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求婚
  我問他怎麽了,他動了動薄唇,嗓音沙啞發不出聲音,他摸出一根煙,沉默坐在椅子上點燃,窗子是打開的,煙霧被吹散,浮出窗外,他寂靜的臉孔讓我看到了一絲茫然與無力的憤怒。

  這是一個很特別的周容深,在我的記憶裏從不曾出現過。

  他是張揚的,英朗的,無往不勝,高不可攀,叱吒風雲。

  這世上所有用來形容男子優秀美好的詞語,用在他身上都不過分,甚至還不夠。

  這樣憔悴疲憊的他,讓我心疼,心慌。

  我將門關上,站在床尾問他是不是有了結果。

  他盯著地麵的眼睛一顫,輕輕闔上,“你每天喝的燕窩粥裏,放了薏米汁,白糖用桂圓替代,這些都是活血化瘀,引發流產的食物。”

  他說到這裏停頓,手指有些顫抖將煙蒂扔在窗台上,他喉嚨不斷翻滾,顯然也沒有想到他的家竟然上演了這樣一出肮髒不堪的醜聞,公安局長的家該是多麽安穩無恙的地方,卻藏著殺機,連一隻胚胎都不容。

  他摸索著解開紐扣,指尖時停時起,像有巨石壓在胸口,阻隔他說下去。

  “別墅裏的每個人都有嫌疑,保姆,保鏢。”他抬起頭看我,“如果你想發泄,我可以讓他們…”

  “誰讓他們幹的。”

  他一滯,我們四目相視,他經過漫長一夜消化,臉色是平靜的,隻有我的崩潰和憤恨落在他眼底,他良久後說,“我已經把家裏所有人都控製住,隻要你想,怎樣我都為你善後,新來的傭人我把底細調查得一清二楚,我保證下一次你和孩子都會平安,絕不會再發生。”

  我陷入冗長的沉默和蒼白,他心疼,朝我伸出手,柔聲哄我過去。

  一種無法形容的痛楚緊緊抓住了我,我感到血液凝固了,連呼吸都困難,不是我的氣息將要窒息,而是我這個人,我的所有都要窒息了。

  果然孩子是死於算計和陰謀,而不是我的不小心。

  沈姿被我逼得倉皇退位,她每一根汗毛都是不甘,哪裏是金錢就能善罷甘休。

  我渾身都在顫抖,寒意猖獗肆虐,一寸寸瓦解冰封我。

  我聲音帶著哭腔,濃濃的不可抑製的哭腔,“就這麽算了嗎。”

  周容深說警方在找金偉的女人,隻要找到他會讓她付出代價。

  我大聲嘶吼她不是最致命的,真正殺害孩子的凶手不是她,她那一下連沈姿十分之一的歹毒都不及。

  “何笙。”

  他忽然打斷我,他眼底閃過一絲無能為力的痛苦,“你讓我怎麽做。”

  我被他問住,我眼睛裏的憤怒與火焰霎那間凝固冷卻。

  我說不出口,我也不知道能怎樣。

  一邊是素未謀麵的骨肉,一邊是相濡以沫的前妻,她雖然有錯,可她也陪伴他九年時光,她也曾是一個好妻子,為他生兒育女闖過鬼門關,為他從二十多歲的姑娘熬成了快四十歲的女人,在家裏等待,等待忙碌的他,卻總是等不來。

  她的青春是真實存在的,也是真實耗在他身上的。

  同樣是他的妻子,她低調得無人知曉,而我高調得滿城風雨,他視我如珍寶,卻薄情耽擱她半輩子,我已經狠狠踩她入泥土,讓她像一片垃圾,從頭到尾全部輸給了我,周容深麵對這樣可悲的沈姿,當然會於心不忍。

  其實我早看出來,她猶如魑魅鬼魂,依靠著周恪而永遠附著在我的婚姻中,不斷晃蕩在周容深的生活裏,時不時發出一擊,不致命,膈應人。

  我從她手裏搶男人,不擇手段喪盡天良,可不管我怎麽囂張殘忍,我沒害過她的孩子,這念頭自始至終沒有出現在我的腦海裏,我放她一條生路,她卻恩將仇報。

  她利用周容深的舊情和不忍,送我幼子夭折的大禮。

  要麽搞死她,永除後患,要麽繼續忍耐,像防賊一樣防著,過不太平的日子,從此心驚膽顫。

  我望著陷入光亮中的周容深,他為難壓抑的模樣,仿佛正在承受一把刀割裂他心的悲慟。

  他是有七情六欲的人,除了沈姿他誰都可以碾死,唯獨她,他下不去手。周容深啊,他哪有喬蒼的狠,他有人性,有良知,他是顧念情這個字的,這樣的男人好,也不好。倘若他真的涼薄到為了給孩子報仇殺妻滅人倫,他也不是他了,那他還有意義嗎,他也不會是我丈夫。

