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孩子是我的
  我看清他那張似笑非笑的臉,頓時困意全無,他手裏拿著一支黛色眉筆,筆尖對準我的眉毛,剛剛溫柔劃過一道,見我醒來便停止,問我睡得好嗎。

  我伸手找他要鏡子,他明知故問,“什麽意思。”

  “我看看你給我畫成什麽德行。”

  他笑著說當然是非常美麗的樣子。

  我不相信,固執伸著手,他拗不過我,將手機摸出來找到相機屏幕,遞到我麵前,我一把奪過,照著眉眼的位置看。

  喬蒼畫眉的水準還不賴,盡管不如我自己畫出的柔和,但也沒有什麽棱角和瑕疵,圓潤溫婉,一筆到底,很是有韻味。

  他照著江南女子的黛眉給我畫的,像一彎淺淺淡淡的新月。

  寶姐說我長相柔和,但是眼神太英氣,看上去很難接觸,所以讓我畫黛眉,將眼神的淩厲鋒芒藏住。

  我之前做外圍總是這樣的眉形,後來跟了周容深裏裏外外大換血,連眉毛也改成了一字眉,更不用黛色了,用棗棕色,毫無準備見到多年前的模樣,心裏百感交集。

  他抱著我,唇貼在我耳後問我滿意嗎。

  我將手機丟給他,“哪來的眉筆。”

  他頗有深意說,“這不重要。”

  我兩根指尖夾住那支筆,極其危險晃過他的眼睛,鼻梁,嘴唇,最後落在與他咽喉幾厘米之差的地方,“常小姐喜歡黛眉。”

  他凝視我收得極其自然的眉尾,“其實你想問我有沒有給她畫過。她不適合這些。”

  我笑得像一隻狡黠的狐狸,“喬先生畫眉技術在男人裏可是拔尖兒的,這得是從多少女人身上練就的本事。常小姐如果知道她丈夫深藏不漏,你說是高興還是憤怒?”

  他看我小人得誌般的模樣,忍不住悶笑出來,我將眉筆在他喉嚨上戳了戳,力道很輕,可每一次落下還是戳出一個紅色的印記。

  我有無數次機會可以解決掉他,這樣一個土匪頭子,就算死在我手裏,也不是一樁罪,再加上有周容深保我,我頂多走個過場就能平安無事,誰會去計較誰殺死了壞人呢。

  喬蒼也深知這一點,但他從沒有防備過我,不論是那兩晚同床共枕,還是之後每一次接觸,我可以咬破他的喉嚨,也可以刺穿他的心髒。

  然而他對我就像是自己的影子,放下了所有戒備與煞氣,他恨我的清冷高傲,恨我的不識抬舉,卻任由我一而再觸犯打破他的底線。

  我手指不受控製一鬆,眉筆輕飄飄墜落在他腿上,他撿起繼續畫另一邊,我們誰也不說話,空氣沉寂得如同靜止一般。

  喬蒼表情專注認真,他特意用空閑的手托住我的腰,防止我久坐覺得疲累,在他快要畫完時,韓北在門外喊蒼哥,問他現在過去嗎,人到了。

  我聽見走廊上傳來許多女人的笑聲,能酥得男人骨頭折斷,她們嬌滴滴問蒼哥躲在屋子裏做什麽,怎麽聞到了脂粉的香氣。

  韓北大聲嗬斥不要多嘴,女人頓時笑聲更重,“呀,原來蒼哥是金屋藏嬌。平日連我們姐妹兒都不多看一眼,是什麽樣的國色天香,竟然連蒼哥都把持不住了。”

  喬蒼整理好身上的衣服,讓我在房間等他,不要出去走動,他在我唇上吻了吻,起身走向門口,他出去和那些女人說了句什麽,她們收斂不少,很快腳步聲遠去,直奔對麵的賭坊。

  我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跟上去,可惜我晚了一步,沒能看清她們的臉,隻看到了四個女人極其婀娜窈窕的背影,她們身上沒有穿旗袍,僅僅是一件極其普通的裙子,顏色也很素,卻依舊明豔不可方物。

  她們走進賭坊,被牆壁遮擋的蔣老板久久沒有出聲,女人們媚笑倚靠著門扉和桌沿,其中一個伸出手似乎打在了蔣老板胸口,“您這是看呆了,還是不滿意。如果不滿意,我們走了換新人,別耽誤您享樂。”

  縱然是情場老手的蔣老板也沒有見過四大美人同場的陣仗,他有些結巴連聲說滿意,如果連你們都不滿意,隻能出家當和尚了。

  喬蒼拉開椅子在對麵坐下,一邊點煙一邊眼神示意四個女人過去,她們立刻包圍住了飄飄欲仙的蔣老板,他沙啞肆意的笑聲瞬間被女人吞沒。

  應酬場上沒有一杯好酒,一個絕色美人解決不了的問題,如果有,那就四個美人一起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真正的美人兒是金錢買不來的,江南會所四大花魁,請動兩個同台已經是難得一見的場麵,四個一起上,隻能是京城副國級才有的待遇。蔣老板在黑道權勢很大,也未必有當官的麵兒,喬蒼用四個妓女換華北市場,買賣做得不虧。

