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神棍
  之後的日子裏,大周在皇帝的盛怒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緊張中。

  大周帝責令全國設置關卡,至此大到州府城門官道,小到城鎮村落相交點,每一處都有官兵把守,嚴格查驗每一位經過的人,嚴陣以待連一隻蓄謀渡界的蒼蠅都要扒拉下來,查明真身。

  風瑞安,風存戎以及風千華的畫像,遍布每一個角落,客棧酒樓茶肆以及各處的城門市集之中,幾乎是每一次抬頭,頭頂上都會有三張“奸詐”的,完全變了樣的叛國賊的臉,對著路人橫眉豎眼。

  百姓們在這樣的狂轟亂炸中,對昔日瑞陽王的崇敬,漸漸磨平消失,洗腦式的將他們烙上叛國賊,被查處後而畏罪潛逃的烙印。

  一個個憤怒之餘,也不免扼歎,世代從戎的風家從此沒落!

  風千華每日坐立難安,這樣的排查之下,若是風瑞安露出哪怕一點蛛絲馬跡,就有可能被發現,若是被抓,後果將不堪設想。

  可是兩個月過去,在這樣密不透風的排查下,風瑞安依舊毫無音訊,甚至連夏侯淵暗中龐大情報網,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收獲!

  一顆心漸漸放了下來,按照夏侯淵的描述,那些人對風瑞安不但沒有惡意,甚至早有交情,無論其中有什麽隱情,風瑞安的安全是不用擔心

  。

  隻是,那些人的身份,卻引起她極大的好奇心,到底是什麽樣的人,能有這麽強的勢力,可以在大周行事如此周密,如此強大的陣勢中,可以悄無聲息的,仿佛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沒有留下一絲的線索。

  她想過親自去找,可連皇帝和夏侯淵都找不到,她找到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風瑞安聯係不到她,必然會想辦法找,那麽等在原地,就是最好的選擇。

  水深火熱的兩個月過去,風千華漸漸放下心的同時,整個大周的緊張氛圍也慢慢的平複了下來,甚至慢慢淡忘,各處關卡的的搜查,也不再盡職一絲不苟的查驗。

  百姓關心的話題,終於從叛國風府三口身上,轉移到家長裏短豪紳侯門的風流韻事上,而朝堂上對於此事每日一提到三日一議,變成無人再提,成為刑部都察院書桌上的一份文案……

  暴風驟雨之後,大周再次恢複了寧靜。

  “小……啊不,主子,在擔心王爺麽?”秋瑾進得門來,看著靜靜站在窗前的風千華,倒了杯茶遞給她:“小……主子,王爺吉人天相,定會沒事的。”

  風千華接過茶,心情亦是不錯的道:“舌頭長了?”

  秋瑾吐了吐舌頭,縮著脖子:“奴婢下次一定不再喊錯。”

  風千華淡淡一笑,這時,窗外端木箏大步走了過來,隔著窗戶神秘兮兮朝裏麵看了眼,確認夏侯淵不在才笑嘻嘻開口:“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出去走走吧。”

  “出去?”風千華淺笑,鳳眸微挑看著她,露出戲謔。

  端木箏猛點著頭,伸手隔著窗台拉著她,一隻長臂忽然伸過來,斷然將她隔開……

  夏侯淵蹙著眉不看任何人,但眉宇間卻是霸氣的不容人質疑。

  端木箏一愣,眼眸四溜轉了數圈,笑的極其曖昧:“那改天,改天!”說完,瞬間消失在原地。

  夏侯淵冷冷的目光在端木箏背影上一轉,一股殺氣散開

  。

  端木箏後背一涼,速度加快腳步。

  端木箏的脾氣天不怕地不怕,逃走是因為她看到夏侯淵會心虛。

  “你知道她要做什麽?”風千華挑眉笑道。

  人走了,夏侯淵卻沒有鬆開手,纖細的手腕在他的掌中,柔嫩細滑,卻也清減不少。

  鼻尖哼了哼,他怎麽會不知道,自她心情不好起,端木箏時常拉著她去金都各處小倌青樓轉悠,明為散心,實際……

  禦史大人男女通吃的美名,也因此人盡皆知。

  不答反問,夏侯淵冷著臉,眼中卻溫柔一片:“出去走走?”

