈哈大笑,“我這東西,臥底毒窟多年的老油條都嚐不出來,隻能說麗薩小姐是一頂一的行家。”

  他招手讓女人重新拿一根,我沒有理會,王峰順理成章接過去,拆開撚了一些送入嘴裏品嚐,點頭說這是好貨我臉色這才好轉一些。

  世哥邀請我坐下,白燈打開,煻滅了油燈,屋子裏明亮起來,我不動聲色看了一圈,沒找到藏毒的箱子,看來這是頭陣,不在這裏交易。

  “麗薩小姐,咱們第一次合作,別怪我謹慎,大批貨您現在見不著,我們得再熟點,最近金三角不太平,很多人都不敢幹了。”

  “小嘍囉自然不敢,大毒梟一個也沒撤手,喬蒼打算跟我合作,但我沒信他,他這人風評不行。”

  世哥挑眉說原來喬蒼那裏您也接觸過。

  我沒吭聲,世哥說喬蒼這人在道上黑吃黑慣了,金三角他是靠橫的,但不仗義,麗薩小姐不選擇他很明智。

  我有些不耐煩蹙眉,王峰見狀笑著說,“世哥,別怪哥們兒說話不中聽,你這個位置,和我們麗薩小姐談交易恐怕不夠格,一千五百萬的單子,你們遇不到幾回。套近乎免了,上硬茬子吧。”

  世哥抿了下唇,默不作聲連抽幾口煙,“你們想見誰。”

  “最起碼也得是大哥級別,給足我們麵子,臉麵過去了,錢算個屁。”

  王峰指了指他剛驗過貨的煙,“東西不措,就看事兒會不會辦了,麗薩小姐如果高興,再追加幾百萬的單也不是沒可能。世哥,咱都是生意人,我們也有下家,錢虧點,痛快就行。”

  他說完低下頭看我臉色,我冷笑,“今天和你廢這麽多話,是我幹這行十年第一次破例。”

  我身體後仰,朝李政伸手,他打開洋盒子,抽出一根頂級雪茄,我睞著眼點燃’吞噬了一大口,“剛才你的人上來就和我講規矩,你們卻不懂。起過千萬的生意就是大買賣,下家要什麽,你得拿出什麽來,金三角能出得起三百斤冰片的毒梟有四五個,我不差你,論起黑吃黑我不慫,我就好麵兒。”

  世哥掂量了一會兒,“我們組織沒這規矩,價錢合適,貨不虧下家,什麽大單子就得大人物來,我沒聽說。”

  我聽到這句,冷冷一笑,把幾乎沒怎麽燃燒的雪茄扔在地上,起身踩上去,踩滅後說,“既然沒這個誠意,我另謀別家。”

  我轉身朝門口走,起先幾步鴉雀無聲,到快要邁出門檻兒時,世哥忽然喊住我,“老蛀緬甸,他一般碰頭三千萬以上的跨國交易,留在金三角能讓麗薩小姐滿意的,隻有我們五哥了。”

  黑狼代號就是005。

  我把玩著中指上的紅寶石戒指,“大人物來談,我再追加三百萬的貨。”

  世哥立刻說,“見我們五哥,得等他時間,不出意外也就這兩天,他從緬甸押一批貨回來,我安排你們見。”我豎起黑裙的衣領,非常冷酷,“我等。”

  我帶著王峰和李政從木屋出來,感覺到背後有雙眼睛在窺視,火辣辣的目光恨不得穿透我,我裝作毫無察覺,彎腰上車,揚長而去。

  我在賓館一直足不出戶等到次日傍晚,王峰接到世哥打來的電話,說五哥不見。

  他蹙眉,“我們麗薩小姐是不會和比五哥位置低的人交易,這批大生意做不做看你們。”

  世哥說當然做,江湖規矩不得罪買主,可麗薩小姐為什麽非要見五哥呢。

  王峰冷笑,“麗薩小姐艦老K,他來嗎?五哥都不見,架子擺得真大,這麽大生意找誰也不可能不當回事。”世哥沉默了一會兒,“我再間間五哥。”

  我靈機一動讓王峰等一下,他按住聽筒湊到我跟前,我小聲說,“間黑狼我請他喝春江花月夜的酒,他賞不賞臉。”

  王峰把我的話複述給世哥,他那邊陷入忙音,我僵在陽台上,整個人都似乎靈魂出竅,這漫長的幾分鍾,等得我心急如焚,又畏懼又期待,又驚慌又無助,世哥那邊忽然開口,“五哥說今晚九點,皇甫娛樂城。”

  我睜大眼睛,呆滯看著麵前一扇合攏的玻璃,一瞬間我這輩子所有的汗水從毛孔裏瘋狂肆意湧出,幾乎流盡,流幹。

  世間哪有春江花月夜的酒,隻不過麻爺把我送給周容深的那天,我為他跳了一支春江花月夜的舞。

  我用這個試探他,他竟然真的肯見。

  我癱坐在地上,忽然勇氣殆盡,王峰間我怎麽了,我搖頭,讓他出去,給我時間靜一靜。

  我在陽台冰冷的瓷磚坐了兩個小時,八點十七分王峰和李政進來找我,我化了點妝,準備就緒和他們一起離開酒

  去的路上王峰給我一張黑卡,查不到源頭和戶名,告訴我在雲南這幾天用這個聯絡特區的人,不要動自己的號。

  我接過開機,喬蒼的未接來電有九個,寶姐二十幾個,看來他找不到我去間了寶姐,以他的性格打了九個恐怕已經怒了,我猶豫了一下,一不做二不休,把之前的老卡抽出留在車上,塞進新卡,徹底斷了蹤跡。

