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生死離別
  我呆滯凝望著櫥窗外人潮擁擠的長街,對麵高樓的LED顯示屏正在循環播放這座城市的每一處角落,我忽然意識到,我似乎生活在一個我從來不認識的世界,陌生,跌宕,陰險又刺目。

  我用無數眼淚,無數不能眠的夜晚讓自己接受他不在人世的事實,甚至仇恨化,變成一具克製感情外表放蕩的機器,我曾險些瘋掉,險些在J海很崩潰中隨而他去,我為他瘦成皮包骨,為他了無生氣。

  如果他活著,他有一萬個理由對我殘忍隱瞞,有一萬個理由對我棄之不顧,可他根本不知道,我絕望到什麽程度,痛恨到什麽地步。

  我用兩隻手蓋住自己的臉,拚盡全部力氣壓製身體內沸騰的血液,空氣和嘶吼。

  我沉默許久,一顆心在喘息間鬆鬆緊緊,起起伏伏,我睜開潮濕酉如裏的眼睛,從指縫凝視王隊長,“容深當處長前在金三角做了多年臥底,也到過很高位置,是當時大毒泉的左膀右臂,毒販都認識他,到處散播他肖像,他隻要踏入就會傾巢出動,他現在怎麽當臥底。”

  王隊長用手指蘸了一點茶水,在桌子上畫了幾個點,“金三角有四五支比較龐大的組織,人數都在幾百,分部雲南省販毒邊境的四角,還有零散的黑市,全國各地都有去賺賭資以販養吸,這些小組織大概幾十個,周廳長做臥底時,在南角一個最龐大的組織裏,就是趙龍之前的毒臭,後來趙龍上位,滅掉了很多那個老大的心腹,而底下人沒有見過周廳長,他當時位置很高不接觸手下馬仔。

  金三角傳播他的肖像,也是在受他圍剿過的組織內部,不可能讓其他組織人員拿到,這麽說,消滅掉一個幫派,其餘分到的市場和賭資越多,是競爭掠奪吞並的關係。”

  金三角黑吃黑最猖撅的能黑一堆人的性命,各組織之間血雨腥風,如果周容深臥底在一個他之前沒有接觸過的組織,的確不會被發現,他在這個組織裏示人,真正和毒販交易時不露臉,既維持神秘感,也隱藏自己身份。

  王隊長讓侍者重新續了一杯茶,他一邊喝一邊說,“不排除這個人不是周廳長,而是省廳秘密安排的其他同誌,我隻是覺得屍體沒找到,黑狼又如此出色,是他可能很大。”

  我心髒好像破了一個洞,一個還在不斷撕扯變大的洞,無法縫合,不能填補這個血肉模糊的洞讓我久別的痛苦卷土重來,容深或許恨透了我,厭倦了我,再也不想看到我,才寧可生活在那片水深火熱槍林彈雨中。

  “他聯絡過你們嗎。”王隊長說如果不是雲南緝毒總隊的電話,沒有任何人知道黑狼的存在,黑狼隻和雲南省公安廳接觸,消滬息都是用各種方式送到省廳,從來不露真麵目。

  杯裏的清茶在我掌心劇烈晃動,黑狼辦案的步步為營謹慎理智,的確很像周容深,除非世上真有相似到極致的兩個人,否則應該就是他。

  我張開嘴呼吸了幾口空氣,盡管我竭力控製,可身體還是止不住顫抖,恐俱震驚喜悅各種人世間的滋味,都在這一時刻席卷了我,像幾百萬條蟲蟻密密麻麻的侵蝕啃噬。

  我咬牙隱忍,感覺到心口的壓抑和窒息終於舒緩了一些,我才說,“這兩天我去趟金三角。”

  王隊長臉色大變,急劇鐵青,“周太太您瘋了嗎!您懷著身孕去毒窩,萬一敗露了後果不堪設想。”

  我沒有絲毫猶豫說,“你們役有失去親人和摯愛,可我的丈夫失蹤在那片土地,說他死了,他又出現了,如果你是我,你會在千裏之外無動於衷嗎?如果我不去他也許這輩子都不回來,也許他回來那天我又不在了。