  風千華想了想點點頭,金都各處的鋪子,她很久沒有過問,是時候該去看看了。

  將手中的茶盅隨手擱在窗台上,清風吹過,一層層的漣漪徐徐暈開,有著清冽的茶香,在空氣中氤氳。

  秋初的清涼,暈著份安寧若頭頂的豔陽一般,暖暖的照在路人身上。

  街道上風家三口的畫像抬眼可見,但卻沒有以往那樣,擠著人流躥動,爭相恐後罵聲震天,百姓各自忙碌,不再停留。

  夏侯淵身體側著,眉心緊蹙,巧妙將路人隔開,以杜絕所有有意無意的路人,尤其是異性對風千華的碰撞。

  身側不斷有人認出他們,投來曖昧的眼神,風千華淡笑:“人是健忘的,隻怕百姓此刻記住的,是你的斷袖之名而非戰神了。”

  看著風千華側臉,夏侯淵麵容無波:“記憶是永久的,總有想起的一天。”

  是啊,隻要他們安全,至於這些流言蜚語,似是而非的評論和罪名……

  無所謂!

  那寫利欲熏心的幕後之手,終將付出千百倍的代價。

  “很久沒有回王府,不知情況如何

  。”看到遠處瑞陽王府的牌匾,昔日的輝煌仿佛一瞬間消失,如今門楣破敗,人流熙攘的景象再也沒有。

  風千雪身份特殊,瀾秋絕派了兩個守衛守著,不讓她離開半步,所以迄今為止,風千雪都沒能離開過半步,一直住在王府中。

  風千華靜靜在門口看了片刻,忽而淡淡一笑:“走吧,繼續逛。”

  周圍一米內,已無人敢靠近,夏侯淵終於眉心舒展,若無其事的配合著她的步伐:“你剛才在想什麽?”

  “唔……忽然想起風千雪毀容那日,他趕回來時問的不是她的傷勢,而是問我的安危,或許有偏袒,有盲目,可就是這樣的父愛,第一次真正打動我。

  那一天……”風千華的手攏在袖中,仿佛歎息:“我該去牢裏看他的!”

  那日退朝後她去過大理寺,卻在門口碰到裘正,於是轉道去了容香苑……

  此刻再想,卻不知道,那可能是最後一麵。

  夏侯淵拍拍她肩頭。

  她抬起頭笑了下,在秋日的淡淡日光下有一種風輕雲淡的舒朗,已經過去了,她就不會再糾結在自責中,真正重要的還是以後!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她丟掉心頭鬱悶的思緒,一邊在街上熱鬧的攤販中流連駐足,一邊隨口說著:“記得剛到王府時,告訴他我手刃劫匪,他明明眼中震驚不已,卻是忍住什麽話都沒有問……”

  “後來亦是如此,多次的震驚他都沒有問過我分毫……”

  “他包容我的改變,也尊重我的秘密……”

  這句話本沒有什麽,夏侯淵記得是他們認識的那天,風千華自慶安堂回王府,路上遇到劫匪,可她出去並沒有幾天,這麽說好像……

  好似,她的記憶好像是從那一天開始的,那麽之前的呢!

  他查過以前風千華的個性,不但懦弱還非常膽小,可是眼前的人,哪一點也沾不上邊

  。

  風千華微側著臉,視線無意識的在路人麵上劃過,一抹溫和在她眼中轉動,是她從未示人過的柔軟一麵,沒有犀利,沒有壓迫,沒有氣勢逼人,有的是淡淡的不經意的回憶和感動,轉瞬即逝。

  夏侯淵丟開心中奇怪的想法,她就是她,別的都不重要!

  風千華卻沒有想到,這片刻的功夫,身邊男人的腦子裏已經轉過了無數的思緒,空氣有淡淡的藥香飄來,她停住腳,想起那個在疫區廢寢忘食的大夫,眉宇間流蕩著正氣和執拗的大夫,忽然道:“文人正來金都開了醫館。”

  夏侯淵目光閃了閃,仿佛沒有聽見,視線不動色掠過不遠處醫館飄動的旗幡,眉梢微揚率先轉了方向:“本王渴了。”

  風千華嘴角抽了抽,看了眼近在咫尺的茶樓,抬腳走了進去。

  二樓臨窗,能將街景飽收眼底,笑道:“你將無雙和颶風領回去了?”

