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陪你如花似玉的嬌妻
  他眼底的光我太熟悉了,霸道威猛,野蠻狂性,每次他對我動了色欲,都是這樣的光。

  我滿麵笑容裝作沒有看到,盯著他不斷舔舐的薄唇,“喬先生不回敬我嗎。”

  我晃了晃高腳杯,眉眼間媚態橫生,“還是嫌我喝的西瓜汁,不夠格讓喬先生敬一杯龍舌蘭。”

  他鎖骨有些泛紅,胸膛也是一片潮暈,他酒後的反應還挺少見,不上臉,上身子,皮膚都是粉紅色,他比周容深要白淨,周容深常年在前線辦案,受慣了風吹日曬,尤其升了局長以後還是很拚,皮膚都是很深的麥色。

  我第一次見他就知道他床上活兒肯定特別強,體能好身材結實的男人,做愛都不遜色,不是說幹癟的小老頭就不行,隻要長了家夥都能戳兩下,可是戳得深不深久不久,看樣貌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喬蒼說何小姐給我這麽大的麵子,我怎麽敢不接。

  他從餐桌上拿起一隻掛滿水珠的空杯,可所有地方都沒有酒,我正要招手叫侍者送來,他出聲製止了我。

  “我和何小姐單獨在這裏約會,侍者過來不是要捉奸嗎。”

  我臉色一沉,壓低聲音警告他,“我坦坦蕩蕩,誰和你有奸情,別把你的馬子安在我頭上,有些事過去就過去了,喬先生可別揭老底。”

  他笑容有幾分邪肆輕佻,“過河拆橋,爽完不認帳,還沒有哪個女人像何小姐如此讓我寒心,虧我在你身上那麽賣力氣。”

  他舉起高腳杯對準頭頂的蓮花燈晃了晃,杯口竟然出奇散發出一圈彩色的漣漪,像鍍了一彎彩虹,很是好看。

  “有句話不是做賊心虛嗎,何小姐對我問心無愧,我對何小姐倒是一直惦記。”

  我冷笑,“喬先生對我說這番話,不怕被人聽到嗎。”

  他看了看空曠無人的四周,所有賓客都聚在遠處的舞池,這種場合每個人都想出風頭攀權貴,誰也不甘心躲到僻靜地方浪費機會。

  喬蒼俯下身,和我的臉孔陰影幾乎重合,他噴出的酒氣太濃,刺激得我眉心一皺。

  “喬先生喝多了。”

  他悶笑一聲,牙齒白得如同兩顆細碎的珍珠,在他薄唇內排列得整整齊齊,“酒不醉人人自醉,再多的酒,也不如看何小姐一眼更讓我醉。”

  我伸手推拒他胸口,卻被他劇烈跳動的心髒驚得手腕一顫,又收了回來。

  我本能將自己的身體往後仰,可我忘記後麵是空的,沒有依托的靠背,於是整個人都失重朝地上栽了下去。

  我驚叫一聲想抓住什麽,倉皇中指尖拂過了喬蒼的袖綰,也看到他眼底我蒼白無助的臉,他在千鈞一發之際眼疾手快握緊我肩膀,將我重新穩住。

  他一半掌心覆蓋在我的乳房,沒有立刻移開,而是故意壓了壓,柔軟的彈性反噬回來,使我大驚失色,用力拍掉他的手。

  他笑容更深,“何小姐欲擒故縱玩得漂亮,難怪周容深要為你拋妻棄子,如果不是我了解何小姐的心計,這些手段用得連我都看不透真假。”

  他將剛才觸摸我乳房的手放在鼻子下聞了聞,“香氣怡人,柔軟芬芳,令人愛不釋手,想要去掉阻礙的衣物,品嚐何小姐的味道是不是比幾個月前又甘甜了一些。”

