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 攜手(1)
  幾乎一瞬間,夏侯淵便明白她的用意,可縱然如此,觸手的滑嫩依舊讓他全身僵硬,還有身上溫熱的柔軟,讓他腦海中,生出不曾有過的旖旎繾綣,仿若有千萬隻螞蟻,從手心中鑽入他的心中,四肢百骸,還有……

  微斂了眸子,情緒壓入眸底,他看向將臉埋入她脖頸處的風千華,昏暗的關線下,她的臉正一圈圈暈開不易察覺的紅暈

  。

  這些想法隻是電光火石間,他下一個動作,便是迅速拉來**破舊的棉被,將那一片雪白的肩頭遮住,露出半張臉,看向破門而入的幾人。

  門口的光線比房中要亮,剛一進入,視線有些不適應,直到此刻一行三人,才看清房內的景象,立刻露出詫異的神色。

  他們沒有料到,房中竟然是對男女,二人都是麵色緋紅,明顯是**所致,竟然在……

  此刻,風千華仿佛才從**中清醒,抬起美眸的一瞬間,換上羞澀的驚恐,喊道:“滾!”

  那幾人一怔,沒料到女子聲音如此尖利,仿佛有萬馬奔騰而來,有無形的壓迫感,但轉瞬再尋,卻又無跡可尋,那女子已恢滿麵的驚慌。

  風千華抬起衣裳完好的那隻手臂,寬大的袖袍巧妙的將夏侯淵的另外半張臉遮擋起來,語氣卻像是被人壞了好事的不悅:“不知道進門要敲門麽!”

  黑衣人已弄清狀況,目光在風千華臉上轉了一圈,旁邊有人小聲說道:“副統領,是女人。”

  “老子知道,浪費時間,真是晦氣!”那人說完,眼眸瞪了眼風千華,邊走邊啐道:“沒想到山裏的娘們這麽彪悍,喜歡在上麵!”

  屋外腳步漸漸走遠,談話聲斷斷續續傳來:“那娘們不但長的好看……還很帶勁兒!”

  “那姿勢,肯定很爽,回去找個娘們試試!”

  夏侯淵的臉,徹底紅了……

  風千華臉徹底黑了,眯著眸子,好半晌才意識到身下還壓著夏侯淵,急忙起身。

  嗯……

  剛剛一動,夏侯淵頓時發出一聲悶哼,身體僵硬的,幾乎可以融進床板縫了

  。

  風千華撐著手臂,不敢再動:“壓到你傷口了?”話落,揚眉問道:“你臉怎麽了?”

  夏侯淵嘴角幾不可查的抽了抽,雙頰緋紅似飲了幾壇的酒,被風千華一問,他尷尬的撇開臉,不看她也不說話。

  風千華蹙著眉,因為被子太熱的緣故?

  撐著起身,膝蓋一動碰到一塊不明硬物,縱然心思沒擱在此處,風千華也明白夏侯淵是為什麽臉紅,唇角勾起抹玩味的笑意,她圈坐在床內側,挑眉看著夏侯淵問道:“被子蓋著很熱,別捂壞了。”

  夏侯淵身體一震,後腦勺對著風千華,悶聲說道:“本王冷!”

  現在是六月!

  “起來吧,我們要出發了。”

  “累!”

  風千華翻了白眼:“……”

  他麵色早已恢複如初,口腔內正發出古怪的磨牙聲,仿佛要將風千華生吞活剝了。

  風千華用腳踢踢他:“去幫我借件衣服來。”

  夏侯淵忽然坐起來,視線上下忽閃就是不落在風千華身上,低低嗯了一聲,腳步踉蹌,以極其詭異的速度,風一樣的閃了出去!

  風千華唇角勾了勾,沒想到馳騁疆場,神勇無敵,大周少女夢中情人的秦王,竟是羞澀至此,他那微窘的模樣……真的很可愛,看著夏侯淵的背影,風千華麵色愉悅,此刻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她眼中的視線,是分外的明亮。

  夕陽緩緩落下,空氣有著淡淡的鹹濕彌漫,此處不能繼續停留,謝過主人問清路線,兩人並朝敘州而去,雖然路上搜查肯定很多,指不定他們的畫像正以江洋大盜的名義,貼的滿大街都是,隻要一進城門,立刻就會有人衝上來一通亂砍。

  但事態發展至今,不單銀子是關鍵,如今杭城水患在即,朝中又無人去主持大局,杭城官府無錢無人,形勢非常嚴峻,若是處理不好,必然會發生暴亂,

  至於魯忱他們,並不用擔心,以他們的武功足以自保,若是無礙必會在敘州等著他們

  。

  兩人身上有傷,縱然多有不便,但依舊不敢耽誤。

  “不知杭城現在情況如何。”風千華腳下不停,眉頭微微蹙著,皇帝說讓他們治水,卻沒有另撥銀子,這個差事果然是吃力不討好。

  夏侯淵在前麵開路,用手中的樹枝撥開路邊的雜草,時不時不知名的小動物,從草叢中驚惶的逃竄出去:“不樂觀!”