  世事無常,誰也不知道錯過還有沒有下一次。不管黑狼是不是容深,要麽斷了我的念想,要麽讓我帶他回家,,息好過這樣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讓我這輩子都放不下。”

  王隊長紅著眼睛搖頭,他苦笑說真不知告訴您這事是不是錯了。我心裏很清楚,市局迫切了解真相的衝動不比我少,可他們不敢去,去了就是送命,黑狼不會在大街上行走,隻有非常龐大的交易他才會露麵,和他交易務必打入毒窟,成為下家,毒販對條子很敏感,演不好就是身首異處女人則容易得多。

  再不濟我還有美色,也能和那幫男人周旋一陣。王隊長抬起頭注視我,“廣東駐金三角緝毒警都是周廳長的手下,我會提前打招呼讓他們安頓您,後麵怎樣深入,怎樣化險為夷見到黑狼,恕我能力有限,無法幫到周太太。”

  我舉起茶杯和他碰了一下,“是我自己要去,生死有命。”我們在茶樓門口分別,他上車離開,我沿著一條喧鬧的街道行走,如一縷魂魄。臉上很癢,癢到我不觸碰十分難忍。

  我伸出手抹了一把,才發現指尖和掌心一片濡濕,眼前大霧彌漫。周容深才是這世上最狠的男人,他不動聲色,無聲無語,連舊情都不念,他如果真活著,怎麽忍心走得如此幹脆瀟灑。

  我失魂落魄回到別墅,穿著居家服的喬蒼正從二樓下來,他端著一杯水,看到我停下腳步,似乎已經回來許久保姆兩隻手在身前掛著的圍裙上抹了抹。

  她笑著問夫人買了什麽,我剛騰空一支貨架…她說到這裏,發現我兩手空空,表情有些尷尬和微妙,“夫人沒有買嗎。”喬蒼走到我跟前問我買什麽。我彎腰換鞋,故作輕鬆說,“哎呀別提了,和一個懷孕的姐妹兒約好買嬰兒用品,她已經生過一個,比我有經驗結果回來得急。

  把東西落在她車上了,我,息不好叫她送回來,幹脆送她了。”我說完無比懊惱錘了一下腦袋,“是不是懷孕的女人都愛丟三落四。”我戳在喬蒼最柔軟最不忍之處,他果然疑心銳減。笑著說了聲小迷糊,把那杯水遞給我,我喝光問他還走嗎。

  他說留下住。晚餐後我接到王隊長電話,他說為我訂了明天下午飛雲南的航班,那邊都安頓好,會有人接我。

  我掛斷從陽台出來,驚愕發現喬蒼就坐在床上,正翻閱我這段時間喜歡看的一本書,我心跳險些停止,幸好我什麽都沒說,都是王隊長在講。否則我很有可能到不了機場。

  我小跑著跳上床,撲到他背上,含住他耳朵用力舔紙吮吸,喬蒼最敏感的部位除了檔裏那一沱,就是耳朵和喉嚨,所以我每次都會刻意長時間親吻這兩處。

  他沒想到我會這麽主動,我火熱的舌頭是他繳械的利器,他握著書的手一鬆,反手抱住我,找到我的唇肆意深吻進來。我半眯著眼,喬蒼剛毅的輪廓隨著吞吐糾纏我的舌頭而變得更加緊實,我沒有這麽渴望占有過他,至少這三個月來,沒有過。

  我任由他吻著,前所未有的配合。甚至主動挑逗撩撥,將他修長的舌拖進我嘴裏不肯放。我柔軟無骨的手探入他睡袍,沿著劇烈起伏的胸口向下,在腹肌上來回撫摸,一直滑落到他有些脹大的胯下。我抵出他的唇舌。

  時輕時重曝著他喉嚨,在他被我吻到呼吸急促不能忍耐時,我坐在他腰上,蔥白的手指將他朝床上輕輕一推。他倒在綿軟的蠶絲被中,隨意伸展開,一雙火熱的眼眸定格在我臉孔,散發出性感狂野的氣息。我風情萬種媚笑著,抬起屁股坐上去,近乎窒息的舒服令我們同時發出一聲悶叫,我能看到他肌肉驟然緊繃,鼓出一道道魅惑強壯的弧度,裏麵溢滿排紅與汗水,誘惑得我猶如一個瘋子,一個餓久了,渴極了,終於得到食物與水的瘋子。