  我被他下流的話臊得臉紅,沉著臉一聲不吭整理旗袍,他就站在麵前饒有興味看著我,我瞪了他一眼,側過身擋住胸口崩開的衣襟和大片雪白的半乳,不肯讓他看。

  喬蒼絕不是沒分寸的人,但凡有一丁點不知進退,他也活不到今天,暗處的刀子早砍得他一命嗚呼了,手裏管著千八兒亡命徒,沒過硬的腦子和膽量按不住。

  可他隻要單獨和我接觸,總是一嘴的黃腔,一臉的下流,他那些不正經全都用在我身上了。

  緊挨著宴廳門的舞池旁邊,幾名富太太正纏著常小姐飲酒,還問她二姨娘怎麽沒來,是不是常老寵得太厲害,要在家裏坐胎了。

  常小姐說長輩們的事她也不過問,不過應該不可能。

  她被花枝招展的女眷團團圍住,根本逃脫不了,那些女人不斷朝她敬酒,常小姐隻能咬著牙喝掉,目光有些焦急尋找喬蒼的身影,臉上笑容越來越勉強。

  我看到這一幕樂了,“喬先生不去英雄救美,沒看你嬌滴滴的老婆還在水深火熱裏嗎。”

  他轉身看了一眼,視線隻在常小姐身上停頓了兩三秒,見她並沒有大問題,便麵無表情收回來,伸手指了指被窗紗遮蓋的地方。

  “窗台上有沒開封的酒,我去斟一杯,無論如何也要回敬給何小姐,否則你這張小嘴怎麽會饒過我。”

  他說完朝窗紗後走去,我原本也沒打算讓他還我,一杯西瓜汁而已,我就是故意刁難他。我坐在沙發上吃了一碟櫻桃,左等右等都不見喬蒼從紗簾後出來,窗子不知何時被推開,灌入一陣有些悶熱的夜風。

  我小聲喊喬先生,沒人回應,我接連喊了幾聲,都是近乎空蕩的死寂,我徹底慌了神,我親眼看他喝了那麽多烈酒,怎麽也有好幾瓶了,萬一暈乎乎墜樓,廣東恐怕都要變天。

  我急忙丟掉盤子衝過去,手指剛剛觸摸到窗紗的邊角,還沒有來得及掀開一探究竟,一條精壯健碩的手臂從裏麵毫無征兆探出來,準確無誤扣住我的手腕,將我直接扯了進去。

  天旋地轉間,一片昏暗。

  空氣中彌漫了酒氣和男士香水的味道,濃烈逼人,目眩神迷。

  蓮花燈的光束被隔絕在外麵,窗外夜色霓虹,把金色紗簾籠罩其中,它微微浮蕩,似乎在顫抖,一如喬蒼眼底含笑的細碎波光。

  我驚醒他是在誆我進來,我問他你是瘋了嗎,這裏有多少常老的人知道嗎。

  他反問何小姐是知道有多少了。

  我說到處都是。

  他笑聲很低沉清爽,“他們都是我的人。”

  他手指在我臉上劃過,他滿臉醉態,更勝過剛才,像是隨時要倒在我身上。

  醉了的喬蒼,真正醉了的樣子,真是美好得不可思議。

  他在我頭發上吻了吻,柔聲問我,“為什麽才幾天沒見,會這麽想你。”

  他頓了頓又補充,“心裏很想你。”

  我心口咯噔一跳,那顆鮮活猖獗的心髒,差點從喉嚨衝出來。

  然而下一秒我想到他身邊已經有了常小姐,他對我不過是欲望在作祟,是征服在膨脹,任何人都不滿足於一段感情,我是周容深的情婦,我也同樣渴望刺激和誘惑,也會偷偷背叛出軌,但這都是錯誤的,本不該存在的。

  把持不住一錯再錯就沒有回頭路,及時止損回頭是岸,才能讓一切回歸正途。

  “可我不想你。”

  我毫不猶豫握住他的手,放在他自己的胸膛,“喬先生這裏更應該想的人,是你的嬌妻。”

  他對著虛無的空中深深吸入一口氣,“何小姐聞到了嗎。”

  我問他聞到什麽,他說有些酸,像一壇陳年老醋。

  我沒心思和他拌嘴,周容深差不多應酬完了,他如果找不到我招呼侍者出動,恐怕要將我和喬蒼堵在這裏,他現在身份不適宜,我何嚐不是一步踏錯萬丈深淵。

  我皺眉試圖從他身邊走出去,可在他控製下沒站穩一歪,撞進他堅硬的胸膛,猶如一麵銅牆鐵壁,磕得我頭暈眼花,他有些慍怒的聲音在我頭頂傳來,“女人到底要怎樣。”