  我躲避喬蒼,就因為他沒有人倫道義,沒有心和血。我玩不贏,也不敢玩,甚至連靠近他,看他的臉,都是危險的。

  我光著腳走過去,從背後將周容深抱住,他身體一僵,我感覺不到以往的溫熱,而是冰冷,他攥緊的拳頭開始顫抖,他從喉嚨裏擠出三個字,他問我恨他嗎。

  我靜止了良久,吞咽掉自己的眼淚,小聲說不恨。

  他重重呼吸著,整個身體劇烈起伏,他轉過身捧住我的臉吻我,有些視死如歸的蠻橫和強勢,他一邊吻一邊向我道歉,他說他委屈我了,他會用一輩子補償我,他再也不會愛上別的女人,再也不會碰別的女人,他隻要我。

  我不是想不開的女人,孩子連生的機會都沒有,這是命,日暮黃昏老來伴,容深才是我的天,是我畢生停泊的港口,為了死去不能複生的魂魄,和他鬧得天崩地裂,對我有什麽好處。

  在悲傷中不理智一點,不狠一點,等待自己的將是更大的失去。

  我被他吻得死灰複燃,周容深離開我的唇,將我臉上縱橫交錯的淚水舔去,我看到他眼睛裏的憐憫和疼愛,我說你為我梳頭發吧,我現在的樣子很醜。

  他笑著說不醜,還是很美。

  我趴在他懷裏,他用梳子為我一根根捋順,修長烏黑的發絲如一段瀑布,一批綢錦,在他掌心和手腕鋪開,流瀉,恰如一去不複返的時光。

  周容深陪我吃了午餐,抱著我在床上午睡,我們在睡夢中被電話驚醒,那邊不知說了什麽,他整個人臉色大變,匆忙起身穿好衣服,甚至來不及告訴我,吻了我額頭一下便快速離開。

  聽給我打針的護士說深圳日報今天銷量非常好,我委托她買一份給我打發時間,周容深在市局會議上的講話刊登在頭版頭條,他穿著警服,眉眼英俊淩厲,站在數千刑警仰望的高台上從容不迫。

  我問她是不是女人買得很多。

  她說醫院女護士人手一份,原本對周局長這樣的人還覺得很遙遠,直到夫人住在這裏,我們近距離接觸他,才覺得真是好得不得了。

  周容深確實非常討女人喜歡,身份是他最好的修飾,再加上皮相不錯,我閱曆男人無數,第一次見他也差點被迷住,何況是她們。

  我看完這版新聞隨手放在床頭,周容深的秘書敲了敲門,將周恪從外麵帶進來,他穿著藍白色校服,係著一條紅領巾,他見我看著他,立刻停下腳步沒有靠近。

  秘書摘下他的書包笑著對我說,“沈女士今天要去會朋友,不能照顧少爺,正好今天是周四,明天他也該回來,提前帶到了這裏。”

  他說完蹲下告訴周恪他要為周局長去辦事,讓他自己在我這裏。

  周恪抿唇不語,秘書走出病房關上門,那一聲輕響後,他單薄清瘦的身體晃動了兩下,緩慢朝我走來。

  他掌心捏著一顆糖,糖紙很漂亮,他遞到我麵前,什麽都沒有說,但這個驚喜給了我很大震撼,我笑著接過去,剝開塞進嘴裏,不是我喜歡的味道,不過我還是告訴他很好吃。

  窗外的陽光注入一縷塵埃,他安靜站在飛舞的塵埃中,鬆開了緊抿的嘴唇,“不是我媽媽做的。”

  我舌尖舔舐糖的動作停下,他眼睛裏充滿堅定,以及對這個世界毫無所知的澄澈和盲目的信任,我忽然覺得周恪非常可憐,他生活在一個殘破的家庭,一段碎裂的婚姻裏,這一切就像硫酸潑在他身上。

  我已經失去了骨肉,不該讓無辜的周恪成為沒有母親的可憐人。

  我朝他伸出手,他盯著我的掌心看了許久,有些猶豫將自己的小手放在上麵,我輕輕握住,用自己的熱度溫暖他。

  “即使是你媽媽做的,就當我欠她的債一筆勾銷,為了你的體麵,我也不會追究。我自己也種下了因果,我怪不得任何人。”

  他目光落在我平坦的腹部,蹙起眉頭,指了指那裏說,“她已經不在了是嗎。”

  我說是,她去了另一個世界,沒有爾虞我詐和傷害黑暗的世界。

  “她會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很好。”

  我一愣,他眼神很友善,沒有敵意,真誠幹淨,我有些感動,笑著摸了摸他的臉,“既然你這樣說,那她一定會。”

  傍晚新來的保姆給我送烏雞湯,我讓她把周恪帶回別墅,她不放心我自己,可我固執要這樣,她隻能將所有可以替我做好的事都打理完,才牽著周恪離開病房。

  她走後不久,常錦舟到醫院探視我,我當時正倚在枕頭全神貫注看喬蒼發來的一段視頻,兩隻狗在打架,其中母狗非常凶悍,打得公狗節節敗退,場麵很有意思,我完全沒有發現悄無聲息走到床邊的常錦舟。

