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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研竹聽出了趙戎的聲音, 趕忙起身, 打開窗子一看, 就見許久不見的趙戎從頭到腳都穿著夜行衣, 黑乎乎一團, 一雙眼睛彎成兩道新月, 欣喜地望著她:“我還以為你聽不見呐, 可擔心死我了!”

  宋研竹唬了一跳,低聲問道:“六哥,你怎麽在這兒!”

  “來救你啊!”趙戎輕聲道:“二妹妹, 我曉得你遇上難處了,你這就跟我走吧!”

  “啥?”宋研竹傻了眼,一壁趕忙推他, “六哥快走!”

  她這個院子這幾日也不知有多少隻眼睛盯著, 若是讓人瞧見趙戎三更半夜在這,隻怕他們兩人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黑暗裏忽而又傳出一個聲音:“二妹妹, 你趕緊換上這身衣裳, 隨小六走吧!”

  宋研竹心裏咯噔一跳, 隻見黑暗裏宋承慶走出來, 輕聲道:“老太太派來看著你的人都被我清走了, 咱們有一刻鍾的時間,你趕緊走吧……我想了幾日也沒能想到萬全的法子……趙戎提議時我還有些反對, 可今日一看,這是逼上梁山, 隻能這樣了。你隨趙戎走, 他會送你去鄉下莊子住上一陣子,隻要過了這個檻,你再回來就好!”

  “別發呆了!”趙戎拉拉宋研竹的袖子道:“趕緊的,馬車就在門外!”

  “可……”宋研竹正猶豫,宋承慶道:“你放心,伺候你的丫鬟我都會好好看著,絕不讓祖母傷害他們。我是她的孫子,她即便再生氣也不會拿我怎樣,你快走吧!”

  “那趙六哥呢?”宋研竹遲疑道。趙戎撓撓頭道:“你擔心我做什麽!等將你送到了地方我就返回家中,隻要我不說,誰知道是我將你送走的!?”

  宋研竹咬咬牙,穿上外衣便隨趙戎走。一路疾行,許是宋承慶事先都打點過,竟是暢通無阻,隻消再繞過一條抄手遊廊便能到達後門,宋研竹正要邁步離開,眼前忽而冒出一個人來。

  宋研竹唬了一跳,隻見宋歡竹站在跟前,凝眉望著她:“二妹妹這是要逃跑麽?”說著,人又望向宋研竹身後的趙戎,輕聲笑道:“趙六哥好興致,散步竟是散到咱們家來了!”

  趙戎正想躲到柱子後麵,乍然被她點名,索性大大方方地站出來,笑道:“聽說宋府的夜色比起趙府好上百倍,果不其然,隨意轉轉,竟也能遇上歡兒妹妹這樣的美人兒!”

  宋歡竹冷哼了一聲,問宋研竹道:“你猜我這會要是吼上一嗓子,會是什麽結果?”

  “你不會!”宋研竹淡淡地望著她,輕聲笑道:“你巴不得我趕緊走,又怎麽會喊人來攔我!”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宋歡竹不甘心跺跺腳,側了身子,對宋研竹道:“我若想攔你,根本就不用出手。我娘讓身邊的丫鬟和憐兒統統都盯著你的院子,隻要你有風吹草動,便有人告訴我娘,方才若不是我攔著,那丫鬟早就稟告我娘去了,你還能走到這兒?”

  宋研竹了然地欠欠身,宋歡竹譏諷道:“你不必謝我。我不過是幫我自個兒罷了……你不走,我哪兒來的機會?”

  “那我就祝姐姐得償所願。”宋研竹輕聲道,走了兩步,又退回來道:“雖然你未必相信,但是我仍舊想要提醒你——九王爺不是什麽好歸宿!”

  “我何嚐不知道?可是我不信命!”宋歡竹輕聲道,“尋常男子都能有三妻四妾,何況堂堂王爺。既然注定要同旁的女人爭搶一個男人,那要搶,自然要搶最好的!隻要能嫁給九王爺,我總有辦法讓他隻愛我一個人!”

  “有誌氣!”趙戎忍不住想要鼓掌,宋歡竹狠狠瞪了她一眼,他悻悻地收回手,撓撓頭道:“咱們還是趕緊走吧!”