  他強迫我抬起頭和他對視,我不甘要擺脫他的手,他則死死扼住我下巴,小拇指豎在我喉嚨,隻要我劇烈掙紮,就會被他的指力壓得作嘔。

  “又要安穩,又要刺激,不想冒險,不想失去,富貴與愛情雙全。何小姐這世上沒有那麽好的事。”

  我盯著他眼睛沉默半響,冷冷嗤笑了一聲,“我愛周容深的人,也愛他給我的一切,誰說不能雙全。誰也不能一輩子不犯錯,常小姐和我的追求不同,我要做局長夫人,她卻愛登徒浪子。”

  我最後一句話令喬蒼的臉色變得更陰鬱,窗簾外在這時忽然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問蒼哥在哪裏,另一個男人回答沒有看到,常小姐也在四處找。

  他們朝其他方向匆匆離開,我盯著窗紗上薄薄的兩道輪廓失神,喬蒼狠狠扒開我的旗袍,張開嘴咬在我渾圓雪白的肩上,皮肉被他尖利的牙齒刺穿,疼得我眼前一黑,好像抽走了半條命。

  他咬了很久,他鬆開的霎那我看到上麵有一個非常鮮紅的唇印,盡管沒有流血,可短時間內恐怕也消不下去,我大驚失色,“會不會留疤,你是不是非要周容深不要我了才滿意?”

  他笑說何小姐智慧超群,這點小事一定可以化險為夷,局長夫人哪是那麽好當的。

  他說完掀開窗紗一角,不遠處餐桌站著幾個衣著華麗的闊太太,正背對這邊吃糕點,現在出去很冒險,我忍著疼想拉住他讓他等一會兒,可我還沒有來得及伸手,他身體已經從我指尖脫離。

  他一晃而過的人影驚動了那幾名太太,她們嚇了一跳,沒想到窗邊還有人,立刻回頭看過來,喬蒼身手好,眨眼間便沒入人群之中,消失得半點蹤跡沒有,她們並沒有看清剛才離開的男人是誰,卻和我隔著掀開一半的窗紗四目相視。

  她們愣怔了兩秒,笑著招呼我,問周太太怎麽藏起來了,這是和周局長躲貓貓呢?

  我不動聲色把旗袍穿好,從窗紗後慢悠悠走出來,“這麽隆重的場合我怕自己吃相不雅,躲起來填飽肚子。”

  為首的太太捂著嘴邊笑邊說,“周太太這麽俊俏的臉蛋,怎麽不雅也好看,我還以為這是您和周局長的閨房之樂,捉迷藏呢。”

  她們聽到都在笑,“可不,周局長四十來歲如狼似虎,周夫人年輕貌美新歡得勢,再怎麽濃情蜜意也不過分。”

  女人這輩子啊,但凡有點活路盡量不要走錯,走錯了就跳進一個大染缸,不管日後功成名就怎麽洗白,身上終歸要留下一些痕跡。

  沒有任何人能把自己見不得光的過去抹掉,隻要提起何笙,二奶上位就像一個魔咒,攪得我不得安寧。

  叫我過來的富太太很自來熟,盯著我的臉一個勁兒看,看得我都有些不自在,我笑著問她是不是臉上有髒東西,她說她看我夫妻宮的顯示,應該是已經有身孕或者快要有的大喜麵相。

  旁邊的太太立刻起哄說鄒太太就喜歡研究相術,平時給她們算得都很準。

  第九十一章嬌妾成群

  她提到我有喜,所有太太都圍攏上來笑著恭喜我,我急忙說八字還沒一撇,這個玩笑開不得。

  那位會相術的太太說她研究這個,買了很多書看,雖然沒有百分百把握,但也八九不離十,讓我最近小心些,留意著有沒有,千萬不能馬虎。

  一個太太從沙發上站起來,笑臉盈盈挽住我手臂,“哎呀,何小姐的命可真是好,年紀輕輕靠上了周局長這樣的大佛,肚子又爭氣,別說一個原配扛不住,再來十個也不是對手,這是天在保佑呢。”

  “其實最可惜周局長的原配,沒了青春做籌碼,架不住何小姐如此漂亮的女人,就算有兒子又怎樣,何小姐不也能生嗎,母親不受重視,孩子能強到哪裏去。不得不說這世道就是靠本事吃飯,有些手段不得不甘拜下風,誰讓自己沒長那能耐呢。”