  視頻最後母狗偎在公狗身上,公狗沒有和她計較,仍舊伸出舌頭幫它舔毛,非常溫柔做它的墊子。

  我看到這裏才知道他哪裏是為了哄我開心,還有其他隱藏寓意,我關掉視頻找出他的號碼,發過去一條短訊,“你才是狗。”

  短訊發送成功後,我這才察覺到身側的一抹人影,我嚇得手一抖,電話掉在床邊,彈動了一下滾落在地上,正好落在常錦舟腳下。

  我立刻彎腰去撿,她按住我的身體,“我來,周太太歇著。”

  她將手機撿起,看了一眼屏幕,輕笑一聲說,“蒼哥喜歡玩笑,周太太不要往心裏去。”

  她溫和的笑容使我覺得毛骨悚然,我遲遲沒有伸手接,她也不尷尬,自己將手機放在床頭,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周太太受苦了,女人受不住大起大落,如果注定失去,還不如開始就不得到。不過您還年輕,早晚還會有。”

  我問她怎麽知道這事。

  “周局長喪子怎麽可能瞞得住,不管對您來說是喜事還是喪事,別人隻當笑話傳誦。”

  她說完仔細打量我的臉,“您氣色倒是不錯。”

  常錦舟從地上把她帶來的果籃拆開,拿出一顆橘子,此時夕陽逐漸沉落,寬大的梧桐葉透過金燦燦的光束,灑落在地麵,窗柩和屋簷。

  她側臉因光而斑駁,盯著手上剝好的橘子肉,“我上次在餐廳問周太太的事,您是不願告訴我,還是不方便說。”

  我問她什麽。

  “蒼哥和一個有夫之婦有不可告人的故事。”她意味深長望著我的眼睛,“是哪一位高官太太,周太太每天在上流圈子交際應酬,有耳聞嗎。”

  我臉上笑容在一瞬間僵住,變得慘白。

  我意識到常錦舟已經有所察覺,她敢來問我,沒點把握也不會張這個口,指不定從喬蒼手下哪個人嘴裏聽到了風聲,黃毛見過我,那個想要傍喬蒼的豹紋女郎還栽在我手裏了,他幾個手下兄弟,半山賓館的服務員,見過我和他在一起的人太多了。

  這世上所有違背綱常道德的男歡女愛,所有紅杏出牆風流浪蕩,怎麽可能石沉大海。

  常錦舟不足為懼,她隻是一介女流,隻要我全身投入,天底下就沒我玩兒不贏的女人,可她的背景太可怕,她如果把我看作威脅,看作她委屈的根源,常老為了女兒什麽都做得出來。

  沈姿這個定時炸彈危險重重,又來了她,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沒個安生。

  我深深吐出一口氣,不動聲色接過她遞來的橘子,“喬太太要知道一句話,珍惜眼下。未來的事我們誰都不能預料,你我選擇的男人,都是我們掌控不了的,與其過來問我,不如使勁手段降服自己丈夫。”

  她笑著說我把周太太看作知己好友,和你無話不談,我也隻是好奇,什麽樣的有夫之婦能讓蒼哥如此著迷,周太太知道特區還有這樣的女人嗎?

  我沉默不語,她從皮包裏摸出一條絲巾,拿在手中晃了晃,“我知道蒼哥之前有幾個馬子,不過他沒動感情,隻是玩玩而已,我沒放在心上,男人嘛,從小看我父親那樣,我不是斤斤計較的女子。直到昨晚我從他衣櫃內發現了這個,這個牌子的絲巾,極其有品位的女人才會戴。”

  我拿著橘子的手不由自主一緊,果汁從裏麵迸濺出來,那是我落在賓館的,我之後找了很久,也想過在喬蒼手裏,可之後沒機會要,也以為他扔了,沒想到他還留著。

  常錦舟盯著絲巾上紋繡的紅梅,“這牌子很精致,但不奢華,有錢的太太嫌棄,沒錢的百姓不懂,我記得周太太有同款紅裙,除了您,我還真沒見過誰喜歡這個品牌。”

  我仍舊不說話,一臉風平浪靜,黃澄澄的橘子汁染髒了白色被單,她看了一眼,勾了勾唇角,“人心難測,有錢有權卻不安分守己,這樣女人我恐怕鬥不過,假如真有兵戎相向一天,希望周太太可以幫助我,您能打敗周局長之前的夫人,一定有過人的手段。”

  我笑說求人不如求己,駕馭男人還得自己來。

  “也不知道我這喬太太還能不能做成。”她越過我頭頂,看向窗台搖擺的藍紗,藍紗融於霞光原本很美,但落在她眼睛裏,我隻覺得猙獰。

  “蒼哥是個有分寸的男人,從他百般推脫婚期,我就知道他對我的喜歡,還不足以戰勝他對那個女子的不甘和興趣。他接觸過的所有女眷,除了美貌聰慧的周太太,哪個都入不得我的眼。”

