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獅身女郎
  周容深在把周恪接來同住之前,要到廣州出一個任務,廣東省內所有市公安局一二把手的辦案研討會,廣東省內破獲的走私案、拐賣案、重大食品衛生事故案等在今年達到了一個高峰值。

  而周容深所管轄的特區因為有喬蒼、麻三和傅彪三大幫派對峙,成為了省內典型,在會議上需要多次發言,他準備了很多天,我問他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他說不好不壞,功過參半。

  他這次出差時間不久,三五天的樣子,他很不放心我,讓我暫時居住到副市長太太家中,不過我覺得不妥,副市長和周容深是利益合作,兩個人互有圖謀,官場之外的人情麵子他未必給,再加上我懷孕了,誰也不願擔這個責任。

  我問周容深能否去寶姐家住,寶姐後台是馬副局,市委裏頂級高官也是她入幕之賓,她的顏麵還是很多人買的,道上惡霸也多少聽過她名頭。

  周容深想了很久,覺得也隻好這樣,他將我抱住,非常不舍得說,“真想把你揣在口袋裏,去哪裏都帶上,這樣就不用擔心什麽,還可以無時無刻看到你。”

  我靠在他胸口覺得心裏甜滋滋的,男人對女人的愛情不會維持太久,就像對身體的欲望和激情,會非常迅速變淡,但是男人對女人的依賴與習慣,會持續很長時間,少則十幾年,多則一輩子,我的聰明之處就在於不動聲色化解掉危機,把失趣變成依賴。

  周容深現在對我的感情很深,依賴也重,我才能出手如此漂亮打敗了沈姿,抵擋住林南,以及外麵千千萬萬的狐狸精。

  我將他推開,盯著他因為吸煙顏色有些深的嘴唇,“周局長怎麽離婚後嘴巴這麽甜,這是背著我偷吃蜂蜜了?”

  他說偷吃了你,你是甜的。

  我呸了他一聲,“上次誰說我是臭的。”

  他握住我的手用力吻了吻,“我是臭的,誰敢說周太太,我就把他銬起來。”

  我忍著笑問,“你有多臭。”

  他低頭聞了聞自己的身體,“臭氣熏天,委屈周太太和我生活。”

  我抱著他哈哈大笑,“容深,你會不會一直對我這麽好,不管我怎樣,你都喜歡我。”

  他說會。

  我用力掙紮搖頭,讓他不要這麽快回答我,我會當真。

  他伸手在我脊背上輕輕撫摸,他說當真也沒關係,本來就是真的。

  “不管我真實麵目有多壞,你也原諒我嗎。”

  他陷入長久的靜默中,我聽到他在我耳畔吐出的呼吸,以及他吞咽唾液的聲音,可他沒有回答我,我有些慌亂,死死抓住他襯衣,“容深?你在聽嗎。”

  他嗯了聲,“你有多壞。”

  我說壞到我有時候會恨自己。

  他嗤地悶笑出來,“這麽壞,為什麽我感覺不到。”

  我將臉埋在他衣領裏,他把我抱得更緊,他說不管我做了什麽,他都會原諒我。

  那一刻我和他融合在了一起,盡管沒有做愛,更沒有親吻,但我從沒覺得距離他那麽近過,好像他就是我,我也就是他。

  在七百多個日日夜夜,我活成了周容深無法擺脫割舍的影子,我順著他的呼吸,他的眼神,他的喜悲,我不能失去他,如同無法失去我自己。

  周容深第二天中午離開了特區,他帶著兩名秘書和司機,由六名特警護送,我將他送上車後隔著窗戶再三叮囑他,不要脫離特警的視線,隨身攜帶的槍械一定要安裝彈藥,他摸了摸我的頭讓我放心,還沒有人敢對公安局長下手。

  我幾次啟唇欲言又止,我發誓這輩子都不會讓他再踏入珠海和南通。

  王隊長和兩名刑警親自將我送到寶姐住處,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正拎著皮包在門口樹底下等,她看到警車停在跟前,笑得風情萬種托了托自己胸部,也不知道是看上哪個清秀的小警察,風騷得要命。

  王隊長打開我這邊的車門,將包接過去攙扶我下車,他走到寶姐麵前說,“我第三天中午來接局長夫人。”

  他說完朝我點了下頭,剛要轉身回警車,寶姐忽然伸出白蓮藕一樣的手腕,朝他輕輕勾了勾,“老王這麽急著走幹什麽,不上樓喝杯茶水,歇歇腳嗎?”

  王隊長一臉鐵青瞪她,“林寶寶,想毀我聲譽是不是?你這是什麽態度!知不知道跟誰說話呢,我是市公安局幹部。”

  寶姐翹起一根手指,千嬌百媚在他警帽上戳了下,“又翻臉了,不過你翻臉的樣子真爺們兒。老王,你是跟我有仇啊,我去哪你堵哪,非要把我抓緊去你才罷休,我是你們局長夫人的摯友,是你們副局長的二奶,你也太不給他們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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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隊長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寶姐指了指她住處的窗戶,“什麽時候搬我隔壁來啊?夜裏有個照應。”

  我沉下臉嗬斥寶姐停止,她梗著脖子小聲罵了句臭男人。

  王隊長離開後寶姐朝快要消失的車尾啐了口痰,“最看不慣他,唬著臉憐香惜玉都不懂,上次抓我肩膀現在還疼呢。我找老馬要說法,他說王隊長是周局長的親信,他動不了,何笙,不給姐姐出口氣?”