  風千華歎氣,積了兩日的怒火,在胸中鼓蕩,卻沒有發泄口,臉色沉沉不願再說話。

  夏侯淵忽然回頭,黑如墨的雙眸定定看著她:“若是有的人,有的事並與你所想的不同,你當如何。”

  風千華冷冷一笑,暗怒道:“那就把它變成我想的。”

  夏侯淵眸色閃了閃,夜色朦朧中,他原本冷冽的麵容,漸漸柔和。

  這一路地勢不平,腳下是萬丈懸崖,耳邊依稀能聽到瀑布落下的轟鳴聲,風千華指著前方煙氣繚繞烏雲壓頂的峭壁:“要下雨,我們找地方避雨。”

  忽然,前麵有沙沙的腳步聲傳來,幾乎一瞬間,風千華手已摸到路邊一根尖利的樹枝,捏在手中蓄勢待發,夏侯淵人已上前一步,將她護在身後。

  “誰在那邊,滾出來!”說話之人,聲音尖細,腳步卻是停住不動。

  手中緊了緊,夏侯淵手指點了點她手心,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可能不是,先靜觀其變。”

  風千華點頭,如果是刺客必然早就殺過來了,何以在那邊不動,等他們過去,唇角冷冷勾了勾,她喊道:“過路的人。”

  “過……路……人人,騙……騙誰誰呢!”那人結結巴巴的說完,急忙點亮手中的火折子,身後一人的火把也亮了起來,頓時將這邊山坡照的明亮。

  火光中,那兩人走了火來,影影綽綽中露出兩個男人粗狂的臉,和一身粗布短衣的打扮。

  “說

  !你們什麽人。”另外一人從前麵壯高的身影中探出頭來,警惕的看著他們。

  風千華挑眉,說道:“說了,過路的人。”

  那兩人一愣,在他們身上打量了一圈,風千華此時一身粗布藍衣,頭發盡數盤在腦後,村中婦人打扮,夏侯淵則是墨衣長衫,衣擺處破了幾道口子,兩人可謂狼狽不堪,但縱然如此,卻依舊掩蓋不住清華的氣質,尤其是夏侯淵,不說話單是朝那一站,便是上位者的姿態。

  “不對!”那人眼睛一瞪,轉頭朝前麵的人說道:“二哥,這兩個人不是周家村的。”

  風千華眼眸微眯,笑道:“我們走親戚,並非周家村人。”說著,她動了動手中握著的樹枝,眼中已有殺氣。

  “不……不是……周家……家村的,那那……就帶……帶回寨子裏,好好……好審問!”

  “帶回去!”

  風千華手一頓,看向夏侯淵微微挑眉:寨子?

  夏侯淵鷹眸微微一眯:此處除了鳳凰山寨,沒有他處。

  見兩人沒有反抗,其中比較壯實說話結巴的人走了過來,從懷中掏出兩根草繩,過來就要幫夏侯淵。

  “都……都……別……動動”

  風千華目光暗了暗,指著那人後背的大刀,麵露惶然:“俠士,山中路險,你們要抓我們也跑不了,不用綁著。”

  那人一聽,沉吟了片刻,推搡著夏侯淵說道:“不綁就不綁,老子還怕你們跑了,走!”

  ==

  鳳凰山頂,夜風吹在林中發出陣陣嗚咽聲,熟睡的寨子靜謐的滲人,忽然暗夜中,兩抹黑色的身影,若鬼魅一般,出現在墨色裏,煙氣迷蒙中升起了一道道長電般的驚光,仿若撕天裂地。

  守衛在驚光中倒下,那兩人步伐不停一起一落,宛若神祗般瞬間消息不見,所有動作皆是在電光火石間,悄無聲息……

  隨後,兩條宛若遊龍的身影,翩然浮動在山寨之中,眨眼間,落在一戶小樓上,白光一閃,那門無聲打開,身影飄動便隱沒在門內

  。

  院中,三名守衛無所覺般挺立著,懶洋洋的打了哈欠,忽然,氣流微微一動,他直覺脖子上微微的涼,那一涼瞬間遊走四肢百骸,身體僵住。

  砰!

