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欠收拾的狐狸
  日出雞啼。

  一抹陽光緩緩地照進窗格,隨著陽光移動,一點一點爬上**女子的睡顏。

  杏眼,長睫,紅唇微撅,發絲鋪展,沒有了往日清醒時的張牙舞爪,看起來嬌憨又安然。

  端木箏皺皺鼻子,一邊捂著眼睛一邊翻個身,睡夢惺忪中咕噥了一句:“臭狐狸,老娘早晚扒了你的狐狸皮。”

  耳邊仿佛有呼吸一窒,傳來一聲引導性的問話,輕輕柔柔恍若夢境:“扒了皮之後呢?”端木箏整個人縮在錦被裏,舒服地像隻蠶蛹。一咧嘴:“做圍脖!”

  那呼吸繼續凝滯,她卻管不了那許多,再一次陷入了給死狐狸扒皮抽筋拔毛做圍脖的美夢中。豐潤的嘴角彎起滿足的小弧度,瓊鼻不時皺一皺,發出美美的輕鼾。

  忽然。

  杏眼猛然睜開!

  端木箏一歪頭,就看到了她所感覺到的床鋪下陷,並非是夢!這凹陷下去的地方,正躺著隻碩大的死狐狸,眯著狐狸眼危險地瞅著她,身後仿佛有隻毛茸茸的大尾巴搖來搖去。

  四目相對,霽月揚唇一笑。

  回應他的,是端木箏“嗷”的一聲尖叫,**一揚,緊跟著一記連環十八腿嫻熟而淩厲的正中前胸!

  砰!

  四仰八叉,霽月摔到了床底下。

  隨後,勁風一掃端木箏掀開被子,看到周身衣物完好無損才放心的鬆了口氣,迅速的起身穿衣收拾完畢,這才回頭瞪著猶自趴在地上,用細長的狐狸眼幽怨的看著他的霽月,杏眼一瞪叉腰俯視著他:“死狐狸,你抽的什麽風!”

  她瞪著眼睛,眼底清亮一片仿佛一顆極亮的水晶,熠熠生輝光彩奪目,他心中一窒臉上的表情更加痛苦,捂住胸口,淒淒哀哀的道:“我一個人睡,冷!”

  冷,確實冷

  !

  端木箏隻覺得背脊處滋溜一聲,一股涼氣升起來,她毫不客氣的打了個寒顫,抖著嘴角:“你……你……”

  這隻狐狸,她敢打賭他一定有什麽陰謀。

  否則怎麽會用這麽惡心人的語氣說話。

  非奸即盜!

  是奸是盜,霽月心中明亮如鏡,他依舊趴在地上,姿勢閑適的很,這樣的造型非但沒有讓人覺得他低人一等,反而無意中散發出一種慵懶的風流,他皺著眉伸出手,語氣誘哄:“拉我起來。”

  這個女人太暴力,若想收複她光靠武力絕對行不通。

  隻能死纏爛打,偶爾示弱!

  委屈一下有什麽,以後一輩子的時間,有的是機會治她!

  端木箏看著他,被他的表情哄的一愣,猶豫的伸出手,卻在下一刻目光一動,轉身就朝門口走,邊走邊擺著手:“你慢慢裝,老娘才懶得搭理你。”

  身後鋪天蓋地的磨牙聲傳來,霽月一骨碌爬起來,看著端木箏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齒:臭女人,老子非把你收的服服帖帖。

  端木箏沒回頭,大搖大擺的打開院門,正要出去,忽然一隻手伸過來擋住她,木良斂眸沉聲道:“軍師吩咐,小姐暫時不能出去。”

  “不能出去?憑什麽!”

  木良麵無表情,用著秦王府所有暗衛統一的語氣,複讀機一樣:“軍師吩咐,小姐暫時不能出去。”

  接下來,無論端木箏說什麽,木良的回答,絕對不會多一個字。

  “臭狐狸,滾出來!”端木箏叉腰朝著房間內吼道。

  霽月搖擺著走出來,手裏多了一把羽扇,慢慢搖著將天空飄落的雪花,吹的七零八落:“想我了?”

  端木箏懶的和他說,終於回到北疆,當年父親的戰死卻被人冠上叛國之名,她此次無論如何也要討回公道

  !