  “人家執法辦事,想動就能動嗎?是你非往槍口上撞,不然他看在馬副局麵子上怎麽可能為難你。”

  寶姐說男人碰到了美色就沒一個好東西,以為穿警服就不是臭男人了?

  我想起周容深說自己臭的樣子,忽然沒忍住大笑出來,我挽著她手臂說對對對,都是臭男人。

  寶姐開門帶我進屋,給我煮了點粥,我喝完了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聽見她特別大聲音喊我名字,我睜開眼問她怎麽了,她說她要去一趟風流豔事,今天場子有大活動,怕條子掃黃,她去鎮場,問我去不去。

  寶姐現在混到這個咖位我還真是沒想到,能在特區周容深管轄的地盤上鎮場子的,除了那三大黑幫巨頭,沒人敢這麽打包票。

  寶姐之前也不是這麽牛逼,通過成人奶媽那件事,寶姐明白隻要我在周容深麵前不失寵,礙著我的情分對她也會網開一麵,私下攬活膽子更大了,說白了隻要我和她一天不翻臉,她在特區的風月圈就能牛氣衝天。

  天這麽黑我也擔心自己在家不安全,所以爬起來換了件衣服跟她一起去,我們到達風流豔事一個很眼生的老鴇子正在門口等,笑眯眯迎上來寶姐長寶姐短的,誇她身上衣服好看,還問她去哪裏做的美容,怎麽臉蛋不化妝也這麽漂亮。

  寶姐被她哄得合不攏嘴,“你逼爛眼也瞎啊?我這是沒化妝嗎!”

  老鴇子裝模做樣看了半天,眨眨眼說就是沒化啊,寶姐天生麗質,我二十歲都和您比不了。

  寶姐笑著抓了她奶子一把,“放屁,有這甜言蜜語哄客人去,說給我聽能給你錢花啊?”

  我來的路上提醒寶姐不要主動提及我的身份,所以老鴇子問我是誰的時候,寶姐告訴她別瞎問,說出來嚇死你。

  我們進入演藝大廳,舞台上一群穿著內衣的姑娘大跳淫糜豔舞暖場,底下氣氛很吵,男人女人抱在一起嚎叫,光線晃得人眼睛疼。

  寶姐找了一個相對安靜點的位置坐下,她點了根煙問我沒事吧,我搖了搖頭,她狠狠吸了一大口,“看見這些客人了嗎,今天就是奔著新加的項目來的,在整個廣東,還是第一家場子敢做。”

  珠海的夜夜笙歌連頂級名模都能請來走場,名流豔事這不起眼的地方還能比常老牛嗎。寶姐見我不信,她讓我等著,一會兒可別叫出來。

  她話音未落,最前麵的賓客席像是炸了一樣,驚叫著如潮水般朝後麵退來,我被眼前陣仗弄得不知所措,直到我越過層層人海看清了舞台上的景象。

  一群不超過二十五歲的年輕女人一絲不掛,露出白花花的肉體,身下竟然全部騎著一頭雄獅,獅子是幼年獅子,體形不大,但畢竟是百獸之王,這種震撼場麵還是引發了底下賓客的尖叫和躲閃。

  寶姐咧開嘴笑出來,“這是東南亞馬戲團專門運來的,獅子的牙齒都被拔掉了,不會咬人,而且從小就訓練,對人很親近,不然也不敢玩兒。”

  她說話間馴獸師已經掰開獅子的嘴,喂進去一顆紅色藥丸,騎在獅子背上的女郎跳下來,躺在地上分開腿,朝地上不斷拋媚眼,人群內有誰罵了幾聲操,高喊到不是要讓獅子搞吧?

  那些吞吃了藥丸的獅子幾分鍾後開始狂躁不安起來,試圖掙開馴獸師手裏的繩子,低沉吼叫著撲向地上的女郎。

  我還是頭一回看到獅子這種凶悍動物的器官,不愧是獸中王,足有成年男人三四個那麽粗大,聚光燈灑在舞台上不斷晃動,獅子被刺得有些發狂,甩動著腦袋嘶吼了一聲,底下的大家夥又膨脹了一圈。

  寶姐也有點傻眼,煙卷叼在嘴裏忘了吸,我問她怎麽玩兒得這麽大,如果被舉報你鎮場也沒用,這可是要出人命的,這些姑娘哪扛得住這個。

  寶姐把煙卷吐出來,她大聲招呼經理,經理過來點頭哈腰,寶姐氣不過抬手就是一巴掌,“誆我?不是說小姐騎著獅子在台上和鴨子做嗎?你他媽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還懂不懂點規矩?”