  她皮笑肉不笑的模樣令我感覺到森森寒意,她不戳破,我也不會自己跳坑,這時候比得不就是誰定力穩嗎。

  我指了指窗外一輪紅彤彤的落日,“初升朝陽很美,落日餘暉也美。世間萬物都有自己的美好,沒必要執著於那個不可能的女人。”

  她立刻問我不可能嗎。

  我看了一眼時間,詢問她要不要留下吃晚餐,容深馬上回來,他每次帶的菜都吃不完,我也覺得兩個人太冷清,不如您一起。

  常錦舟聽出我逐客的意思,她心裏不願和周容深碰麵,笑著起身和我道別,讓我好好休養。

  她轉身走向門口,在出去的霎那,她忽然扭頭說,“周太太覺得,我有些杞人憂天了是嗎。”

  我和她四目相視,“維護自己的東西,這很正常。”

  她說這個女人雖然很厲害,可她如果不怕身敗名裂,那就試試看。

  她留下這句話關上門,她衣袂消失在縫隙裏,我挺直的脊背忽然一軟,揪著胸前的衣領大口喘息,很久才恢複了力氣。

  我出院的當天晚上,周容深帶我去市中心一家高檔西餐廳吃飯,他選了風景最好的櫥窗位置,可以清晰看到外麵的夜色與霓虹,星辰和樓宇,玻璃上倒映出我和他臉孔,還有三根纏綿燃燒的蠟燭,燭光比每一時刻都溫柔,火苗籠罩住他含笑的眉眼,這是我見過的最英俊迷人的周容深。

  我有些恍惚,其實我還真不貪男色,之前逛窯子我也見了成百上千的男模和鴨子,歐洲過氣球星都見過,俊俏的小白臉,和現在一線鮮肉八九分相似,出場就尖叫連連,富婆們恨不得撲上去直接就睡了。

  還有一晚上幹十個的外國猛男,二十二厘米長的大家夥,真是一下子把子宮膜都戳出來,就算是饑渴到能吞下一隻牛的女人,也照樣給幹得欲仙欲死,那種猛男都是曾經玩死過日本妓女的,日本女人天生就是打炮用的,多猛的她們都受得住,能直接幹死那根本不是肉棒子了,而是鐵棒。

  夜總會那種地方什麽長相氣質的沒有,比天高的眼光也能找到喜歡的,圈子裏姐妹兒陪客戶撈了錢,犒勞自己去點倆鴨子享受,或者找娛樂圈拉皮條的經紀人,搞個三線鮮肉二線雜誌模特,包三五天,這事兒在我身上從沒發生過。

  我有的是錢,比她們誰都有錢,可一沒那個興致,二誰也瞧不上,和周容深做過愛的女人,就已經成了瘋魔,他是那般光芒萬丈,雄渾如海洋,除了他再也不願向任何人投降。

  我笑著問他怎麽這樣浪漫,他深情款款注視我,“偶爾浪漫一次,周太太不要嫌棄。”

  侍者拿上一束紅玫瑰遞到我手裏,我有些驚訝,周容深第一次送我花,我之前問過他,不覺得鮮花美人很適合嗎,他說這些華而不實,一直沒有送我,今天忽然收到他的花,還是這樣一大捧,讓我驚喜萬分。

  我抬起頭問他這是怎麽了,難道周局長轉性了嗎。

  他一聲不響從口袋裏摸出一枚戒指,將盒蓋在我麵前打開,當我看清那顆鑽石,整個人都愣住。

  我這輩子見過的最美的鑽石。

  像一顆星星,不,像絕無僅有的月亮,它安靜在我眼前綻放,我能看到上麵倒映出我的臉,美麗而瘋狂的臉。

  像這顆鑽石,我從沒有這樣美好過。

  他問我要跪嗎。

  我愣了下,他見我不說話,立刻準備起身,我趕緊按住他手腕,“幹什麽。這麽多人呢,你是局長,我才不要。”

  他笑著伸出手指抹掉我眼角的濕潤,“那我就這麽說了,回家在床上補給你。”

  他捧起我的右手,將戒指套入無名指,他唇落在上麵,我感覺到鑽石的冰涼,和他吻的滾燙,我眼前有些模糊,是一層薄薄的霧氣,霧氣裏他英俊逼人,仿佛完美的雕刻一般。

  “周太太,謝謝你願意在這麽好的年紀嫁給人到中年的我,謝謝你願意做我的賢妻良母,將我四十年冷靜的人生,添了一點衝動的夢。遲來的求婚,很快我還會給你一個隆重的儀式。”

