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前途無量
  項舒亦在以貴賢太妃之言語告誡麗昭媛之後,她果然不敢太過放肆,隻能緊抿下唇地將眸中淚水生生憋住,慘白著一張臉垂首不語。 “好了,你們三個也是的,總是吵吵鬧鬧。這馬上就要同在九嬪之列了,這樣子來日見麵豈不難堪?”雲貴妃哂笑一下,看著齊齊沉默下來的三人,將茶盞端在手上。

   “還請娘娘恕罪,隻是臣妾正是為了未免來日見麵事多,便想將某些事情說清楚,以免來日反而生出許多是非來。”項舒亦起身行至殿中再度蹲身行禮,卻並未將自己的言行盡數推脫,“舍妹無論是德行不足也好,得皇上歡心也罷,晉封的旨意都是皇上下的,豈是人人都可以質疑的?易水再不成器,那也是皇上親封的清貴嬪,二皇子的養母,一等國公的庶出女兒,四品郡夫人的親生女兒。如果這樣的身份都要因為一道晉封的旨意而被她人冷嘲熱諷,明槍暗箭地中傷的話,豈非是將這宮中的品級位分都置於不顧?”

   和妃點點頭,亦正色幾分,轉首向著雲貴妃道:“貴妃娘娘,臣妾私心以為利昭儀所說不錯。天下之大,隻要皇上願意,又有何事不可?更何況隻是一個小小的九嬪之位。清貴嬪無論是德行、才學還是身份,那都是實至名歸。資曆淺又如何?皇上的寵愛與認可,難道還抵不過在宮中的幾年時光嗎?”

   項易水轉首看向和妃欣長的脖頸與姣好的側顏,忽然發覺原來不經意間也能看到和妃身上一層道並不顯眼的鋒利線條。

   也許是因為和妃平日裏總是笑慣了的緣故吧,是以項易水竟然也總是下意識地將她視作一位溫柔而又親切的姊姊般的存在。

   隻是親切如斯,定然也是懂得“在其位,謀其政”的道理啊。

   從一品的夫人之位,又豈是一味地收斂鋒芒、與人為善可以坐穩的。

   雲貴妃聞言半晌不語,麗昭媛頓時便急著看了她一眼,卻沒想淑妃雙目一橫,道:“麗昭媛今日言語間的確是毛躁了。”

   淑妃平日裏總是端莊高雅,笑容澹然而又恰到好處,仿佛玉蘭高高綻於枝頭而開。

   但是此刻她雙目橫來,臉上並無笑容。容長的臉麵雖然比起雲貴妃瘦削而長的瓜子臉來要溫和許多,卻也讓人絲毫不敢忽視她與雲貴妃同排並坐的極高威儀。

   麗昭媛見淑妃這樣的神情朝自己望來,整個人如墜冰窖,比起方才項舒亦對自己的那點震懾,也不知道要強了多少倍。

   雲貴妃見麗昭媛沉默不語,便將茶盞中稍稍涼下的茶湯啜了一口,麵無表情地道:“既然你們三個都覺得今日之事是麗昭媛的錯,那本宮就罰她抄寫整本《女戒》,要趕在正月十五之前謄抄完畢,於十五當日祭拜太廟之後在雄華殿焚燒禱告,以祈求後宮安寧。”

   “娘娘!”麗昭媛聞言驚呼一聲,難以置信地看著雲貴妃。

   到正月十五之前要將整本《女戒》抄寫完畢,算上今日也隻有七日的功夫。若真如此的話,麗昭媛一日兩個時辰的功夫要用來抄寫是最少最少的了。而以她這樣浮躁膚淺的性子,這樣的懲罰如何能不叫她叫苦連天。

   然而雲貴妃不過是眼神一揚,刀鋒破空一樣無聲地貼上她的麵頰,叫她止聲,“你若是不服,大可回過了皇上和太後去,看他們怎麽說?若是本宮罰你罰得太過了,本宮願意自罰雙倍!你可有單子去叫皇上和太後評評理?”

   麗昭媛原本不過是一心依仗著雲貴妃會出言偏袒自己,哪裏會真的以為自己在此次爭執中能有半分得理了。眼下既然雲貴妃都這樣對自己加以斥責,她哪裏還有半分膽子再狡辯一個字,隻能垂首,聲如蚊呐地道:“臣妾知錯了。”

   “太後從前將你托付給本宮多加照看,言及當年你的母親和貴賢太妃之事。這樁事情隻怕也就隻有一個清貴嬪不甚清楚了,但是你自己還不知道是何原委嗎?”雲貴妃不悅開口,端著茶盞的手指也不受控製地輕輕敲打在盞壁之上,叮然有聲,“但是皇上和太後的恩德是給你珍惜的,而不是叫你忘了修持自身與德行的。如今看來是本宮平日裏對你縱容太過,竟然慣壞了你,也辜負了太後的指望!”

   雲貴妃全然不顧麗昭媛漲得血紅的臉色,語氣已然愈發嚴厲。她在說完之後霍然將手中的茶盞擱下,碗蓋一震而起,伴隨著雲貴妃幾乎要將人心神震碎的低喝之聲。

   麗昭媛在椅子中渾身一震,急忙跌跌撞撞地起身向前,還沒站穩便“撲通”一聲雙膝跪下,連連磕頭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臣妾知錯了。臣妾隻不過是想著自己位居昭媛已經三年,即便是自身德行不足,不足以再得晉封,但是昭容......昭容這個位置......”