  夏侯淵鼻尖嗯了聲,他送的禮物竟如此待遇。

  “他們在王府等你。”

  風千華眉梢揚起,戲謔的看著他,什麽時候秦王殿下也能幽默了,話裏話外無時無刻不老調重提婚事。

  “秦王妃尊榮,我一個罪臣之女,無福消受。”

  夏侯淵給她倒了茶,風千華抬手去接,他順勢將她手握在掌中,認真的看著她:“那我就辭了這虛位,你可願與我攜手天涯,做一對平凡夫妻。”

  他眼神如墨,星子般亮光在眼中閃爍,直直看著她,仿佛這樣的亮度熱度,能將她瞬間熔化在這其中。

  借著喝茶,風千華抽開手,笑道:“你想離去隻怕有人不允,大周一半的兵權在握,即便你甘願交出去,別人也不會同意。”

  身在皇家,得到的不止是地位尊崇,還有那無休止的猜度與防範,猶如風瑞安那般韜光養晦,依舊被居心叵測之人視為眼中釘,暗害於無形。

  “我若想走,誰能留我

  !”

  這句話端的是狂妄無比,簡簡單單的八個字中流露出夏侯淵俾睨天下的傲氣,風千華斜眼看他,在他眼中看到了無與倫比的認真,一瞬間,她明了了他的意思,夏侯淵不願她獨自一人麵對今後的路,在這前路難測,身邊之人亦不敢相信的皇朝,誰又是誰能真心托付信任的?

  能依賴的,恐怕也隻有他那一尺寬許的肩膀。

  眼眸微斂,風千華輕輕啜著茶,心中有溫暖流過,卻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風瑞安一日下落不明,她便無法真正的安心。

  淺笑還他,忽然她眸光一閃:“夏侯逸?”

  風千華脫口而出,詫異的盯著樓下那白色的身影。

  他怎麽會變成這樣?

  昔日清潤的麵容上,有淺淺的胡茬,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盡失了光彩,素來潔白的衣袍淩亂的穿在身上,每走一步失魂落魄心不在焉。這兩個月她隻顧著風瑞安,沒有注意到他的變化,沒想到短短兩月,他竟變成這樣,找不到一絲往日春風一般的儒雅清雋。

  “他也在四處找你,整日失魂落魄,青穆侯一案審查,他屢次失誤,已被皇上責備數次。”夏侯淵眸光微暗,有著不明的情緒流出。

  風千華眸光閃了閃,看向守在一邊的魯忱,示意他下去將夏侯逸請來。

  是她疏忽了!

  小片刻,夏侯逸黯然無神的麵容,出現在二樓之上,踏步而來每一步都似有千斤之重。

  “王叔。”輕喚了聲,夏侯逸目光淡淡在風千華臉上掠過,卻不知道陌生的麵容,是他心念的人。

  “太子請坐。”風千華起身為他添茶,眉眼飛揚,讓兩人側目。

  “多謝!”夏侯逸意興闌珊的坐在一側。

  “太子可是去城外落馬坡?”風千華笑道。

  夏侯逸驀地抬起頭來,看著風千華,眼中有一閃而過的詫異:“禦史如何知曉?”

  風千華神秘一笑,將視線不動聲色從他鞋底收回來,那一片赤紅的淤泥,格外的顯眼,笑道:“臣年幼時曾隨家父遊曆各處,得一茅山高士指點算命坎卦,測字預知前後事,雖說隻通得皮毛,不過太子若有難處,倒是可以試上一試

  。”

  夏侯逸勉強笑了笑:“不勞煩禦史,迷信之事逸素來不信。”

  風千華也不著急,看著夏侯淵挑眉道:“王爺可願試上一試,為太子示範一番,先測一字如何,或許太子見臣說的有些道理生出興致呢。”

  這個女人,為解他人心結,竟是連神棍之事江湖騙術都不惜搬了出來!

  沉著臉,夏侯淵眸光微動,抬手沾了茶水,在桌麵上緩緩寫出:“等。”

  字體蒼勁有力,霸道卻不張揚,碩大的等字,仿佛能從字間看出寫字之人絲毫不會動搖的心誌和決心。

  風千華餘光瞪他一眼,麵上卻笑著說道:“王爺測什麽?”

  “姻緣!”

  風千華一口茶差點噴出來,要不要這麽坦白?