  經理捂著被寶姐打腫的臉頰,“這不是老板接到消息周局長出差了嗎,市局不可能今天掃黃,請寶姐來鎮場也是我們防一手,您放心吧,出不了事兒。”

  寶姐指著他鼻子冷笑,“行,我他媽也混了十來年了,第一次有人敢騙我,今天我給你撐下去,從此以後再想請我林寶寶,門兒都沒有。”

  經理看她真急了,急忙給她倒酒賠禮,寶姐抬腿就是一腳踹在他命根子上,咬牙切齒讓他滾。

  此時舞台上忽然傳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有個十八九歲的姑娘承受不住了,蜷縮著腿想要躲避,哭聲很淒厲,盡管這些獅子被訓練得失去了部分獸性,仍舊有本能的欲望,來了興致哪裏肯放過,它兩隻前腿按住女人的肩膀,繼續蠕動著身軀,金黃色毛發幾乎把女人潔白的身軀吞噬。

  第一百一十三章被綁架

  底下看客的恐懼感被眼前的刺激衝散,紛紛爆發出掌聲和起哄的大笑,而獅子因為受驚,更是勇猛異常,女郎的雙腿很快氤氳出一大片血跡,她哭喊著救命,她朝著遠處的我伸出手臂,眼睛內是對於求生的渴望。

  我下意識要走過去,寶姐一把拉住我,“獅子剛才吃的藥丸是半斤春藥的量,你過去救她,你不要命了?”

  她瞪了我肚子一眼,“你命貴,她命賤,人各有命,就得各安天命。”

  在我猶豫不決的一兩分鍾內,女郎的叫喊聲戛然而止,因為劇痛失血暈死在了台上。

  起初沒有人發現,直到那灘血跡越來越濃烈,從身下蔓延出來,緩慢流向舞台的邊緣,馴獸師牽著獅子離開女郎的身體,朝後台的方向拉扯,站在最前麵的客人臉色大變,顫抖著手指著血大聲高喊,“死人了!小姐被幹死了!”

  這一聲驚呼使現場陷入一片混亂,經理帶著十幾名保鏢衝進來鎮壓秩序,寶姐拿出手機給人民醫院的婦科急診打電話,讓對方派幾個人到風流豔事,並且把女郎的情況說了一下,對方不知道問了什麽不該問的,寶姐臉色一沉,“救人就得了,這不是你們該管的。”

  她瞥了一眼被保鏢抬下舞台的女郎,“告訴接診的大夫一定要保密,否則你們醫院和醫藥代表那點事兒,我抖落出去臭名昭著的就不是一兩個人了。”

  寶姐掛斷電話招呼老鴇子過來,讓她先把女郎送到休息室止血,等救護車來了從後門送出去,別聲張。

  所有場子都備著止血和治療撕裂的藥,就怕小姐鴨子出事兒,等大夫來的功夫就死了。

  處理完這些事後寶姐眯著眼睛從現場客人臉上一一掠過,她沒發現有特別眼熟的爺,在特區她不認識的,就是腕兒不大的,她吩咐保鏢堵住大門口,不許一個客人走,挨個封口,今晚上的消費免單,讓他們別出去亂說,否則場子搞死他們。

  我問寶姐損失不少吧。

  她說損失的都是小錢兒,就衝今天來了獅子,風流豔事吃到年底沒問題,隻要小姐被幹死了不傳出去,其他的場子自己就會往外放消息。

  我坐在沙發上,非常沉默置身在還沒有平息的慌亂和叫喊中,服務生將舞台的血跡擦幹淨,又噴了一些香霧驅散腥味,一大群濃妝豔抹的性感女郎上台跳舞暖場,十幾分鍾過去現場的氣氛逐漸平複下來。

  我和寶姐從演藝大廳離開,她再三叮囑老鴇子不要讓獅子上場了,至於藥效丟幾隻母狗解決,這些獅子很昂貴,死了事兒就鬧大了。

  我們去休息室看那個昏死的女郎,她身上的血跡被擦拭幹淨,但底下還在滴滴答答往外滲,由於赤身裸體,傷口撕裂程度看得很清楚,黑色毛發覆蓋著一團早就血膿模糊的爛肉,絲毫不亞於寶姐當初被捅瓶子蓋的慘烈。

  女郎臉色慘白,兩隻手還保留著昏死前的姿勢,緊緊握在一起,掰都掰不開,我看了一眼覺得心裏難受,將頭別開問寶姐,“她會死嗎。”

  寶姐說不知道,看命大不大。

  她摸出根煙點上,倚著牆壁吸,救護車很快趕到,幾個保鏢抬著毫無意識的女郎上車,我和寶姐也跟出去,我問她如果死了,這不是活生生把她推向火坑嗎,明知道就不可能扛得住,誰也不阻止,這和見死不救有什麽區別。

  寶姐很詫異打量我,“你當官太太還當出菩薩心腸了啊,能開得起場子的,誰不是億萬富翁有權有勢,下海當玩物的,誰不是沒錢沒後台,天差地別的兩方碰撞到一起,你看到的又算什麽?全國每天都有小姐死去,可死了幾十個,又來了幾百個,眼花繚亂玩都玩不過來,喜新厭舊的人們誰還記得那些死了的女人呢。”

