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蒼哥
  昏暗中我聽到了周容深的聲音,他讓小姐都出去,秘書將門完全推開,把她們從裏頭帶出來,門扉掩住的地方,露出男人半副身體,黑硬的短發被摩絲固定住,朝後梳成一個油亮的背頭,他一隻手夾著煙,沒有一點要開口的意思。

  比周容深還沉默。

  他忽然往門口看了一眼,我在刹那間對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眸,倒吸一口冷氣。

  一萬個男人裏頭都找不出一個這麽陰這麽狂的。

  看一眼都覺得心慌。

  有些男人的狠厲是藏在骨子裏,有些是暴露在外表,後者頂多是道上的地頭蛇,混混龍,靠坑蒙唬人吃飯,前者才是真毒,也是真成大事的人。

  毒得不動聲色,關鍵時刻殺紅了眼的主兒。

  秘書送走她們返回包房關上了門,侍者問我是何小姐嗎,我說是,他讓我跟他走,他打開斜對麵包房的門,請我進去休息。

  我等果盤和飲料都上齊後,叫進來一個包房公主,塞給她兩百塊錢,問她裏頭和周局長坐在一起的男人是誰。

  她回憶了一下,“跟著來的一夥保鏢喊他蒼哥,媽咪喊喬先生。這場子老板多牛逼啊,名媛俱樂部被掃了的事你知道吧,京圈保利俱樂部後台都沒扛過去,我們場子一點事兒沒有,你想想老板什麽人物,可這位喬先生來的時候老板都是親自出門接的,支會前台酒水全免,周局都沒這待遇。”

  比官場的人台麵還大,那確實來頭不小。

  “幹什麽的知道嗎。”

  公主說不清楚,反正是很大的爺。

  看樣子我猜對了,這男人非官非商,能讓這麽有背景的場子老板畢恭畢敬的主兒,一定是混黑道的,而且是麻爺那種段位的老大。

  我坐在包房裏等了一個小時,周容深的秘書過來找我,他讓我先回去,周局長稍後又加了另外一個應酬。

  我問他那位喬先生走了嗎,他說剛離開。

  我遲疑了一下,也沒問他那人到底什麽來頭。

  秘書把我送到電梯口,問我需不需要車,我想到周容深應酬要飲酒,車還是給他留著,我告訴秘書不需要,他按下三層,電梯門打開後他目送我進去才轉身離開。

  我從會所出來站在路邊等出租,整條長街都是閃爍的霓虹燈。

  城市裏賺錢人的忙碌和有錢人的悠閑形成了巨大反差,前者看後者嫉妒又羨慕,後者看前者憐憫而慈悲,不論是怎樣的角鬥後者永遠都能廣開綠燈笑到最後。

  權勢金錢在很大程度上象征著你是怎樣一個人,是被主宰還是主宰別人,誰都想要掌控自己的命運,在這個社會呼風喚雨。唯一的路隻有不擇手段,男人的不擇手段是奪權,斂財,而女人的不擇手段隻能俘虜男人,得到了男人,就得到了他手裏的一切。

  不遠處路口一輛出租開過來,我朝他招手,他正要往邊上停,左側拐角處的停車場亮起兩盞車燈,車燈朝我的位置逼近,我抬起手擋住眼睛,這兩輛車都沒有看到對方,誰也沒減速,砰地一聲撞到了一起。

  出租車頭塌陷了一大塊,那輛後出現的肇事豪車毫發未傷,在夜色下像一隻高貴的豹子。

  兩車司機從駕駛位下來,出租司機罵罵咧咧,“怎麽著哥們兒,不會開車別他媽走夜路,剛拿駕照就敢出來杠?”

  豪車司機是個中年男子,一身深色西裝,有些商務範兒,很斯文儒雅,他笑著說,“抱歉,是我駕駛的問題,我發動時正和我們老板說話,你這輛車的維修護理全部費用我們老板擔負。”

  出租司機見他挺講道理,也沒繼續罵,站在原地等,中年男子走向車後麵敲了敲玻璃,車窗被搖下來,裏麵人伸出一隻手,遞出寫好的支票,他剛要拿著起身,又被叫回去,不知道說了什麽,中年男子回頭看了我一眼,點頭說明白。

  車窗被搖上去一些,隻敞開一半,男子先把支票遞給了出租司機,“你看夠嗎。”

  出租司機接過去看了一眼,沒有露出特別驚訝欣喜的表情,估計數字不大,他撣了撣說,“能兌現吧。”

  中年男子笑著指了指車,“我們老板能開得起這樣的私車,聘用得起私人司機,還會給你這麽點錢的空頭支票嗎。”

  他說完朝我走過來,用非常恭敬溫和的語氣問,“何小姐,剛才這場突發意外有沒有驚嚇到您。”