  當初天上人間四大頭牌進包,十幾年就那麽一次,裏頭坐著的是正國級的公子,全國隻有七個正國級,光腳趾頭想就知道有多顯赫,那位公子甩出去的錢堆滿了酒桌,還得搬出他老子才行。

  某省委在江南會所曾叫來三個花魁同台給他玩三鳳戲龍,據說場麵火爆看呆了送酒的服務生,這種檔次的表演,小打小鬧的權貴絕對看不到,不淫蕩不下流,很有藝術性,但是美中透著風騷,不混到花魁咖位的女人,也使不出那個勁兒。

  喬蒼和蔣老板打了幾把德州撲克,我回到房間花了兩個小時將那本雜誌從頭到尾看完,覺得有些餓了,我披上喬蒼的衣服打算出去找點食物,拉開門的同時他正好抬起手推門。

  我隔著燈光籠罩下霧氣蒙蒙的空氣和喬蒼四目相視,他扯開緊繃的領口,“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

  我身子一僵,他挑了挑唇角,“關於結果。”

  他說到這裏停下,非常有趣盯著我臉上驟然變得驚恐的表情,他笑著說,“孩子是我的。”

  我整個人劇烈搖晃起來,朝後麵跌跌撞撞退去,喬蒼衝進來一把攬住我的腰,我落入他懷中,身體還在止不住顫抖。

  他手指在我蒼白的臉孔上撫摸,“這算是驚喜還是噩耗。”

  我呆滯睜著眼睛,有些恍惚望進他眼底,我無法形容這一刻的心情,那種鋪天蓋地撕咬我的絕望。

  我哽咽說,“你騙我。”

  我伸出手在他口袋裏翻找,除了錢夾和一把槍什麽都沒有,我大聲朝他嘶吼,“我要看報告單。”

  第一百一十七章您先生真帥

  喬蒼麵對我的質問臉上風平浪靜,“我看過後撕了,這種東西留下對你沒好處。”

  我記憶裏血緣鑒定沒有這麽快出結果,就算他找了私人機構花大價錢趕工,把三天縮短為一天半夜,結果也一定有備份,除非他不想給我看,怕他的謊言被識破。

  我麵無表情,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你在說謊。”

  他眼底清朗,“我不騙女人。”

  “可你說了,是女人,喬先生詭辯的能力我見過,我是有夫之婦,我不一定是你嘴裏的女人。”

  我目光緊緊鎖定住他,不放過他臉上絲毫表情變化,不過喬蒼真不愧是混跡黑幫多年的大哥,想要窺探他的真假虛實,比從狙擊槍的瞄準下安然無恙逃脫還難。

  他早已練就泰山崩於頂、刀鋒割於喉而波瀾不驚的穩重和沉著,我在這一刻非常清醒意識到,省公安廳試圖圍剿喬蒼的地下集團,不惜把籌碼賭注給出生入死戰績驕人的周容深,也根本是不可能完全的任務。

  一個從刀山火海羅刹地獄跑出來的人,他早已無所畏懼鐵石心腸。

  他凝視我的眼睛,發現那裏麵除了冷漠和絕望沒有半點喜悅,對他種植在我子宮內的骨肉,充滿抗拒與抵觸。

  他良久後低聲笑出來,“這世上還有人能騙過何小姐嗎。知不知道你實在過分聰明了。”

  他將抱住我腰的手臂鬆開,臉上笑容倏然冷卻,他捏著我下巴,很用力將指甲都嵌入我的皮肉,我從他清澈憤怒的眼中,看到了自己被掐紅的皮膚。

  “孩子是他的,滿意了嗎。”

  我臉色一滯,呼吸也在瞬間停止。

  他不像是騙我,他眼神真實中帶著憤怒,隻有憤怒才像是真的。

  我猛然間反應過來,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我身體爆發出令我自己都驚訝的巨大力量,“你再說一遍,孩子是誰的?”

  他在我的搖晃和禁錮下紋絲不動,我急於要一個結果,如同瘋了一樣用力抽打他的身體,在他懷裏掙紮撒潑,“你告訴我到底是誰的!”

  他扼住我脖子,聲音淩厲了幾分,“不想孩子流掉就停下。”

  我臉色一變,所有猖獗和崩潰戛然而止,我僵硬著身體一動不敢動,眼睛裏泛著濃烈的水霧,像一張薄薄的紙掛在他胸口和臂彎。

  他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說,“周容深的種,不是我的,是不是很高興。”

  喬蒼寬厚的手掌從脖頸上移,落在我蒼白冰涼的臉上,“懷上我的孩子,就讓你厭棄到這個地步。”

  他粗糙的拇指在我唇邊梨渦上重重壓了壓,沒有再說什麽,帶著一身戾氣轉身走出房間。

  喬蒼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的霎那,我整個人失去了力氣,重重跌坐在地上。

  恍惚噩夢一場,夢裏的迷霧被撥開,我見到了一絲日光,也看到了屬於我的重生。

  經曆了死裏逃生的碰撞,連皮囊都支撐不住了。

  這麽多個日日夜夜我被折磨得快瘋了,孩子不是喬蒼的,老天仁慈放了我一馬,不然我這輩子真就毀了。

  我何笙沒那個運氣再釣上一個局長,更沒有運氣遇到第二個周容深,經曆過的男人越多,越知道好男人有多可貴。

  我如釋重負昏睡了一整夜,從檢查出懷孕我就沒睡過這麽好,沒有噩夢,沒有冷汗,更沒有頭痛,像死了一樣,睜開眼就是天亮。

  喬蒼安靜坐在桌旁,他吃飯沒有動靜,隻有碗碟碰撞的脆響,我偏頭注視這一幕許久,反複回憶昨晚發生的事是不是真的,他察覺到我醒了,抬起頭看向我,觸及到我眼中的茫然和呆滯,他舀了一勺湯放入口中,“餓嗎。”

