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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研竹走出去的時候, 外頭已經一片狼藉, 張氏攔在門口, 對她直搖頭:“小姐千萬別出去!”

  外頭傳來李旺低低的哀求聲, “各位爺, 求求你們高抬貴手放過小店吧!小店小本經營, 著實經不起你們這樣打砸啊!”

  不知又是什麽落了地, 砰地一聲巨響,李旺依舊低聲道:“各位有話說話,何苦如此這般?”

  宋研竹蹙眉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張氏搖頭道:“方才我一開門, 那些惡煞像是早就等在門外似得,一窩蜂便衝進來,瞧見什麽都摔, 我家相公要攔他們, 他們二話不說便將她打倒在地。我和相公都是本分人,在這條街上經營了這麽多年的糕點鋪子, 從來與人和氣, 我實在不知為何今日竟碰觸這樣的黴頭, 遇上這樣的煞星……”

  “莫不是遇上了劫匪, 這樣光天化日的, 竟沒人來管麽!”初夏憤憤道。

  宋研竹道:“任由他們這樣打砸也不是辦法,街坊鄰居沒人幫忙麽?”

  張氏抹了把淚道:“街坊鄰居也都是老實本分人, 誰也不想沾惹這些煞星!相公讓我對小姐說,外頭那幫人都是蘇州城裏的混子, 小姐千萬別出去!咱們皮糙肉厚不怕, 即便是鋪子被人砸了也能從頭再來,小姐可萬萬不能有任何閃失!”

  “蘇州城裏的混子又怎麽會盯上你一個小小的糕點鋪子?”宋研竹沉聲道。

  張氏搖搖頭,外頭忽而傳來一聲李旺的慘叫,她抹了淚對初夏道:“看好小姐,萬萬不能讓她出去!”

  一壁說著一壁快速走了出去,宋研竹心裏一動,初夏和平寶兒忙攔著她,搖頭道:“外頭那幫人可都是不講理的!”

  宋研竹無法,隻能趴在門邊上聽,隻聽外頭混亂成一團,有個人粗聲粗氣道:“你這分明就是一黑心店。萬煥樓的花魁杜十娘你可曉得?她就是吃了你家的糕點,才鬧得上吐下瀉!杜十娘是何等精貴的人,卻被你一黑店鬧得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她對人笑一笑便是百兩,讓人摸摸小手便是千金,因為你她損失了多少銀子!李旺,我可告訴你,今兒你要是不拿出些銀子賠她,我定要拆了你這屋子!”

  “杜十娘,哪個杜十娘!”李旺求道:“她的名字我確實不知道,但是我家的糕點絕不會有問題。我在這經營了十多年,從未有人說過我家的糕點有問題。這位爺,您定是弄錯了啊!”

  “你這是說爺冤枉你了?”那人冷聲道:“這一條街我不冤枉旁人,為什麽獨獨冤枉你!李旺,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他怒喝一聲,“砸!”

  “別別……”張氏哀求道:“這位爺,你說,你說得多少錢賠償那位小姐才成!”

  “這就對了麽!”那人輕聲一笑,道:“我家小姐心慈,也不用太多錢,就……一百兩銀子吧!”

  “一百兩!”張氏身子一軟,哭道:“就是把我這鋪子賣了也沒這麽多錢啊!爺,我這是糕點鋪,不是什麽金店……”

  “拿不出錢來,我便每日找你聊聊,我這些兄弟可有空的很!”那人趾高氣昂威脅道,末了,輕笑道:“你也別怕,大不了把這鋪子賣了,總能值個百八十兩銀子!”

  “你你你……”

  外頭忽而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想來是李旺氣不過,竟衝上去要同那人廝殺在一塊,最終吃了大虧,張氏呼天搶地道:“青天白日的,你眼裏還有王法麽!”

  “王法!老子在這條街上便是王法!”那人哈哈大笑。

  “真是……”宋研竹在門後聽得氣急萬分,初夏卻牢牢拉著她不讓她出去。她正暗自氣惱,平寶兒趴在門邊道:“小姐,外頭好像不大對啊!”

