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夫人
  我挽著周容深進入酒店時所有賓客都已經到齊,保安正要將紅毯撤掉,禮儀小姐製止他喊了聲周局長和夫人到。

  保安迅速把紅毯鋪好,站立在盡頭敬禮,禮儀小姐伸手十分恭敬客氣將我們引入紅毯上,不少賓客聚攏在四周,被那聲周局長和夫人吸引了視線。

  其實這裏的夫人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可能是正牌夫人,交際場所商人攜帶妻子出席很少,妻子就像一顆炸彈,隨時會爆炸,而且不如情人年輕嬌美,能給足自己麵子。

  相反官員很少攜帶情婦露麵,不管自己的妻子再如何衰老臃腫,在人前照樣挽著手恩愛無比,其實他們都有情婦,而且有的不止一個,可私生活不檢點被曝出去是要栽跟頭的,能遮就遮。

  官員妻子很大程度上是一塊丈夫的情色遮羞布,是戰略夥伴,感情淡如水,隻剩下為了保住權勢聲譽逢場作戲的合作。出了門在人後看不到的地方,可能連飯都不在一起吃。

  丈夫在外明目張膽拈花惹草,給情婦買幾萬的包,幾十萬的車,甚至幾百萬的房,妻子當然以牙還牙,所以一些會所俱樂部嚴打掃黃,大批的官太太前赴後繼栽進去。

  賓客裏和周容深私下接觸不多的商人都以為我真是他夫人,紛紛過來敬酒巴結奉承,誇讚我年輕美貌,和周局長天作之合。

  我笑著問他們我和周局長很般配嗎。

  他們說當然,郎才女貌一對璧人,周局長在官場的得意,少不了夫人這位賢妻背後的支持。

  我歪著頭笑得明媚奸詐,問周容深是這樣嗎。

  他將我的狡黠盡收眼底卻沒有戳穿,順著我說他們這樣覺得,當然就是。

  那些和他共事的官員則聚集在角落打量我的同時竊竊私語,猜測我是不是周容深從市局保出來的女人,是不是他的二奶,周夫人怎麽可能這樣年輕。

  我大概掃視了一圈,不出意料現場的女伴十有八九都濃妝豔抹,穿著也很奢華,相比之下我的旗袍雖然簡單,卻非常精致亮眼,在一群過於華麗的女人中格外清新脫俗。

  周容深輕輕握了握我挽在他臂彎的手,“剛才調皮了。”

  他這樣的語氣就是沒生氣,我說周局長給我撐腰,帶我出風頭,我為什麽要藏著掖著。

  他眼睛裏含著一抹淺笑,“以前來過嗎。”

  “陪麻爺出席過幾次,他幹女兒多,也不是每次都輪上我。”

  周容深包了我之後對我的底細調查得一清二楚,我跟過哪些人,跟了多久,怎麽結束的,有沒有打過胎,他都了如執掌,我瞞不了,也騙不過,所以不管他問我什麽我都坦白交代。

  周容深目光從不斷朝我張望的賓客臉上掠過,“他們認識你。”

  我招手叫來一名侍者,讓他遞給我兩杯白葡萄,“這些人都是貴胄,怎麽可能把我放在眼裏,他們是想看看到底什麽女人擄獲了周局長,打破了你坐懷不亂的原則,以後投其所好多送你幾個,找你辦事。”

  我喝酒的時候看見自己之前的老熟人,也是圈子裏的嫩模,和我競爭很激烈,她站在一個禿頭矮胖的老男人旁邊,她也看見了我,整張臉上都是對於我今天飛上枝頭當鳳凰的不可置信。

  她當時和我搶麻爺沒成功,背地裏找寶姐罵我太囂張,明明她先看上麻爺,我半路殺出去一點不顧及行業規則,寶姐告訴她誰有本事就是誰的,行業規則沒說不能截胡。

  她氣不過和我撂下一句狠話,讓我等著她弄死我,我跪地求她她都不會手軟。

  她可能也想起了這件事,臉上特別尷尬,目光躲躲閃閃,還試圖擋住她那位跟武大郎一樣的金主,不讓我看到。

  可那位金主很想要巴結周容深,拉著她走過來對周容深點頭哈腰,旁敲側擊問他土地局最近有什麽項目,能不能請他吃頓飯,某某酒樓新來了大廚,江南菜一絕。

  結果碰了釘子,這種諂媚的商人太多了,抬起屁股拉什麽屎周容深心裏門兒清,根本不會賞臉,他能無懼流言光明正大養情婦,其他方麵戳得不穩早就倒台了。

  男人見他沒戲,又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他打量過我的模樣露出驚為天人的表情,“都說周夫人不喜歡熱鬧,所以輕易不露麵,其實是周局長不願意讓別人見識夫人的美貌吧。”