  我偏頭看那輛車的後廂,可角度問題我什麽都看不到,隻是一片漆黑,我問他你怎麽知道我姓什麽。

  司機說我們老板認識您,他剛才讓我詢問如果您受到了驚嚇,他也會負責您的一些損失費。

  對於知道我姓什麽連臉都不露的神秘男人,我第一時間想到會不會是我從前的金主,知道我跟了周容深,想借機會拍馬屁送錢,我很冷漠說不用了。

  我轉身走向另外一輛出租,在經過那輛黑色豪車的旁邊,我下意識看向半開的車窗,我看不清楚男人的臉,他的側麵輪廓隱匿在燈光照射不到的黑暗處,隻露出一小塊剛毅的下巴。

  男人旁邊依偎著一名身材火辣的年輕女郎,像是沒骨頭一樣倒在他懷裏,捧著盒子吃草莓,她聲音裏帶著媚笑,喊了聲“蒼哥”,隨後伏在男人肩膀不知道在做什麽,傳出窸窸窣窣摩擦的動靜,男人低沉的悶笑聲傳出,車窗緩慢向上升起,最終完全合上,隔絕了裏麵一片春光乍泄。

  第十一章誘餌

  那幾天周容深特別忙,省裏開會要提拔他做副廳長,小道消息剛放出去,他就成為了官場追逐的座上賓,幾乎所有同僚都在拍他,每天找上門的應酬躲都躲不開。

  可我覺得周容深並不願意,他沒有即將升遷的喜悅,我晚上跪在浴缸外的磚石上給他洗澡,他閉著眼一臉深沉,我問他不高興嗎。

  他睜開眼問我為什麽要高興,我說你要升官了啊,在仕途上混的人,哪個不盼著這一天。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看得我直發毛,他指了指自己腿間,“繼續洗。”

  我看了一眼他無比茂盛的那個部位,水溫熱空氣冷,在冰火兩重天的刺激下越來越蓬勃碩大,我有些臉紅,手伸過去的時候抖了抖,這是我第一次給他洗澡,之前沒有過,也是我第一次在這麽明亮的燈光下看他的私密,挺不習慣的,我小心翼翼清洗擦拭,周容深忽然一把扯住我,將我拖進了水裏。

  我撲棱了兩下滿身是水趴在他胸口,下身被他灼熱頂住,我以為他在浴缸裏就要做,結果他隻是抱著我,沒有下一步動作。

  我隔著濕透的裙子感覺到他滾燙的溫度,我抬起頭發現他正在凝視我,他問我冷嗎。我說周局長用身體溫暖我,怎麽會冷。

  他伸手拿起放在浴缸邊緣的煙盒,抽出一根點燃,我在他胸口細細吻著,將他鎖骨和胸膛上的水珠吮吸幹。

  他啞著嗓子說,“胡廳長這周末六十大壽,請柬給了我,你跟我一起去。”

  這位胡廳長就是力保周容深做副廳的人,可以說是他的伯樂,省內幾個城市的市公安局局長,周容深政績最好,在官場口碑也最好,如果不是前段時間曝出他包養情婦,他是一丁點醜聞都沒有。

  周容深這兩年把我藏得特別緊,見過我的人不多,他這次要帶我去,很明顯這事已經人盡皆知了。

  我問他我能露麵嗎。

  他朝我臉上吐了口煙霧,“我有分寸。”

  “這麽說以後我不用偷偷摸摸了。”

  他笑著問我以前偷摸了嗎。

  “我怕給周局長惹禍,一直裝啞巴。”

  他很滿意我的乖巧懂事,這兩年我安分守己,不管圈子裏的姐妹兒怎麽顯擺炫耀自己的金主,我隻字不提和周容深的關係,我從沒借著輿論給他施壓逼宮,更沒有不知道天高地厚,拿他的寵愛當猖狂的資本,其實他對我身體的興趣已經在減少,做了這麽多次換任何男人都膩了,他之所以還喜歡我,就因為我聽話不張揚,他很省心。

  他按住我後腦,將嘴裏的煙霧渡進我口中,我被嗆得流淚,他也不鬆開,沾著煙絲的舌頭狠狠抵到我喉嚨,我在他掠奪的吻裏軟成一灘泥。

  胡廳長的壽宴在他女婿開的四星級酒店舉辦,五星級太奢侈,三星級又太簡約,四星級就算是故意找茬也挑不出什麽過錯,還很有麵子,一般官太太官二代都是選擇這種檔次,總不能像商人那樣揮金如土,畢竟錢的來路不幹淨。

  我提前買通了酒店服務員,她帶我去了胡廳長筵席的2號宴廳,我發現現場有一處水池,我問她那是幹什麽用的,她告訴我宴會當天會從省花樣遊泳隊請來演員表演水上歌舞,為到場來賓助興。