  寶姐的話令我忽然打了激靈,過了兩年多的好日子,真有點想不起自己曾經是個什麽東西了。

  比剛才那個女郎又強多少呢。

  隻是一朝登天,閑得難受也開始可憐起別人了。

  這個世界原本如此殘忍,成功了是祖宗,輸了就是畜生,祖宗踐踏畜生,瞧不起畜生,甚至親自把畜生弄死都可以得到原諒和往生,而畜生連死了都得不到半點同情,隻是無盡的嘲諷,怪他為什麽沒本事隻能當畜生。

  日薄西山世態炎涼,在底層看得尤為清晰。

  我問寶姐這麽大的戲班子幾輛卡車運獅子,就沒人發現嗎。

  她將煙蒂掐滅,朝空中吐了口煙霧,“發現不了,馬戲團今天演出,就在兩條街道外的動物園,場子老板和負責街道治安的交通大隊關係很鐵,傍晚運來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查。也是一百多萬呢,誰和錢過不去。”

  我和寶姐坐在椅子上等消息,十一點多時醫院那邊打來電話,說女郎性命保住了,不過下麵縫合難度大,陰道是廢了,尿管也得插個一年兩年,就連子宮都被戳爛,已經做了切除手術。

  寶姐讓跟去的保鏢給參與手術的人封個十萬的大紅包,把消息千萬壓住,她掛斷電話又接連抽了半盒煙,抽到嗓子都啞了,她咧開嘴角笑,“又搭進去一個。”

  她仰起頭凝視著風流豔事金碧輝煌的大門,“社會肮髒黑暗的事,其實遠比我們看到的多得多。我們感謝自己生活在沒有大麵積戰爭的和平年代,可是殺戮以另一種殘忍的方式,悄悄宰割在底層女人的身上。”

  她捂著臉深深呼吸,“何笙,我從沒覺得自己這麽無力。你知道嗎,我送走了十七個姐妹兒,她們最大的不過二十五歲。看著那些赤裸的千瘡百孔的肉體,我有些麻木了,越是麻木越是心涼,一個人連麵對生死都沒有知覺,這還是人嗎?”

  我不知道安慰她什麽,寶姐骨子裏是個好女人,但她辦的都是壞事,為了錢,為了名,她犧牲掉太多無辜,我覺得下地獄她是頭一個,我也許是第二個。

  後半夜風流豔事有一場裸體趴會,在二樓的天昌池,寶姐得留下盯場,她指派了兩個保鏢送我回公寓,叮囑他們務必寸步不離跟著我。

  從正門出來天色已經十分黑暗,街道上人流稀少,保鏢去車庫提車,另一個陪我站在人行道上等,我拿出手機查看時間才發現周容深給我打了許多電話,我正準備給他回撥過去,忽然身後傳出一聲悶棍響,接著噗通一聲,保鏢直挺挺栽倒在地上。

  我盯著地麵垮塌的人影,心裏狠狠一沉,再想扭頭看已經來不及,後脖頸幹脆利落遭了擊打,我甚至沒有感覺到什麽疼痛,眼前一黑便朝後倒了下去,隻不過我沒有倒在地上,而是倒在一個人的懷裏。

  第一百一十四章你不過仗著我不忍

  我因為後脖頸上的疼痛而從昏睡中清醒過來,蹙眉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整個身體陷在柔軟的水床中起起伏伏,像是被人抽走了皮骨,點了穴,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

  我透過窗外一束剛剛升起的幽淡的陽光,打量我置身的地方,四麵八方是一片蒼茫冷酷的黑色,床是黑的,家具是黑的,連天花板也是黑,仿佛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

  暈死前一刻的記憶似乎放映電影從我腦海閃過,晃動的人影,保鏢倒地前那聲慘烈的哀嚎,都指向了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偷襲。

  偷襲的人一定是黑道上的,下手幹脆利落,連點腳步響都沒有,不是特別出色的功夫保鏢也不會毫無察覺就吃虧。

  更重要偷襲的人顯然對我手下留情,不論是擊打的重力還是在我摔倒時抱住我,都證明對方不想讓我受傷,對我很是優待。

  周容深的仇敵多得數不清,既不想傷害我又不肯放過我,我一時半會還真猜不出這人的意圖是什麽。

  我兩隻掌心按住床鋪,想要坐起來喊人,可我嚐試了幾次發現自己根本支撐不了身體的重量,一次比一次掙紮得虛弱,陌生的環境未知的恐懼如同潮水般襲來,將我深深包裹其中。

  我咬了咬牙,雙腿朝半空蹬起的時候,拉扯間我感覺下體湧出一絲針紮般的刺痛,火燒火燎說不出的難受,我猛然僵滯住,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

  我用了漫長時間才說服自己這不是夢,而是真實的感覺,我伸出顫抖的手指摸進去,發現內褲完好無損穿在上麵,也沒有做愛後的酸澀粘膩,隻是像什麽東西曾進去過,又很快拔出來。

