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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老太太麵色一沉, 喝道:“你兩個姐姐上有長輩父兄, 這些事兒也輪著你胡說八道!幼圓, 你家小姐身子不適, 快扶她下去休息!”

  幼圓趕忙上前扶住趙九卿, 趙九卿還要掙紮, 幼圓掐著她的胳膊按了按, 勉力將她拖了出去。趙九卿雖心下震撼,卻也知道此時她不宜在場,忙行了禮, 告退離開,尋平寶兒問話去了。

  宋歡竹掩麵而泣,袁氏恨恨道:“娘, 憐兒旁的話或許不對, 可九王爺原本定下的歡兒變成了研兒,卻是板上釘釘的事實!無緣無故狸貓換了太子, 其中沒有些貓膩, 我無論如何也是不信的!”

  “你說誰是狸貓誰是太子!”金氏聞言大怒, 道:“先是平白無故說我研兒在外私會男子, 而今紅口白牙又要冤枉她搶人夫婿, 你們委實欺人太甚!研兒自始至終不曾見過九王爺一麵,歡兒卻是同人家麵對麵談過天說過話的, 那位瞧不上她,又能怨得了誰?你們若是心中有疑惑, 自個兒去問那位便是了, 何苦來為難我的研兒!”

  她說著起身拉著宋研竹便要走,“我算是瞧出來了,你們這一個兩個,自個兒沒出息卻恨旁人有本事,敢情天底下就你們是好人,旁人生下來就是為了害你們的!呸,不要臉!還有你……”

  金氏毫不掩飾地直指宋歡竹道,“小小年紀一言不合便拿剪刀傷人,如你這般惡毒,誰能瞧得上你?若不是看你是我侄女兒,我定要將你送官府治罪!我今兒話撂在這兒,若你二人再敢傷我孩兒半分,莫怪我翻臉不認人!”

  “你還敢拿我們如何!?”袁氏擰眉問道。

  “誰敢傷她一分,我還她十分,你看我敢是不敢!”金氏二話不說,將方才宋歡竹刺傷平寶兒的剪刀往桌上重重一拍。

  袁氏身子一哆嗦,指著她對宋老太太揚聲道:“娘,你瞧瞧她是什麽態度!自個兒女兒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她倒還有禮了!反了天了,竟在您跟前說這種話!您還不治治她!”

  她還要嚎啕,金氏臉色一沉,拉著宋研竹給宋老太太磕了個頭,一言不發便離開了屋子。

  過不得片刻,宋歡竹終於忍不住,“哇”一聲苦出聲來,袁氏捂著臉,哭道:“娘,您看看她,在您跟前就這麽不給人臉麵,往後我可如何打理這個家……”

  “夠了!”宋老太太沉著臉喝道。袁氏的嚎啕聲卡在喉嚨裏,愣了一下:“娘……”

  宋老太太心中的怒氣一叢叢地拱上來,忍不住重重拍了下桌麵,喝道:“哭!你們還有臉哭了!”

  當下裏使了個眼色給左右婆子,左右婆子忙退了下去,關起門來。

  宋歡竹哽咽著,就聽宋老太太罵道:“你是長房媳婦兒,平日裏我總顧念著你們,恨不得將所有東西都交給你!你憑心問問,這些年我待你們如何?”

  袁氏不知道她為什麽提及這些,愣愣地點點頭,宋老太太冷笑一聲道:“這些年你對宋府也是盡心盡力,我對你更是寄望甚高。雖然你膝下無兒,可我說過什麽沒有?我不過希望你能盡心扶持夫婿,教養好你的兩個女兒。方可是你看看你現在,可有半點宗婦的樣子!”

  “娘……我……”袁氏還要爭辯,宋老太太搖搖頭道:“治家、治家一團亂,扶持夫婿?自家的遠房侄女爬上夫婿的床時,你又在何處?還有你的兩個兒女,一個小小年紀便想害死自己的弟弟,一個拿著剪子,逞凶鬥狠……”

  宋老太太的目光落在宋歡竹身上,眼裏全是失望,“我知道你想替歡兒尋一門好親事,即便東家不成,還有西家?莫非天底下就一個九王爺不成?”搖搖頭,又對宋歡竹道,“不說九王原本就沒定了說是你,即便真是你,隻要你一日沒嫁過去,便有換人的可能,莫非你還拿著刀,把那些人全給殺了?”