  “有一點。”

  他不再說話,我跳下床進入衛生間洗漱,將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鏡子中我的臉有些蒼白和清瘦,我豎起手指摸了摸幹澀的唇,探出頭問他有沒有口紅。

  他垂著眼眸剝雞蛋,“荷官有,不適合你。”

  我表情僵了僵,掌心覆蓋住小腹,有些控製不住的顫抖。

  不到三個月還看不出什麽,不過仔細摸已經有一丁點輕微的隆起,說實話,這段日子我過得很煎熬,我知道自己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我幾乎沒有撫摸過他,甚至強迫自己忘掉他,沒有喜悅,沒有期待,隻有重重的枷鎖和深深的惆悵。

  每次看到周容深那麽歡喜的笑容,就像在我心上一刀刀淩遲。

  我鬆開緊握的拳,反手拉上門,走到餐桌旁坐下,喬蒼將剝好的雞蛋清遞到我嘴邊,我很聽話張開嘴吃掉,他抹去我唇角殘留的白渣,“有什麽想去的地方。”

  我沉默喝著碗裏的粥,等喝光一整碗恢複了些力氣,我放下勺子,問他什麽時候放我走。

  喬蒼夾菜的手在半空一滯,他沉聲說不急。

  我皺眉看他,不知是他氣場的緣故,還是本身長相就非常俊美,不論從任何角度看上去,他都是英姿逼人,我舔了舔濕漉漉的唇。

  “可我很急,容深回來我必須在家中等他,他喜歡的茶水,喜歡的空調溫度,保姆不如我了解。”

  喬蒼問他喜歡什麽我知道嗎。

  我愣了一下,“你喜歡什麽和我原本也沒有關係。”

  他咧開嘴露出一排整齊皎潔的牙齒,“現在告訴你不晚,我喜歡何小姐這樣飽滿個性的人妻。”

  我一聲不吭,將用過的紙巾丟到他麵前還沒有吃完的碗裏,迸濺出的湯汁濺落在他衣領和眉心,他不急不惱,饒有興味看著我笑。

  “我是有夫之婦,你是有婦之夫,世上沒有能包住火的紙,趁一切來得及,喬先生和我一同收手吧。飽滿個性的人妻有很多,我是你碰不得的那個。”

  他若有所思望著我的臉,“何小姐真是一匹喂不熟的狼,不管我怎樣用心,最終還是想著回到主人那裏,對我的百般示好無動於衷。”

  他係好腕表與紐扣,推開椅子起身,“我這幾天有應酬,打算購置幾套衣服,何小姐以女人的眼光為我參謀,事辦成了,我自然放你回去。”

  我疑惑問他隻是這樣嗎。

  他眼睛從我腹部掃過,“別人的種,別人的炮架子,我強留也沒用,所以隻是這樣。”

  我立刻答應他,他平靜看了我一眼,先一步走出房間,直奔賭場外等候的轎車。

  喬蒼平時出行都要帶上十幾個保鏢,今天因為我的緣故,不能過於乍眼被人發現,所以他特意減少到兩個,保鏢駕駛頭車開路,我和他坐在第二輛。

  我們到達市中心的濱江商廈,忽然下起一場不大不小的雨,天色有些陰沉,長街上行人不多,喬蒼接過保鏢遞來的黑傘,他非常自然把我攬入懷中,大半個傘都撐在我頭頂,他左側身體暴露在雨水裏,很快襯衣被淋濕。

  我們經過一麵女裝櫥窗,他停下腳步,雨水打落在玻璃上,把視線變得很模糊,不過還是能看出那件裙子非常漂亮,腰圍上鑲嵌的珍珠更是美輪美奐,他問我喜歡嗎。

  我確實很喜歡,我不由自主點頭,又立刻搖頭,“穿不上,太隆重了。”

  他說可以參加宴會時穿。

  我還是搖頭,推搡他離開了那裏。

  那件裙子價格昂貴,他問我一定是打算給我買,我不缺錢買,更不想欠他。

  他收了傘牽起我的手進入一家精品男士專櫃,我看了一眼門外的匾額,是國際高端品牌,客戶群體都是非富即貴的名流。喬蒼和大多數暴發戶氣質的有錢人不同,他很懂奢華的內涵,身上每一處細節都精致得不得了,根本不像一個打打殺殺的黑幫頭子。

