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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國公府。

  “你說什麽!”趙戎端著一杯茶, 手一抖, 一杯茶灑了大半, 他渾然未覺, 上前一步抓住宋振的手問, “你說那是誰的房子!”

  宋振吃痛, 求救地望向一旁的趙九卿, 趙九卿上前掰開趙戎的手道:“做什麽這麽一驚一乍的……平日裏想見你一麵都難,這回巴巴地上門求你姐夫幫忙,卻是查一處房子!你和琳琅縣主近來如何了?”

  “還能如何!”趙戎不想深聊, 望向宋振道:“姐夫,你方才說,那房子是誰的?”

  “得虧是我, 換做旁人還真查不出那房子是誰的!”宋振壓低了聲音道, “那房子在九王爺的名下,從前便聽說九王妃在世的時候, 總喜歡同九王爺扮作一對普通夫妻, 體會市井生活, 所以二人在鬧市裏置了一座宅子, 每隔幾日便會住上幾日。後來九王妃去世, 那宅子也沒廢棄,九王爺每隔幾個月也會去住上一兩日。隻是藏得深, 旁人都不知,也就是九王妃同我母親要好, 曾經提過一句, 你那日一說,我便想起來了,讓人一查,果然是他……”

  宋振說著,隻見趙戎麵色越來越沉,嘴裏還嘟囔著:“怎麽會是他……怎麽會是……”

  趙九卿聽見九王爺,麵色也是一黯,不由自言自語道:“當日若不是咱們阻攔,或許研兒就嫁給九王爺了,也不至後來遇上山匪,我如今一想便覺得難過……”一壁又歎了口氣道,“瞧我,又在胡說什麽。研兒那樣的性子,怎麽能瞧得上九王爺!”

  自從宋研竹去世,趙九卿每每聽聞與她相關的人事便黯然神傷,宋振想起那位明媚的女子也不由有些惋惜道:“前些時候我見過恪靖侯府的老夫人,老夫人還曾提及陶大奶奶,說她頗有幾分才情,便是容貌也與當年的九王妃有幾分相似。沒想到卻是芳華早逝,可惜可惜。”

  他低聲說著,卻不見一旁的趙戎身軀一震。

  趙九卿撇撇嘴道:“與九王妃相似又有什麽好處?旁人都說九王賢良,在我看來他就是個混蛋!”

  “不許渾說!”宋振上前就要捂住趙九卿的嘴,趙九卿橫眉道:“我怎麽渾說了!聽說年初的時候,他在路邊撞見一位姑娘,隻不過因為那姑娘眉眼間同前王妃有幾分相似便強要了回家!那姑娘還是訂過婚的,是與不是!”

  “這事當時不是被壓下來了麽!沒幾人得知!”宋振道。

  “還不是因為他是個王爺,以權壓人!不說這位訂過親的,往前追溯,聽聞他連旁人的妻子都奪!荒唐至此,這種人何以為君!”趙九卿鄙夷道。

  宋振求道:“我的姑奶奶,這些話可不許亂說,近來朝堂局勢混亂,指不定將來他就是……”宋振指了指天,趙九卿“呸”了一聲,就見趙戎直直地站起來,二話不說往外走去。

  “誒,六兒,你上哪兒去!”趙九卿揚聲聞著,隻見趙戎麵色很重,腳下如飛,不由同宋振麵麵相覷。

  出了門,趙戎一路埋頭快速走著,一抬頭,竟不知不覺走到了陶府。

  他的心下驚疑不定,隻覺得腦中的想法匪夷所思——狸貓換太子、囚禁、假死、山匪,所有的詞攪在一起,變成了一個線團,怎麽也找不到線頭。

  在陶府跟前徘徊了片刻,正思量著要不要進去,從側門忽而衝出一個人來,後頭跟著的平寶兒揚聲道:“初夏姐姐,你別亂跑!”

  眼見著那人就要衝撞上一旁的馬車,趙戎快步上前一把將人拉了回來,定睛一看,竟是宋研竹的貼身丫鬟初夏。

  當日宋研竹墜崖時,旁人都以為初夏已經死了,沒想到她命不該絕,留了一口氣。聽說陶墨言費了好些功夫才將她救了回來,隻是她人一直昏迷著。幾日不見,竟是醒了。他定睛觀察她,這才察覺出不對來:初夏平常便寡言少語,可是一雙眼睛卻頗為靈動。可是眼前的初夏,卻……說不出的怪。見了他也不行禮,隻驚恐地瑟縮在一旁,眼神躲閃,身子也發起抖來。

  “初夏……”他低聲呼喚,哪知初夏一聽,忽而甩開他的手,低聲求道:“公子你放開我,我要去找我家小姐,他被人帶走了,我要帶她回來……”

  平寶兒從他身後竄上來,扶住初夏軟言道:“姐姐,小姐就在屋裏,你同我回去吧。再不回去,小姐瞧不見你,可要生氣罰你的!”

  “小姐被人帶走了……她在外麵……”初夏瑟縮地搖頭,平寶兒聞言,眼眶一紅,哽咽道:“初夏姐姐,小姐就在屋裏。你隨我回去吧!”