  夏侯逸猛然抬起頭,震驚的看著夏侯淵,隨即自嘲一笑,呢喃道:“原以為王叔並未認真,今日看來王叔與逸一樣,也心入魔魘日日擔心。”

  夏侯淵捧茶輕啜,低沉的聲音帶著一份讓人安心的醇厚,但說的話卻……

  “無情女子,自當不值掛心,太子未免思慮過多。”

  風千華咳嗽不止,剛剛是誰要與那無情女子攜手天涯的,轉眼就成了不值得……

  夏侯逸關心的看著她,擔心說道:“禦史可是身體不適,可需大夫?”

  還是這麽溫潤體貼,讓人不忍拒絕,風千華順了口氣,擺手道:“隻是茶喝的急了點,多謝太子關心。”

  話落,她抬手將夏侯淵測的字,重新複寫在桌麵,煞有其事的念念有詞

  。

  片刻後,風神棍笑道:“等,上有綠竹茂盛,下有古刹清幽,意境悠遠,王爺測姻緣是個好字,佛家渡世人萬劫於水火,保世間癡男怨女情愛永久,雖上有竹子旁枝阻擋,但好在竹身正修長直入參天,王爺姻緣雖要費些周折,但結局……”

  她頓在這裏,無奈的緩緩說出答案:“卻是圓滿的。”

  夏侯淵定定的看著她,見她神色認真,不見半分玩笑之意,心裏鬆了口氣:“即是結局圓滿,那本王等上一等也無妨!”風千華抱拳,裝聾作啞:“恭喜王爺!”

  夏侯逸凝目看著兩人,夏侯淵測姻緣,讓他詫異不已,王叔一向對女子視若無睹,今日怎麽會測姻緣,難道他對風千華是認真的?

  心中有痛,他臉色更加的蒼白,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連她人在哪裏都不知道。

  “太子測何字?”風千華看向夏侯逸,笑道。

  “華。”夏侯逸突口而出,卻故意沒有告訴她,他想測的是什麽。

  風千華眸光一閃,轉瞬隱去略為沉吟:“華左邊為人,右邊女子的女少一撇,說明太子在尋人,且還是一個失蹤的女子;再看整個字上滿下鬆,予人搖搖欲墜之感,太子想問的,是這女子的安危?”

  夏侯逸一怔,再看她的目光帶了絲讚賞,本也沒相信這些不過是試上一試,沒想到這禦史倒真能說的出。

  他再次在桌麵寫下一個字:“她可安好?”

  風千華眉梢微揚,又是一個“華”字,看來還是不相信啊,考較的成分比測字多。

  “華,先看下部,十,十全十美,自古便有圓滿之意,加上上部分的‘化’,合化險為夷之意,想必此女子曾有過危機,但如今是安全的。”

  夏侯逸眉頭略微舒展,顧不得這測字的真假,急切問:“她在哪裏?”

  “還是華字?”風千華輕啜口茶:“華,化十,十乃整數,亦是化整,化整為零

  。”

  夏侯逸身體微傾,越過桌麵看著她:“什麽意思,她在哪裏?”

  一向雲淡風輕的夏侯逸,竟這樣的失態,讓她不免錯愕,聳聳肩她道:“零的意思是……不知道。”

  “不知道?”

  風千華為他重新添了茶,麵露無奈:“太子,下官早就說過不過略通一二,若是連那人的藏身地點都知曉,也不必早起貪黑當這勞什子官了,掐指一算天下藏寶之處,不是更好!?”

  夏侯淵喝茶的動作一頓,失笑搖頭,這個女人,當真神棍!

  不待兩人說話,風千華話鋒一轉,添了幾絲淩厲:“或者直接把這朝廷侵犯的行蹤報給皇上,加官進爵,豈不更妙!”

  夏侯逸麵色驟變!

  他眉峰蹙起,警惕的看過去,片刻後自嘲的笑起來,此人能為瑞陽王出頭,又得皇叔看中,怎會如此?更何況她說這話時,眼眸清亮一片坦然之色,完全沒有半分的貪婪……

  夏侯逸目光複雜,定定的看著風千華,一陣清香飄入鼻中有著淺淺的熟悉,有什麽在腦中劃過,快的讓他來不及思考,脫口而出:“禦史用的什麽熏香?”

  話一出口他便開始後悔,眼前之人明明是男子,可他為什麽會有那樣的感覺,仿佛認識很久,有種熟悉感在心中回蕩。

  不等風千華回答,他有些窘迫的笑了笑:“今日多謝禦史開解,讓逸受益匪淺!”