  店內已經有許多顧客在挑選,售貨員正要走向一對夫妻,忽然瞥見了我們,她眼光很毒,打量喬蒼的穿著後立刻放棄那對夫妻,迎上來招待我們。

  喬蒼傾身在我眼睛上吻了一下,他說我給他拿什麽他都穿。

  放在平時我可能會故意搞他,拿一件花哨得要命的衣服,反正他說了不會拒絕,想想他穿上紅衣綠褲就覺得有意思。

  可惜這種商務男裝店找不到那樣浮誇的款式,我指尖撥弄著襯衣專櫃,拿出一件深藍色的長袖襯衣,在他身上試了試,笑著說我覺得不錯。

  喬蒼也很喜歡這件襯衣的琥珀色紐扣,售貨員舉起一麵鏡子,“先生,您太太眼力真好,她為您挑選的是我們店最好的襯衣,手工縫製,全球限量兩百件,有錢不一定買得到。您如果想拿下,我為您充值這個品牌的貴賓卡。”

  喬蒼笑著看了我一眼,他唇挨得我很近,聲音非常寵溺說,“果然帶你來對了。”

  喬蒼拿著襯衣進入更衣室,我站在貨架前為他挑選褲子和皮帶,將選好的款式交給售貨員打包,問她要充值多少,她說兩百萬打底。

  我讓她去開卡,她笑著點頭,摘掉標簽清算好價錢後,喬蒼穿著那件襯衣從更衣室走出來,他很適合深色係,不論是黑色藍色還是灰色,穿上都非常有氣質,售貨員眼睛一亮,她笑著對我說,“夫人,您先生真帥。”

  我微微怔住,看了喬蒼一眼,他沒有解釋,反問售貨員我帥難道我太太不美嗎。

  售貨員急忙附和說當然是郎才女貌,我還沒見到過進來我們店這麽年輕好看的夫妻。

  喬蒼結完賬牽著我的手走出商場,他問我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我想了很久也想不到,他凝視著不遠處霧氣蒙蒙的天空說,“第一次有人把我當作一個女人的丈夫。”

  他低下頭看著我,“知道什麽感覺嗎。很美好。”

  之後我們誰也不再說話,重新坐回車裏,司機問稍後去用餐還是回半山賓館,喬蒼隨手指了一個路口,“開進去我告訴你。”

  我有些困倦,倚著窗戶閉眼昏睡,小聲說我想吃棗泥米糕,不要放糖,我喜歡吃甜可我現在不能。

  喬蒼將耳朵湊過來問我吃什麽。

  我嘟囔了一遍,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清楚。

  車在行駛過一條剛修繕好的街道時有些顛簸,我額頭不斷撞擊在玻璃上,發出怦怦地悶響,我蹙眉說痛,下一刻我感覺到喬蒼捧著我的頭枕在他肩膀上,他坐得很穩,汽車的顛簸都沒能晃動他分毫,我嗅到來自他頭發清香好聞的氣息,那股氣息令我睡得安心許多。

  當我睜開眼發現車停泊在一個地方,一直沒有動,我有些不解問怎麽了,司機一聲不響,喬蒼閉目假寐也沒有回答我,窗子完全降落下來,灌入絲絲雨後涼爽的風,熟悉的景物落入我眼中,我這才意識到這是我和周容深的住所外。

  第一百一十七章您先生真帥

  喬蒼麵對我的質問臉上風平浪靜,“我看過後撕了,這種東西留下對你沒好處。”

  我記憶裏血緣鑒定沒有這麽快出結果,就算他找了私人機構花大價錢趕工,把三天縮短為一天半夜,結果也一定有備份,除非他不想給我看,怕他的謊言被識破。

  我麵無表情,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你在說謊。”

  他眼底清朗,“我不騙女人。”

  “可你說了,是女人,喬先生詭辯的能力我見過,我是有夫之婦,我不一定是你嘴裏的女人。”

  我目光緊緊鎖定住他,不放過他臉上絲毫表情變化,不過喬蒼真不愧是混跡黑幫多年的大哥,想要窺探他的真假虛實,比從狙擊槍的瞄準下安然無恙逃脫還難。

  他早已練就泰山崩於頂、刀鋒割於喉而波瀾不驚的穩重和沉著,我在這一刻非常清醒意識到,省公安廳試圖圍剿喬蒼的地下集團,不惜把籌碼賭注給出生入死戰績驕人的周容深,也根本是不可能完全的任務。

  一個從刀山火海羅刹地獄跑出來的人,他早已無所畏懼鐵石心腸。

  他凝視我的眼睛,發現那裏麵除了冷漠和絕望沒有半點喜悅,對他種植在我子宮內的骨肉,充滿抗拒與抵觸。

  他良久後低聲笑出來,“這世上還有人能騙過何小姐嗎。知不知道你實在過分聰明了。”

  他將抱住我腰的手臂鬆開,臉上笑容倏然冷卻,他捏著我下巴,很用力將指甲都嵌入我的皮肉,我從他清澈憤怒的眼中,看到了自己被掐紅的皮膚。

  “孩子是他的,滿意了嗎。”

  我臉色一滯,呼吸也在瞬間停止。

  他不像是騙我,他眼神真實中帶著憤怒,隻有憤怒才是真的。

  我猛然間反應過來,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我身體爆發出令我自己都驚訝的巨大力量,“你再說一遍,孩子是誰的?”

  他在我的搖晃和禁錮下紋絲不動,我急於要一個結果,如同瘋了一樣用力抽打他的身體,在他懷裏掙紮撒潑,“你告訴我到底是誰的!”

