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太子之路
由於項易水今晨起來得極早，是以從乾德殿中出來之時才天光初亮，自天際的灰黑雲翳中露出一片五彩燦爛的朝霞。 因正月初一是向皇帝與太後請安，初二開始才是拜見雲貴妃，是以今日初八仍然是去雲起宮中。
項易水到得雲起宮門前之時正縫早起的宮女將宮門打開，看見項易水如此早就來了，倒是嚇了一跳。
“娘娘怎得這樣早就來，奴婢們也才是剛剛起來呢。”那小宮女雖然不是什麽雲貴妃麵前得臉的人物，但是也算機靈，宮中各個妃嬪的位分封號記得都是清清楚楚的。
項易水和顏悅色地叫她起來了，道：“無妨，難得早些有什麽打緊的。娘娘若是還沒起來，本宮候著也就是了。”
小宮女聽項易水都如此說了，也就隻有領著她往昀霞殿中去了。
正走到殿門口，卻見左手邊的抄手遊廊拐角處倏然轉出一道身影，上身霜色蠶絲紫丁香花紋的短襖，下身是水綠色的百褶裙，頭上發髻簪著幾隻燒藍點翠綠鬆石花鈿，整個人在這正月晨間的寒風中轉身而現，便似眼前突來一陣拂霜輕風。
珍珠手上正拎著一個三層的鬆木雕花食盒，不曾想會忽然看見項易水在這樣早的時辰出現在昀霞殿的門口，便有些驚訝地喚道：“貴嬪娘娘。”
項易水眼神一轉，立即便看到珍珠手中的食盒，卻也隻裝作沒看見，道：“珍珠姑姑早。”
“娘娘倒是好早，不過我們娘娘今日也起得早，這會兒隻怕是正在梳妝呢。”珍珠笑著行了一禮，讓項易水先步進了昀霞殿中。
“哦？原來貴妃娘娘已經醒了，姑姑這是要伺候著娘娘用早膳嗎？”項易水見珍珠直言雲貴妃今日也起得甚早，便也少了許多顧忌，隨口問了一句。
珍珠笑道：“是呢，娘娘自正月後便習慣早起了，奴婢也要早早就吩咐小廚房備下早膳，好伺候娘娘呢。”
正巧這時候寶珠也從外頭進來了，珍珠便趕緊笑道：“寶珠，正巧你來了，快去燒水給娘娘泡茶。”
“哎喲，娘娘來得這樣早！”寶珠是個性子活潑的婢女，對項易水的口氣雖然尊重，卻也不乏親近，
“不過得請娘娘等一會兒了，咱們早上隻取了些尋常的山泉給娘娘燒水洗漱用。這斟茶用的露水可還沒來得及叫人去弄呢，怠慢娘娘了。”
項易水擺手笑道：“那就那樣麻煩了，露水泡茶那是貴妃娘娘的好興致，我隻喝山泉斟的茶也就是了。”
珍珠想起平日裏妃嬪們在這昀霞殿中品茗談笑，項易水卻是從來不對手中茶水的好壞作出評價的，想來應該是不甚喜茶，便笑道：“娘娘既如此說了，那寶珠便快去用泉水燒壺熱水來吧，我得進去給娘娘和皇子布膳了。”
“怎麽大皇子也已經起來了嗎？”項易水聞言納罕，便轉首問道。
珍珠頷首，笑道：“是呢，皇子也是習慣早起，從來不賴床的。娘娘稍坐片刻，奴婢進去了。”
項易水見珍珠似乎有脫身之意，便隻好點點頭，道：“好，你進去吧，本宮在外邊等著就是了。”
珍珠這才行了一禮，挎著食盒轉過了屏風，想著雲貴妃的內室去了。
雲貴妃正將手中的《尚書》合上，一邊桌上放著的赤金瑪瑙纏枝紋的護甲戴上，一邊對坐在自己麵前的清歡道：“母親知道《尚書》所記多是誓、命、訓、誥一類言辭，甚是詰屈聱牙，對你來說未免有些難了。但是你前幾日還能背出好多來，怎得今日就又忘了？”