  宋研竹點點頭,隨手拉起趙戎便要往後門狂奔。打開門,趙戎率先爬上了馬車,她正要爬上去,忽而身後的門“砰”一聲作響。

  一盞燈籠從門裏走出,門後,是宋老太太陰森森的臉,在她的身邊,宋歡竹一臉歉意地搖搖頭,指了指趙思憐。

  趙思憐臉上的器官都擰在一塊,泫然欲泣道:“我究竟做錯了什麽?我不過是想看看姐姐痊愈了沒,姐姐卻讓人將我綁在柴房……姐姐要上哪兒去?你若是走了,外祖母可怎麽辦?九王爺若是來了,你讓外祖母如何交代?這些你都不管了麽?”

  宋老太太的眼裏寫滿了失望和憤怒,盯著宋研竹看了片刻,恨不得在她的臉上穿出個洞來,而後,緩緩挪到她身後的馬車上,朗聲道:“趙戎,你出來吧。”

  ******

  “小姐吃了麽?”牡丹輕聲問。

  花媽媽搖搖頭,將東西原封不動地又拿回來,輕聲道:“這是做什麽孽喲。”

  “聽說明日九王爺就要來了。”牡丹輕聲道:“隻要過了明日,小姐也就解脫了。”

  “誰知道是解脫,還是羊入虎口……”花媽媽有些不耐地低聲下去,對牡丹道:“老太太這做法,同貧苦人家賣女兒有什麽差別!”

  “媽媽聲音小一些,當心隔牆有耳。”牡丹輕聲囑咐道,將手裏東西遞給花媽媽道:“這是老太太吩咐備下的衣裳,說是明日九王爺來,小姐務必收拾妥當,否則就要拿咱們治罪!”

  門外窸窸窣窣作響,宋研竹躺在床上,愣愣地望著床上的帷幔。門吱呀一聲響了,花媽媽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將那兩件衣裳往桌上一放,見宋研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歎了口氣。宋研竹隻當沒聽見,過了片刻,又一個人走近,忽而將雙手放在她的眼睛上捂著,宋研竹將他的雙手拿開,就看到宋合慶做了個鬼臉。

  宋研竹索性翻了個身,不理宋合慶。宋合慶嘟了下嘴,歎氣道:“二姐姐,你讓我打聽的事情我都打聽清楚拉……趙六哥是趙家大老爺親自來領回去的,那日祖母指桑罵槐說了好一些話,趙大老爺當場一直賠不是,出門時臉色也不大好看。聽說回去後,趙六哥和趙九小姐都被趙大老爺狠狠地打了一頓。這幾日我也不見六哥上老師那兒,老師遣人去問,趙家隻說六哥身子不適,要在家中將養幾日……早上我偷溜去了趙府,趙六哥趴在床上不能動彈,屁股沒少遭罪。”

  宋研竹“嗯”了一聲,忽而心頭一動,轉身過來問:“陶墨言呢?”

  “陶大哥也不大好!”宋合慶道:“昨日他同我好好上著課,忽而咳嗽起來,我瞧他臉色不大好,他拿帕子捂嘴的時候,我好像看到帕子上有血……今兒他也告了假,說是偶感風寒,也要在家中將養幾日。”

  宋研竹心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又懊惱又不安。

  宋合慶道:“朱師母很惆悵,擔心是不是莊子風水不好,還特意替我和景文各求了一道平安符。”說著便從懷裏掏出一片疊成三角的小黃符來,遞給宋研竹道:“二姐姐,我覺得你也是挺倒黴的,送給你辟邪吧!”

  “我最該辟的邪祟,就是你那憐兒表姐!”宋研竹翻了個白眼。

  宋合慶輕聲道:“九姐姐讓我帶句話給你,說是實在不行,咱們就來個李代桃僵。”

  “李代桃僵?”宋研竹連連搖頭。她何曾沒想到過李代桃僵,可是一來崔老夫人見過她,若是明日她一同來,一眼就能看穿是真是假,二來,她最大的坎,還不是旁人,而是老太太!

