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怨氣
  今日一早雨聲淅淅瀝瀝,天色陰沉的厲害。

  “這天氣說變就變。”前幾天豔陽高照,突然氣溫驟降許多。

  沈青雉穿著一襲紅衣,外頭罩著雪白的兔毛大氅,把過冬的裝備翻出來,揣著花紋精美的暖手爐來到楚傾玄這兒。

  他屋裏點著銀絲炭,炭火烘的屋裏暖洋洋,她舒坦喟歎。

  桌案前,楚傾玄坐在輪椅上,依舊白衣如雪。他麵前是文房四寶,此刻正提筆作畫。

  在她進門時,他手中畫筆力重了些,好好的一副翠竹圖,愣是畫得粗壯如鬆柏。這叫他擰眉不悅。

  他似乎開始受沈青雉影響,餘光下意識圍繞她打轉,但這究竟是從何而起?他無聲沉默。

  “你又怎麽了,是誰惹你不高興了?”看出他心情不好,沈青雉好奇地問。

  是你惹的!楚傾玄冷若冰霜地看著她,話到嘴邊卻變成——“你一大早就來我這兒,難道沒其他事可做?”

  沈青雉解開大氅遞給婢女。“其他事再重要,也比不上夫君你重要。與你水乳相融,才是我首要重任。”

  “油嘴滑舌!”楚傾玄臉上一熱。

  這沈青雉怎能如此放浪?虎狼之詞信口拈來,怎比坊間的紈絝還要輕浮。

  沈青雉特喜歡他這副假正經模樣,閑著沒事就想逗他,每當見他麵紅耳赤,她總能心情大好。

  楚傾玄冷哼著,故意撇開頭,不再看她。

  “大小姐。”下人進門時,二人一個坐在桌案前,一個斜倚在長榻上,屋內靜謐,倒是顯得有幾分安逸。

  沈青雉施施然換了個姿勢,“怎麽了?”

  下人湊在她耳邊,小聲低語了幾句。

  “你說什麽?”沈青雉震驚瞠目。

  楚傾玄瞥她一眼,薄唇一抿,才問:“出了何事?”

  沈青雉笑眯眯:“夫君擔心我?”

  “你!”楚傾玄一哽,他憋住一口氣。

  這人怎就不能正經些?剛才她臉色丕變,他也不過是……身形發僵,楚傾玄匪夷所思。

  他這是,在為她操心?他一臉恍惚,不再開口。

  好在沈青雉沒再鬧他,她起身說:“出了一點小情況,我得出去一趟。你傷勢還沒很好利索,等下記得要喝藥。”

  交代完,她轉身出門。楚傾玄望著他背影,徐徐擰緊了眉心。

  他為何要為她操心?為何要在意沈青雉?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模樣?

  半晌,楚傾玄才一臉陰翳地吐出濁氣。

  ……

  沈青雉來到侯府前廳,看見欽天監的人在此等候。

  “下官見過沈姑娘,昨夜林夫人慘死牢獄,且死前留下一封血書。眼下案情未定,但是……還請姑娘隨我們走一趟。”

  沈青雉目無塵下,神色很是冷淡。

  “走吧。”她一步踏出。

  欽天監這邊,她才剛下馬車,就看見幾丈遠外,林家的車馬停在棚子底下。她蹙了下眉,之後隨著人一起進入刑獄。

  欽天監隸屬刑部,專管司法刑法,刑獄陰暗潮濕,牆壁、地麵,布滿已經幹涸的血跡,這地方陰森血腥,讓沈青雉略感不適。

  “娘,您醒醒,您醒醒啊!”前方傳來一個男人嘶啞的痛哭聲,沈青雉認出這是尚書府的大公子林瑞峰。

  林母的屍體停屍在一張長案上,致命傷在心口位置,似乎是被什麽東西捅穿了心髒。

  林瑞峰抱著林母的屍體,雙眼布滿血絲,埋首痛哭。旁邊林父一臉怔怔然,看模樣像被打擊的不輕,兩鬢生滿白發,仿佛一夜間蒼老了十歲不止。

  “大公子,您節哀。”有人同情,上前安慰林瑞峰,卻被林瑞峰揮掌扇開。

  “沈青雉呢?那毒婦何在!我娘生前留下血書,娘是被她害死的!我要她償命!”

  林父見他這樣,欲言又止。像是想說點什麽,可末了,也隻是抹把臉,哀歎不止。

  “沈姑娘來了!”就在這時有人說,林瑞峰聽見清淺優雅的腳步聲,猛然一看,凶狠的眼睛盯住了沈青雉。

  “你這個賤人,還我娘命來!”他咆哮著衝過去。

  沈青雉這趟出行帶來兩名侍衛,見林瑞峰發瘋,侍衛們立即迎頭而上。

  可或許是化悲憤為力量,力大無窮的林瑞峰竟掀翻了侍衛,大手彎鉤成爪,直取沈青雉咽喉。

  沈青雉臉色一凜,突然向後一仰,避開林瑞峰的大手,下一刻林瑞峰長腿如鞭,橫掃而來。

  砰地一聲,她瑩白的小手拍在林瑞峰腿上,將林瑞峰震退了數步。

  “大公子!”

  兩人迅速過招,直至這時欽天監的人才來得及阻撓。

  立即有人分別架住林瑞峰兩條手臂,趕緊將他拖遠些。雖說林母死了,又留下血書直指沈青雉,但畢竟案件未定,倘若沈青雉死在這裏,欽天監怕是不好交代。

  “放開我!沈青雉,你這個賤人,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

  林瑞峰怒吼著,想往這邊衝,沈青雉卻緊緊地擰著眉。

  她沒理林瑞峰,徑自問:“那血書何在?”

  “在這裏。”

  這是一片布料,林母生前從袖子上撕下來的,上麵的每一筆每一劃,都仿佛裹夾著驚人的憎恨,怨氣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