  他扼住我脖子,聲音淩厲了幾分,“不想孩子流掉就停下。”

  我臉色一變,所有猖獗和崩潰戛然而止,我僵硬著身體一動不敢動,眼睛裏泛著濃烈的水霧,像一張薄薄的紙掛在他胸口和臂彎。

  他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說,“周容深的種,不是我的,是不是很高興。”

  喬蒼寬厚的手掌從脖頸上移,落在我蒼白冰涼的臉上,“懷上我的孩子,就讓你厭棄到這個地步。”

  他粗糙的拇指在我唇邊梨渦上重重壓了壓,沒有再說什麽,帶著一身戾氣轉身走出房間。

  喬蒼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的霎那,我整個人失去了力氣,重重跌坐在地上。

  恍惚噩夢一場,夢裏的迷霧被撥開,我見到了一絲日光,也看到了屬於我的重生。

  經曆了死裏逃生的碰撞,連皮囊都支撐不住了。

  這麽多個日日夜夜我被折磨得快瘋了,孩子不是喬蒼的,老天仁慈放了我一馬,不然我這輩子真就毀了。

  我何笙沒那個運氣再釣上一個局長,更沒有運氣遇到第二個周容深,經曆過的男人越多,越知道好男人有多可貴。

  我如釋重負昏睡了一整夜,從檢查出懷孕我就沒睡過這麽好,沒有噩夢,沒有冷汗,更沒有頭痛,像死了一樣,睜開眼就是天亮。

  喬蒼安靜坐在桌旁,他吃飯沒有動靜,隻有碗碟碰撞的脆響,我偏頭注視這一幕許久,反複回憶昨晚發生的事是不是真的,他察覺到我醒了,抬起頭看向我,觸及到我眼中的茫然和呆滯,他舀了一勺湯放入口中,“餓嗎。”

  “有一點。”

  他不再說話,我跳下床進入衛生間洗漱,將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鏡子中我的臉有些蒼白和清瘦,我豎起手指摸了摸幹澀的唇,探出頭問他有沒有口紅。

  他垂著眼眸剝雞蛋,“荷官有,不適合你。”

  我表情僵了僵,掌心覆蓋住小腹,有些控製不住的顫抖。

  不到三個月還看不出什麽,不過仔細摸已經有一丁點輕微的隆起,說實話,這段日子我過得很煎熬,我知道自己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我幾乎沒有撫摸過他,甚至強迫自己忘掉他,沒有喜悅,沒有期待,隻有重重的枷鎖和深深的惆悵。

  每次看到周容深那麽歡喜的笑容,就像在我心上一刀刀淩遲。

  我鬆開緊握的拳,反手拉上門,走到餐桌旁坐下,喬蒼將剝好的雞蛋清遞到我嘴邊,我很聽話張開嘴吃掉,他抹去我唇角殘留的白渣,“有什麽想去的地方。”

  我沉默喝著碗裏的粥,等喝光一整碗恢複了些力氣,我放下勺子,問他什麽時候放我走。

  喬蒼夾菜的手在半空一滯,他沉聲說不急。

  我皺眉看他,不知是他氣場的緣故,還是本身長相就非常俊美,不論從任何角度看上去,他都是英姿逼人,我舔了舔濕漉漉的唇。

  “可我很急,容深回來我必須在家中等他,他喜歡的茶水,喜歡的空調溫度,保姆不如我了解。”

  喬蒼問他喜歡什麽我知道嗎。

  我愣了一下,“你喜歡什麽和我原本也沒有關係。”

  他咧開嘴露出一排整齊皎潔的牙齒,“現在告訴你不晚,我喜歡何小姐這樣飽滿個性的人妻。”

  我一聲不吭,將用過的紙巾丟到他麵前還沒有吃完的碗裏,迸濺出的湯汁濺落在他衣領和眉心,他不急不惱,饒有興味看著我笑。

  “我是有夫之婦,你是有婦之夫,世上沒有能包住火的紙,趁一切來得及,喬先生和我一同收手吧。飽滿個性的人妻有很多,我是你碰不得的那個。”

  他若有所思望著我的臉,“何小姐真是一匹喂不熟的狼,不管我怎樣用心,最終還是想著回到主人那裏,對我的百般示好無動於衷。”

  他係好腕表與紐扣,推開椅子起身,“我這幾天有應酬,打算購置幾套衣服,何小姐以女人的眼光為我參謀,事辦成了,我自然放你回去。”

  我疑惑問他隻是這樣嗎。

  他眼睛從我腹部掃過,“別人的種,別人的炮架子,我強留也沒用,所以隻是這樣。”

  我立刻答應他,他平靜看了我一眼,先一步走出房間,直奔賭場外等候的轎車。

  喬蒼平時出行都要帶上十幾個保鏢,今天因為我的緣故,不能過於乍眼被人發現,所以他特意減少到兩個,保鏢駕駛頭車開路,我和他坐在第二輛。

  我們到達市中心的濱江商廈,忽然下起一場不大不小的雨,天色有些陰沉,長街上行人不多,喬蒼接過保鏢遞來的黑傘,他非常自然把我攬入懷中,大半個傘都撐在我頭頂,他左側身體暴露在雨水裏,很快襯衣被淋濕。