  就這麽短短半日,宋盛明都來過幾趟了,一直對她說宋老太太年紀大了,讓宋研竹多為她想想,百善孝為先,若是宋老太太有個萬一又如何如何,雲雲。

  宋研竹一想起宋老太太那張臉,便覺得頭疼:若真李代桃僵,隻怕站出來揭發她的第一個人就是宋老太太。

  宋研竹忍不住又歎了口氣,一回頭,就見桌麵上放著蜜藕色萬福蘇緞長裙,袖口鑲著銀絲水紋,整件裙子看起來造價不菲。

  宋合慶撩起那件衣服看了看,咋舌道:“祖母為了九王爺也真是肯下本錢!聽說這件以上是天香閣的精品,一件衣裳抵上普通人家好幾個月的吃穿用度……爹娘今兒一直在祖母跟前跪著呢,就想勸勸咱們這個固執的老太太,可惜她絲毫不為所動。”

  “別又以死相逼就好。”宋研竹譏諷道。

  過了片刻,又有個聲音在門外響起,花媽媽輕聲道:“表小姐,我家小姐不想見客。”

  “我曉得姐姐生我氣……”趙思憐柔柔弱弱的聲音響起,“我就是想對姐姐說聲對不起,我當真不是想同她過不去,我也是為了她好……媽媽,你就讓我見她一麵吧。我有些話想當麵對她說說。”

  花媽媽歎了口氣道:“表小姐是聰明人,知道我家小姐如今最不想見的人就是你……俗話說,做事留一線,往後好見麵,可您這……”她頓了頓道,“您究竟是來道歉呢?還是來探監呢?”

  “……”外頭沉默了片刻,輕聲道:“我這也是沒法子,外祖母和大舅母都說讓我看看姐姐勸勸她,我總不能拂逆兩位長輩的意思。”

  “你……”花媽媽正想罵人,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媽媽讓開”,花媽媽下意識偏開身子,隻聽嘩啦一聲響,一盆水全數潑在趙思憐身上,趙思憐立時從頭濕到腳。

  趙思憐尖叫一聲,好不容易看清來人,就見宋研竹冷冷地望著自己,言簡意賅道——

  “滾!”

  ******

  第二日,風和日麗,兩輛馬車緩緩停在宋府跟前。宋老太太領著一家人誠惶誠恐地等在一旁,等馬車挺穩當,崔老太太先行下了馬車。而後畢恭畢敬等在一旁。

  馬車上緩緩下來一個人,上回的“龍九”,這回的朱起鎮落了地,依舊是上回那件墨色長衫,依舊是金絲邊流雲紋,周身氣勢同上回相比無半分收斂,渾身貴氣懾地眾人大氣都不敢出。

  宋老太太戰戰兢兢地領著全家行了禮,宋老太太輕聲道:“民婦眼拙,上回竟未能認出九王爺,望九王爺見諒!若有怠慢之處,望王爺海涵!”

  “不知者不罪!”朱起鎮漫不經心的應著,眼睛卻在人群裏搜索,輕聲問道:“怎麽沒看到宋大小姐?宋二小姐又是哪位?”

  宋老太太不由有些局促,應道:”夏日裏天熱,她二人夜裏貪涼著了風寒,唯恐過了病氣與王爺,所以未敢見客。”

  “風寒罷了,不礙事。”朱起鎮邁開腳步正要往府裏走,忽而聞到一陣淡雅的清香,他朝空氣裏聞了聞,忽而視線落在一個清麗的佳人身上。

  隻見來人眉間輕蹙,左耳邊挽著一個墮馬髻,上頭是素白的銀簪,鬢發如漆,其光可鑒,幾絲頭發微卷,發絲溫柔細軟,竟是我見猶憐。

  朱起鎮不由地頓了腳步,輕聲問道:“這位是?”

  宋老太太忽而升起一絲警惕,道:“這是我的外孫女兒,因父母去得早,寄住在我家中。”

  崔老太太似笑非笑地看著趙思憐,輕聲道:“長得倒很標致,隻是命苦了點。”

  “嗯。”朱起鎮不置可否地微微點頭,邁步離去。

  袁氏經過趙思憐的身邊,忽而望了她一眼,輕笑了一聲道:“你先回屋去吧。這跟前不需要你伺候了,”頓了頓又道:“回去換身衣裳,這香粉往後就別擦了……畢竟是金陵來的好東西,咱們建州沒有,能省著用便省一些用,說不準往後還有更重要的場合需要呢?”