“因為孩兒隻知其字句，而不痛文意，是以讀來便如同小和尚念經一般，有口而無心了。”清歡小小的腦袋耷拉著，瘦長和脖頸和淡薄的脊背一同彎垂下來，看起來甚是叫人心疼，“孩兒本想著要去問問上書房裏的夫子也好，可是母親也說不行。”
“當然不能問夫子，你父皇除夕之夜便說了不能叫你太辛苦，若是被他知道了母親我陽奉陰違，你可要叫我被你父皇斥責嗎？”雲貴妃悶然出了一口氣，想起那個無論如何也不肯被自己收買的翰林院大學士華居易，心中憤恨。
清歡聞言忍不住抬首向雲貴妃看去，眼神哀傷，癟著嘴道：“可是母親，孩兒這樣真的好累啊，孩兒想睡覺，不想再讀這許多的書了。二弟每日都能睡到辰時一刻才起，可是孩兒卻要卯時二刻便起來，孩兒真的好困啊。”
“再累也不能鬆懈！母親知道你辛苦，但是你若是不想日日都這麽辛苦，就隻有一個法子！”雲貴妃雙手抓住清歡的肩頭，用力到他眉頭緊皺。
清歡雖則痛極，然而卻更關係如何再能不這麽辛苦，便問道：“母親，是什麽法子？”
“你必須要十分用功，要什麽都知道。便如母親叫你背的《尚書》，哪怕你不知文藝，但是清鴻一篇都不會背，你卻能將所有的都背出來，那夫子和你父皇自然就會更喜歡你。而你的父皇越喜歡你，你就越有可能成為太子，母親就越有可能成為皇後。你現在隻是個長子，可你若是成為了嫡長子，地位就全然不同了。到了那個時候，你就可以好好讀書，而不用同現在一樣急功近利了！”
清歡再也受不住肩頭上的力道，痛呼一聲開始掙紮起來。雲貴妃這才如夢初醒，趕緊放開雙手，又急又心疼地給清歡輕輕地按照。
清歡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卻還是問道：“可是母親，如果我始終都成為不了太子，或是連嫡長子都成為不了呢？”
“你可以不成為嫡長子，但是你一定要成為太子！”剛剛平靜下來的雲貴妃猛然又爆發出駭人的眼神，將麵孔湊到清歡的眼前，神情與口氣都是嚴厲非凡，“母親屈於忍下不要緊，作為妾室也無妨。但是你如果不能成為太子的話，那你外祖家可就算是完了。以後你的幾個舅舅，在戰場上隻怕就要受他人號令，作為炮灰一般了。”
清歡見雲貴妃麵色甚是駭人，便隻能無可奈何地道：“可是母親，二弟也有外祖和舅舅，那他想不想做太子呢？”
雲貴妃遽然冷笑一聲，道：當然想，宮中皇子哪個不想做太子，不想做儲君？但是你不用擔心，他的外祖已經因罪而被抄家，連親生母親都被處死，這可是一生都無法抹去的奇恥大辱。他的養母又隻是個貴嬪，遠遠不能跟母親相比，所以你不用擔心。隻是母親能做的都已經為你做了，剩下的隻有看你自己了。”
“可是母親，既然所有的皇子都想做太子，那父皇以後的孩子定然也要和孩兒來爭搶，孩兒若是比不過他們該如何是好？”清歡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卻又擔心起來。
雲貴妃聞言緩緩坐直身子，扭頭朝被天光透得微亮的窗戶看去。清歡不知自己的母親何以忽然出神，便盯著雲貴妃的側麵凝神看去。
忽見雲貴妃上挑的眼角一跳，牙關上有兩道細長的肌肉浮凸出來，應該是咬得十分用力。