  我們經過一麵女裝櫥窗,他停下腳步,雨水打落在玻璃上,把視線變得很模糊,不過還是能看出那件裙子非常漂亮,腰圍上鑲嵌的珍珠更是美輪美奐,他問我喜歡嗎。

  我確實很喜歡,我不由自主點頭,又立刻搖頭,“穿不上,太隆重了。”

  他說可以參加宴會時穿。

  我還是搖頭,推搡他離開了那裏。

  那件裙子價格昂貴,他問我一定是打算給我買,我不缺錢買,更不想欠他。

  他收了傘牽起我的手進入一家精品男士專櫃,我看了一眼門外的匾額,是國際高端品牌,客戶群體都是非富即貴的名流。喬蒼和大多數暴發戶氣質的有錢人不同,他很懂奢華的內涵,身上每一處細節都精致得不得了,根本不像一個打打殺殺的黑幫頭子。

  店內已經有許多顧客在挑選,售貨員正要走向一對夫妻,忽然瞥見了我們,她眼光很毒,打量喬蒼的穿著後立刻放棄那對夫妻,迎上來招待我們。

  喬蒼傾身在我眼睛上吻了一下,他說我給他拿什麽他都穿。

  放在平時我可能會故意搞他,拿一件花哨得要命的衣服,反正他說了不會拒絕,想想他穿上紅衣綠褲就覺得有意思。

  可惜這種商務男裝店找不到那樣浮誇的款式,我指尖撥弄著襯衣專櫃,拿出一件深藍色的長袖襯衣,在他身上試了試,笑著說我覺得不錯。

  喬蒼也很喜歡這件襯衣的琥珀色紐扣,售貨員舉起一麵鏡子,“先生,您太太眼力真好,她為您挑選的是我們店最好的襯衣,手工縫製,全球限量兩百件,有錢不一定買得到。您如果想拿下,我為您充值這個品牌的貴賓卡。”

  喬蒼笑著看了我一眼,他唇挨得我很近,聲音非常寵溺說,“果然帶你來對了。”

  喬蒼拿著襯衣進入更衣室,我站在貨架前為他挑選褲子和皮帶,將選好的款式交給售貨員打包,問她要充值多少,她說兩百萬打底。

  我讓她去開卡,她笑著點頭,摘掉標簽清算好價錢後,喬蒼穿著那件襯衣從更衣室走出來,他很適合深色係,不論是黑色藍色還是灰色,穿上都非常有氣質,售貨員眼睛一亮,她笑著對我說,“夫人,您先生真帥。”

  我微微怔住,看了喬蒼一眼,他沒有解釋,反問售貨員我帥難道我太太不美嗎。

  售貨員急忙附和說當然是郎才女貌,我還沒見到過進來我們店這麽年輕好看的夫妻。

  喬蒼結完賬牽著我的手走出商場,他問我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我想了很久也想不到,他凝視著不遠處霧氣蒙蒙的天空說,“第一次有人把我當作一個女人的丈夫。”

  他低下頭看著我,“知道什麽感覺嗎。很美好。”

  之後我們誰也不再說話,重新坐回車裏,司機問稍後去用餐還是回半山賓館,喬蒼隨手指了一個路口,“開進去我告訴你。”

  我有些困倦,倚著窗戶閉眼昏睡,小聲說我想吃棗泥米糕,不要放糖,我喜歡吃甜可我現在不能。

  喬蒼將耳朵湊過來問我吃什麽。

  我嘟囔了一遍,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清楚。

  車在行駛過一條剛修繕好的街道時有些顛簸,我額頭不斷撞擊在玻璃上,發出怦怦地悶響,我蹙眉說痛,下一刻我感覺到喬蒼捧著我的頭枕在他肩膀上,他坐得很穩,汽車的顛簸都沒能晃動他分毫,我嗅到來自他頭發清香好聞的氣息,那股氣息令我睡得安心許多。

  當我睜開眼發現車停泊在一個地方,一直沒有動,我有些不解問怎麽了,司機一聲不響,喬蒼閉目假寐也沒有回答我,窗子完全降落下來,灌入絲絲雨後涼爽的風,熟悉的景物落入我眼中,我這才意識到這是我和周容深的住所外。

  第一百一十八章出賣他

  喬蒼修長的手臂探到我這邊,將車門推開,我愣著沒動,灌入的風拂動我長發,糾纏在他明亮的紐扣上,這樣一幕折射在後視鏡裏非常美好。

  他眼眸含笑問我是不願離開嗎。

  我回過神來立刻邁出一隻腳,彎腰下車的同時我聽到他說,“棗泥米糕,不加糖。”

  我一怔,一股清清淡淡的甜香從身後湧來,喬蒼指尖挑著一個紙皮袋子,正好是我最愛吃的那家米糕齋。

  我對準開口處散發出的香味深深呼吸了一大口,周容深不允許我吃這個,那天原本已經去了糕點鋪,他忽然又說甜食對胎兒不好,不顧我百般哀求澆滅了我的滿心歡喜。

  其實女人要的是打破底線的寵愛,宏觀上的寵愛隻是用來顯擺的,真正拿來享受的不就是男人打破底線時的樣子嗎,在周容深麵前我不得不做一個懂事聽話退讓的女人,而喬蒼給了我貪婪、吵鬧、放肆的小女人的權力。