  他朝前傾身,按住我的頭吻下來,我睜著眼睛看他,他眼角細細的紋路,映著角落的燭火,在那一瞬間,燃燒進了我心裏。

  第一百三十四章喬蒼出手了

  周容深在我的唇和臉上品嚐到了溫熱的淚水,他停頓了一下,伸出舌頭舔去,緊挨著我鼻尖問我怎麽了。

  我看到他扯開的領口,看到閃爍著寒光的紐扣,看到他性感剛毅的鎖骨,還有沒入襯衣裏精壯起伏的胸肌,我笑著說沒想過會和你走到今天。

  他根本不知道這是我第一次收到玫瑰,沒有男人願意對一個玩物委以真情,金主能拿錢打發的東西,怎麽會費事弄別的,我們這些女人圖錢,但又有誰不愛花呢,周容深給了我最夢寐以求的一切,鮮花,鑽戒,名分,愛情,嗬護。

  他像是我的救世主,我的天神,我的夢。

  他說感謝我給了他四十年沒有過的衝動,把他死水般沉寂的人生打破,激起愛情和欲望的水花,我何嚐不感謝他給了我重生。

  他捧著我的臉,舌尖在我臉上每一寸肌膚遊走,“不隻是今天,我們還有幾十年。”

  我問他是一輩子嗎。

  他說是,這枚戒指戴上就不摘下來了,好嗎。

  我說洗澡怎麽辦。

  “我給你洗,哪裏我都會洗。”

  我大笑著推開他,“別以為我忘了你以前對我什麽樣,休想靠一枚戒指就收買我。”

  他拿起刀叉切了一塊牛排遞到我嘴裏,“我以前對你不好嗎。”

  “誰把我綁在床上囚禁我,誰打了我一巴掌,誰一生氣走十天半個月都不回來,連我死活都不管,現在想把這些一筆勾銷,周局長做夢去吧。”

  他被我不依不饒咄咄逼人的模樣逗笑,“原來有這麽大怨氣。既然我這麽壞,周太太讓我怎樣彌補。”

  “罰你…”我笑著勾了勾手指,他湊到我麵前,“罰你等我身體恢複好,每天晚上給我做苦力。”

  他悶笑出來,“這樣的獎賞我可以接受。”

  我揪掉一片玫瑰,親吻了一下扔在他麵前的湯羹裏,朝他媚笑,血紅花瓣浮蕩在上麵,他盯著看了一會兒,用刀尖挑起,他告訴我,他記得第一次見到我,就像這片花瓣一樣豔麗奪目,人山人海無法遮掩我的光芒和明媚,他記得我塗抹著口紅的唇,他很想知道吻上去是怎樣的味道。

  我問他什麽味道。

  他眼底漾著笑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自從認識周太太,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我吃光喜歡的食物,周容深還沒有用完酒水,我捧起玫瑰花愛不釋手觀賞著,他放在桌角的電話忽然在這時響起,他看了一眼來顯,告訴我是馬副局,他接通後那邊非常焦急說,“周局長,您前妻失蹤了。”

  周容深身體一僵,他臉上溫和的笑意斂去得幹幹淨淨,“怎麽回事。”

  “沈女士在自己的住所被劫持,對方打暈了保姆和兩名保鏢,物業巡視發現不對勁進去查看,報警到當地區局,區局一聽是您的前妻,就上報到了市局。”

  兩方同時沉默了幾秒鍾,馬副局說現場有打鬥痕跡,應該是保鏢反抗時留下,對方出手極其彪悍,是訓練有素且來者不善的人物,和金偉老婆情況很像,不出意外是同一夥人所為,勢力大到不敢想象,料定咱們杠不過,直接闖進宅院出手,肆無忌憚。

  酒杯從周容深手中滑落,掉在瓷盤上發出尖銳的脆響,暗紅色液體四下飛濺,迸射到他下巴和潔白的襯衣上。

  他一臉凝重掛斷電話,蹙眉盯著餐桌上的食物沉默。

  馬副局每句話我都聽得一清二楚,我試探問是沈姿出事了嗎。

  他眯了眯眼睛,“金偉老婆和她一起失蹤,這夥人是不是認識你。”

  她們不存在交集,又都身份顯赫,被前後腳劫持,很顯然是共同做了一件事,就是造成我流產。

  敢直接搞金哥的老婆和周容深的前妻,在特區地盤上這麽牛逼大膽的人物,除了喬蒼我不覺得還有第二個。

  我手指在桌下不動聲色捏緊裙擺,“你懷疑我?”

  他抬眸看我,眼底不是懷疑,而是探究,“我隻是想知道,願意為你出頭的人,誰有這個本事。”

  我說也許是寶姐,但她不會承認。

  周容深抽出幾張紙擦拭嘴角,他起身牽住我的手,“我們先回去,馬副局在處理這件事,涉及到私人問題,不能立案。”

  我匆忙拿起玫瑰花,跟在他身後離開餐廳,回別墅的路上他一直打電話詢問進展,馬副局說如果不打草驚蛇,無異於大海撈針,特區的常住人口近兩千萬,就算有目標的逐一排除也需要一周左右時間,恐怕那時。

  他欲言又止,周容深臉色陰鬱說盡快查,動用一切手段將人掘地三尺挖出來。

  他最後補充一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我抽了口冷氣,喬蒼如果真把沈姿做掉,他和周容深的梁子可結大了。