  他笑眯眯給我敬酒,“夫人這身旗袍如果配上一套珠寶,一定更風姿綽約。”

  我推開他遞上來的酒,“我不喜歡金飾。”

  他臉色一僵,那姐妹兒一個勁兒拉扯他,問他走不走,那邊很多人都等著打招呼呢,別在這裏熱臉貼冷屁股了。

  男人有些不滿,警告她不要吵,她根本不想在我麵前用她的狼狽對比我的得意,她看到我傍的男人西裝革履風度翩翩,又大權在握,而她卻搞了一個土豆,她簡直無地自容。

  在她強求男人離開的的過程中男人手腕一鬆酒杯打翻在地上,他頓時暴怒,反手甩了她一巴掌。

  “媽的,老子給你臉了?吵什麽,那些狐朋狗友怎麽能和周局長比!”

  她捂著被打的半邊臉頰雙眼通紅,忍了忍還是沒有抵住尊嚴掃地的崩潰,啼哭著衝出人群消失在宴廳。

  一個人的失意在敵人的得意反襯下,才會崩潰絕望,失魂落魄。

  男人沒有去追,他敬完周容深一杯酒,又提起土地局的事,胡廳長的秘書在這時過來邀請他去說話,他笑著對男人說了聲失陪,沒有理會男人的阻攔和笑臉拉著我迅速離開。

  胡廳長和我想象中很不一樣,腆著啤酒肚,一臉的油光,有點賊眉鼠眼,看著就很圓滑,一般仕途上的人這副長相不是貪錢就是貪色,很少有正直的,相由心生這話真沒錯。

  “怎麽樣,被那些人纏得脫不開身了吧。”

  周容深接過他遞來的酒,“胡廳長再不解圍,我恐怕要被他們灌醉。”

  “人之常情,他們纏的也不是你,是你手裏的權。”

  胡廳長和他碰了一杯,問他怎麽沒有把夫人帶來。

  周容深不願意多談家事,隻說她在家裏照顧女兒。

  胡廳長讓他過去一點,周容深走到他跟前,他拍了拍肩膀,“容深,我退了之後劉副廳要扶正,他那個位置就空了,我已經給上麵透露過,把你安排進來,基本八九不離十,就差省委開會通過了,調上來好好幹,記住我對你的恩情,知道嗎。”

  周容深轉動著酒杯沒有說話,胡廳長看見跟在他身後的我,他問這是誰。

  周容深介紹了我的名字,讓我給胡廳長敬酒,胡廳長沒有拒絕,我在這時突然捂著胸口說有點不舒服,想去趟洗手間。

  周容深說敬了酒再去,胡廳長倒是很隨和,他說讓何小姐先去,酒不急著喝,女人有些時候刻不容緩,咱們男人要理解。

  他說完哈哈大笑,眼睛似有似無往我敞開的胸口看,有一些情色,周容深示意我離開,我找到那天帶我進來勘察場地的服務生,和他進了旁邊有水池的宴廳。

  第十三章出水芙蓉

  水池歌舞的項目定在晚宴開始之前,還有十幾分鍾,所以宴廳內一個人都沒有,我將事先準備好的泳裝換上,外麵罩了一層奶白色的薄紗,紗很透,把裸露的肉體遮蓋得若隱若現。

  這樣其實比完全暴露更誘惑,男人喜歡一點點探究,就像做愛一樣,循序漸進,這個過程妙不可言,一旦沒有任何神秘感,失去了層層剝開的樂趣,男人也不會放在心上。

  我坐在岸邊,一頭長發垂在身後,水麵倒映出我毫無瑕疵的臉孔,我伸出一隻腳在那張臉上輕輕一點,水紋破碎了。

  送我進來的服務生將玫瑰花全部塞進天花板上的吊燈裏,他告訴我隻要我浮出水麵,會立刻搖繩。

  我問他浴袍準備好了嗎。

  他說隻要我上岸就會立刻裹住我。

  有些美妙的東西,遠觀比近看更有意思,不能喂得太飽,在他最想要一探究竟的時候消失,才能吊起最大的胃口。

  我非常清楚今晚這場色誘的重要性,必須成功,絕不能失手。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幫助周容深,我隻要安分守己做他的情婦,他也不會虧待我,但我想要為他做點什麽,因為他比我之前的金主對我都好,也許在外人眼中我們這種女人是吸食人血的妖精,沒有心,沒有良知,可我們也分得清好壞,誰不願意報恩呢,烏鴉還知道反哺,我們到底是人。