她並沒有轉過頭來，隻是仍舊看著長窗，聲音像是從遙遠而又空蕩的山穀中傳來：“這你不用擔心，你其餘庶母的事情母親會解決。從今以後，你的弟弟不會太多，所以你好好用功，母親一定會讓你做太子！”
正逢此時，珍珠攜著食盒從殿外走了進來，道：“娘娘，早膳都備好了，可要奴婢現在就布下？”
雲貴妃轉過臉來，神色從新如常，還帶了三分笑意，道：“布下吧，歡兒都起來一個多時辰了，肯定是餓了。”
“殿下辛苦，可要多用些呢。”珍珠笑著將食盒中的早膳一一端出來放在桌上，分別是雞汁小米粥、奶油香酥卷、風醃果子狸、鮮磨豆漿、雞油卷並些佐粥小菜，“這些都是小廚房的廚子們精心備下，專門給殿下和娘娘補身子用的。”
雲貴妃在桌上掃了一眼，看著菜式倒還滿意，便點點頭。卻突然看見那白花花的雞油卷，連點兒蔥花點色都沒有，其貌不揚的，便問道：“這是什麽？怎麽從前都不曾見過？”
珍珠看了一眼，笑道：“哦，真要說來，這便是小廚房手上的功夫，卻不是小廚房的心思了。這雞油卷是易太醫告訴小廚房廚子的方子，隻不過是用烏骨雞的雞油攙進了麵粉裏做出來的花卷。用料是簡單，功夫也不大。隻是易太醫說烏骨雞入腎經，大補婦人。還說什麽’腎主骨，其華在發。腎氣得補，潤澤其發。’說娘娘若是多用，連一頭青絲都能常年油潤有光，青春不減呢。”
雲貴妃聞言哂笑一聲，道：“一個大男人，哪裏來得這樣多服侍人的心思和功夫。”
珍珠笑著給雲貴妃夾過一個雞油卷，雲貴妃用銀箸挑了一小塊下來送進嘴裏，但覺一股別樣香味散溢開來，便不由生笑。
“味道是不錯，日後叫小廚房隔三差五地做了送上來就是了。倒難為易都崎，一個太醫既要懂得養生，還要曉得廚藝。”
“這可都易太醫對娘娘的孝心呢，別的妃嬪哪裏有。”珍珠見雲貴妃用得高興，自己心中也在慶幸還好叫小廚房將這道菜給呈了上來。
雲貴妃眼神微移，打量了珍珠一眼，道：“你這句話呢，是在恭維本宮，還是在為易都崎說好話？”
珍珠聞言頓時麵上一紅，頓足道：“娘娘說什麽呢，奴婢當然是在讚揚娘娘位分高貴，福氣無雙啦，關易太醫什麽事情。”
“哦，那便好，左右這個易都崎我也不想再用了，明日就叫他回項易水身邊去吧，今後雲起宮再不準他來！”雲貴妃冷笑一聲，頓時便有些不快地將手中的銀箸往桌上重重一放，震得筷子尾上一根細細的小銀鏈子晃動不止。
“娘娘！”珍珠聞言一驚，按捺不住地呼出聲來。
雲貴妃立便似笑非笑地看著珍珠，不發一言。
珍珠自知失態，漲紅了連垂首不語，兩隻手絞在一起，用力得骨節發白。
“你看看你，好歹在本宮身邊也待了不少年了，這點沉穩都沒有。”雲貴妃睨了珍珠一眼，略有些無奈且氣氛地數落著，“一聽本宮要將易都崎退回澤意宮，就急得這副樣子，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對他有意？”
珍珠抬頭看了雲貴妃一眼，卻一撞上她的眼神就又低下了頭，“奴婢......奴婢沒有......不過是.....”
然而說到後麵，終究還是說不下去，算是默認了。
“有又如何？本宮有說不肯嗎？”雲貴妃用勺子喝了口豆漿，笑著說道。
珍珠聞言大喜，立即抬頭，斷斷續續地道：“娘娘.....娘娘真的肯......”