  宋研竹靜心一聽,隻聽方才還噪雜叫囂的那些人聲音都消失了,張氏的哭聲沒了,李旺的哀求聲也戛然而止。方才還囂張跋扈的男子忽而“哎”了一聲,另外一個男子尖叫一聲——

  “大哥!”

  宋研竹推開初夏,將門開出一絲門縫,隔著門縫就見一個著墨色長衫的男子背對她站著,腳下踩著一個哀求不止的男子,那男子似是手臂斷了,臉上正大顆大顆落著汗,一旁站著五六個臂膀渾圓的漢子皆是一臉震懾。

  宋研竹身子一震,就聽那男子神色淡淡地對踩在腳下的人道:“若真毒死了人,告官便是,管你什麽杜十娘杜九娘,總有人替你做主。可若是刻意尋釁滋事,勒索敲詐,這事兒可不能這麽善了……你說對吧?”

  他的神色淡淡,可腳下卻狠狠用力,不偏不倚,正好踩著他脫臼的地方。腳下的男子臉色大變,冷汗越發撲簌簌往下掉,連聲道:“是是是……”

  男子臉色未變,輕笑道:“你說你那個杜十娘,她對人笑一笑便是百兩,讓人摸摸小手便是千金,那一天下來總得賺個好幾千兩銀子吧?這錢,我們得賠你。”

  “啊?”腳下的男子一愣,李旺也是怔了一怔,就看男子越發沉了臉色,言語間帶了幾分狠厲:“不巧的是,我最好吃的便是這家店的糕點,在我眼裏,一顆豆沙包都得百兩,一個水晶盞就得千金,你砸了這一地……”

  他輕輕一笑:“你得怎麽賠我?”

  宋研竹臉色大變,一旁的初夏嘴張了合,合了張,訝異萬分地問道:“小姐,我沒看錯吧?那個是……是陶家大少爺?”

  平寶兒忍不住拍了拍雙手,搖頭歎道:“小姐,他好像真是陶大少爺啊!嘖嘖,從前便聽六爺說過,陶大少爺發起怒來也是相當可怕的,今日總算是見識到了!厲害,真是厲害!”

  “……”宋研竹默默地趴在門邊,歪著頭想:這到底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還是冤家路窄?還是狹路相逢勇者勝?

  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你他媽到底是誰!”旁邊有男子蠢蠢欲動,齊齊使了眼色就要上前救人,陶墨言眼睛一圓,抬腳便衝向那些人。宋研竹隻覺得眼前一陣花,過不得片刻,那五六個人竟全數倒在地上,哀聲遍地。

  過不得多久,屋子外忽而啪啪啪三聲響,宋研竹望去,隻見又一個著官服的人走進來,身後跟著三四個捕快。陶墨言一臉書生模樣,一段時日不見,更加清瘦了,捕快瞧見他時相視一望,有些訝異。

  倒是著官服的那個人輕笑道:“濫用私刑可是要入罪的。”

  “我這是仗義勇為,周知府深明大義,想來也是明白我的。”陶墨言輕聲一笑。

  宋研竹定睛一望,方才想起來那著官服的人她是見過的:周子安,全大齊最年輕的知府。比陶墨言虛長幾歲,聽聞二人在京師便認識,一見如故。

  細細想來,周子安上一世這個時間的確是在蘇州做知府……宋研竹上一世隻同他見過兩麵,卻很是欣賞他的風趣幽默。

  地上的人乍然見了周子安,眼睛都亮了,忙求道:“知府大人救命!”

  陶墨言輕笑一聲,沉了臉道:“陶壺!”

  “嗯?”陶壺趕忙上前,陶墨言掃了一眼腳邊的人,道:“搜身!看看他們身上都有多少錢,都給我拿出來。錢不夠,就給我把他們的衣裳都扒了!”

  他彎下身子,帶了一絲玩味道:“衣裳是給人穿的,不是給不知廉恥的玩意兒穿的。”

  “周知府救命!打劫啊!”又有男子低聲求道,周子安轉了一圈,假裝沒聽見,輕聲笑道:“誰在叫我?”一壁說著一壁對隨行的捕快道:“外頭似是有人在叫我,你們隨我出去看看!”