  讓她躲在這小小的院子裏,聞著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空氣,然而身邊卻沒有往日父親的容顏,她怎麽能安靜下來。

  “少廢話,我要出去。”

  霽月一身大紅錦袍,如火妖冶倜儻風流,語調斬釘截鐵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不行。”

  她的心思他怎麽能不知道,隻不過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外麵大皇子蒙拓正在翻天覆地的找她,現在出去不等於送羊入虎口。

  最重要的是,他們之間還有那樣一層關係,他絕對不會同意。

  端木箏眯著眼睛,暗暗渡測著自己和木良的武功差距,如果硬闖能有幾分勝算,但是答案還沒出來,霽月已經笑眯眯的走過來,一語點破她的想法:“別妄想硬闖,秦王的暗衛,十個端木箏也走不去。”

  恨!

  縱然知道是為她好,她也氣的不行,父親的仇此刻不去報,那要等到什麽時候。

  好,打不過木良,打你總可以!

  一拳揮出,勁風呼嘯。

  嗷!

  霽月一個四仰八叉摔倒在地,左眼上以極其詭異的速度,迅速暈集了一塊淤青,變成了獨眼熊貓。

  甩了甩拳頭,端木箏瀟灑的從他身上跨過去,一個眼風都不賞給他。

  木良嘴角抽了抽,同情的看了眼霽月,複又麵無表情的消失原地,軍師隻吩咐他守門,沒吩咐他做別的事。

  他絕對不會承認,他很高興看這個腹黑無良的軍師大人吃癟。

  霽月捂著眼睛爬起來,緊緊握著手中的羽扇,呼呼扇著風:“有本事你別用武功!”

  他怎麽就沒聽夏侯淵的話,學個一招半式呢,如今也不會被這個女人欺負

  。

  房中,端木箏托著腮,杏眼骨碌碌轉著,她在等,等天黑。

  蒙拓將她關了三日,每次見她都支支吾吾,她當時氣昏了頭根本不聽他說話,現在想起來,他一定是有話想說。

  當年父親在時,將她許給蒙拓,她當時什麽都不懂,卻覺得蒙拓雖有些有勇無謀,但人卻不壞讓她不討厭,卻沒有料到,當父親出事時,卻是他第一個站出來,將他們兄妹趕出北疆,一點情麵都不留。

  父親曾救過他一命,他不但不謝反而落井下石,這樣的人簡直禽獸不如。

  她要報仇,第一個想殺的人就是他!

  所以她一來北疆,便持刀闖進皇子府,她要挖出他的心,看看到底是黑是紅。

  往事一幕幕,是他們兄妹如狗一樣被人追殺,她拚命保護哥哥逃到大周,一路乞討南下,終於在鐸州落腳,建起山寨落草為寇,為人押運隻為求一份安穩,伺機報仇,她雖然明白自己的能力想要報仇,依舊是難如登天,可是她不甘心,這個仇恨如一顆毒芽一般,在她心中一日日壯大,撐的她的心窒悶的生疼。

  閉上眼睛,眼角一顆清淚露出,手下的桌子更是發出一聲脆響,四分五裂。

  一直安靜的待到晚上,霽月破天荒的沒有來騷擾,扒開窗戶她鬼鬼祟祟的探出腦袋,大眼晶晶亮四處一掃,貓著腰躡手躡腳的出了後門,小心翼翼的爬上圍牆,剛剛上去,忽然前院一陣震天動地的敲門聲傳來:“開門,搜查!”

  暗衛中為人最為圓滑的木風開門,站在門口笑眯眯的道:“軍爺,發生了什麽事?我們都是老實的百姓,一直安安分分哪。”

  來人根本不聽,大嗓門的吼道:“少他媽廢話,老子奉大皇子之命,前來抓奸細。”

  話落,一把推開木風,呼喇喇十幾個人扛著明晃晃的大刀闖進院子裏。

  木風眼中精光一閃,知道在別人地盤不能輕舉妄動,他蹬蹬蹬退了幾步,像是受不起這一推,驚恐道:“軍爺,我們真的良民啊。”

  領頭之人根本不聽,喝道:“搜

  !”

