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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這幾個廢物, 讓你們幹點小事都幹不好!”滿麵怒容的女子提高了音量, 抬手一巴掌狠狠摔在來人的臉上。幾個男子戰戰兢兢地束手站著, 歉意道:“姑娘讓我們綁人回來, 原本也是順順利利, 哪知道半途殺出個程咬金, 那廝衝將出來。看起來是個厲害角色, 與我們糾纏了許久。若不是我們人多,隻怕那小娘們也會被他搶了回去。眼見著周圍有人來,我們一著急, 索性將人帶回來……”

  “帶他回來做什麽,既是難纏的角色,索性弄死算了。”女子輕蔑地說道。

  其中一男子粗聲粗氣地反駁道:“綁人是一樁生意, 殺人又是另外一樁, 一碼歸一碼,若你想讓咱們兄弟替你手上沾血, 這價錢總得再算算!”

  那人湊近了, 在女子身上上下摸了一把, 淫-笑道, 若是你花想容花姑娘能和我共度一夜春宵, 這價碼自然另算!”

  “去去去,誰稀罕你們!”女子媚眼一抬, 好生打量一群男人,輕笑道:“就憑你們, 也敢爬上老娘的床?”

  一壁說著, 一壁將人往外趕。

  有丫鬟走近了,輕聲道:“小姐,那位姑娘醒了。”

  ******

  宋研竹在一片混沌中醒來,睜開眼,隻見自己置身在一座柴房之中。雙手被反剪著,她渾身打了個冷戰,低頭看看自己,渾身都是濕漉漉的。或許是從水裏撈出來久了,身上的水幹了大半,衣服黏在身上,同汗水、河水以及柴房的泥土全部混在一塊,看起來很是狼狽。

  陶墨言就在她觸手可及的位置,隻是他顯然情勢更加危機:他身上有多處刀傷,刀口極深,皮膚綻裂開,泛出裏頭的嫩肉,上頭凝固著一層鮮血。他的麵色蒼白,雙目閉著,依然是昏迷的狀態,宋研竹仿佛能聽見他的□□聲:他一定是痛極了,眉目緊鎖。

  事情都來得太快,甚至宋研竹回憶起來,有些細節都記不清了,她隻記得當時老劉頭一路唱著詭異的號子,一路往湖麵劃去。漸漸的,老劉頭劃船的路線便有些偏差,宋研竹起疑心時,老劉頭已經將船開進蘆葦蕩,宋研竹要攔,老劉頭忽而回頭,對著她們三人說了一句“對不住”,整個人便往水裏跳下去。

  不及宋研竹反應,好些個黑衣持刀男子忽而或從水麵下,或從蘆葦蕩中冒出來,將她三人團團圍住,初夏和平寶兒要攔,俱被他們扔下水去。就在她措手不及時,陶墨言及時趕到,他雖極力爭鬥,可依舊是雙拳難敵四手,敗下陣來。

  宋研竹眼睜睜看著陶墨言倒下,眼睜睜看著他被裝入麻布袋中。而後,她的眼前一黑,自己也被帶到這個陌生的地方。

  “宋研竹……宋研竹……”一旁的陶墨言忽而低聲喚著她的名字,宋研竹挪了挪身子,試圖想要喚醒他,卻見他疼得全身縮在一塊,手也被反剪著。宋研竹用手背試試陶墨言的頭,心下一涼:許是傷口發炎,他開始發燒了。

  外頭忽而吵吵嚷嚷起來,宋研竹豎起耳朵隻隱約聽到“花想容”三個字,後頭便是一連串男子的□□,宋研竹心底裏升起一股寒意,不由自主地往陶墨言的身邊靠近了,聲音裏帶了一絲顫抖:“陶墨言,你醒醒,陶墨言……”

  花想容……花想容!宋研竹忽而想起來,上一世她曾聽說過一個駭人聽聞的故事:有一個妓院名叫花想容,明麵上是一處風流煙花地,實際上,數年來不斷拐賣良家婦女,若有不從,便會被丟入荷花塘中。算起來,也該是兩年之後,花想容的當家的,一個名喚花想容的女子,竟瞎了眼將當朝寧舒郡主誤當做普通女子綁入妓院,後被一舉擊破。

  當年這件事震驚了整個朝廷,民間的百姓也是議論紛紛,而議論最多的也是那些被拐入妓院的女子:大部分的姑娘進了這種地方都脫了一層皮,最終被打怕了也就從了,他們或被賣入了其他窯子,或被賣給富商做小妾,那些抵死不從的,最終下場卻是極為悲慘,光是從花想容的泥潭中挖出的女子屍首便有上百具,大部分都是被折磨致死……

  宋研竹不怕死,可是一想到會受到的屈辱,心中便升騰起一陣寒涼:這不是拐賣,這應當是蓄謀的綁架。老劉頭那縱身一躍充滿了歉意,便是最好的證明。

  陶墨言不自覺地往宋研竹身邊靠近了,似是感受到溫暖,在挨近她的地方停了下來,宋研竹這才看清他的臉,一時間心跳頓了一頓,嗓子眼裏似是堵上了什麽,發不出聲音來:方才他側著臉,她沒看清,他的右臉上,從眉骨至右耳,深深的一道刀痕貫穿,血跡凝固在臉上,看著有些滲人。