  我根本不敢想昏迷期間在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從未有過的慌亂和驚恐撕扯著我,劇烈的心跳與粗重的喘息在空氣中碰撞,我正想再努力爬起來,突然門在這時發出一絲輕微的響動,吧嗒一聲,銀白色的鎖朝左側旋轉,門被推開一條窄窄的縫隙。

  我屏住呼吸看過去,手指不由自主蜷縮起來,一副高大而挺拔的輪廓出現在敞開越來越大的門外,走廊沒有一丁點光亮,隻有一陣陰森森的風灌入。

  當那個輪廓在我視線裏逐漸變得清晰,甚至那張臉孔也再沒有躲避,他笑得十分溫柔輕佻,一隻手插在口袋裏,另一隻手緩慢從門上收回。

  進來的男人是喬蒼。

  我堵在喉嚨將要窒息的那口氣如釋重負吐了出來,不是歹人就好,至少我相信他不會毀掉我,也不會下流到對我肆意擺布。

  我盯著他麵孔有些冷淡問,“是你幹的。”

  他反手關上門,將燈光打開,刺目的白光裏,他周圍這片黑色更加陰沉冷肅,他唇角上揚,浮起若隱若現的淺笑,“失望還是慶幸。”

  我問他聽實話嗎。

  他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我說相比別人是慶幸,相比我希望看到的人,是極大的失望。

  “你想看到的人,暫時回不來,所以這個結果不成立,我是否可以這樣認為,你看清是我那一刻,比任何時候都高興。”

  我被他戳中心事,別開頭一言不發。

  他笑容更深,“猜一猜,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他轉身從古董架上拿起一隻玉佛,托在掌心迎著細碎的燈光打量,看得很是專注,他沒有看我,但像是感應到了我注視這一幕的眼神,他隨口說,“我隻信自己,佛對我而言,不過是一個玩物。”

  我冷笑一聲,“閻王殿也是你的玩物。”

  他說差不多,具體怎樣玩,要等死後真的去了才知道。

  我早看穿喬蒼是魔鬼,黑心腸,黑五髒,黑血液,就像這間屋子黑得徹底,他確實是一個無所畏懼的魔鬼,這世間的一切都不足以讓他低頭。

  我盯著散發出白光的水晶燈片,“常小姐懷孕了,你擄我來發泄寂寞。”

  他眉頭微微一蹙,“誰說她懷孕了。”

  他將玉佛翻過來觀賞後麵,“誰又說你是我用來發泄寂寞。”

  他悶笑出來,質問掌心的佛,“你說的嗎。”

  玉佛臉孔雕琢得慈眉善目,隻有手掌大小,安安靜靜立在他五指間,他嗬出一口熱氣,用手指擦拭著玉佛底下的蓮花,“還有嗎。比如與孩子有關的事。”

  我聞言臉色一變,從床上彈坐起來,“你做了什麽?”

  果然下麵的疼痛是人為,喬蒼擄我來是知道我懷孕了,他不是下三濫,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占有我,很明顯他的觸碰是有其他目的。

  他不慌不忙把玉佛歸於原處,落在我臉上的目光有些陰森寒意,“我做什麽不重要,你瞞了什麽。”

  我大聲說這是我和容深的孩子,我沒必要告訴你,告訴無關的別人!

  他哦了一聲,“和我沒有關係嗎,那等結果出來,我們再談。”

  我覺得我快要憋死了,水,蔓延過頭頂的水,隨著他薄唇闔動而噴射出來,我不顧一切的想浮上岸,可底下有東西纏住我,將我死命向海底拖。

  我抓住床單,聲音裏是克製不住的顫抖,“什麽結果?”

  他盯著我一字一頓說,“當然是孩子是誰的結果。”

  轟一聲,晴天霹靂般,我呆愣在床上,電流劃過我的身體,把我定格在了這一分一秒。

  我過了很久才有些知覺大聲反駁他,“跟你有什麽關係?我懷了阿貓阿狗,也不需要你來鑒定。你經過我允許了嗎,你憑什麽擅自對我做這樣的事?”

  “周容深對你的過去一清二楚,這個結果他早晚也會做,你不要認為他不會,他對你的感情,遠不如他對血統的看重。我隻是提前一步,如果結果是我想要的。”

  他說到這裏停頓住,我從他眼中看到了非常凶殘的欲望,我嗓子都要喊破發出一聲怒吼,“你胡說八道!”

  他笑而不語,我被刺激得臉色猙獰,泛著慘淡的白與紅,“現在根本查不了。”

  喬蒼默不作聲走向陽台,伸手拉開遮擋住窗戶的紗簾,他靠在牆壁上饒有興味望著我,“是哪個無知的護士告訴了你不可以這麽有趣的謊言。”

  我身體有些發冷,無邊無際的寒冷,“孩子是容深的,鑒定一萬次也是這個結果,多此一舉。”

  我有些執拗念叨著這句話,重複了不知多少遍,連我自己都覺得心虛,可還是不肯停下來。

  喬蒼朝我一步步走來,他身上的白色襯衣明亮皎潔,似乎磨碎了月亮,灑了一團粉在上麵。

  他俯身在床邊,伸出手指輕輕撫摸我的唇,眼底是玩味和誘哄的笑容,“急著否定可不乖哦。結果沒有出來,誰也無法保證。”