  那名太太一邊挖苦一邊盯著我肚子看,手指撫摸著耳垂上的珍珠吊墜,“周局長也四十歲了,生個什麽都歡喜得不得了,他有兒子,何小姐為他添個女兒他正得意,如果再生個兒子做根脈,他還是高興,真是怎麽都好,女人隻要得勢,拉一灘屎都是寶貝。”

  這位太太估計是被小三攪得不得安寧,對我敵意很大,說話陰陽怪氣,幾個夫人打了圓場,罵她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胡姐都說了這是本事,你有本事也搞周局長這樣的男人啊,一股子酸味兒也不嫌寒磣。”

  始終沒攙和但就站在旁邊的一個年輕夫人臉上很失望說,“常老的四個姨太太都沒有露麵,我白準備了印度香料,都沒機會送,我家男人還有事求常老呢,他姨太太愛占便宜,下手是百發百中。”

  挽著我手臂的太太眼睛一亮,“印度香料啊,那是好東西,拴男人拴得死死的。聞一下能搞一晚上不停。常老的二姨太就擅長媚術,聽說是找西域大師傅學的,進門後把大太太差點逼死,連小她十歲的三姨太都不是對手,被壓得可慘了。”

  我疑惑問常老有很多姨太太嗎。

  “當然了,澳門賭王還有四房姨太太,哪個都生兒育女了,常老在珠海比何家在澳門牛多了,有錢人做什麽都不過分,沒錢人做什麽都不對。再說常老是什麽人物啊,自己有勢力,女婿又是喬先生,就算四十房,誰敢說個不字?”

  男人一旦有了錢和權,結發妻子就連一塊餿了的豆腐都不如,他們急著妻妾成群揮金如土,什麽相濡以沫的情分,同甘共苦的恩情,都成了一口唾沫,吐出去都嫌髒了自己的呼吸。

  尤其是依靠老婆發家的,那些事兒提都不能提,是大忌諱,他們最常掛在口頭的一句話,“我虧她了嗎?我幾倍還她娘家了啊!她現在都什麽德行了,我不也沒離婚嗎,我忍多少年了,我夠對得起她了。”

  常老這種身份,有幾房姨太太再正常不過,如果不是念在常小姐的顏麵,也許正室早下堂了。

  周容深結束了那邊的應酬脫身過來找我,他並不認識這群女人,倒是她們主動打招呼,說周局長春風滿麵,一看就是要大喜的人。

  周容深笑說借吉言。

  我身旁的太太將我推到周容深懷裏,他伸手把我穩穩抱住,她笑著倚在桌角,“周局長,這次的喜事如果成真,你怕是要破費不少了。”

  周容深沒聽懂她的意思,他低頭問我什麽。

  我說她們逗你呢。

  我和這些太太揮手道別,拉著周容深快速離開。

  晚宴之後兩天周容深已經買了回去的船票,常老的人再次找到賓館,親自邀請我們到府上用餐。

  我們一再婉拒,可還是架不住對方盛情,說白了不去不行,六個保鏢往走廊上一站,這麵子不給,人也甭想走出珠海。

  常府的住宅不是傳統四合院,而是一座園林,坐落在極其偏僻的一條湖泊後,門口蹲著兩個石獅子,足有一人高,三尺款,比任何地方的石獅子都要氣派。幾乎湮沒了府門。

  府門高處懸掛兩盞紅燈籠,夾著黑匾額燙金的琉璃大字——常府,乍一看氣勢凜然,富麗堂皇。

  這宅子最難得沒有半點殺氣和淩銳,根本不像一個黑老大的居所,倒像是書香門第或者皇族後裔。

  其實真正混黑道的肚子裏多少有點墨水,也懂得風雅,不是滿嘴爐灰渣子張口閉口罵爹操娘的,相反很幹淨,為人處事笑眯眯的,不急不惱,可真怒了,那就是幾十條甚至上百條命。

  我隔著車窗將這套四合院打量了幾個來回,問司機是不是仿照蘇州園林建的,他打開車門迎我,笑著說何小姐好眼力,常老的二姨太喜歡依山傍水的宅子,珠海很難找到,常老動用了所有關係在買下這塊地皮,花費上億建造。

  又是這位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二姨太,把男人收得服服帖帖,難怪在珠海這麽出名,常老好歹也是女人堆裏爬出來的,能如此疼惜一個妾,勢必逆天的手段了。