  “陶墨言……”宋研竹的聲音有些顫抖。

  門吱呀一聲響了,宋研竹倏然抬頭,就見一個身子妖嬈的女子走進來,一雙好看的丹鳳眼,舉手投足都充滿著一股媚態。見二人靠近了,竟也不覺吃驚,挑了眉輕笑道:“沒想到綁回來的,竟是一對苦命鴛鴦……”她走近了,伸手托起宋研竹的下巴,嘖嘖搖頭道:“怪不得那冤家這麽喜歡你,原來長得這般標誌。也不枉他千辛萬苦把你弄了來……”

  宋研竹抬頭望了她一眼,默默地低下頭去。那女子顯然吃了一驚,輕聲笑道:“果然是個硬氣的,你不好奇這是什麽地方,我又是誰?”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你若願意告訴我,我又何必問。再說,知道了這些我也未必能走出去,我知道又有何用?”宋研竹輕聲笑道。

  那女子眼睛一亮,忽而生出興趣來,輕輕一擊掌道:“有意思。若是到花想容這兒來的姑娘都如你這般知情識趣,倒也省了我不少功夫。”一壁低下身去,如花似玉的臉上忽而生出一絲怨毒,用長長的尾指指甲劃過陶墨言臉上的傷口,笑得燦爛嫵媚,“這世上,竟還真有人肯為了另外一個人去死。隻是,我最討厭看的就是這種你儂我儂的戲碼,又不是戲台子,唱什麽大戲!”

  一句說完,忽而站起來,提起腳來狠狠踩在陶墨言的胸口上,陶墨言“唔”地一聲,乍然睜開雙眼。宋研竹也不知怎得,忽而心一酸,想要撲將上去時,身子一動,卻是硬生生忍住,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冷笑道:“踩吧,踩死他最好。”

  “喲,”花想容側了身望她,“莫非是因愛生恨?這個好,我最喜歡看有情人終成怨偶。”說完“嘖嘖”地看著陶墨言,輕聲歎道:“這幫人可真不懂疼惜人。這臉長這麽俊也能下得去手,一斷就斷他這麽多根肋骨……嘖嘖嘖,這手也斷了。也是硬氣的,竟還能撐這麽長時間……”腳下再用力,眼睛卻是一動不動地望著宋研竹,見宋研竹麵不改色,她忽而失了興趣,嘖嘖道:“真是個沒良心的,他這樣舍命救你,你還盼著他去死。”

  “不過是個負心郎罷了,誤打誤撞被你們一並擄了來,也正好。這位姐姐若是疼惜我,不如一並弄死他,也算為名除害了。”宋研竹好不膽怯地迎上去,同她對視,

  是個殷勤不定的女子。前一刻還猶如地獄魔刹,下一刻卻春光滿麵,輕輕捏起宋研竹的臉,輕聲調笑:“口是心非不是什麽好品德。你這臉真好看,不知他用完了想把你送哪兒去,嘖嘖,若是當個頭牌,老娘這兒必定客似雲來!”

  瞧著雲淡風輕,卻是手上重重一用力,宋研竹扭頭不及,便被她往嘴裏塞了一顆黑色的藥丸,過不得片刻,便覺手腳無力,頭昏腦漲。

  “別怕,不過是些軟筋散。我這人,還是很是憐香惜玉的。我也是女人,最懂怎麽疼女人!”

  她輕聲說著,臉貼近宋研竹的臉,嘴唇在她的耳邊,唇邊吹氣如蘭。宋研竹渾身無力,心底裏卻泛起一陣惡心,忍不住啐了她一口,她卻淡淡抹了把臉,臉一沉,拍拍手,進兩三個人,“醜奴,帶她去收拾收拾,收拾好了送去客人那!”臉上淡淡一笑,“又該到咱們收錢的時候了!”

  領頭的女婢確如其名,皮膚雖是白皙,可是臉上卻有好幾道劃痕。指揮著餘下幾個丫鬟,二話不說摻起宋研竹便往裏間走,大約也是常做這樣的事情,手腳利落地將人丟入浴桶中,蠻橫地搓洗著,前後一到一炷香時間便將宋研竹撈出來,穿衣打扮妥當。宋研竹手腳酸軟,頭昏昏沉沉,竟連舌頭也是麻的,從頭到尾隻能任由他們處置。待最後,宋研竹被扔入一個不知陳設精巧的房間中,所有的婢女都退下了,隻剩下那個醜奴。

  也不知是不是宋研竹的錯覺,她總覺得這個醜奴似乎認識她,在洗漱的過程中有意無意地多看了她兩眼,旁人若是下手狠了,她還會瞪她兩眼。此刻二人共處,她又束手站著,好生地看了她兩眼,最後卻是自顧自地搖搖頭,苦笑著塞了一顆藥丸道宋研竹的嘴裏。

  宋研竹這才覺得自己的舌頭活泛了起來,輕聲道:“姑娘,我想問問這是那兒,他們為什麽要綁我到這?”

  醜奴一怔,搖頭道:“不知道。”頓了頓又道,“你若想活命,就好好聽話。”

  話不多,宋研竹卻是聽出了一絲生機,挽著她的手道:“這位姐姐是建州人麽?”

  醜奴身子再一頓,提眼看她,正想開口說話,外頭忽而傳來“哈哈哈”的笑聲,宋研竹眉頭一皺,隻聽聲音格外熟悉,待人進門,她心頭的怒氣一拱一拱地湧上來,厲聲道:“原來是你這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