  說著話,人真的就走了。一群混子傻了眼,奈何被陶墨言教訓狠了,渾身都不能動彈,眼睜睜任人擺布,最後被脫了個幹淨,一個個捂著臉被捕快帶走了。

  宋研竹整個人都震驚了,隔著門縫呆若木雞。初夏推了她一把,低聲道:“小姐,陶大少爺好像朝咱們這兒看過來了。”

  宋研竹身子一偏,趕忙躲了起來。

  那一廂,陶墨言淡淡收回視線,將從混子身上搜來的二十多兩銀子交到李旺手上,輕聲道:“拿著這些銀子重新購置家什,可夠?”

  “夠了夠了!”李旺忙接過錢,張氏上前連聲道謝,他輕輕搖頭,忽而偏過頭,重重咳嗽起來。

  周子安凝眉問道:“怎麽身子變得這樣差,從前也不會這樣……”

  陶墨言瞪了他一眼,他趕忙噤聲道:“好好好,你不說我不問便是!”一壁對一旁戰戰兢兢的李旺道:“這幫人今兒來得蹊蹺,也不知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我總有法子撬開他們的嘴的。”

  見陶墨言還杵在原地,周子安沒好臉色道:“英雄也當過了,還在這等著人家請你吃飯呐!到我這兒來也不見你給我個笑臉,打了架收拾不了了才找我,你可真夠可以的!”

  伸手便箍住陶墨言的脖子,二話不說便往外拉。

  待他走後,宋研竹才從屋後出來。張氏一邊落淚一邊收拾東西,宋研竹蹲下身子同她一塊撿著地上的糕點,她一抬頭,臉上的淚都來不及拭了,忙擺手道:“怎麽好讓小姐做這些的……”

  “別這麽見外,旁的我幫不了你,這些我總能做的。”宋研竹低聲道。

  外頭站著一群人,就在宋研竹低頭的身後,一輛馬車從人群中緩緩穿過。馬車上,一個嬌媚的佳人依偎在男子的懷裏,有些擔憂道:“榮大爺,那些人可都被抓起來了,不會出什麽事吧?”

  男子的目光忽而變得陰鷙,涼涼道:“怕什麽,不過是抓進去兩天便能放出來了。”

  佳人見男子目光直直望著店鋪中彎腰的女子,不由有些吃味道:“嘖嘖,瞧見美人便挪不開眼兒。那姑娘又是誰?”

  男人輕聲一笑,輕佻地俯下身子,將頭埋在佳人的胸前,呢喃道:“管她是誰,反正最終都會是我的。”

  ******

  李旺的鋪子拾掇了半天都拾掇不清楚,見張氏落淚,李旺索性將東西一丟,對張氏道:原本也想換新的,這下正好,這些東西都不要了,咱們換新的去!”

  張氏心疼那些東西,李旺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若是讓你瞧這些東西難過,還不如不要!你笑一笑,不比這一堆東西值錢?咱們累了這麽些年,他們砸就砸了,正好讓咱們好好休息休息!”

  張氏臉一紅,嗔了李旺一眼,一壁低頭道:”好,休息幾日,正好讓你好好養養身子!”

  二人一拍即合,宋研竹在一旁看得歎為觀止。

  經此一遭,幾人也算是共患難了。到了晚上,張氏特意做了一大桌子菜,特意來請宋研竹,宋研竹瞧了一眼,鼓掌歎道:“這可都是我愛吃的!”

  自個兒落落大方地坐下,一壁又讓初夏和平寶兒也坐下,張氏見狀,低聲對平寶兒道:“我生怕小姐會嫌棄咱們是下人……”

  平寶兒壓低了聲音道:“小姐前幾日就想同咱們一桌用飯的,就怕約束了你和李大哥,才沒來的!”平寶兒頗為自豪道,“咱們小姐同旁人不同,她待下人最是親厚,也從不把咱們當做奴才使喚,她是個好小姐!”

  張氏連連點頭,趕忙招呼宋研竹吃菜。宋研竹見李旺不在,問道:“李大哥呢?”