  “旁人我管不著,可我就見不得自家妹妹挖我牆角!”宋歡竹啜泣道。

  宋老太太眸色一凜,道:“從前看你溫柔嫻靜,竟全是裝得不成!你二嬸娘說話雖直率刻薄了些,可有一句話說的卻是對的——小小年紀一言不合便拿剪刀傷人,如你這般惡毒,誰能瞧得上你?”

  “娘,歡兒一時糊塗,可我當真不明白為什麽九王爺會忽然換了人!”袁氏伏下身子,仍舊堅持問道。

  “自個兒沒出息卻恨旁人有本事……”宋老太太不由地想起金氏方才說過的話,歎了口長氣道:“方才我不說,不過是顧念你們二人的顏麵。那封信裏說的清清楚楚,你們怎麽就不能好生問一問,看一看,再去興師問罪!”

  一壁說著,一壁隨手將那封信扔在宋歡竹跟前,宋歡竹心下驚駭,接過一看,頓時身子一軟:原來,那恪靖侯府的崔老夫人早些時候便受萬貴妃的委托裏尋合適的女子,到建州後,便在朱珪大人的府邸見過宋研竹一麵,信中提及,這次見麵,宋研竹毫不知情,崔老夫人對她卻極為滿意,後來又在閑聊時,聽定國公三公子宋振的口中幾次提及,崔老夫人這才上了心,對九王爺正式提及宋研竹。

  也就是說……宋研竹當真是運氣好罷了,從頭到尾她並不知情。所以白日裏她的震驚並不是挑釁,而是貨真價實地被嚇到了。

  宋歡竹咬著下唇,隻覺得嘴巴裏泛苦:原本恨還有理有據,如今卻失了依托,從一開始,宋研竹還未迎戰,她宋歡竹便已經一敗塗地。

  頭頂上,宋老太太的眼神越發涼了下去,宋歡竹低著頭,忽而不知如何應對:她也不知方才自己為何會失心瘋一般拿著剪子去刺人,她隻是氣壞了……趙思憐在她耳旁說,宋研竹如何與陶墨言情意綿綿,她一想到陶墨言對她文質彬彬中帶著冷漠的臉,她腦子忽而便炸了。

  那是她心底裏一直珍藏著的一個人,他不愛她,卻與她的妹妹情意綿綿,一想到這個,她的心便亂成一團麻……然後,她的妹妹又要搶走她的金龜婿……

  宋歡竹用力地咬著下唇,身子忽而打著擺子,眼淚撲簌簌直下。

  到底是袁氏老道,眼珠子一轉便分清其中幹係,忙抬頭道:“娘是看著歡兒長大的,她一向溫柔,自小莫說是拿刀,便是踩死一直螞蟻便要心疼半日。若不是有人從中挑撥,她又如何會昏了頭去找研兒麻煩!歡兒,你說話啊!”

  宋歡竹還在渾渾噩噩中,帶著哭腔哽咽道:“是憐兒,憐兒說研兒故意搶走……”

  一個“陶”字在嘴裏反複咀嚼,終究沒有說出口。

  宋老太太臉色輕變,袁氏點頭道:“前幾日憐兒對我說要去寺廟裏替她爹娘上香,如今想來竟是刻意去尋陶家少爺的,許是人家不搭理她,她才惱怒,反而來冤枉研兒。若不是她挑撥離間,事情而至於鬧成這副田地!”

  她不動聲色地觀察宋老太太的臉色,隻聽她長長地歎了口氣:手心手背雖都是肉,可畢竟親疏有別,這個趙思憐,真是讓她太失望了。可細想想,若是宋府讓她足夠信任,她又何至於拋頭露臉為自己尋出路,她從前,好歹也是大戶人家的千金!