  保鏢走到前麵推開門,我挽著周容深進去,兩個傭人正站在屋簷下等,說常老馬上下樓,讓我們小坐片刻喝杯茶。

  我從保姆手裏接過茶杯,又忽然想起那位太太說我近期會有喜的事,我遲疑了下,麻煩她為我換一杯清水。

  周容深偏頭問我不是很喜歡喝茶嗎,我笑著說最近改了口味,嫌茶水苦澀。

  他微微後仰,盯著我的臉看了片刻,“口味改沒改我不知道,圓潤了不少是真的。”

  我心裏咯噔一跳,立刻摸自己的臉,“有嗎?”

  他嗯了聲,聲音裏帶著笑意,“是不是太貪吃了。”

  我沒由來一陣慌亂,這幾個月周容深和我做愛沒戴套子,不知是忘了還是覺得不舒服,或者對我的底線放寬了,他既然想娶我,我懷孕也是正常的事。

  可我不隻和他做了,喬蒼也沒戴套子,而且射得很深,我之前這方麵挺不幹淨的,因為一直沒中過所以也沒多想。

  如果之前我特別渴望通過孩子為自己加籌碼,這一刻我真想祈禱老天別和我開玩笑,千萬不要讓我中。

  等了約摸十幾分鍾,常老穿著一身明黃色唐裝從樓上走下來,他唇角叼著玉煙袋鍋,很是爽朗愉悅的笑聲,周容深立刻從沙發上站起來,他們朝對方快走了兩步,握了握手,“周局長肯賞臉,寒舍蓬蓽生輝。”

  “托常老的鴻福,有生之年看到這麽氣派的莊園,也是開了眼界。”

  常老哎了一聲,示意我們都坐下,“周局長是隱形富豪,這些客套話別人信,可騙不過我。要不是官場麻煩多,這種住處周局長怎麽看得上。”

  “常老取笑,我這輩子受累慣了,不是所有人都有您的好命。”

  保姆遞上一隻泡了熱茶的紫金茶壺,常老托在掌心沒有立刻喝,而是將目光移向我,“何小姐喜歡粵菜嗎。”

  我說都好,我不挑食。

  他很滿意,“不挑食的女人就讓男人省心,我家裏的姨太太,每到飯點都是一場惡戰,光廚子就請了三個,一頓略微豐盛的晚餐,從下午兩點開始做,六點都吃不上。”

  “能者多勞,常老寶刀未老,姨太太圍著您撒嬌這才有滋有味,即使爭吵也是樂趣,普通人眼巴巴羨慕您的日子,還求不來呢。”

  他哈哈大笑,“哎呀周局長,這位何小姐可真是伶牙俐齒,說話甜到了人的心窩裏啊。”

  周容深將頭發抿到我耳後,一根手指在我唇上碰了碰,“小妮子年輕不懂事,愛貧嘴。”

  常老有些遺憾說,“可惜我的姨太太不少,真正像何小姐如此聰明伶俐得我歡心的卻沒有。”

  常老話音未落,樓上忽然傳出一聲茶碗破碎的尖銳響動,接著便是女人淒慘的哭嚎和求饒。

  “二姨太您饒了我吧,我真的沒有偷吃,我親眼看到您的黑貓從櫃子裏鑽出來,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動您的東西啊!”

  “你還嘴硬!櫃子的鑰匙在你手裏,貓是成了精能遁地嗎?老爺從泰國給我買來的雪燕,你這種賤命一輩子都吃不上,你是不是活膩歪了?我撕爛你的嘴信不信?”

  周容深沉默不語,垂眸看著手裏的杯盞,水麵浮蕩著一層細細的茶葉末,因為二姨太的驚叫和怒罵而時不時發出幾下輕顫。

  這樣的悍婦還真是少見,吵得房頂子都塌了,常言道家醜不可外揚,誰不願身邊的女人溫順賢惠,在外人麵前給自己掙麵子,二姨太可是把常老臉色氣得難看。

  他將茶壺狠狠撂在桌上,發出砰地一聲重響,怒斥罵夠了嗎?