  周容深原本就在伺機攻陷他,黃賭毒喬蒼哪個都沒落下,而且全部做得聲勢浩大,他現在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有可能翻船。

  周容深將我送到別墅立刻返回市局,保姆追出來幾步想攔住,我問她怎麽了,她新來的不知道情況,她說醫院打來電話,林南小姐那邊該續費了,是不是周局長的親屬。

  我這才想起來還有這麽一號人物,我告訴她這點小事別打擾周局長,我去就好。

  我帶了兩萬塊錢直奔醫院,護士站的人認識我,她將我帶到病房,我看到林南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隻是兩條腿並攏不上,估計被那麽多壯漢輪奸落下後遺症,陰道還能用就算命大,寶姐不就撕裂了嗎,現在做愛疼得跟殺豬一樣。

  我推開門進去,林南以為是周容深,她驚喜笑著轉過身,周這個字還沒有喊出口,她看清站在門口的人是我,渾身的汗毛都戒備起來。

  “怎麽是你。”

  我笑著說不然呢,你還指望著公安局長來看你嗎。

  她說他一定會來,上次如果不是你中途出來攪合,他早就心軟了。

  我反手關上門,走進病房深處,陽台吊著一盆蒼翠的君子蘭,似乎已經修剪過,長勢很好。

  我伸出手捏住一片葉子,“你可真有閑心。”

  她指著門大聲讓我滾,我冷笑說,“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外麵的天已經變了,這座城市現在是我何笙的天下,全部都是。”

  她一愣,我用另一隻手推開窗子,夜風灌入進來,將我的頭發吹得飛舞。

  “那天你說,我會遭報應,人在絕望中的詛咒真的很準,我已經遭了,我孩子沒了,三個月變成了一灘血水,從我身體內流出來。”

  林南怔住,她不可置信盯著我的臉看了許久,除了紅潤與平靜,沒有半點喪子的愁容,她皺眉問,“你不難受嗎。”

  我說難受日子不也要過嗎,以淚洗麵隻會讓親者痛仇者快,自己變得不再美豔動人,失去孩子的同時,失去了男人心,這才是得不償失,磨難倘若能打倒我,我早趴下了,還站得到今天嗎。

  林南身體有些顫抖,她指著我大嗬,“那是你的孩子,你怎麽這麽冷血。”

  我鬆開那盆君子蘭,轉身走向她,她被我逼得一步步後退,“我如果不冷血,早被嚼得骨頭都不剩。事情已經發生了,嚎啕大哭又有什麽用。我也為我死去的孩子落淚,我也想要她回來。但我的悲傷和崩潰隻給鏡子裏的自己看,給周容深看,別人誰也看不到,也休想抓住我的軟肋。”

  林南捂著耳朵滿臉驚恐,她不斷朝角落挪動來躲避我,“太可怕了,你簡直是惡魔,你根本沒有人性!”

  我將兩萬塊錢拿出來,扔在她身上,“我給了你那麽多錢,你裝什麽窮。你讓護士聯絡周容深,不就是想把他勾過來嗎,你現在能陪他睡嗎?你拿什麽拴住他。你以為你是國寶,他看著你不碰還願意養你?”

  她跌倒在床上,由於這一下坐得太狠,下體被撕扯,她疼得尖叫出來。

  我直起身走向門口,“聽好了,等你出院告訴你身邊那些妄想釣上他的女人,我能用四天時間走出喪子之痛,還有誰狠得過我,不想死的就放馬過來。”

  第一百三十五章喬蒼你為什麽騙我

  我從病房離開,找到護士站的人,告訴她們再有任何事也不要打周先生電話,她不交費就把她扔出去,讓她自生自滅,她為了身體不敢拖欠。

  護士問我如果林南小姐不配合治療怎麽辦,她經常做這樣的事。

  我冷笑說你們治不活,還治不死嗎。

  護士臉色一白,“這…周太太,人命關天,我們醫院不會做這樣的事。”

  “既然怕她死,就按住她治,你們這麽多大夫,還弄不過一個女人。真要是弄不過,她死了我也不會追究,我會幫你們穩妥善後。”

  林南忽然從那扇門裏衝出來,她沒有朝這邊奔跑,而是站在門口指著我大吼大叫,“不要讓她再來我的病房,她是惡魔,是鬼!她不是人,她太可怕了,她簡直沒有血,沒有心,她會害死我的!”