  我仰起頭竭力鎮定直視他,“他在我肚子裏,沒有人比懷著孩子的母親更清楚他的身世,除了周容深,我怎麽會為其他男人懷孕,尤其不可能是你。”

  他指尖隱約有酒精的味道,還殘留了一些在我唇上,有些辛辣。他沉默不語從西褲口袋內掏出方帕,十分專注細致擦拭自己的手指,“你現在倔強的模樣真是令我又愛又恨。無數次產生毀掉的念頭,又無數次心有不忍。”

  他臉上平淡的笑容猛然一收,將方帕隨手扔到地上,他寬大的手指一把扼住我的臉頰,我感覺他幾乎要將我捏碎,“你不過仗著我對你的一點興趣和縱容,就肆無忌憚,從來沒有女人敢在我臉上甩巴掌,也從來沒有女人敢對我這副模樣。何笙,適可而止。”

  “是你糾纏我。”

  他手從我臉孔下移到脖子,冰涼粗糙的拇指在我咽喉處來回晃動,“何小姐不也曾很享受這種糾纏嗎,有些事做過一次,就注定要一直做下去,在我這裏沒有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可能,除非我要停止。”

  我眼睛裏泛起潮濕的大霧,他英俊剛毅的臉變得模糊不真,“之前你不是這樣說的。”

  “我反悔了,不行嗎。”

  “容深愛我。”

  我堅定吐出這四個字,兩滴眼淚從眼角滾落,他豎起一根手指在自己唇上,發出一聲淺淺的低沉的噓。

  熟悉的手機鈴聲在床頭響起,來顯是周容深,我下意識要拿起接聽,手伸出一半又意識到現在不能,五根手指在半空瘋狂顫抖了幾下,握成拳收了回來。

  他笑著問我不接嗎。

  我說你會讓嗎。

  他非常愛憐在我鼻尖上捏了捏,“我也留過種,其實我現在還有些希望,我留的種殺死了他的,在你體內生根發芽。”

  我垂下眼眸,看著他一塵不染幹淨整潔的西褲,“我要給寶姐報平安,她很著急。”

  他眯了眯眼睛,沒有應允。

  我說,“你不怕賊偷還不怕賊惦記嗎?林寶寶也不是省油的燈,她打不過你,玩兒不過你,她現在什麽都不知道,她還不能攪臭一鍋湯嗎。”

  喬蒼沉默了片刻,不動聲色把手機拿起,周容深在這時也恰好掛斷,他調出寶姐的號碼,撥通後遞給我。

  寶姐應該一直在等,隻響了三聲就通了,她問是誰。

  我故意用很輕鬆的語調說是我。

  她差點哭出來,朝我破口大罵,“姑奶奶你死哪去了?你現在有事嗎?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報警!你出事了你還讓我活命嗎?”

  “你放心,我很安全。”

  寶姐不吃我這一套,她大聲嚎叫,“保鏢是被誰打暈的?你到底在哪裏。”

  我說在喬先生這裏。

  她一愣,“哪個喬先生,華南虎喬蒼?”

  我嗯了聲。

  寶姐很明顯吸了口冷氣,“綁架?”

  我含糊其辭以私事為借口搪塞了。

  她在那邊壓低聲音,有些警告的語氣,“可別泛水兒,能跑就跑,男女有別,周局長和他關係挺微妙的,何笙,你底子髒,我們這種女人如果走上正途,一丁點錯都不能犯,否則在男人眼裏會被無限放大,你懂嗎?”

  “可以了。”喬蒼忽然開口,他毫不猶豫奪走我的手機,將這通電話結束。

  “我滿足了你的要求,現在能安心住下嗎。”

  我非常冷淡看了他一眼,躺下蓋好被子,對他不理不睬。

  鴉雀無聲的死寂,維持了不到十秒鍾,喬蒼在我頭頂溢出幾聲讓我煩躁的笑,他似乎吻了我額頭一下,青硬的胡茬紮在皮膚上又癢又疼,我動了動身體,他察覺到我眉頭輕輕皺起,便沒有深入。

  第一百一十五章不見天日的交易

  喬蒼離開房間後不久,進來一名年輕姑娘,身上穿著旗袍,長相十分稚嫩,她手上捧了一碗香味四溢的粥,見我正要從床上下來,她笑著說,“何小姐,蒼哥讓我給您買的粥,您嚐嚐對胃口嗎。”

  我看都沒看直接說不餓,讓她拿走。

  女孩不但沒走反而把粥碗遞到我跟前,“蒼哥說您現在是一張嘴吃兩個用,何小姐還是聽蒼哥的話吧。”

  我抬起頭非常冷漠嗬斥她出去,女孩被我臉上的陰鬱嚇住,她將粥碗放在床頭,轉身離開了房間。

  我盯著那隻碗愣了片刻,手臂狠狠一掃,碗盞墜落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不成形狀。

  我下床小心翼翼走到房門口,探出大半個身子朝外麵看了看,這裏並不是正經居住的地方,而是一間休息室,對麵和旁邊是賭坊,朱紅色的木門敞開,幾個服務生正在擦拭桌布,客人還沒有上座,顯得很是空蕩。