  “他做了些糕點送去給臨屋的書生了……”張氏心有餘悸道:“今天若不是有他,隻怕咱們都得死在那些混子手上。說起來,真是看不出來,我和相公一直以為他不過是個書生,瞧著文文弱弱的,身子也不大好的樣子,打起架來竟這樣厲害!有他在,我和相公都覺得安心。”

  “你說的那個……替你的糕點取名字的書生,便是今兒幫你打混子的那位……公子?”初夏驚訝問道。

  張氏點點頭,道:“就是那位公子……”

  “他……一直住在隔壁麽?”初夏偷偷望著宋研竹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道。

  張氏搖搖頭道:“就在小姐來之前四五日的樣子那位公子才出現的。隔壁原本住著一戶人家,搬到金陵去了,屋子空了一年多,總算來人了。那位公子看著很和氣,每日都會和他的小廝來這買糕點,說話溫文爾雅,很是讓人喜歡。”

  她說著說著,忽而捂著嘴輕笑道:“小姐不曉得,那位公子長得這是真俊呐,也不知娶妻了沒有,隔壁老王還想讓我問問……他家那個閨女,似是瞧上人家了。今兒他一出手,估計方圓的姑娘都得來問問。”

  “旁人瞧得上他,他未必瞧得上人家呐,許人家早就有心上人了呢!”一旁平寶兒接過話頭道。

  “那可不是!”張氏笑道:“我瞧那公子不是普通人,也許家中早有妻妾也說不準。”

  一壁說著,一壁提起酒杯謝宋研竹,宋研竹二話不說一飲而盡。

  這一頓是賓主盡歡,平寶兒頑皮,纏著張氏道:“李大嫂,你和我李大哥怎麽會成親呢?”

  想起往事,張氏臉一紅,幾杯酒落肚,話頭也開了,眯著眼笑道:“你李大哥和我當年出自一個村子,打小我就以為他討厭我……你別看他這會好,年輕時候他就跟黑麵神一樣不苟言笑,瞧見我就板著臉,我瞧見他便犯怵。那會年歲不好,柴米又貴,家裏養不起這麽多孩子,便將我們都賣了,可巧,都賣在金家,都是出自一個村子的,互相幫襯的機會就多,一來二往便知道他是個麵冷心熱的人。後來金家大爺便作主讓他娶了我……”

  她說著說著眼裏多了幾分柔情,“後來我才知道,他呀,那會一直板著臉,是因為見了我就緊張。他以為我也討厭她,所以心裏害怕,一害怕,臉就更臭……若不是機緣巧合之下讓我能了解他,可能真就錯過了。”

  “李大哥現在挺能說的呀!”初夏捂著嘴笑道,張氏愣了一愣才明白過來初夏是在打趣她,臉雖紅,卻仍說道:“剛成親時,我們倆都不說話,話都悶在心裏,差點都要鬧和離了,後來我便對他說,若要長久過下去,悶著是不行的,我又不是神仙,猜不透他心裏頭想的是什麽,他有什麽想法一定得告訴我,否則我就不跟他過了!他一害怕,往後就什麽都對我說了……年歲一長,便有些沒臉沒皮……”

  宋研竹哈哈大笑,笑過之後,心頭忽而一動,眼前忽而浮現前一世陶墨言那一張不苟言笑的臉。上一世的他對她究竟是什麽感情?她分明記得,即便最初他不喜歡她,即便最初是陌路,但是他待她一直彬彬有禮,如對所有的陌路人一樣。

  後來她嫁給了他,即便是不如他的心意,他也隻是有些惱怒,而後相敬如賓。

  及至後來,冰雪漸漸消融,在一點一點的相處中,她能感覺到她的變化,那一瞬間她甚至以為陶墨言能喜歡上她。他想教她畫畫,教她防身之道,教她待人處事,甚至想要帶她去杏花林,帶著她去了旁人甚少踏足的清泉山莊……

  她以為一切都將發生變化時,他為何對她變得厭惡……

  趙思憐……是因為每每他出現時,她都在疑似“欺負”趙思憐,讓他心生厭惡?因為她性情大變歇斯底裏,還是因為……他當真愛上了趙思憐?