   “你何以如此糊塗?九嬪之中除了一個昭儀位居九嬪之首,得以管教其下所有妃嬪之外,其餘封號可有何區別?不過是名次排列先後而已,你竟然就在意至此,非要拿出一副咄咄逼人的嘴臉來冷嘲熱諷。如此情狀給別的妃嬪看見了,你說她們會更服誰?”淑妃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對這麗昭媛也如同恨鐵不成鋼一般無可奈何。

   明明是得天獨厚的家世福分,卻偏偏自己如阿鬥一般扶持不起,怪道向來好勝要強的雲貴妃也對她再無耐心了。

   麗昭媛聞言更加垂首難堪,隻能瑟瑟發抖而不發一言。

   項易水橫了她一眼也隻能唉聲歎氣,既怒其張揚刻薄,又歎她膚淺可悲。

   這樣的德行脾氣,若是不能長進,此生最多也隻是昭儀之位了。

   雲貴妃見麗昭媛惶恐至極地在地上不住顫抖,似是慍怒難抑,並未鋪飾脂粉的眼角也染上了桃霞一般的紅色,“成日裏眼巴巴地看著別人一路高升,怎得就不想想自己到底是何處不如別人?清貴嬪是人人都能比的嗎?她的前途是靠嘴巴上占了贏就能搶來的嗎?皇上就算是因為偏疼清貴嬪才下的晉封的旨意,那也是清貴嬪受得起這份疼愛!不驕不傲,清貴嬪今後的前程大著呢!你若是會會吃醋,隻怕要酸死你自己了!”

   事到如今,麗昭媛已經無話可說,任憑雲貴妃怎樣不顧及她顏麵地在眾人麵前嚴加斥責,也隻有埋首一味地哭,絲毫辯解不得。

   項易水眼見著麗昭媛被眾人苛責,邊上還有許多下人垂首豎耳聽著,雲貴妃也是難得真地動怒至此,若再如此下去,隻怕日後見到了貴賢太妃或是太後,也總有許多難為之處。

   “貴妃娘娘息怒,今日的事情雖然麗昭媛有言語不當之處,但想來她也並非用心十分險惡。臣妾雖然內心不快,但也並非是真的與麗昭媛水火不容。娘娘既然要麗昭媛罰抄《女戒》,名氣祈求後宮安寧,那便請娘娘暫且饒過麗昭媛一遭,命其抄寫了《女戒》便是吧。”項易水起身行至麗昭媛身邊蹲下,為其向雲貴妃求情。

   麗昭媛聞言驚訝且委屈地偏首朝項易水看了一眼,淚水仍舊不斷地從眼中留下,衝散她兩頰上鋪得極其細膩的妝粉。

   “你真不願計較了?”雲貴妃不料項易水願意就此輕輕揭過,便半信半疑地問道。

   項易水垂首道:“是,臣妾不願後宮因自身而不安寧,否則才是真的愧對皇上的厚愛,更是有負於九嬪之位了。”

   “你能如此體諒便好了,否則本宮也真是頭疼。”雲貴妃輕歎了一口氣,伸手揉了揉眉心,“本宮從前一心隻想著要將後宮綱紀肅正,是以有時對你們頗為嚴厲。但是眼下隨著你們各自位分地擢升,自己有或多或少地與皇上、太妃甚至是太後都有瓜葛,今後更是要在這後宮中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本宮也有許多難辦的地方。本宮知道,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是以也不求你們和諧無爭。但是有些事情不是靠爭就能解決的,總也要有點容人之量不是?”

   項易水與麗昭媛同時應道:“貴妃娘娘說的是。”

   雲貴妃輕輕搖頭,道:”這一點清貴嬪算是做得不錯的了,麗昭媛你得好好學著。清貴嬪便是因為懂事而又守禮,是以她若來求本宮什麽,本宮一般都會答應。這樣的道理對你在皇上麵前也是一樣的,總是想著撒嬌撒癡,也不是長久之計啊。”

   麗昭媛這才老老實實地道:“是,臣妾知道了。”

   “罷了罷了,你回宮後好好抄寫《女戒》吧。即便是清貴嬪為你說情,本宮也不能賞罰不分。”雲貴妃皺眉歎氣,搖頭橫了麗昭媛一眼,便不欲與她多說了,“起來好好坐著,別叫下人和等下來的妃嬪們看笑話。”

   麗昭媛順從地起身複又落座,一邊小聲啜泣,一邊用絹子拭去了淚痕。

   雲貴妃又對項易水道:“清貴嬪,你也起來吧。本宮知道今日的事情你心中難免不痛快,但也別將麗昭媛的話放在心上。這酸話誰都會說,可終究還是逢有喜事的人心裏最痛快。再說了,祖訓也沒說妃嬪不能無故晉封啊。”

   項易水才剛扶著明珂的手站起身來,聽得雲貴妃最後半句話便又心中為難。

   自己因為壽康王的事情而得封九嬪,目前來說宮中並無妃嬪知曉。雲貴妃這樣一說,自己倒不知道是否應該開口解釋清楚了。

   正在為難之際,卻聽得殿外忽又傳來一女子溫婉甜糯的聲音,道:“貴嬪娘娘並非是無辜晉封,而是實至名歸呢。”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