  大周太子心心念念著叛國賊的安危,這件事若是傳出去影響非同小可,恐怕這禦史最後一句話的意思,還是在警告他。夏侯逸吐出口氣淡淡的看向窗外,隻要她是安全的就好,這些日子的渾渾噩噩,的確該收斂了。

  “客氣!”風千華蹙了蹙眉,對他剛才奇怪的問題視而不見,想必今天的三字和一個提醒,已經能讓他不要再鑽牛角尖,折騰自己。

  夏侯淵目光清冽,語氣泛著酸味兒:“你如何得知,他三次皆問同一女子,也是測字?”

  風千華翻了白眼:“三個華字,那姑娘的名諱這麽明顯,哪還用測

  !”

  夏侯逸眸光一閃,端起杯子掩飾自己的尷尬。

  夏侯淵陰森森的看著她,幾乎將她生吞活剝了。

  這樣的目光風千華早已練出了抗體,任旁邊那人嗖嗖冒著冷氣,她優哉遊哉直接無視,將心思轉到了另一邊,夏侯逸的改變讓她想到了夏侯紫,同樣是兩個月未見,不知道那猴子現在怎麽樣。

  下午抽個時間,去看看吧。

  ==

  夏侯紫一未婚配二未封王,至今還住在皇宮內。

  九皇子殿,不算出格的裝修,門口幾株月季開的如火如荼,風千華通報了掌事,靜靜的候在外麵。

  少頃,有宮女小跑著上來:“禦史可有要事?我們殿下他……”

  風千華緩緩一笑,清雋的麵容笑意淡淡,頓時讓女子麵頰一紅,嬌羞的側開臉:“勞煩告知殿下,端木簫有要事求見。”

  宮女麵露為難,左右想了小片刻,終於下了決心一般,小聲說道:“大人自己進去吧,殿下近日心情不好,整日悶在宮裏也不出去,什麽人都不見,或許大人去了,能為殿下解憂也說不定。”

  端木簫的大名,已是如雷貫耳,相傳她不但長相清秀,氣質清冽,而且無論是文采口才抑或是辦事能力,都是人中翹楚,宮女對他有這樣的想法也不奇怪。

  隻是可惜的是,禦史從上個月開始,竟然開始流連青樓楚館,甚至相傳還是秦王的入幕之賓,大周兩大女子的夢中情人,竟然是彼此曖昧的斷袖。

  可惜,實在太可惜了!

  風千華眉梢挑了挑,對於宮女飛速變化曖昧的眼神,隻能無語的撇撇嘴,端木簫一身清譽,她是無力糾正了。

  也好,自從這樣的傳聞傳開後,再也沒有媒婆登門,甚至連夏侯淵的門口,流連不去的女子也減少很多

  。

  總體來說,益處大於弊,不必管它!

  殿中安靜的落針可聞,甚至有著種死寂之感,這可不符合夏侯紫好動的個性,她蹙著眉一路穿過側殿……

  空氣中有酒香飄來,隨著香味越來越濃,夾雜著震天的鼾聲,夏侯紫四仰八叉的睡姿赫然出現在眼前。

  隻見酒壺淩亂的滾落一地,他腦袋垂在塌下一頭墨發垂泄而下,睡顏純真,若是忽略那張著的嘴巴發出的呼嚕聲,眼前亦是一副含有頹廢氣息的畫卷。

  風千華翻個白眼,喝道:“小猴子。”

  “誰!”夏侯紫夢中聽到聲音,一躍而起,滿目興奮的四處找,脫口而出:“女土匪!”

  “微臣參見殿下!”風千華微微欠身,施禮,目光卻在他略顯憔悴的麵容的轉了圈,眸光一暗。

  夏侯紫在風千華臉上微微一掃,頓時一臉失望,蔫了下來意興闌珊的揮著衣袖,倒頭繼續睡:“快走,耽誤爺睡覺!”說完,又翻了身,自言自語咕噥:“真是見了鬼,還以為女土匪回來了。”

  風千華無語,待遇簡直是天差地別!

  撿起一罐未開封的酒,風千華席地而坐,旁若無人的喝了起來,姿態閑逸……

  悉悉索索的聲響,夏侯紫煩躁的坐了起來,怒指著她,出口的粗話頓時打結在喉中,眨眨眼再眨眨眼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嘿,我說你到底什麽事,沒事兒別耽誤我睡覺。”

  風千華唇角微勾,昂頭喝下口酒:“微臣無事自是不敢叨擾殿下。”

  夏侯紫目光掠過她微昂的脖頸,宛若美玉一般白皙晶瑩,他臉色一怔坐著身子,撩開擋住眼睛的頭發,努嘴說道:“什麽事?”