  這一通勸,好不容易才將她哄回屋子裏,她便乖乖地坐在一旁自言自語。

  平寶兒替趙戎倒了一杯茶,歎了口氣道:“前幾日初夏姐姐才醒過來,整個人就不對勁兒了。大夫說她腦子沒問題,隻是受了刺激,哪日或許就能好了。宋府原打算接她回去,姑爺不肯,說初夏姐姐是小姐心尖兒上的人,不論初夏姐姐變成什麽樣,他都會養初夏姐姐一輩子,讓小姐在黃泉之下也能安心。”

  “小姐最喜歡梅花了……”初夏忽而聲音高起來,興高采烈地站起來,忽而又坐下嚶嚶哭道:“我家小姐被人帶走了,你們救救她吧,救救她吧……”

  “她整日都這樣麽?”趙戎問道。

  平寶兒哽咽道:“整日都這樣顛三倒四。陶壺那日著急,掐著她說小姐已經沒了,她便發起瘋來,狠狠地咬了陶壺一口,說小姐不可能死!”

  趙戎往初夏身邊走了兩步,初夏便縮在一旁,趙戎彎腰,隻見初夏緊緊地握著右拳,小心翼翼地藏著。他直覺有些不對,問平寶兒道:“她手裏握著什麽?”

  平寶兒道:“不曉得是什麽!那日她被救回來之後就一直拽在手上,旁人怎麽掰都掰不開。若是逼急了,她便會咬人。稟了姑爺,姑爺說隨她去,隻要她高興就好!”

  “就這麽樣,過了這麽多天?”趙戎輕聲問著,平寶兒點點頭。

  趙戎緊緊盯著初夏的手,隻見她的虎口邊緣露出一條絲線來,趙戎上前要奪,初夏忽而掙紮著要往外跑,被趙戎一把抓回來,在後頸上狠狠一劈,初夏昏死過去。

  “六爺!”平寶兒低呼出聲,趙戎擰著眉頭用力掰開初夏的手,隻見她掌心露出一截蜜藕色的布料,布料上還有一小截的萬福紋,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金耳環,上頭鑲著一顆小小的東珠。

  “這是……”平寶兒蹙眉道,“這是小姐的耳環,還有這布料,也是小姐裙子上的!當日小姐……穿的就是這條裙子!隻是……”

  她欲言又止,趙戎趕忙問道:“可是什麽?”

  “當日小姐的……屍首運回來時,我就在一旁,她的衣服完好無損,我看這塊布,倒像是小姐衣服袖子上的一截,可我確定,當時她的衣裳沒有破損。這塊布,初夏姐姐是打哪兒來的?”

  “你確定麽?”像是溺了水的人,忽而抓住了一塊浮木,趙戎亮著一雙眼睛問平寶兒。

  平寶兒點頭道:“我確定!這件衣裳小姐最喜歡,我不可能記錯!”

  趙戎倏然站起來:“陶墨言呢!”

  “聽陶壺說,九王爺方才派人請姑爺過府一敘,這才走不遠……”平寶兒話應剛落,隻見趙戎麵色一凝,沉聲道:“壞了!”

  快馬揚鞭緊趕慢趕到了九王爺跟前,門房說,陶墨言早早就已經進府了。趙戎眼睜睜看著大門不得而入,好不容易尋了個借口,說有事求見九王,門房隻說沒有拜帖,誰都不能進去。

  正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時,一輛馬車緩緩停了下來,從馬車上走下來個紅衣少女。趙戎眼前頓時一亮,如見了救星一般上前喚道:“琳琅!”

  “你怎麽在這兒?”琳琅縣主見了他,高興地咧嘴,過了片刻又覺不對,狐疑道:“你平日裏見了我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今兒怎麽一反常態,自個兒湊上來了?”

  “有事兒求你唄!”趙戎幹脆利落的攤手,嘴角揚起來,笑得十分諂媚:“王爺約了我見麵,可惜我沒帶拜帖,進不得門,你是要進去見宋王妃娘娘麽?捎帶上我一程唄!”

  琳琅狐疑地上下打量他,隻見他一副討好的模樣,心裏頭不由地歡喜,笑道:“讓我帶你進去也成,你誇誇我唄!”

  “這……”趙戎遲疑了片刻,琳琅轉身就走,“不肯就算,反正不是我求你!”

  “好好好,誇誇你……”趙戎硬著頭皮道:“你溫柔善良美麗可愛端莊大方高貴典雅舉世無雙……”連說了好幾十個成語,終於把琳琅說得眉開眼笑,他跟在琳琅後麵,總算混進王府。

  到了中途,二人分道揚鑣,趙戎一路問下人王爺何在,費了好大功夫總算摸到西花廳,隻聽西花廳中傳來“呼呼謔謔”的打鬥聲。

  他心裏頭咯噔一跳,快步走過去,隻見陶墨言和九王爺二人各執一槍,二人爭鋒相對,殺氣騰騰正在對打。陶墨言處處避讓,九王爺卻是刀刀中他要害,趙戎在一旁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想要出聲又怕刀劍無眼傷著陶墨言,正要開口,二人忽而過了一招,九王爺大喝一聲,將陶墨言手上的槍震落在地,槍頭直抵陶墨言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