  趙思憐麵色通紅,轉而變得煞白。絞著帕子,忍不住輕咬著下唇頓了頓腳步,不甘心地往屋裏跑去。

  那一廂,朱起鎮正同宋盛遠等人說話,崔老太太對宋老太太使著眼色,宋老太太搖搖頭,刻意放慢了步子,將金氏拉到一邊道:“研兒又在做什麽,怎麽遲遲不肯出來!”

  金氏茫然地搖頭道:“自前日氣娘便不讓我看她,她身邊伺候的也是娘派去的牡丹,我如何曉得?”

  宋老太太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趕忙讓身邊的丫鬟去喚宋研竹。

  朱起鎮隨眾人在花廳坐了片刻,宋老太太派去換宋研竹的丫鬟才去而複返,宋老太太的一顆心才將將放下來。

  那一回,朱起鎮正同宋合慶談起朱珪,正說到朱珪當年的文章如何出眾,丫鬟打了簾子,說二小姐來了。

  朱起鎮一抬頭,就見一位佳人翩翩而來,身上穿的是鑲銀絲水紋蜜藕色萬福蘇緞長裙,頭上梳著飛天髻,斜斜插著一隻紫雲水晶釵。

  這身衣裳極為適合她,走起路來身段嫋娜,讓人忍不住浮想聯翩。隻是來人一隻低著頭,麵上罩著一層白色麵紗。朱起鎮不知為何,雖未見此人真麵目,卻也覺眼熟,費盡心思去想,卻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但看她身形,隻覺得喉間一澀,竟有些衝動,想要親自衝上去,將她的麵紗取下。

  “問王爺安。”來人向朱起鎮行禮,朱起鎮忙上前虛扶了一把。

  宋老太太原本心就七上八下,此刻見宋研竹麵罩白紗,隻覺心裏咯噔一跳,輕聲問道:“研兒,見了王爺不得無禮!快將麵紗取下!”

  “許是小姐怕生,”崔老太太趕忙替宋研竹圓話,笑道:“我當年第一回見貴妃娘娘時,遠遠瞧見,腿便覺得軟了……二小姐別怕,九王爺很是平易近人。你抬起頭來,摘去麵紗,讓我也好好瞧瞧小姐的花容月貌!”

  “還請王爺原諒,不是民女無禮,刻意罩著麵紗,而是……”宋研竹犯難道:“不知為何,從昨夜起,民女的臉便奇癢無比,也不知是否蚊蟲太多,叮了臉……”

  “不過是些蚊蟲,不必如此擔心。”朱起鎮淡笑道。

  宋老太太厲色道:“不過是蚊蟲罷了,怕什麽,快摘下麵紗來!”

  “哦……”宋研竹木木地伸手,就在伸手摘下麵紗的一刻,全場忽而安靜了片刻,片刻後,宋老太太的手抖了一抖,一碗茶全數潑在她的手上,她卻渾然未覺,驚訝坐起——

  “研兒,你的臉怎麽了!”

  “我怎麽了?”宋研竹有些愣怔地望著宋老太太,忍不住伸手抓抓自己的臉,“祖母,我覺得臉好癢,還有些痛……”

  她伸手一抓,隻覺臉上一同,有水樣的東西流了出來,她莫名其妙地按了按臉上,隻見金氏倒抽了一口涼氣——

  所有人都驚呆了,宋研竹自個兒看不見,可是看在旁人的眼裏,宋研竹此刻的臉上猶如肉末蒸蛋——原本較好的麵皮忽而浮腫起來,上麵的星星點點冒著幾個皰疹一樣的東西,宋研竹伸手一抓,那地方便破了,可怕的是,破掉的地方如瘟疫一般蔓延開來,又長出新的泡泡……

  朱起鎮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崔老太太渾身抖了一抖,終於忍不住尖叫道:“天……天花!”

  ******

  “大夫,我家研兒就沒救了麽?”