  喬蒼這是把我帶回華章賭場了。

  像這樣的賭坊要比賭場和賭廳高檔許多,類似夜總會的鑽石包間,在賭坊裏玩都有很高價碼的底注,廣東這麽肥的地區,最起碼也都要五十萬起步才能進大型賭場的賭坊。

  賭坊緊挨著一扇鑿開的牆壁,裏麵壘砌著深不見底的台階,我有些遲疑走過去,正想彎腰一探究竟,忽然不知從哪裏竄出一道黑影,從頭頂覆蓋下來,男人五大三粗,腰間別著一把槍,他雙手背後佇立在我麵前,“何小姐,蒼哥在樓下辦事,您不能過去。”

  我越過他肩膀不動聲色朝黑漆漆的樓梯口打量了一眼,這應該是地下室,混黑道的做不見天日的生意,哪裏僻靜陰暗就把哪裏當作大本營,一般在地下室辦的多半不是什麽好事。

  我沒和男人爭執,轉過身邁出兩步,捂著肚子呻吟了一聲,他被我唬住,急忙問我怎麽了,我臉色非常扭曲說很痛。

  男人清楚我現在有多金貴,恐怕喬蒼身邊的人都以為我肚子裏揣的是他的種,自然不敢怠慢,他讓我稍等,這就去叫大夫來。

  我盯著他消失在一扇門裏的背影,臉上痛苦的神情斂去得幹幹淨淨,喬蒼的打手有勇無謀,最適合調虎離山。

  我伸出一隻手在眼前揮了揮,通往地下這條路空氣非常稀薄,而且陰冷潮濕,幸好現在是白天,不至於一丁點光亮沒有,我沿著台階走下去,越往裏麵越覺得陰森刺骨,充滿了壓迫和窒息感。

  東西兩麵牆壁塗抹著油蠟,摸上去很滑,我拔掉胸口一顆紐扣,朝黑壓壓的樓底扔進去,紐扣不斷翻滾彈動,最終沒入漆黑的深處。

  沒有聲音,也沒有人。

  我不知走了多久,似乎距離地麵越來越遠,在第三次拐彎我幾乎要放棄原路返回時,餘光瞥見一堵門,門縫溢出跳躍的紅光,以及被人影晃動而折射出的黑點。

  我不由自主靠近,抬起右手剛觸摸到門把,裏麵傳出男人低沉的聲音,“蒼哥不愧是道上兄弟的表率,在關卡的人脈果然很硬,這樣明目張膽運送進來,如果沒有蒼哥保,我恐怕很難進關。”

  一束強光照向門口,刺痛了我眼睛,我立刻咬牙縮回,縮到一半又停住,門被裏麵的穿堂風吹開了更大一道縫隙,我透過這道縫隙看清了裏麵的景象。

  這是一間由車庫改造的地下室,東南西北四麵牆頂掛著油燈,燭火滲透出來,光線非常昏暗,隱約看到有兩撥人馬,被中間的鐵皮箱子隔開,一人握著一隻手電筒和短槍,右側為首站著喬蒼,左側是一個很眼生的男人,長相粗獷彪悍,一嘴的京片子,是京城過來的男人。

  “蒼哥,驗驗貨吧。”

  喬蒼笑說我還不信蔣老板嗎,貨當然不會有問題。

  男人哎了一聲,“按道上規矩辦,我和蒼哥關係沒鐵到那個份兒上,現在驗了,省得出事再翻臉。蒼哥不是吃素的,您翻臉了哥們兒不好扛啊。”

  喬蒼抬起一隻手,站在身側的韓北立刻走過去,保鏢撬開箱蓋,他沒有從表麵拿,而是把手插入最裏麵,在底下翻找出一包。

  這才是行家,有些人就是玩兒黑吃黑的營生,可再不濟門麵也做得很好,和賣東西一個道理,表麵都是好的,底下就不行了。

  毒品驗貨分為三類,a+,a—,b,白粉和食用石灰顏色相近,氣味也差不多,注入的石灰越多貨越不純,賣不上好價錢,最次的貨是黑市毒販子用來坑騙老百姓的。

  a+的貨物基本都流通在廣東、金三角和京城,其他地方都是次貨,這三個地方有錢人多,對吸粉也講究質量,販毒的人也多,但凡和毒沾邊的,都是極少走眼的老油條,糊弄不了。

  韓北將紙包打開放在桌上,他從保鏢手裏接過一根吸管,比正常吸管要細短很多,仿佛一根針,吸管的一頭對準細白粉末,捏住一隻鼻孔,用另一隻狠吸一大口。

  我在場子見過很多人吃丸,或者直接注射,用鼻孔吸粉不多見,不過據說這是最爽的,高純度的白粉吸一口,比抽十根煙都解乏,很多明星就這麽玩兒。

  好貨一克要成百上千,一晚上玩嗨了吸個幾十克的都有,廣東地盤上買得起可沒那麽多貨源,喬蒼不是誰都賣,不然條子早撿到把柄了。

  韓北吸光那一包粉後閉上眼,張開嘴吐氣,身體情不自禁抖了抖,又用手指蘸了一些送進嘴裏,咂摸滋味後他對喬蒼說,“a+”。

  喬蒼露出一絲滿意笑容,揮手讓保鏢把貨收下,蔣老板伸出手和他握了下,“我不敢騙蒼哥,我從緬甸進來一千斤的貨,其中三百斤最好的都送到蒼哥手裏,為了怕粉返潮味道不佳,我可是日夜兼程,這才保證了最好的口感,蒼哥,我不虧你吧?”