  我接過來捂在懷中用衣服蓋住,做賊似的吸了吸鼻子,“什麽時候買的。”

  他看了一眼腕表,“四十分鍾前某人睡得像母豬時。”

  我張開嘴問他某人是誰。

  喬蒼以為我睡糊塗了,瞧好戲般挑了挑眉尾,“還有誰。”

  我莞爾一笑,“喬先生何必這樣說自己。”

  我朝坐在駕駛位的司機說了聲多謝,跳下車關上了門,隔著半截敞開的窗子揮了揮手,喬蒼眼底閃過片刻的愕然,最終被漾起的濃烈笑意掩去。

  我回到別墅洗了個澡,躺在床上給周容深打電話,把昨晚的事推到了寶姐身上,說她喝多了撒酒瘋,我忙著照顧她沒功夫接,雖然有些不合情理,但周容深對我還是很放心,沒有深究細節,告訴我不出意外晚上回特區。

  我和他在電話裏膩歪了一會兒,他秘書在那邊催促他準備接下來的會議,他壓低聲音說了句很想你和孩子,才匆忙將這通電話終止。

  我覺得自己每天都陷入一場艱難的血戰,一步步闖關似的熬到了今天,我永遠想不到明天會遇到什麽人,發生什麽事,尤其遇到喬蒼之後,一切都超脫了我的掌控,仿佛被一股冥冥之中的力量吸引著脫離軌道。

  晚上十一點多我聽見別墅外的街道傳來幾聲熄火和鳴笛的響動,立刻想到是周容深回來了,我顧不得穿上鞋子,赤裸著雙腳衝下樓跑出庭院。

  他推開車門正從後座走下,看到穿著睡裙的我站在月色之中,一頭柔順的長發隨著夜風擺動,將我的臉遮掩得時隱時現。

  他摘下警帽眉眼含笑,我撲進他懷裏,像一條毛毛蟲蠕動著往他身體裏鑽,他被我黏得幾乎站不穩,在我頭頂輕笑,“怎麽又不穿鞋,這臭毛病還能不能改掉。”

  “容深,我好想你。”我仰起頭看他的臉,他沒有來得及刮掉胡茬,樣子滄桑了許多,“我昨晚差點想死你。”

  他臉部微微後仰,盯著我一直看,最後說,“真實度有待考證。”

  我笑著用腦袋蹭他胸口,厚重堅硬的警服冰涼,肩膀上市局局長的警標在夜色中閃爍著冷冽的光芒,“不信你摸。”

  我握著他的手貼在自己乳房上,由於懷孕尺碼又圓潤了一些,他捏了捏笑說感受到了,確實很想。

  他身後的警車忽然鳴笛,他轉身看了一眼,後座走下一名下屬,看肩章是處長官銜,手裏提著公文包,因為看到了剛才的一幕,他微微低著頭,我滿臉緋紅,從周容深懷中離開,小聲埋怨他怎麽不提醒我一聲。

  他握住我的手笑著對那名下屬說,“我太太臉皮薄,可不要出去亂說。”

  “局長和太太小別勝新婚,再說我也沒看到什麽。”

  我狠狠踩周容深的皮鞋,他哈哈大笑,我掙脫開他的手進入別墅,吩咐保姆沏一壺茶給下屬喝,她送上樓之後我端著牛奶進入書房。

  周容深坐在辦公桌後聽下屬匯報工作,屋內茶香四溢,部下看到我進來,舉了舉手裏的茶杯感謝我盛情招待。

  周容深合上手裏的案卷,“馬副局和珠海市局鬧得很僵,有這回事嗎。”

  部下點頭,“珠海那邊除了常老還有幾個幫派也都自立門戶,爭地盤搶女人,接連爆發衝突,珠海市局不止一次向我們請求支援,馬副局都替您擋了,廣州都不出手,我們何必損兵折將。”

  周容深蹙眉沒說話,我正想把牛奶放在桌上,部下在這時忽然說,“安插在喬蒼內部的臥底傳來消息,最近他又開始插手販毒生意了,和京城的大毒梟蔣老板來往非常密切,不過參與交易的都是喬蒼心腹,咱們的眼線摸不到具體地點。”

  我端著杯子的右手狠狠一抖,杯子在我掌心晃動起來,裏麵溫熱的牛奶噴灑而出,有幾滴濺落在周容深的袖口上,他垂眸看了一眼,將目光移向我。

  “怎麽了。”

  我手指被燙得泛紅,用嘴唇含住吮吸了兩下,“手滑了。”

  他上下打量我,“不舒服嗎。”

  我搖頭說沒有,部下也很狐疑看著我,我讓他們繼續忙,我去切點水果。

  我轉身往門口走,周容深詢問部下還需要多少人力物力才能盡快查清位置。

  部下不太想和喬蒼正麵衝突,他嚐試著勸阻了幾句,可周容深態度堅決,他說必須要排除這個販毒市場存在於特區,決不允許在他的管轄領域出現這麽大的毒瘤,其他地區他可以不理會。

  部下歎了口氣,“現在省公安廳對喬蒼避之不及,您自己單打獨鬥,我不看好結果。您的確有勇有謀,但喬蒼實在太厲害了,不是我們現階段可以壓製住的。”