  悶哼一聲,直挺挺倒了下去。

  隨後另外一纖瘦身影,以更加詭異的速度,纖手翻轉間,另外兩人也同時倒地。

  兩人對視一眼,眸光明亮默契的點點頭,同時進入左邊的房間。

  房中,風千華悄無聲息的將刀架在**熟睡的男子脖子上,寒光微涼,那人一驚猛然醒來,見床邊有人,頓時嚇的就要大喊,音還未出口,耳邊已響起修羅般,冷冽的聲音:“你可以試試,是救兵快,還是我的刀子快。”

  那人聞言,頓時立著動也不敢動,驚恐的睜著三角眼,聲音顫抖不已,但依舊強撐威脅:“你們想幹什麽?縱是殺了我,你們也走不出這裏。”那人認出是半夜被押上山的兩個人,瞧身形氣質,原以為是富貴公子落難,明日可敲上一筆,沒想到,卻是引狼入室。

  可是,即便是腸子都悔青了,此刻也沒有用。

  風千華漫不經心的一笑:“別緊張,問你點事。”

  那人身體繃的更緊,警惕問道:“你們想知道什麽?”

  “一個半月前,官府的賑災銀從鳳凰山路過,你可知此事?”沒有多少時間,風千華直切主題。

  他們隨那兩人上山,就是因為官銀,當初災銀在鳳凰山丟的,而作為這一帶的匪寨,不可能對那麽大的動靜無所覺,甚至有可能,銀子就是他們動手搶的。

  那人聞言,頓時臉露驚恐,身體抖若篩糠:“不……不知道,求兩位不要再問了,我什麽都不知道!”

  嘶!

  鋒利的刀刃割在喉管處,隻差分毫:“不知道,那就說說你知道的

  。”

  “小人真的什麽都不知道,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不知道,那留你何用,留著山寨何用!”刀子又逼近一分,風千華淡淡說著,聲音清冷毫無威脅的成分,但那人絕對相信,眼前之人能言出必行。

  “別……我知道,我說!”寨子是他的命。

  風千華冷冷挑眉,怒道:“說!”果然是土匪做久了,不見棺材不落淚!

  那人試圖朝床裏麵縮了縮,風千華眸色一眯,他立刻抖擻道:“是……是我們做的……但是,我們也是受人之托,要不是這樣,就是給我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動朝廷的災銀啊!”

  “受何人之托,銀子現在何處?”夏侯淵沉沉開口。

  那人不敢耽誤分毫,急忙回答:“第二天,就有人上山來取……取走了,那人我沒見過長相,他隻說事成後,許我二十萬兩白銀。”

  風千華嘲諷的看著他,冷笑道:“取走了?”

  若當初端木箏運去金都的銀子是災銀,那麽那僅僅五廂的數量,最多隻是五百萬兩的十分之一,剩下的那麽大筆銀子,用車拉就是五十輛,誰有膽子,明目張膽的駕車拉銀子?

  那人見風千華眼含殺意,頓時又改口道:“在,在後山還有些,是最後一批,大……俠士,你們千萬不能拿走,否則我們整個寨的人,都會因此被殺。”

  “你以為,你們還有活路?”風千華冷笑。

  依那些人的手段,隻要銀子取走,必然會找個由頭,將所有人滅口,隻要死無對證,到時候這事即便是查,也無從查起。

  隻不過,讓她詫異的是,這麽多銀子,又是官銀,除非有冶煉廠,否則,根本用不了!

  那人冷汗滿麵,眼中滿是絕望之色,他明白風千華說的沒有錯,這麽大的事情,隻要事發並必定有無數人喪命,他們鳳凰山處在刀刃,風口浪尖上,傾巢之下焉有完卵?況且,以那人的勢力,想要殺他們,簡直易如反掌

  。

  想到此,臉色更加灰敗,麵色如土!

  夏侯淵負手而立,鷹眸若一汪深潭,沉目看著那人,冷冷說道:“若想活命,你們隻有一條路可走。”

  那人眼見一亮:“俠士請說,隻要在下能做到的,一定在所不辭。”

  風千華冷笑一聲,淡淡說道……

  ==

  當夜,他們潛入後山,果然在山洞中找到足足六箱白銀,風千華與夏侯淵對視一眼:“這裏隻有三十萬兩。”

  夏侯淵點點頭,眼中皆是深井般的幽暗。

  敘州府金道陽,他倒要看看這個土皇帝,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房間中,風千華了無睡意,山間微涼讓她腦中異常的清醒,這次的災銀被劫牽扯很多,皇帝肯定心中明白,可是,為什麽會讓她一個新上任的禦史,來督查此事,若是夏侯淵不主動請纓,那麽她此次同行的人就是夏侯逸,她目光微閃,好似有什麽事情,自腦中一閃而過,卻快的讓她沒有抓住。

  大周皇子雖多,但真正有實力的,卻隻有二皇子還有一個被外放的四皇子,其餘的不是年幼,便是如夏候紫那樣毫無競爭力。

  但即便是這兩位皇子,看似在朝中頗有人緣,母族的勢力也不弱,但實力與夏侯逸相比,差的不止一點半點。

  那麽,若和奪嫡無關,皇帝的用意的又是什麽?