  隨即十幾個人衝進各個房間,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之後,又跑了出來:“回統領,沒有可疑的人。”

  統領精光閃動的眼睛四處一掃,連最細微的角落都沒有放過,隨即領著人一陣風的走了出去。

  木風趕緊關了門,走進屋子。

  霽月從暗室中走出來,眯著眼睛怒氣衝衝道:“端木箏跑了,去找。”

  木風心中咯噔一聲,難怪剛剛一點聲響都沒有,沒想到小姐竟早已經跑了。

  霽月更是氣的不輕,剛剛門一響,他進房間找她,沒想到房中哪還有人,這個女人真是膽大妄為,明明知道滿城在搜查,她竟然還跑了出去。

  木風木良領命,轉身便走,霽月喊住他們補充道:“去皇子府和成王的府門口等。”

  那個女人看著嘻嘻哈哈沒心沒肺,可他知道她對父親的事一直耿耿於懷,且性子又執拗的很,不達目的絕不回頭,她此刻出去說不定又去找蒙拓了。

  她為什麽沒有想過,單憑她一己之力怎麽能做到,她為什麽不問問他,願不願意幫她?

  霽月眼眸微眯,眼底一抹痛意劃過,微微歎了口氣。

  她和風千華一樣,獨立的那樣可怕,仿佛在她們的世界中,男人的存在根本毫無必要。

  此刻,端木箏從一間成衣鋪走出來,身上換了一套低廉的男裝,鬆散著發髻,又從地上抹了半把黑灰,臉攏在一片灰蒙蒙中,儼然成了一個落魄的無家可歸髒兮兮的少年。

  她唇角冷冷一勾,徑直朝城南成王府走去。

  成王蒙玉璋是父親生前的好友,父親出事時他曾連續四次上書保鑒,甚至跪在宮門外整整三日,吐血暈倒在門外,可最終沒能討到一封加封的聖旨,反而叛國抄家的罪名砸在端木府上,一家老小整整一百二十口人,充軍發配三千裏,死的死散的散。

  而作為端木府的嫡女和端木簫這個長子,他們被關在天牢中,與母親一起等待最後的判決,天牢陰寒母親身體孱弱又因為父親的死心灰意冷,終於撒手而去,他們兄妹還沒來得及收殮母親的屍體就被無情的被趕出北疆,永世不得回來

  。

  這一切如惡夢一般,每每午夜夢回侵蝕著她,然而卻也有一抹溫暖抹之不去,便是這個成王。

  當年他在朝中,也一定知道到底是什麽人陷害父親,她今日去便要找機會問個清楚。

  成王府守衛森嚴,她若是大搖大擺非但不能進去,反而可能會被當成賊人轟出來,而且蒙拓雖笨但肯定也知道她可能會來這裏,勢必派人留意此處。

  她隻有裝作尋找工作的小廝混進去,再尋機會找到成王。

  成王心善,一向待人寬厚,就連看門的也很親和,見她雖一身落魄麵黃肌瘦,但眼神卻清亮透著機靈,便為她通報了管家。

  管家吳伯出來,一見她長的機靈,並未問多少問題,甚至都未曾起半絲疑心,便道:“現在府中並不缺人,你若真想進來做事,也隻能臨時在外院做些打掃的粗活,待他日我稟了王妃,再看有沒有別的機會。”

  能進去就好,端木箏已經心滿意足,笑眯眯道:“能有安身之所就好,小正已經感激涕零,不敢勞煩吳伯。”

  吳伯越看越喜歡,滿意的點點頭,招來外院的管事道:“你帶小正去換件衣服,以後外院打掃的事讓她做吧。”

  外院管事姓劉,長的賊眉鼠眼,眼睛猥瑣的在端木箏身上一轉,露出一絲精光,齜著齙牙嘿嘿笑道:“屬下領命!”