  樓上的撒潑聲頓時止住,探出一張女人柔媚嬌憨的臉孔。

  當她發現客廳坐著常老,還有兩位客人,立刻收斂了剛才的囂張,笑得萬種風情,“呀,來貴客了,老爺也不告訴我,這是故意看我出醜啊。”

  她穿著一件藕荷色睡裙,兩串細細的肩帶掛著,仿佛隨時都要脫落春光乍泄,她皮膚不白,甚至有些黑,可臉蛋長得很是好看,眉眼深邃像個混血兒。

  她朝我點了下頭,目光從我旁邊的周容深臉上掠過,微微停頓了下,笑得更媚,“這是誰啊。”

  周容深喝茶沒有理會,她也不尷尬,嬌滴滴坐在常老沙發的扶手上,手指搭在他肩膀,輕輕按摩著,“您嚇了我一跳,這麽唬著臉幹什麽呀,我知道錯了還不行嗎。”

  “你知道錯了嗎。”

  二姨太說知道了,我就這個脾氣,心直口快,您不也喜歡我直爽嗎。

  常老臉上的怒意散去不少,二姨太把茶壺拿起來,吹涼後喂到他嘴邊,常老這時已經露出笑容,向她介紹我和周容深。

  我頭一回見到撒撒嬌就能讓男人失了麵子還不怪罪的情婦,這二姨太真是有兩下子,幸好林南隻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沒她顛倒黑白魅惑男人的手段,不然夠我喝一壺的。

  第九十二章何小姐不可多得的尤物

  二姨太在常府明顯一枝獨秀,任何人都在她的壓製下,從她伺候常老的嫻熟周到就能看出,其他姨太太很少能有機會討好這個男人,都讓她搶去了風頭。

  能做妾的女人都不是善茬,能在這常府大院朝夕相處打擂台賽,更不是省油的燈,長相不漂亮怎麽可能擄獲得了常老,而且聽說三姨太比二姨太年輕十歲,這麽好的籌碼都不行,可見二姨太的媚術有多厲害。

  這玩意兒我隻聽寶姐說過,她也很怵,讓她怵的那可真了不得了。

  曾經寶姐頂著第一學生妹的名頭出道,在上海外灘火得一塌糊塗,別看她當時都奔三了,裝嫩裝得一絕,穿上校服紮個馬尾,看一眼男人褲襠都硬,上海高官給她砸了好幾百萬,跟喝了迷魂湯一樣,睡了她一夜第二天早晨就想離婚娶她。

  多少同行甚至籌錢想弄死寶姐,說她擋路擋得太狠,半口飯不給別人留,寶姐這麽牛逼,當外圍半年賺一棟別墅,她卻在最風光時轉行當情婦,不是她樂意,是她沒辦法被逼的。

  和她杠的女人就會媚術,行裏姑娘喊南蠻子,人稱清姐,長相身材都不如寶姐,可那雙眼睛到了晚上真是勾人,她每次出台都會點三炷香,說是討彩頭,其實就是媚術,會這種道行的女人隻要臉蛋稍微說得過去就戰無不勝。

  我們一姐妹兒坐飛機偶遇過鄧文迪,說感覺她就會,因為她長得太普通了,和她釣凱子的手段不符,保準請高人指點過,玩兒媚術。

  當然人家交際的能耐也有,可其實有她那能耐的女人太多了,混到這咖位肯定是有特殊的手段。

  常老沒急著和周容深講條件,很是沉得住氣,他和二姨太打情罵俏也不避諱,周容深是很冷淡的男人,也不覺得怎樣,倒是我對二姨太很感興趣,這女人舉手投足媚得有些過分。

  我們喝了兩壺茶後,常老忽然問周容深會不會下棋,能不能討教一盤,學點門道。

  常老姿態放得這麽低,周容深當然不能拒絕,他笑著說那就陪常老下一盤,獻獻醜。

  二姨太擺好了棋盤,常老讓她去廚房盯著廚子做菜,我站在周容深左側看棋,常老十分幹脆落在棋盤正中間一枚黑子。

  好比下象棋的當頭炮,都是很尋常的路數,周容深圍棋下得非常精妙,他和喬蒼不一樣,喬蒼功利心求勝欲都太強,每一招都狠,狠得能給對方逼出一頭汗來。

  周容深是懷柔政策,文火慢慢熬,熬得對方迷糊了,猜不透套路了,他再發狠。

  他們各自走了十幾顆子後,常老抬起頭看了一眼周容深,“周局長的圍棋看個開局就知道有多厲害,我這個人也是好勝,別人和我下棋都讓著我,怕我不高興找他們麻煩,其實我不喜歡這樣,我混到今天也是真刀真槍,他們不讓我,我就一定不能贏嗎?”