  罷了罷了……

  “自個兒管不好子女卻將髒水全潑在旁人身上,有那能耐你還是好生想想如何安撫研兒!”宋老太太沉著臉擺擺手,末了,歎了口長氣道:“憐兒一個姑娘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如何得知陶墨言的去向,定是身邊有人幫著她!你回頭好好問問,若是撬不開嘴便用刑!也讓我看看,究竟是哪個不要臉麵的,教唆小姐做這樣的事情!”

  袁氏“誒”了一聲,見宋歡竹還在期期艾艾,想想她的婚事真是一波三折,著實不易,不由軟了語氣道:“你也別擔心了,也讓我想想……總會替你想一個周全之策的。”

  ******

  一路疾行,金氏拉著宋研竹的手不肯鬆,宋研竹望著她的背影,既感動又有些心酸,眼淚啪嗒往下掉。

  金氏覺察不對,回頭一望,宋研竹卻是破涕為笑,上前兩步便抱住金氏的腰。

  金氏唬了一跳,白了她一眼道:“為娘為了你的事兒都快氣得二佛升天了,你倒好,竟是半分不放在心上……”

  “我也生氣啊!”宋研竹認真道,“可我又覺得娘你好厲害啊!你不曉得剛才大伯母那被嚇壞的樣子有多好笑。這麽多年,隻見大伯母在祖母跟前得勢,我還從未看過她那樣落魄的樣子!我真是覺得太暢快了!”

  從前她總覺得金氏做事太過魯莽,很多時候一意孤行,最後的結果卻未必好,可就在方才金氏說完那一番話後,她卻很是感恩自己有這麽一個娘親。

  親人在側,時時刻刻護著她,這種感覺,真是太好了。

  “娘,有你在,我真的覺得好安心!”宋研竹認真道。

  金氏鼻子一酸,忍住眼眶裏打轉的淚水,輕聲道:“有什麽厲害的,若是厲害,你也不會險些被你大姐姐傷了臉。”她想想便有些後怕,趕忙將宋研竹拉到自己跟前,仔細看她的臉。

  宋研竹曉得她想什麽,趕忙捂著臉笑道:“您別擔心,我皮膚一向好……”

  “好什麽,都腫了!”金氏越想越氣,宋研竹趕忙拿帕子替她拭淚。

  回了屋,宋承慶和宋合慶早早得了消息急急趕來,見了宋研竹,隻看她臉上有個大大的手掌子,他不由地心一緊,蹙眉問道:“她是瘋了麽,做什麽這樣打你!”

  宋合慶捋了袖子道:“簡直欺人太甚!平日看歡姐姐和顏悅色,哪知心腸手段竟這樣毒辣!我這就去找爹回來,咱們去找大伯好好說說理去!”

  “你回來!”宋研竹一把拉住他,問:“你今兒放學怎麽這樣早?”

  宋合慶道:“老師那去了位貴客,也不知是誰,連老師見了他都是畢恭畢敬的樣子!他人將到,老師便讓咱們提早回來了!”

  “還能是誰!怕還是那位九王爺!”金氏翻了個白眼,將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告訴宋承慶和宋合慶,宋承慶越聽眉間越緊,宋合慶整個人跳起來:“好個嬌柔的憐兒表姐,竟這樣兩次三番陷害二姐!我看她就是個掃把星,誰遇見她誰倒黴!”

  “你胡說什麽!”宋承慶一把抓住宋合慶,斥責道:“她畢竟是你的表姐,旁人胡說八道也就罷了,你竟也埋汰她麽?若是讓祖母聽見你這番言語,又得怪娘沒教好你!回頭吃虧的還不是娘!”

  “可我說的都是事實!她就是個掃把星!”宋合慶梗著脖子,道:“祖母一向護短,可也不能分不清是非黑白,這事兒就是憐兒表姐做錯了!她總不能坐視不理吧!”

  宋研竹聽得眼皮大跳,趕忙上前捂住宋合慶的嘴,就聽外頭“咚咚咚”三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