  在一場或許是生離死別的前夜,放肆發泄我全部的欲望。結束後他沒有從我體內退出。我們仍舊融合在彼此體內,我坐在他胯間,汗滲滲和他擁抱。我的唇挨著他下巴滋長出的胡茬,有些細細的酥癢,“你想要兒子還是女兒。”他說都好。

  我纖長的眉毛一擰,“這話不是和常小姐說過嗎,又來打發我了?"他無奈悶笑出來,“女兒。會很像你。”“女兒不是更像父親。”他握著我的手放在唇上吻了吻,“如果像我,長得太漂亮,還是像你醜一點好,可以少一些男人騷擾她。”

  我撲嘖一聲笑。“喬大流氓的女兒,誰敢騷擾,躲還來不及,我擔心她嫁不出去。”我忽然反應過來他剛才罵我醜J怒氣衝衝張開嘴在他臉頰狠狠咬下去,“胡說,像我才漂亮,像你就是土匪。他抱著我的腰躺在床上,讓我趴在他胸口,“好,像你。一個縮小版的何笙,一起來折磨我。”

  我枕在他灼熱的肩膀無聲無息、閉上眼睛,空氣中是他濃烈的氣息,包裹住我,迷惑著我,也牽絆著我。

  我沒有故作大度把他送到常錦舟身邊,也沒有不可忽視的罪惡感,我隻想留下他,不顧一切,比每一時刻都想留下他。我甚至希望這個夜晚過得再慢些,永遠不會到天亮,我不敢想這樣的溫情以後還會不會有。

  我驚喜周容深也許役有死,我的丈夫還活著,我的婚姻與人生都役有結束,可我又畏懼他還活著,我該怎樣麵對他,怎樣生下這個不屬於他的孩子,怎樣麵對養蒼,麵對我們之間的恩怨情愛。

  如果三個月前,周容深站在我麵前,哪怕他殘了,瞎了,不再是我記憶中英俊魁梧的模樣,我依然愛他,失而複得的狂喜擁抱親吻他,我知道我們之間役有改變,我做錯什麽他也會原諒我。

  可現在,一切都變得脫離掌控,我還是何笙,他還是他,我們卻又都不像自己了。

  第二天直到中午喬蒼才離開,我還一度擔憂他不走了,送他上車駛離小區我對保姆借口午睡,叮囑她不要打擾我,等她進入廚房關上門,我有條不紊拿起早已準備好的行李箱逃出了別墅。

  我乘坐一架中小型航班飛往雲南,到達時天色已經黑沉,飛機著陸後我躲到衛生間換了一條黑色緊身皮裙,既有江湖氣,也有風塵氣,毒販眼睛很尖,第一眼倘若能讓他們信服,即使偶爾露出馬腳也不至於全盤皆輸。

  我戴了一副足以遮住半張臉的寬大墨鏡,隻露出塗抹了紫色口紅的唇,這支口紅是我特意買的,之前沒有用過這種顏色,看上去非常冷豔,最重要很顯老,像一個曆經變故的三四十歲的熟女,根本看不到半點我自己的影子。

  我跟隨人海走出機場發現了接我的緝毒警便衣,一共兩人,站在車頭謹慎打量我許久,我摘下墨鏡看了他們一眼,迅速又戴上,他們認出是我,走過來和我對了暗號,將名字告訴我,我把行李交給他們,坐進車裏搖上玻璃。

  “安排好了嗎。,,叫王峰的緝毒警說,“咱立刻過去,先和他們一個小頭目碰麵,這關比較險,涉及到雙方摸底和驗貨,千萬不能露馬腳,等通過了就能提出見他們大頭目,比如黑狼。”

  黑狼。我來這裏就是為了他,這一天一夜我在腦海中無數次幻想,我見到他,見到那張屬於周容深的臉,看到我魂牽夢縈的眼睛,聽到我朝思暮想的聲音,我要怎樣克製自己,才能不飛奔過去擁抱他,才能不嚎陶大哭,才能鎮定如常我一定會崩潰,會發了瘋的顫抖。