  到達皇甫娛樂城,門口站著十幾個保鏢,氣勢非常足’將門口堵得插翅難逃,我目光平淡如水,半點沒有從他們身上停留,直接進入大門,在一個招待小姐的帶領下上樓。

  我推門進入鑽石包房,一排黑壓壓的保鏢佇立在牆頭,沙發卻隻坐著世哥,我臉色一沉,“你小子唬我,我大晚上過來,如果被耍了,我跺一跺腳金三角也得顛三顛,不信就試試。”

  世哥笑著說金三角顛了對咱們誰都沒好處,隻能條子爽,我唬大主顧的下家不是砸自己招牌嗎。先喝上兩杯,

  五哥稍後就來。

  我將披在肩上的黑夾克朝身後一抖,王峰接住搭在手臂,撣了撣沙發,彎腰伺候我坐下,這一套活非常流暢麻利,世哥看在眼裏更信任了幾分,毒窟裏黑與白的較量,比細節,比膽量,比頭腦,很多瞧不上眼的小處,反而是葬送全盤的關鍵。

  我剛坐下屁股還沒熱乎,門外老鴇子帶進來幾個猛男,都是一米八幾的高個子,魁梧肌肉型,隻穿著磁療內褲,好大一坨在胯下支著,時不時顫動兩下。

  老鴇子張開豔紅如血的唇,“世哥,按照您的吩咐,中國的,緬甸的,泰國的,一家挑選了兩個。”

  世哥揚了揚下巴,“給麗薩小姐選,跟他媽我說幹什麽。”

  我麵無表情將視線從站為一列的鴨子臉上移開,緊盯麵前不斷流入高腳杯裏的酒水,“玩這個就沒意思了,我不感興趣。”

  “酒桌助興,圖個樂子,彩頭。這行的規矩。”

  我似笑非笑說我怎麽不知道這規矩。

  世哥眯著眼’目光充滿探究,他語氣不鹹不淡,可危陸性十足,“麗薩小姐之前在金三角進貨,趙龍沒有搞過這些嗎?”

  我心裏一沉,原來又是試探。

  還真是一刻不能鬆懈。

  我哪裏在這邊談過,現在求助王峰隻能露陷,我故作憤怒把手上戴著的玉鐲拍在桌上,“什麽狗屁貨色,你以為這是白粉,撐點次品也能賣?皮相擺在這裏,我看不上你還讓我閉著眼吃?”

  世哥被我突如其來的憤怒一驚,王峰說麗薩小姐不是沒興趣,而是沒打上眼。

  他擺手一副市儈搦昆兒的樣子讓老鴇子滾,老鴇子看世哥,他舔了下嘴唇,點頭同意。

  屋子安靜下來,氣氛僵持,我裝作出去接電話,在走廊繞了一圈,對著黑屏裝模做樣講了幾句,期間兩個高挑的火辣女郎進入包房,我估摸差不多了,返回去坐下。

  女郎坐在世哥旁邊喂酒,渾身上下透著騷氣,我非常警覺盯著麵前一杯酒,發現顏色有些不對,似乎深了些,我看向王峰和李政,他們都沒有回應,估計世哥的人動手腳時,有人牽絆住他們,他們也沒有察覺。

  我心裏冷笑,雖說販毒的事我沒有做過,但麻爺也是老江湖,我那半年多可沒白跟他,這點花活算計不了我。

  我不動聲色點了根煙,沒有抽,任由它自己燃出一截煙灰,朝杯口一抖,煙灰掉入杯子,將酒水淳起一層灰塵,我笑了聲說,“美色宜人,我也跟著酔了,迷迷糊糊把酒杯當成了煙灰缸。”

  我麻利拿起鈸掉,一滴不剩,讓李政又給我斟了一杯。

  世哥睞起眼睛,對我的精明奸詐有些忌憚,但沒說什麽。

  他一邊玩女人一邊和我談毒品行情,這些我咋天就溫習過,答得很巧妙,滴水不漏,他基本打梢對我的懷疑’如果有些不滿,也是我軟硬不吃。

  我端著酒杯自始至終也沒有入口,與他談笑風生,他有女人哄,自然一杯接一杯,也忽略了我喝沒喝。

  直到世哥身後的保鏢對講機響起,那邊說五哥到了,開下門。

  保鏢走到門口,握住扶手拉開,他等了幾秒鍾,一陣皮鞋踩在瓷磚上清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我左側-米左右的位置。

  我手心氤氳出一層又一層密密麻麻的汗水,止也止不住,頭皮和脊背跟著發麻,這一定是我這輩子都再也不想重溫的感覺。

  保鏢笑著側身讓路,“五哥,候您多時了。”

  我身體僵硬,遲遲沒有力氣轉過頭,男人沉默邁入包房,在我側臉處刮起一陣倉促的風,地上投映出他的輪廓,高大魁梧,英姿勃勃,我心裏狠狠一顫,鏈漪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