  她的叫聲將其他護士也驚動,跑過去拉住她往病房裏拖,她仍舊哭喊著,她說我要見周局長,我不相信你們任何人,你們都聽她的,你們都要害死我。

  我沒有理會,更沒有久留,成王敗寇,就算我害死她,她也是一條不會被沉冤昭雪的亡魂,在這個世上留不下半點痕跡。

  我可憐她為我擔了災難,如果她老實一些,錢我不會虧她,可惜她把賺錢的一手好牌打成了賠貨。

  我拎著愛馬仕走出醫院,給周容深和他秘書打電話都沒有回應,心裏頓時覺得發慌,我其實就想告訴他婚都離了,沒必要拚死拚活,盡人事就好,搭上自己被人記仇不值得。

  嫁給幹公安的男人,這輩子都踏實不了,因公殉職的那麽多,越往高處爬危險越大,他每次去市局我都想抱住他不讓他走,留他到白發蒼蒼天長地久,這些圈子太陰了,誰也不知道前麵等待自己的到底是生路還是絕路。

  以前他隻是我的金主,犧牲了我可以換人,天底下有錢男人數都數不清,我不愁沒人包養我,可現在他是我的丈夫,我的天,他犧牲了我就是寡婦,哪怕我不愛他,我也盼著他好好的,何況我愛他。

  我站在街口想給司機打電話讓他來接我,眼前忽然湧出兩束刺目光線,伴隨著一陣疾馳勁風直逼我而來,尖銳的刹車響刺破雲霄,仿佛蛟龍猛獸的嘶鳴。

  車門打開我看到喬蒼的側影,他穿著一身黑色,十分冷酷陰煞,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塗抹著油亮的發蠟,微微有銀光閃爍。

  他一言不發,膝蓋上放置了一本電腦,正在專注看郵件。

  我瞬間反應過來,再想脫身已經來不及,保鏢攔住我的去路,不由分說把我推進了車裏。

  車門對準我的臉猛地關上,我用力拍打讓他們放我下去,保鏢無動於衷,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上來,他說周太太您不要再吵,事兒說完了自然讓您離開,我們不會和公安局長的夫人過不去。

  我一臉冷意看向喬蒼,他已經合上電腦,不慌不忙點了根煙。

  白色煙霧散開了兩秒鍾,他手腕迅速探出車窗,隻在吸的時候才伸進來,我問他這是什麽意思,喬先生要光明正大把我擄回去嗎。

  他沉默抽完一整根,將煙蒂扔出窗外,玻璃緩慢合上,阻絕了街道的燈火闌珊,他也將我看得更清楚。

  我視線中是他探入過來的手指,指尖煙氣濃烈,我忘記了躲閃,任由他掌心扣在我臉上,“禮物收到了嗎。”

  我知道他問什麽,我一臉冷笑“常小姐已經猜到了多半,就因為你沒有把相思玉送給她,她四處打聽,從別人口中得知了你我的事。”

  喬蒼眼底漾出深深的笑意,“你我的事,何小姐終於肯承認,你我之間有事。”

  “我沒有心情和你玩笑。”

  他笑容不減,入骨的陰森。

  “我說的不是這個禮物,看來你還沒有回過家,稍後你會收到你更喜歡的禮物,它會是你悲痛過後的精神食糧。”

  他目光落在我平坦的腹部,一向不動聲色的眼底飛快閃過一抹陰冷,我立刻意識到什麽,我大驚失色問劫持沈姿的人是不是他派去的。

  他笑說當然,在廣東不會有人敢動周容深的前妻。

  他撫摸著戴在手上的扳指,“可我的字典裏沒有敢不敢,隻有做不做。”

  喬蒼太猖獗了,市局多少眼前盯著他,他就這麽登堂入室把活生生的人擄走了,幸虧他有城府,又沒留下痕跡,不然他無異於往槍口上撞。

  “你為什麽動她。”

  他舌尖舔過牙齒,聲音帶著狠意,“她先動了不該動的人。”

  我心口憋著一團氣,“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我不需要你替我報複。周容深的孩子他都能息事寧人,你為什麽要出手。”

  “他的孩子。”他悶笑一聲,“你確定嗎。”

  他手指在我唇和臉頰上流連,“你就這麽相信我的話,我以為聰明如你會去證實。”

  這句話仿佛五雷轟頂,我詫異的臉孔頃刻間慘白,眼睛從澄澈變渾濁、最後血紅。

  “證實什麽。”

  “你以為我為什麽對沈姿和金偉老婆下手,這些不該是他周容深做嗎。因為這兩個不知死活的女人,弄死了我的骨肉。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親自動過手了。”

  我瞪大眼睛,緊繃的身體忽然失去力氣,仰倒著朝門上跌去,脊背重重磕在上麵,疼得我冷汗直淌。

  原來孩子終究是喬蒼的,而且是他第一子。

  即使他隻有那一晚撫摸過我的肚子,可他的期待和喜悅被毀滅得徹底,他這麽心狠手辣,怎麽會善罷甘休。

  我多麽痛恨讓我失去孩子的人,她沒收了我的快樂。

  此時此刻我卻有那麽一絲慶幸,如果生下來,喬蒼不會允許他活在周容深的羽翼下,他會掠奪,廝殺,會為此攪得血雨腥風,我和周容深的婚姻將等來天崩地裂反目為仇。

  我不否認這個意外我也有錯,可他明知道生下來的後果,還要騙我生,卻不攔住我懸崖勒馬。

  他沒有看到周容深對這個孩子的期待和疼惜,不知道他日日夜夜都沉浸在做父親的喜悅裏,他盼著這是個女兒,盼著她溫柔可愛,盼著她降落在世間。

  極致的大喜大悲會逼瘋一個人。

  周容深掌握著數以萬計的刑偵特警,東窗事發鋪天蓋地。

  那樣的場麵想到就毛骨悚然,我身體陷落在椅背,伸出手抓住他胸膛,“你為什麽騙我,既然是你的為什麽告訴我是他的!你知不知道他降生會毀掉我,毀掉他,毀掉你自己!”