  周容深在棋盤邊角不動聲色布置了四顆白子壓陣,“常老放心,我一定不讓您。”

  常老意味深長說,“我就是相信周局長不買我這個麵子,才一定要討教兩招。”

  他臉上笑容說不出的高深莫測,“不妨我和周局長賭一把大的,這盤棋下贏的那個人,可以向輸的人提一個條件,輸的人隻要不十分為難,都必須應允,怎樣。”

  周容深說這有必要嗎,隻是玩兒一局而已。

  常老指尖轉動著那枚黑子,“我喜歡有籌碼玩樂,周局長不敢嗎。”

  周容深不理會,他當然清楚常老要什麽,雖然他有把握贏,可他也是絕不冒險的人,常老等了片刻隻當陪我這個老頭子開心,這裏是珠海,周局長不明白入鄉隨俗的道理嗎。

  周容深眯著眼緊盯棋盤,他騎虎難下,已經推辭不了了,他說就依常老的意思。

  他應承後常老的棋路明顯有了變化,比剛才平平無奇多了太多狠招,東攻西堵,把周容深艱難布下的局攪得很吃力。

  我隱約看出常老的招數了,和喬蒼那天在茶坊很相像,不知他們這些亡命徒是不是都喜歡堵死別人的同時,也不給自己留有後路,殺法簡直如同自焚一樣。

  周容深舉棋無處可下,才發現自己被逼入了四麵楚歌的絕境。

  他的四角陣被打破,常老設了一個更加恢宏的五角陣,周容深並不是不會,他掉以輕心了,他不覺得常老有這個段位,才到最後被他反壓製。

  周容深笑得有些僵硬,“看來常老要贏我了。”

  “不,白子還有扭轉的餘地,隻是你未必把握得住。”

  周容深盯著棋盤看了許久,“黑子來勢洶洶,確實很難了。”

  周容深說這話看似雲淡風輕,但其實已經有了一絲忌憚,他如果輸了,常老勢必要利用他的權力為喬蒼鏟平一些路,他不答允便是失信,失信於常老,就是江湖規矩解決,周容深掌控幾萬精力,他不怕,但沒必要惹一身騷。

  他答允則意味和這夥人同流合汙,這麽大的把柄,萬一翻船就麻煩了。他顯然低估了常老的棋藝,把他看成胸無墨點的黑幫頭子,卻不想著了他的道。

  周容深懸在半空遲遲不落子,常老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我在這時開口,“有什麽難,我一下就可以打破僵局。”

  周容深拍了拍我的手背,小聲讓我不要胡鬧。

  我冷笑說這盤棋在我眼裏,不過小兒科。

  常老很感興趣望向我,“哦?何小姐如此有把握,能讓我領教一招嗎。”

  我說常老勢在必得,如果我讓您輸了,您答應容深一件事嗎。

  他說當然,君子協定,他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也不會出爾反爾。

  我這才接過周容深手裏的白子,坐在他剛才的位置,他有些擔憂我,手在我腰間輕輕捏了捏,我從容不迫笑,在常老的注視下將白子放回棋盅,猛地掀翻了棋盤。

  無數顆黑子白子拋向空中,交錯縱橫,我和常老對峙於這樣的眼花繚亂之中,他臉上已經沒有了笑意,而我唇角的弧度卻越揚越高。

  周邊狼藉一片,黑白子交融散落到每一處,我托著腮笑說,“何必計較輸贏呢,誰占了上風,誰又落了下風,還不如糊裏糊塗一盤和棋,戰場無常勝將軍,隻要常老的黑子不能趕盡殺絕,容深的白子就有絕地重生的機會,到時候殺得頭破血流兩敗俱傷,黑子還能占上風嗎?興許全軍覆沒也不好說。”

  周容深抿唇沉默,將身體傾斜護住我,他垂在身側的手不著痕跡伸入口袋,眼睛死死鎖定在常老臉上。

  然而短暫的僵持和靜默後,常老忽然哈哈大笑,他笑得很真,也很愉悅。

  “何小姐人美,更智慧,也有膽量,真是不可多得的尤物,讓我十分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