  風千華感歎:“殿下每日與這等美酒相伴,真是人間美事,到苦了有些人,白為殿下擔心了。”

  夏侯紫一愣,戒備的看著她:“誰為我擔心?”

  風千華挑眉起身朝外走:“殿下心中所念的是誰,便是誰,那人要我轉告殿下,她一切安好,勿念

  。”

  人影漸漸消失在紗簾之外,夏侯紫目光越來越來亮,片刻後猛然躍了起來,高呼道:“來人更衣!”

  他就說以女土匪的本事,怎麽可能輕易出事兒,果然現在還能的讓人給他梢消息。

  穿衣的動作一頓,他臉色一黑:怎麽女土匪找他沒有找我?

  一抹紫色的身影氣勢洶洶的衝出殿外。

  一幹宮女太監詫異不已,禦史大人果然神通,才來片刻,就讓他們的主子又開始生龍活虎了。

  當夜,夏侯紫不請自來,登堂入室端坐在禦史府上,一雙大眼審視著風千華,咬牙切齒的說道:“說,你和女土匪什麽關係,為什麽她來找你而不是找我?”

  風千華撫額,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殿下,她隻是托人捎信,微臣與風小姐有數麵之緣,便代勞了一番,並無他意。”

  夏侯紫眯著眼,嘟著嘴巴:“真的?”

  風千華認真點頭,真的不能再真:“真的!”

  夏侯紫終於了了個心事,他就說嘛,他和女土匪關係那麽鐵,怎麽會不找他呢。

  門外,秋瑾捂著肚子,笑倒在地,小姐就是厲害,三言兩語就將九皇子糊弄了。

  忽然,有腳步聲自外傳來,夏侯逸含笑自小道上走來,麵容上已恢複了些許神采:“逸本去尋王叔,卻不料他未在府中,便順道來叨擾禦史。”

  似是而非的解釋,風千華含笑起身也不說破,抱拳施禮將夏侯逸讓進來。

  想必是這人還有疑問沒有解開,隨口尋了個理由來了,真不虧是兄弟,都莫名其妙的很!

  夏侯紫撇著嘴,看著自己的“情敵”,不高興說道:“大哥與禦史相熟?”

  夏侯逸清笑,目光帶著少許疑惑緊隨風千華的背影,鼻端是今日聞到的那種熟悉的淡淡香氣,他心不在焉的隨口道:“談不上相熟,下午禦史給我測過字而已

  。”

  夏侯紫不爽,腳架在椅子上,一副土匪的流裏流氣,喝茶的聲音淅瀝呼嚕,哪有半分貴公子的模樣:“還有心情測字,哼!”

  夏侯逸好脾氣的笑笑:“九弟來做什麽?”

  “我來……”夏侯紫差點脫口而出,懊惱的趕緊閉上嘴巴,風千華給他捎消息的事兒可是秘密!

  轉了語氣,他試探道:“大哥可有消息?”

  夏侯逸眸色一暗,低下頭淡淡喝茶,可臉色卻明明白白寫著:一無所獲。

  一見他這樣,夏侯紫的臉上,頓時樂的跟朵菊花似得:看來女土匪就給他捎消息了,不愧是好哥們兒,夠意思!

  風千華無語,這兩兄弟看著好像不對盤,互相明朝暗諷,其實卻沒有任何實質傷害的話,不過是麵子上的鬥氣罷了。

  尤其是小猴子,完全還是那副德行,上躥下跳看誰都要掐兩下。

  很明顯,“風千華”安然無恙,對他們來說確實是再好不過的消息。

  風千華心尖兒暖意融融,這兩個人,一個歡蹦亂跳像長不大的孩子,一個溫潤爾雅如山中隱士,不論哪一個皆是真心實意的對待她,也是她真正當做了朋友的人。

  可惜,她淡淡歎了口氣,如今還不能告訴他們,

  方一抬頭,她柳眉一挑,便見夏侯紫跳到身邊坐下,擠眉弄眼的看著她,另一邊夏侯逸手中把玩著一個茶盞,巡梭的目光亦是在她臉上流連,另一邊……

  門口背著月光負手而立的男子,目光沉沉越過兩人飄到她頭頂,其內讓她有一種頭皮發麻的驚悚感……

  很好,撞一塊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