  喬蒼注視我因為憤怒而扭曲通紅的臉孔,“如果我不騙你,你還會留下他嗎。你會殘忍讓他消失,和我撇得幹幹淨淨。他在你肚子裏連三個月的時間都留不到。”

  他語氣悲涼無奈,“你會像恨我這樣,恨我留下的種,何笙,你有多狠我知道。”

  喬蒼說完忽然伸手揪住我頭發,我感覺到頭皮一震,撕心裂肺的疼痛傳來,他拉扯著我迫使我靠近他,和他鼻尖貼著鼻尖,我無比清晰看到他的臉,冷硬而英俊的臉,看清他的眼睛,凶狠而幽邃的眼睛,在這霧氣濃重、驚心動魄的深夜,他徹底掀翻了我心底。

  我握拳捶打在他肩膀和胸口,眼淚像決堤的水滾落下來,“那不是你的孩子,那是周容深的。不管你怎麽說我都不會相信,現在已經死無對證。”

  我話音未落,眼前一張紙擋住了他的臉,紙落下風刮起,掠過臉上刀割一般的疼,我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我直愣愣看著這份鑒定報告,喬蒼等了許久,等我每一個字每一個數據都看完,他將報告從我眼前移開,“不管你多抗拒,就是我的種,是你給我懷的孩子。”

  我不停說不,我不知道自己說了多少聲,我開始胡亂揮動手臂,發了瘋似的撲向他,我知道他身上帶著槍,黑幫老大走夜路,怎麽會兩手空空,不隻有槍,暗器,匕首一個都少不了。

  我在他懷中奮力廝打的時候,手摸向了他的口袋,我指尖觸摸到一抹冰涼,是勃朗寧。

  我毫不猶豫從他口袋內抽出,趁他沒有反應過來時將槍口對準他額頭。

  我的掙紮與他的禁錮同時停止,我們四目相視,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自己。

  他隻有一霎那的驚愕,便迅速冷靜下來,一張麵容如死水般沉寂,而我是六神無主蒼白顫抖的,猶如一隻遭到捕殺的受驚麋鹿,被逼入絕境。

  這是我第一次拿槍。

  周容深從不許我碰這個,槍械彈藥在公安局都是有數的,警察不執行任務都不能隨身攜帶,周容深有公安部頒發的特許持槍證,整個廣東省就他這一位局長拿到了這份殊榮特權。

  他上了公安部的名單,全國不超過二十人,他百般謹慎,一再警告我不許碰。

  冰涼的溫度,沉得壓腕子的重量,寂靜的車廂能聽到我吞咽口水和急促喘息,坐在前排的司機保鏢看到這一幕,也紛紛拔槍對準我後腦,喬蒼看了他們一眼,“誰敢動她,我廢了誰。”

  保鏢舉槍的姿勢一頓,“她不動蒼哥,我們也不動她,否則誰太太也沒用。跟蒼哥這麽多年,染得血還少嗎?誰也不是吃素的。”

  喬蒼臉色有些沉,他命令他們下去。

  保鏢大聲抗議,“蒼哥,這娘們兒是周容深老婆,那能是善茬嗎?道上都說這娘們兒根本就他媽不是個弱主兒!”

  “滾下車!”

  喬蒼大喝一聲,沒有半點商量餘地,保鏢和司機麵麵相覷,狠狠把槍砸在座位上,砰地一聲甩上了門。

  喬蒼在我的顫抖和嗚咽中,一把握緊了我手腕,他用力朝前一頂,我感覺手不受控製衝向了他額頭,原本隻是虛無抵住,在他壓製下竟然嚴絲合縫戳在眉心。

  心被巨大的慌亂和驚恐包裹,我整個人在他懷中劇烈晃動起來,我感覺到渾身血液凝固,齊刷刷往頭頂撞,喬蒼還在逼迫我,他沒有絲毫畏懼,即使他聽見我拉動保險栓,看到我食指已經壓在扳機上,隻要輕輕一滑,子彈刺穿眉心,他必死無疑。

  我知道喬蒼本事大,就算千鈞一發,他也有能耐金蟬脫殼,有功夫反敗為勝,可這是槍,刀槍無眼,判定生死不過一秒之間。

  他料準我下不去手,我親口告訴過他走到今天我有多艱辛,不論是榮華富貴,身份權勢,每一步都是血淚,都是噩夢。

  我舍不掉,前提我的手不能沾血,更不能沾他的血。

  我大聲說是你逼我的,你不該誘我犯下這樣的滔天大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