  外院雖也在王府中,但卻極少能見到主子,除非府中有宴會大事,內院人手不夠才會抽調過去幫忙,否則絕不可以擅自闖入內院。

  端木箏默默的跟在劉管事身後,將王府各處安暗衛據點記在心中,她沒有把握避開這些人的耳目進入內院,即便進去成王也並非天天在府中,她必須等待時機一次即中否則非但見不到人,反而會惹來更大的麻煩。

  劉管事走在前麵,趾高氣揚的邁著步子,眼睛時不時朝後瞄著,這個少年雖然臉髒兮兮,但是五官卻生的極清秀,尤其是從她不經意抬頭時,脖頸處露出的那一點肌膚,簡直是吹彈可破光澤更是盈動,還有這身板,瘦歸瘦可是卻很挺拔,甚至舉手投足間有股不經意的姿態流出,讓他移不開眼

  。

  滋溜!

  吸了口口水,劉管事眯著細縫眼道:“小正啊,這外院看似不如內院,可是這花草竹林皆歸我管理,莫要小看這些,哪一次王府辦宴貴客們來觀賞,不誇我打理的好,就連咱們王爺也說這外院沒了我可不行,所以呢,你跟著我辦事是你的幸運,這以後隻要你好好幹,聽我的話,自是有你的好處。”

  端木箏麵上認真聽著,心裏狠狠的翻了個白眼,依著她的性子早一拳把這個人掀翻在地,還聽他在這裏自吹自擂鬼扯淡,可現在寄人籬下目的未達成,隻能委曲求全:“是是,小人一定努力!”

  她聲音刻意壓低,顯得略粗,低著頭將鄙夷之色藏在滿臉模糊不清的灰塵下。

  劉管事極其滿意,直接分了個條件不錯的房間給她。

  這裏端木箏安營落戶,霽月淡淡坐在院中,麵上看不出絲毫的著急,但隻有他知道,心裏卻猶如熱鍋上的螞蟻,焦灼的他煩躁不已。

  就在這時,木良自門外無聲無息的進來,落在廳中,將成王府內事無巨細匯報一遍:“小姐並沒有去找成王。”

  霽月眯著眼睛,據他查證,當年成王與端木罄關係非同一般,還曾不惜以性命為端木罄做擔保,如果端木箏想通了不去大皇子送死,那麽她隻有可能去成王府中。

  如果她沒有去,又會去哪裏?

  “你再複述一遍?”霽月手支著額頭,眉頭略蹙著。

  木良機械的重複一遍:“成王上午進宮未歸,成王妃下令打死了一個小妾,丫鬟翠珠被成王妃扣了三個月奉例,吳管家還做主收了一個小廝進門……”

  “等等!”霽月忽然揮手打斷他的話,眯著狐狸眼道:“小廝進門?”

  木良點頭。

  霽月唇角危險的一勾,依著端木箏的個性,若是不能大戰旗鼓的進去,扮成一個小廝到是不錯的選擇

  。

  既然她要查,那他就幫她完成這個心願!

  大皇子府中。

  蒙拓卻已經將胡倫塞城中翻了數十遍,此刻他滿臉陰鷲的坐在皇子府中,手中的茶杯猛然摔在地上,喝道:“一群廢物,找個女人都找不到!”

  地下跪了一地的人,一個個麵露惶恐,大氣不敢喘:“殿下,那個女人武功高強,說不定早就出了城,要不然屬下帶人出城去追?”

  他們見過大皇子發火,卻從未見他為一個女人發火,皇子府中美女如雲,但大皇子從未為對任何一個女人另眼相看,更沒有哪個女人能激起他情緒的波動,如今他為了一個女人不但大張旗鼓的搜城,

  砰!

  蒙拓眼眸一眯,猛然拍向桌麵:“廢物,滾出去。”

  端木箏若是要出城,當初她何必要進來,雖然幾年不見,但是她的個性卻沒有變,她狠他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如今他活的好好的,她怎麽可能那麽容易便收手。

  可是,她能去哪裏,會做什麽呢?

  她並不知道當年事情的內情,肯定會想辦法去查,可放眼胡倫塞知道內情並且能收容她的人少之又少,除了……

  他眼眸一眯,忽然勾唇冷冷一笑,甩袖大步走了出去。

  門外侍衛急匆匆走上來,抱拳道:“殿下,皇上召您進宮”

  “閉嘴!”蒙拓聲線淩厲,大步走了出去,頭也不回道:“告訴父皇,我晚點過去。”

  侍衛立在哪裏,滿臉驚恐冷汗颼颼,如今形勢嚴峻一向秉承孝道的大皇子,竟然一反常態拒絕皇上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