  我腦海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這個念頭令我臉上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地下販毒市場。

  周容深和秘書談論案情被我聽到過,市局一直在追查喬蒼所控製的地下販毒市場究竟在廣東哪個位置,他們認為是廢棄廠房或者碼頭倉庫,甚至考慮過江南會所,唯獨沒有想到是華章賭場。

  喬蒼名頭最響亮的產業就是華章賭場,外地商人到特區一定會到華章賭場玩一把,正因為它的魚龍混雜和頗具盛名,市局第一個便把這裏排除,他們不覺得喬蒼有這麽大膽子,在眼皮底下供養籠罩了整個省的販毒網。

  事實上,喬蒼算計透了條子,他就是有這麽大的膽子。

  他能夠走到今天不是沒有道理,這份超乎常人的魄力和城府,連周容深心思那麽縝密的人都不是對手。

  喬蒼鬆開握住蔣老板的手,“既然你這麽講究,我也不能虧了蔣老板。”

  他話音未落,身後保鏢拎出四個碩大的銀色保險箱,放在地上打開,裏頭一疊疊陳列整齊的鈔票,足有一千多萬。

  “多出的幾十萬,給蔣老板手下兄弟喝酒。”

  蔣老板哈哈大笑,“難怪道上都願意和蒼哥共事,確實很爽快。不如我帶著他們直接在蒼哥這裏玩玩,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該出的錢我可一分不要你免。”

  “我這裏的貨色不知能不能入蔣老板的眼。”

  蔣老板提到美色,眼底下流淫蕩的光立刻溢出來,“江南會所四大花魁,我在京城就很眼饞,傳言天上人間的頭牌到了四大花魁麵前,也要自慚形穢,今天如果有幸擁入懷中,蒼哥這點人情,我下次一定還。”

  喬蒼點頭說這沒什麽,我自己的人,我們去賭坊等,我叫她們過來。

  聽話茬他們似乎要上樓,我屏住呼吸飛快朝樓梯上跑,好在我腳力快,並沒有被他們跟上。

  我走出地下室,被我調虎離山的保鏢正在焦急找我,他見我是從樓底上來頓時臉色大變,我朝他陰惻惻笑了一聲,“這下麵是亂葬崗還是萬人坑,沒有索命的鬼魂吧?”

  他一愣,我撫著胸口心有餘悸說,“還好我隻下了一層,嚇得差點摔倒了,怎麽覺得暗處有眼睛盯著我一樣。”

  他狐疑問您真的隻是下去了一層嗎?

  我瞪大眼睛訓斥他,“不然呢?黑漆漆的我怎麽敢走,誰知道底下有沒有洪水猛獸,你們蒼哥心狠手辣,他萬一養了獵犬,或者安插了機關,你想讓我死於非命嗎?”

  保鏢長舒了口氣,“何小姐猜對了,幸好您沒下去,否則出了什麽事,我可交待不了。”

  我瞥了他一眼,徑直走向房間,他追上告訴我大夫已經在旁邊等。

  他話沒有說完,我已經重重關上了門,隻留下一陣勁風拍在他臉上。

  地上破碎的碗盞已經被打掃幹淨,我坐在沙發上,反複回憶剛才的一幕,保鏢絕對不敢把我私自下去的事告訴喬蒼,他可是負責看守的,喬蒼處置手下都是玩兒真格的,不是卸一條腿就是打個半死,總之沒好果子吃。

  暫時一段時間喬蒼不會挪窩,如果我把這事告訴周容深,他可是立了一樁天大的功。就算以後官場變天,有再多的人保他,都不如這份功勳更實在。

  我深深吐出一口氣,莫名覺得心煩意亂。

  我拍了拍自己的頭,隨手拿起一本雜誌,竟然是育嬰雜誌,期刊是今早新出的,喬蒼已經翻閱了兩頁,我指尖的動作微微一滯。

  他上心到這個程度,想必十有八九認為這孩子是他的了。

  可我的直覺告訴我不是,我和周容深不戴套搞了幾十次,沒有一次中過,很明顯我是不易受孕的體質,我和他才搞了兩次怎麽可能中。

  我不否認喬蒼很強,可再厲害的化肥,也要遇到一片好地才能豐收,不然也沒用。

  這些事壓得我透不過氣,幹脆合上雜誌倒在沙發上睡覺。

  我睡了很久,腦子正昏昏沉沉,忽然覺得有人在擁抱挪動我,我有些煩躁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喬蒼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