  問題的症結究竟在趙思憐的身上,還是他們之間出現了她所未知的罅隙?

  那張床呢?

  宋研竹心漸漸涼下來,前一世的一切變得模模糊糊,當年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麽會在她生辰那日,陶墨言請來戲班子為她過生辰,轉眼卻和趙思憐躺在一塊。

  當年的戲班子被她理解為欲蓋彌彰,可若仔細回想,他二人卻是衣衫齊整地躺在一塊……她打了他一巴掌,他憤而離去,她索性關閉了院門,從此不願見他。可那之後,初夏分明說過,陶墨言曾經找過她,當年她憤怒萬分,發誓從此不再對陶墨言上心……那之後,究竟又發生了什麽。

  不知不覺中,宋研竹喝了一杯又一杯酒。平寶兒覺察不對,攔下她的酒杯,她似是清醒地亮著一雙眼睛,擺擺手道:“放心,醉不了。平寶兒,你和初夏兩人在這陪著李大嫂喝酒,我去屋子裏躺會!”

  初夏忙要起身,宋研竹眼睛一瞪道:“怎麽,我說的話都不管用?”

  初夏趕忙噤聲,宋研竹滿意地點點頭,平寶兒眼珠子一轉道:“小姐,我要出恭,隨你走一段吧。”

  宋研竹點點頭,走出門時,已經徹底醉了。平寶兒扶著她進了屋子,她嘴裏一直嘟嘟囔囔說著胡話,仔細聽,像是在自言自語問道:“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

  平寶兒聽不明白,見她側著身子趴在床上,有些難受的樣子,起身道:“小姐,我去給你煮些解酒茶來,你乖乖躺著,可千萬別亂跑!”

  宋研竹低低“嗯”了一聲,平寶兒趕忙去了廚房,待她回來,眼睛都瞪直了:人……人呢?怎麽不見了!

  “渴……”宋研竹覺得自己渴極了,自個兒迷迷糊糊摸起來一看,四周都沒了人。她隱約記得廚房就在出門右轉的位置,走了許久,卻總不見廚房的門。一路走一路穿行,直到過了一個半人高的門洞,她“咦”了一聲,躬身彎過去,片刻後便覺得眼熟了,嘿嘿指著前麵的路,自個兒拍著手笑道:“我怎麽這麽傻,又走回自己的屋子裏!”

  拍拍腦袋,腳也不停的往屋子裏走,一進門,隻見一個熟悉的背影背對著她,許是聽見聲音,那人緩緩轉過身來,看見宋研竹,臉上現過一絲驚訝:“宋研竹?”

  宋研竹怔了一怔,回頭望望身後,又看看陶墨言,拍拍腦袋自言自語道:“又做夢了吧?”

  陶墨言往前走近了兩步,隻聞見一陣濃重的酒味。

  原來是醉了。陶墨言心中了然,見宋研竹臉紅撲撲的,一雙眼睛忽閃忽閃地疑惑地望著他,不由覺得可愛。

  “宋研竹,你醉了……”陶墨言有些無奈地搖頭道:“你到底喝了多少酒,醉成這個樣子?”

  他想扶她,哪知道剛一靠近,宋研竹忽而抓住他的雙手,狠狠地咬上一口!

  陶墨言“啊”了一聲,下意識想要推開她,哪知她嘴裏咬著,佯裝猙獰的看著他,忽而落下眼淚:“我真是沒用。陶墨言,我就是醉了……醉了才會做夢,才會夢見你。我不想夢見你,陶墨言,我恨你。”

  她的眼淚落得莫名其妙,陶墨言一怔,忽而感覺自己就在真相的邊緣:世間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她對他的厭惡,她對他的糾結,他一點一滴都看在眼裏,所有的不解和疑惑的答案都在她的心中。

  他靜靜地望著她,手上被她咬傷的地方隱隱作痛,她的眼淚一點一點落下來,落在他的手臂上,而後,她咬牙切齒地罵道:“陶墨言,你是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