  忽然,她心中一凜,腦中閃出不可思議的想法,若是皇帝一早知道夏侯淵會替夏侯逸呢?

  他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可能會料到,那麽隻有一種可能,就是即便夏侯淵自己不主動請纓,皇帝也會有其他辦法,讓他走此一遭!

  一種寒意,自心中升起,她的麵色蕭殺且冷厲。

  忽然,門外響起一陣怯怯的敲門聲,敲了半天見房內毫無動靜,隨即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房門被人自外推開,一個黑影鬼鬼祟祟的溜了進來

  。

  風千華冷目看著那人躡手躡腳走進,她雙手環胸,意態慵懶的說道:“這麽巧!”

  那人沒料到她會突然出聲,驚叫一聲,拍著胸膛說道:“主子,你嚇死奴婢了。”

  “嚇死你了?你還活著,就很讓人意外。”

  二條偷偷逃跑,她並非不知道,隻是當時情況緊急,無暇顧及他。

  二條咧著白牙,睜眼說瞎話:“奴婢怎麽舍得死,況且,奴婢這不是特意來救你的嘛。”

  恬不知恥!

  風千華抬手拍拍他肩膀,揚眉一笑:“救我還是送死?”

  她的聲音,聽似輕快,但二條依舊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縮著脖子,狗腿式的扒拉著風千華的衣袖,可憐兮兮:“主子我可是給你打探情報來了,我有重大消息要稟報給你。”

  風千華收回手,繼續漫不經心的斜靠在門口,衣服破了,鞋子很髒,最引以為傲和最在意的臉上還有黑灰,這樣的境地他若說他來打探消息,她很願意相信。

  不過,背叛就是背叛,無論何種情況,怎樣的懺悔,它也改變不了事實。

  曾經,她以為此人雖然狡猾,生性涼薄,但起碼的情義還是有的,可昨夜他偷偷跑走,她便相信,這些東西在他眼中,依然是一文不值,他在乎的依舊是自己心中包裹著的,不為外人道的秘密。

  不過,既然如此,也不必再留,何必強求呢。

  “你走吧,殺你,怕髒了我的手。”淡淡開口,風千華不再看他。

  二條身形一怔,麵容上滿是震驚,囁嚅幾番麵露愧疚的低下頭,眼中依舊是僥幸的明亮,小聲說著:“主子,奴婢知道錯了,你原諒奴婢吧。”

  “滾!”風千華為自己倒杯茶,愜意喝著,但聲音卻若千年寒冰般,讓他全身頓時如墜冰窖,震的連連倒退數步。

  二條瞪著大眼:“主子……”

  以前,無論她看自己的眼神多冷,他都知道,那視線之後,是她對自己人的認可後包容,從未真正動過殺意,可是今晚,她自始至終沒有看他一眼,甚至一個眼風都沒有賞給他,他卻自心內生出一種近乎於絕望的情緒,猛然撲到風千華身邊,小聲試探:“主子,奴婢昨晚不是逃跑,奴婢隻是……隻是尿急,然後回來時,就找不到你們了,再然後奴婢就被抓到這裏來,晚上偷偷逃跑時,碰巧看到你,所以立刻就來找你了,真的,奴婢說的是真的

  !”

  靜謐,死一般的靜,風千華不說話,卻是翩然轉身站在門口,不知過了多久,空氣傳來她淡淡的,涼薄的聲音:“以後別再讓我看到你!”

  砰!

  二條腿一軟坐到在地,他每天每日每夜,都想著離開,可是昨晚他一離開,心中便開始後悔,仿佛有什麽東西丟了,讓他心神恍惚,以至於被鳳凰山的人抓來這裏,直到剛剛,他看到風千華也被帶進來,他才猛然發現,他丟的是什麽……

  “主子……”喃喃說著,二條知道,她做出的決定,絕不會改變,恍惚的站起來,他掙紮著最後一絲希望:“主子,杭城的堤塌了,現在已是洪水漫天,哀鴻遍野,您擔心些!”

  風千華鳳眸一閃,頭也不回的進了房間。

  當夜,鳳凰山大門在晨曦中,緩緩打開,隨即一聲駿馬長嘶而出,馬背上女子長發飛揚,一襲白衫迎風飛舞,如玉麵容層著曾朦朧的美,蕭穆而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