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
  金氏冷笑一聲,道:“玉兒,你三姐姐待你好,難道你二姐姐就待你不好?都是自家姐妹,二伯母也不求你偏幫誰,隻求你照實說!”

  “你可想清楚了!”袁氏再次提升喝道。

  宋玉竹看看金氏,再看看袁氏,躲在榮氏身後快要哭出聲來,“娘……”

  榮氏握住她的手,隻是袁氏道:“大嫂何苦這樣咄咄逼人。玉兒不過是個孩子。”

  “我瞧她就是心虛了!”金氏提高了聲量回道,眼裏卻泛了淚光,哆嗦著手指著宋研竹道:“玉兒,咱們說話可得憑良心,你看看你二姐姐,你看看……她都成什麽樣了……”

  宋玉竹應聲望去,隻見宋研竹低著頭站在一旁,倔強地緊緊抿著雙唇,嘴皮泛白,身子不自覺地打著哆嗦。雖然宋研竹不發一言,可是宋玉竹卻替她委屈,轉念再想起上回險些沒了的宋合慶,宋玉竹不由不寒而栗。

  想想若是今日自己站在宋研竹這邊,卻無人幫她,不知道是個怎樣淒涼的境地。宋玉竹忽而生出無窮的勇氣,從榮氏身後站出來,直把方才躲在一旁聽見的話一五一十地全說了,半句多餘的話也沒有。

  金氏隻聽到宋玉竹說道“三姐姐討厭二房,推合慶弟弟下水”,已是氣得恨不能衝進暖閣把宋喜竹狠抽一頓,再聽宋玉竹又道“三姐姐氣不過,就把二姐姐推下水了,哪知道自個兒沒站穩,也跟著跌下去”,整個人跌坐在座位上,金氏掐著帕子哭道:“我苦命的孩子……喜兒到底是多恨咱們,害完了合哥兒,又來害我的研兒……總算是晴天有眼,教玉兒聽見這些,不然,喜兒到娘跟前一搬弄,到時候研兒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她哭的是半真半假,老太太在一旁聽得黑了臉:素日她就更加偏愛宋歡竹和宋喜竹,對宋研竹不聞不問,偏生是她偏愛的人做出這樣的事情!尤其是宋玉竹當著眾人麵說的那句“祖母疼我厭你,你說她會聽誰的”,老太太仔細一思量,頓覺從前宋喜竹在她跟前搬弄的那些是非著實可恨!

  袁氏在一旁幾次張嘴,末了恨恨道:“玉兒,你年紀小可不許胡說,你三姐平日裏雖刁蠻了些,可我饒她一百個膽子她也萬萬做不出殘害手足的事情!當時也就你在場,許是你聽岔了,還是……誰教你說的這些話?”

  “大嫂這是暗示娘,是我唆使喜兒的麽?”金氏揚聲責問。

  榮氏冷哼了一聲,回道:“玉兒一向心善,更不是那些沒眼力的。合府上下都知道我和二嫂不合,她若要唆使,如何唆使的動我的玉兒?”

  宋玉竹雙膝一跪,脆生生道:“祖母,玉兒年紀雖小卻也分得清是非好歹。今日所說便是玉兒所見,若有一句胡話,就詛咒玉兒……詛咒玉兒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榮氏眼一橫,宋玉竹道:“娘,女兒不做虧心事,不怕!”這一廂,又從懷裏掏出封信來,呈給老太太,道:“前幾日榮正表哥也托我將這信交給妍兒姐姐,還許我,往後若是時常遞信,就給我珍寶齋最新式樣的平安玉扣,底下還有隻紅繩編的錦鯉,玉兒思量著不合禮儀,當下就拒絕了。沒想到榮表哥又去尋三姐姐說項,三姐姐還應了。我猜,三姐姐此刻身上就戴著那玉扣呢,祖母不信,問問三姐姐就是了!”

  “喜兒現在昏迷不醒,你們這樣你一言我一語中傷她,又如何能讓人信服?她不過是個孩子,你們……你們……”袁氏有些詞窮,隻捂著臉哭。

  宋喜竹縮了縮脖子,隻覺得一陣發冷,悄悄地又躺回床上,對著牡丹做了個“噓”的動作。

  金氏見袁氏哭,心頭冷笑一聲道:“喜兒是孩子,莫非研兒就不是?玉兒既說了那玉扣,派人去搜就是!哪管她醒著還是睡著,搜得出來就是實打實的證據!”

  “喜兒不是丫鬟,憑什麽說搜就搜!”袁氏回道!

  兩個人鬧作一團,宋老太太被她二人吵得頭疼,轉頭看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宋研竹,自她被救起來後她就這樣清冷地站著,不哭不鬧不爭不搶,雖則身子發著抖,人卻站得筆直。

  宋老太太心裏頭稍微妥帖,冷聲道:“都別鬧了,像什麽樣子!”金氏、袁氏不由地噤聲,就聽宋老太太問,“研兒,你說是怎麽回事。”

  宋研竹恭恭敬敬地跪下,挺直了背道:“研兒無話可說,隻求祖母應了我,讓我一輩子陪著祖母,若是祖母不應,便讓我絞了頭發去做姑子……研兒隻求不要再收到那些醃臢的信件,不要再受到這樣的羞辱!”

  她說著,身子慢慢伏下去,依舊是筆直地線條。

  眾人麵麵相覷,過了許久,宋老太太厲聲道:“老婆子已經一腳踏進棺材裏,要你陪著做什麽。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哪能說絞便絞?罷了,今日你也累了,你先行回去……”

  “娘!”金氏還要說話,被宋老太太斷了話頭道:“玉兒,還不扶你二姐姐回屋好好休息!”

  宋玉竹遲疑地應了聲“是”,宋老太太掃了一眼榮氏,榮氏會意,起身告退。金氏原還不肯走,被宋玉竹軟聲輕語地哄走了。

  幾個人將將走出門,宋老太太臉色大變,舉起茶盞就往袁氏的身上砸去,一下子失了準頭,正好砸在袁氏的臉上,潑了她一臉的水,宋老太太尤不解氣,站起來指著她鼻子罵道:“老婆子我還沒死,還不到你當家做主的時候!”

  袁氏哭道:“娘,那話不定是喜兒說的,即便是喜兒說的,她也隻是個孩子,不懂事,您怎麽能把這話當真!”

  “孩子?”宋老太太重重哼了一聲,“一個孩子,先是推弟弟下水,後又想害死姐姐?一個孩子,想盡法子買通丫鬟搬弄是非?一個孩子,想盡法子埋汰姐姐還想陷害於她?就仗著我寵她,就敢這樣無法無天?”

  門外扣扣作響,宋老太太身邊的婆子走進來,低聲道:“老太太,芍藥那丫頭都招了……”她在老太太耳旁低語了幾句,默了輕聲道:“三小姐這是想讓芍藥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信塞到二小姐的房裏,再引咱們去搜屋。說是……讓二小姐不嫁也得嫁!”

  “好,好個糊塗東西!”宋老太太左右踱了兩步,叉著腰對暖閣喊道:“牡丹,將那個不成器的東西叉出來!鬼鬼祟祟貓在後頭,隻當我眼瞎瞧不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