  周容深反問你以為我退讓一步他就會放過我嗎,等到他主動來找我麻煩,我就陷入被動了。

  我抬起頭直勾勾看著掛在門上的地圖,狠心咬了咬牙,果斷轉過身,“容深,我有件事要和你說。”

  部下轉頭望向我,我額頭不由自主滲出一層密密麻麻的汗珠,我知道我一旦說出來,會是怎樣的天翻地覆,但我是周容深的妻子,大局當前不由我顧念那點風月情長。

  然而我還沒有來得及張口,周容深放在桌上的電話忽然響起,他朝我比劃了一個暫停的手勢,那邊是沈姿,詢問他什麽時候接周恪,他說就這兩天,她又和他說了一些其他的事,他耐心聽完,她最後問周末能不能出來一起吃個飯,她很想吃剛結婚時常去的那家外婆菜。

  這副感情牌打得很有深度,周容深眯眼思付了片刻,“再說。”

  他掛斷後捏了捏眉心,抬起頭看我,“你剛才要說什麽。”

  不得不承認人的勇氣隻是一霎那間,過去了就很難再找回來,我握著的拳頭早已鬆開,那股突如其來的熱血消退得一絲不剩,我舔了舔嘴唇,“我就是想問…周恪什麽時候過來,我好提前準備一下。”

  周容深皺眉問我隻是這個嗎。

  我故作輕鬆笑了笑,“不然呢,我一個婦道人家,還能知道什麽大事。”

  他嗯了聲,“明天一早我問問他的班主任,你早點休息,我還要忙一會兒。”

  我從書房出來,蹲在牆角大口喘息著,汗珠子像下雨一樣劈裏啪啦往下淌,十根手指完全失去了知覺,像骷髏和鷹爪,顫抖佝僂著,無形的大手扼住了我的咽喉我的心髒。

  我跌跌撞撞站起來,衝進浴室反鎖上門,沉入冰冷的水,我閉上眼睛不知平複了多久,強迫自己將在華章賭場看到的一切從腦海裏狠狠抹去。

  後半夜又有兩名部下趕來,進入書房一直到次日天明才出來,周容深臉上有非常疲憊的倦容,他喝了咖啡告訴我要趕去一個應酬,並且周恪晚上放學會到這邊過周末。

  我問他周恪愛吃什麽,愛玩什麽玩具,打算用小孩子喜歡的方式和他拉近關係,我記錄了一個清單,吃過早餐後匆忙叫上司機去市區采購。

  周恪喜歡玩一些高端益智玩具,早就聽周容深說過,周恪特別聰明,他兩歲時就顯出超過同齡人的慧根,這一點他很感激沈姿的教育,不過周恪早熟敏感,心理很脆弱,這種性格的孩子很難親近,對我來說是個不小的挑戰。

  我把東西買齊後路過一家新開的珠寶城,門口的巨幅海報是一款深海之心,樣式漂亮到不得了,我讓司機把東西送回車裏等我,然後推門進入商城。

  裏麵都是些打扮奢華的富太太,遊走在各個專櫃試戴珠寶,其中不少很眼熟,在場合上見過,隻是沒說過話,她們的身份比我低一些,我不可能主動屈尊降貴打招呼,而她們對我的過去有耳聞,說白了心裏卡著一股勁兒,嫌我不夠格,也不願過來低聲下氣。

  我咳嗽了一聲,距離我最近的幾名太太聽見聲音看過來,在認出來是我,臉上表情都有些變化,“這不是周太太嗎。”

  女人陰陽怪氣說,“是她,剛把人家正室踢走,就按捺不住出來顯擺了,不就是長得漂亮點,歲數年輕點,手段厲害點嗎,家世不行,背景又髒,廣東有頭有臉的男人幾個沒睡過她啊,出來也不嫌寒磣,周局長可真是瞎了眼,被她下了什麽迷魂藥。”

  旁邊的太太放下首飾盒,揉了揉眼睛,“比上次宴會好像胖了一點,聽我男人說她懷孕了,母憑子貴,這才速戰速決。”

  “生孩子誰不會,她恐怕會放蕩妖術。”

  我經過她們身邊時停下腳步,扭頭看過去,她們沒想到我會來這一手,都有些措手不及,我歪頭笑得萬種風情,“二位夫人是在說我嗎?我怎麽聽見了周局長。”

  那個盛氣淩人的太太神情有些慌張,她咧開嘴笑,“是嗎,那您聽錯了,我們可沒提。對周局長隻有尊重,哪來的議論呢。”

  旁邊太太附和說確實沒有,我點頭說那最好。

  我揚起頭走進去,步子很緩慢,我大聲問一處櫃台的售貨員,“深海之心賣出去了嗎。”

  售貨員說沒有,這款是鎮店之寶,我們用來打廣告,除非是非常高端的太太,否則我們不出售。

  我笑著說拿來吧,買主到了。

  她仔仔細細打量我,“您是?”

  我撫了撫頭發,她旁邊櫃台的售貨員湊到耳邊和她說了句什麽,她有些驚訝,“原來是周太太,是我眼拙,海藍之心在您身後櫃台。”

  我轉過身,視線裏坐著一個女人,她背對我,手上拿著觀賞的正是那款深海之心,我朝旁邊挪動了兩步,看見了她的側臉,頓時窩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