  何況保他也是保我自己,周容深在官場當然很清楚其中亂七八糟的門道,他不肯歸順胡廳長,一定是知道這個人有問題,怕受到牽連,他倒了我也完了,周容深屹立不倒,我才能在他身邊平安無恙。

  服務生剛離開宴廳外就傳來一陣男人女人交織的笑聲,隱約能聽到有人在恭維胡廳長老當益壯,聲音正朝這邊飛快逼近。

  我將白紗係好邁下泳池,迅速沉入池底,把自己整個身體都隱藏起來。

  周容深站在岸上不動聲色掃視宴廳的每一個角落,他沒有發現我,但憑借出色的偵查能力,他看到了天花板上的玫瑰花瓣,他不知道我今天會以怎樣的方式迷惑胡廳長,我沒有告訴他,我的目標是胡廳長,可包括他在內也是我想要色誘的獵物。

  給他一點調味劑,他才會在我身上吃出更好的滋味。

  所有賓客都進入宴廳後,胡廳長吩咐秘書可以讓演員下水歌舞,秘書神色慌張從外麵跑進來,他小聲說演員來不了了。

  胡廳長臉色一沉,他問為什麽,秘書說路上出了點事。

  這麽多賓客都在等節目,顯然這一關糊弄不過去,但誰也替代不了,水下歌舞首先要會水,其次也得經過訓練,否則沒有任何美感可言,胡廳長勃然大怒,他告訴秘書去催,不論如何她們必須過來。

  我從水底浮上水麵,將身體完全伸展開,白紗幾乎融化成透明,露出裏麵的紫色泳衣,燈光灑落,籠罩住我姣好玲瓏的曲線,岸上有一些女伴看到了我,大聲喊水下有人!

  胡廳長一愣,也在這一刻靜默下來,他專注看著我在水中的舞動和旋轉,泳館天窗射入進一縷黃昏的陽光,和燈光融合,為我纖細輕靈的身體鍍了一層金色的光芒。

  我換氣的時候看到自己的長發拂動在水麵,岸上鴉雀無聲,我像一條紫色的魚,緩慢靠近岸邊,靠近胡廳長。

  天花板上的燈罩在這時抖落,大片的玫瑰撒入池水中,女伴捂住嘴發出一聲聲驚呼,男人早已沉醉其中渾然忘我。

  我沒有立刻仰起自己的臉,而是將兩條腿搭在扶梯上,平躺於水麵,露出起伏的胸口和一截腰肢,發絲掛著水珠,纏繞住鎖骨,我眯眼透過蕩漾的水波看到胡廳長癡迷垂涎的目光。

  其實這世上有太多身材和美貌並存的女人,然而不是每個女人都有出色的心計,知道怎麽把自己包裝成誘餌,激起對於美色早就司空見慣的男人的興趣,投其所好往往比毫無新意賣弄自己的風情更有勝算。

  我從胡廳長火熱迷失的眼神內明白時機已經到了,男人對女人撩起的欲望隻有短短五秒鍾是最熱烈的,太拿著他反而會錯過這最具有衝擊力的時刻,讓效果減弱。

  我深吸一口氣從水麵躍起,將自己飽滿婀娜的上身暴露在空氣中,岸上圍觀的人群發出不可思議的驚呼,所有男士都將目光死死定格在我身上,我抹掉臉上掛滿的水珠,將濕漉漉的頭發撥弄開。

  癡迷於我舞姿的胡廳長此刻終於清醒過來,他看清我的樣貌露出非常驚訝的表情,“何小姐?”

  我伏在波光閃爍的泳池中央,一頭柔順的長發完全散落在肩頭,因為在水中浸泡太久,原本白皙的皮膚更加瑩潤奪目,我舔了舔唇角鹹澀的水跡,透過模糊水霧看向岸上的男女,胡廳長右側站立著周容深,他臉上是深深的震撼與驚愕。

  他沒有見過這樣的我,甚至他沒有見過這樣的女人。

  風月場上都是妖嬈風騷的美女蛇,蠍子精,男人在用女人做禮物時,為了保險都會把賭注壓在一個尤物上,性感火辣的女人勝算最大,幾乎沒有男人不好這一口。於是這些爺從她們身上嚐夠了千嬌百媚,放蕩淫靡,周容深厭惡那樣的女人,胡廳長也一定膩了。

  我邁上岸,服務生將浴袍裹在我身上,周容深愣在原地忘記了上來接我,他和我隔著虛無的空氣,我從他眼睛裏看到了一絲陌生,對於他完全不了解的我,探究欣賞和更深的欲望。

  我將頭發捋到一側,“胡廳長,演員沒有到,不知道您滿意我這個禮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