  車急速行駛著,兩旁隱匿在黑暗中巨大的榕樹像深夜蟄伏的猛獸,偶爾經過一陣風吹,猛烈搖晃,似乎隨時都會連根拔斷。

  不知開了多久,在經過一片亮著油燈的茶園時,王峰將一份陳舊的地圖打開指給我看,“景洪,河口,也就是西雙版納一帶,毒販泛濫,毒品槍支妓女到處都明碼標價,已經算是明著了。

  黑狼就出現在這一帶,他現在跟隨的組織是金三角最大的,中緬老K組織,老K是緬甸毒泉,在金三角和喬蒼齊名,都是頂級老大,不過不合作,有很大矛盾。”

  我,臼裏大概有數,這次要麵對的販毒團夥勢力極大,在金三角是和喬蒼爭霸的人物,而黑狼就在大毒泉老K的手下做臥底,想要見到黑狼,就要深入這個組織談生意,進入毒窟大難了,這些毒販警惕性很高,疑心大,一關關闖能扒一層皮,多少年的油條臥底也難保不馬失前蹄,何況是我。

  我接拳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車在崎嶇的山路顛簸了許久,強烈的恐懼與慌亂讓我忘了嘔吐,我反複溫習自己這次的假身份和毒品知識,好在和公安局長打交道這麽多年,危機當前比一般女人要冷靜得多。

  車鑽入一條熱帶雨林又行駛了二十分鍾,在一棟有些破敗的木屋前停下,王峰和他們早就碰過頭,所以他先下車敬了根煙,李政拎起一大一小兩隻黑皮箱,他小聲告訴我,“門口是馬仔,盤問不多,裏頭是生死關頭,每句話都要刁、心。”我不動聲色點頭。

  他跟在我身後走向木屋,馬仔手上挑著一盞油燈,越過王峰對準我的臉看了許久,他應該是緬甸人,嘴巴裏嘟嚷著我聽不懂的話,朝我一步步逼近。

  在他那盞燈快要燒了我眉毛時,我抬手就是一拳頭,直接砸在男人臉上,他哀嚎一聲退後半米,一臉驚愕。“瞎了你的狗眼,我混場麵這麽多年,還投遇到這麽不懂事的,你算什麽東西。

  論資排輩,你連我孫子都排不上。’,男人罵罵咧咧衝過來想還手,倒是我的氣場震住了他身後另一個始終沉默的中國男人,伸手攔住了他,使眼色將他往旁邊一推,搓了搓手目光在我身上遊蕩,“買貨?"我冷笑,“買女人也不找你。”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鼻孔,“挺橫的。”我側過臉示意李政,他將手上拎著的皮箱往地上一扔,男人眯眼看,試探著用鞋尖撥弄開拉鎖,裏麵是碼放整齊的幾十者鈔票,男人舌頭在嘴裏竄了竄,“這點能買二十斤。”“這是見麵禮。”

  我打斷他,“我要交易的是這個十倍不止。”男人聖了下眉頭,“什麽號子。”王峰指了指我,“華僑麗薩小姐。”

  男人吐出口氣,“從哪兒聽說得我們。”“我在金三角也不是交易一次兩次了,趙龍死了,我之前在他那裏拿貨。”說個已經不存在的上家,讓他死無對證,才能保證不露陷。

  男人暫時投發現破綻,他招手讓剛才那個緬甸佬過來搜身,王峰見狀擋在我前麵,“麗薩小姐不喜歡別人碰她。男人咧開嘴樂,“哥們兒,這是金三角,役人和你討價還價。

  天王老子過來也得按規矩本事。”王峰說搜身可以,來個女人。男人也退讓一步,轉臉進屋子,不多時帶出一個姑娘,姑娘三十左右,戴了滿身首飾,氣質很妖,她笑著走到我跟前,說了句得罪,在我身上好一通撫摸,連頭發和耳朵裏都查了,她朝男人點頭,男人這才側身放行。我一臉淡漠朝前走了幾步,正要推開麵前的門,男人忽然拔出槍抵住我的後腦大嗬,“臭娘們你他媽是條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