  自從上回宋研竹裝病被發現,老太太便不大信任林源修,這回生怕宋研竹再起貓膩,特意請了建州城裏另外一位姓張的名醫來問診。金氏見他出來,趕忙上前哭道。

  崔老太太因為受了驚嚇,朱起鎮讓人送她先走,自個兒卻是留了下來。

  此刻,朱起鎮目光灼灼地望著張大夫。

  張大夫無限惋惜道:“天花自古以來便是不治之症,即便有人好了,臉上也會結痂留疤……世上甚少有人能痊愈,痊愈之後不留後患的,更是少之又少,目前唯一得知痊愈並不留後患的例子隻有□□爺。”

  “可憐的孩子,好好的怎麽會得了天花!”金氏忍不住痛哭道。

  一旁的袁氏心有戚戚道:“天花極易傳染,我家從前有個姨娘得了天花,不過半個月便死了,死時麵貌可怖,死了也就罷了,服侍她的幾個丫鬟也相繼斃命……娘,如今唯一的法子,是趕緊將研兒移出府外!”

  “你說什麽!”金氏撲上來要打她,“她是我的女兒,誰要敢動她!”

  張大夫趕忙將她拉開,認真對朱起鎮道:“殿下千金之軀,確然不宜在府中逗留,還是及早離去為好。”

  “太醫院的玉太醫此次也隨本王出行,若是不行,便讓他來一趟,瞧瞧能不能幫得上忙。”朱起鎮想起方才見到的那張臉,不由有些惡心反胃。

  出了門,遠遠就看到荷塘邊站著一位姑娘,低著頭拿著條繡著竹子的帕子,朱起鎮忽而站定了,隻見那人一身淡青色長裙,外罩鵝黃色比甲,頭發梳成飛仙發髻,什麽發飾也沒有,隻點綴著一朵海棠花,那人低聲哭著,嗚嗚咽咽的聲音都讓人心醉。

  朱起鎮猶豫了片刻,屏退了身旁的人,悄悄走近那姑娘,就聞到一陣淡淡的竹葉清香。

  朱起鎮忽而心念一動,憶起那年也是在荷塘邊遇見阮襄竹……竹子。

  她名字中有個竹字,所以她生來愛竹。竹笛、竹葉茶、竹子紋路的任何物件……她甚至說,因為朱起鎮的姓氏是“朱”,同“竹”所以注定他們天生一對。

  就是天生一對的他們,最終卻被生死分離。

  襄竹……

  朱起鎮有一絲的晃神,走近了,脫口而出,那人卻忽而抬頭,遠山黛、梅花妝……即便是神色,都有幾分相似……

  你是誰?襄竹?

  朱起鎮忍不住用手抓住她的手,宋歡竹一低頭,佯裝難過的樣子,輕聲道:“王爺……”

  淡淡的清香撲麵而來,朱起鎮愣了一愣,終於發現自己的失態,輕聲道:“宋大小姐?”

  細細看,宋歡竹同上次見麵全然不同,神色間溫婉了許多,那一點若有似無的惆悵,更讓她添了幾分神韻。朱起鎮瞧不出她妝容的變化,隻覺得眼前的宋歡竹神韻、氣質都同上回不同……便是舉止間的三份神似已經讓他忘記了周圍的世界,時間忽而往後倒退,眼前的人同他的襄竹重疊在一塊,含羞帶怯得望著他,眼裏水光瀲灩……

  襄竹……一聲長歎,他忽而心頭一動,將宋歡竹攬進了懷裏……

  ******

  宋研竹渾渾噩噩睡了許久,醒來時,已經是天光大亮。

  屋子外有人激烈的爭執著,隱約傳來袁氏的聲音:“二弟妹,你也不能不講理啊!研兒的天花也不是我害的,要讓她搬出府外,也不是我說的,你怎麽能怪我!再者說了,若是不讓她搬出去,傳染了旁人可怎麽辦!這是天花,不是旁的毛病!”

  “她呆在自個兒的屋子裏,怎麽就傳染你了!”金氏攔在跟前,怒罵道:“你別欺人太甚,若你敢動她,莫怪我不客氣!”

  “玉太醫可是太醫院的醫正,連他都說她得的是天花,她沒救了你知道麽!”袁氏朗聲道:“你可不能這麽自私!咱們府裏還有個孕婦呢,若是讓三弟妹染了這病可怎麽辦,一屍兩命,這責任你擔得起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