  我讓她不要把我來過的事告訴任何人。

  我從酒店出來找到寶姐,讓她去江南會所給我弄一套水台的泳裝,江南會所最知名的玩樂就是水台走秀,一群身材高挑火辣的混血模特穿著內衣披著白紗,在水裏走一場,燈光灑下來就像是天女下凡一樣。

  如果有客人肯花高價下去,還可以和模特鴛鴦戲水,就算不下去的看到這麽香豔刺激的一幕也覺得很爽,水台走秀一直是江南會所的壓軸戲,不隻省內聞名,在北方一些大城市也都知道,有些老板還會專程過來玩兒,那場麵絕對是大開眼界。

  我很少求寶姐辦事,她知道我一定有用,也沒問我具體的,下午就給我借來了。

  胡廳長壽宴邀請了一大票商人和官員,公安的,司法的,質檢的,不過沒邀請紀檢的,這麽隆重的場麵還是盡量避諱,一般仕途的都非常發怵紀檢的人,就算胡廳長不介意,這些官也不想和他們碰,所以為了大局一個都沒請。

  秘書趕到別墅時我正給周容深穿西裝,我問他準備了什麽賀禮,他說胡廳長不貪財,不要賀禮。

  我早就想到胡廳長在壽宴上不會收禮,到場的賓客都是權貴,為了拍他馬屁送出手的最起碼都是十幾萬打底,收一個都得出事,他作為一廳之長,搞這麽大張旗鼓,不就是為了宣揚自己不收禮很清廉嗎。

  我對周容深說,“他不在明麵上貪財,眼睛一定貪美色。仕途上的人怎麽可能什麽都不貪呢,爭名奪利,酒色笙歌,他總有想要的。”

  “你有想法。”

  我係好最後一顆紐扣,修長的手指從他喉嚨上掠過,“周局長送上的賀禮如果被他喜歡,會怎樣呢。到時他被喜悅衝昏了頭,周局長提出什麽要求他都會答應,包括不願意上調。他立刻會明白你不想做他的同黨,為他所用。”

  周容深目光落在我緊貼著他柔軟高聳的胸部上,“忽然有些不舍得。”

  他麵無表情將我停在他喉嚨上的手指握住,拂開,“你想怎樣。”

  我含住他耳朵,像一顆水草纏上他的身體,“一定讓周局長得償所願。”

  他用力掐我下巴,迫使我的唇從他耳垂上鬆開,“用你自己做誘餌嗎。”

  秘書在這時看了一眼時間,他小聲提醒,“周局長,筵席還有五分鍾開始,我們趕過去至少需要半個小時。”

  周容深沒有理會他,他警告我不要逞能,胡廳長見過的美人比我的歲數都多,不是誰都能入他的眼。

  保姆將準備好的紅色旗袍交給我,陪我去更衣室換上,她問我戴什麽珠寶,我說什麽都不戴。

  這種場合官太太富太太小三二奶爭奇鬥豔,恨不得把一棟珠寶樓都披在身上比闊氣,比寵愛。頭發更是盤得千奇百怪,我偏要和她們相反,她們簡單的我隆重,她們隆重的我簡單,才能在千嬌百媚衣香鬢影中脫穎而出。

  紅色旗袍太妖豔,妝容就必須清淡,不然會像一個豔俗的風月交際花,火候一般女人拿捏不好,讓所有風情都凸顯在婀娜的身段上,才是擄獲男人的必殺技。

  我從房間出來周容深和秘書已經在車裏等我,他正和秘書交待事情,秘書低頭記錄不經意從車窗看見我,他整個人有些發愣,周容深察覺到他失神,才順著他的視線看過來。

  他麵無表情的臉孔閃過一絲強烈的波動,他對我的記憶停留在各種淺色長裙上,以及不施粉黛的素淨臉孔,根本沒有想到我可以把短式旗袍穿得如此豔麗妖嬈,就像一朵盛綻的紅玫瑰,令世間男人神魂顛倒。

  我彎腰坐進車裏的時候,胸口崩開了一顆盤扣,露出白皙高聳的胸脯,我沒有遮掩,就這樣任由春光乍泄,我伏在周容身肩上,朝他嗬出一口香氣,“周局長願意醉死在我的溫柔鄉裏嗎。”

  他看著我沉默不語,眼底是愈加濃烈的火焰,他很久之後伸出一根手指,抹掉了我唇上豔麗的口紅。

  他有個癖好,不允許我塗抹嘴唇,他厭惡吻到一嘴油膏,所以跟了他之後我再也沒有碰過口紅,我知道他現在根本不是為了吻我,而是不想任何人分享他私有物的美豔。

  他霸道猖獗的占有欲,我從他臉上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我笑得萬種風情,摸向他結實的小腹,“我算不算尤物。”

  他閉上眼睛,“隻是這樣嗎。”

  我偎在他懷裏,用自己柔軟的身體蹭了蹭他,“周局長的女人,當然還有拿手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