雲貴妃用勺子攪著豆漿裏的白砂糖，道：“你跟著我也不少年了，待過陣子時機成熟了，本宮便求皇上賜你一分恩典吧，也好叫易都崎更加忠於本宮。”
“多謝娘娘，多謝娘娘。”珍珠立即跪下朝雲貴妃連連磕頭，喜不自勝。
“行了，快起來吧。”雲貴妃見狀忍俊不禁，連連搖頭，“不過本宮得早些安排這事，我可好幾次看見清貴嬪身邊那個叫明珂的丫頭瞧易都崎的眼神也不大對勁呢。萬一被清貴嬪搶了先，咱們都沒麵子。”
珍珠見雲貴妃對自己的事情如此上心，心中自然是欣喜若狂，但是又突然想起，“娘娘，您不說奴婢還差點給忘了，清貴嬪今早來得好早，現在正在外邊候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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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易水到得雲起宮門前之時正縫早起的宮女將宮門打開，看見項易水如此早就來了，倒是嚇了一跳。
“娘娘怎得這樣早就來，奴婢們也才是剛剛起來呢。”那小宮女雖然不是什麽雲貴妃麵前得臉的人物，但是也算機靈，宮中各個妃嬪的位分封號記得都是清清楚楚的。
項易水和顏悅色地叫她起來了，道：“無妨，難得早些有什麽打緊的。娘娘若是還沒起來，本宮候著也就是了。”
小宮女聽項易水都如此說了，也就隻有領著她往昀霞殿中去了。
正走到殿門口，卻見左手邊的抄手遊廊拐角處倏然轉出一道身影，上身霜色蠶絲紫丁香花紋的短襖，下身是水綠色的百褶裙，頭上發髻簪著幾隻燒藍點翠綠鬆石花鈿，整個人在這正月晨間的寒風中轉身而現，便似眼前突來一陣拂霜輕風。
珍珠手上正拎著一個三層的鬆木雕花食盒，不曾想會忽然看見項易水在這樣早的時辰出現在昀霞殿的門口，便有些驚訝地喚道：“貴嬪娘娘。”
項易水眼神一轉，立即便看到珍珠手中的食盒，卻也隻裝作沒看見，道：“珍珠姑姑早。”
“娘娘倒是好早，不過我們娘娘今日也起得早，這會兒隻怕是正在梳妝呢。”珍珠笑著行了一禮，讓項易水先步進了昀霞殿中。
“哦？原來貴妃娘娘已經醒了，姑姑這是要伺候著娘娘用早膳嗎？”項易水見珍珠直言雲貴妃今日也起得甚早，便也少了許多顧忌，隨口問了一句。
珍珠笑道：“是呢，娘娘自正月後便習慣早起了，奴婢也要早早就吩咐小廚房備下早膳，好伺候娘娘呢。”
正巧這時候寶珠也從外頭進來了，珍珠便趕緊笑道：“寶珠，正巧你來了，快去燒水給娘娘泡茶。”
“哎喲，娘娘來得這樣早！”寶珠是個性子活潑的婢女，對項易水的口氣雖然尊重，卻也不乏親近，
“不過得請娘娘等一會兒了，咱們早上隻取了些尋常的山泉給娘娘燒水洗漱用。這斟茶用的露水可還沒來得及叫人去弄呢，怠慢娘娘了。”
項易水擺手笑道：“那就那樣麻煩了，露水泡茶那是貴妃娘娘的好興致，我隻喝山泉斟的茶也就是了。”
珍珠想起平日裏妃嬪們在這昀霞殿中品茗談笑，項易水卻是從來不對手中茶水的好壞作出評價的，想來應該是不甚喜茶，便笑道：“娘娘既如此說了，那寶珠便快去用泉水燒壺熱水來吧，我得進去給娘娘和皇子布膳了。”
“怎麽大皇子也已經起來了嗎？”項易水聞言納罕，便轉首問道。
珍珠頷首，笑道：“是呢，皇子也是習慣早起，從來不賴床的。娘娘稍坐片刻，奴婢進去了。”
項易水見珍珠似乎有脫身之意，便隻好點點頭，道：“好，你進去吧，本宮在外邊等著就是了。”
珍珠這才行了一禮，挎著食盒轉過了屏風，想著雲貴妃的內室去了。
雲貴妃正將手中的《尚書》合上，一邊桌上放著的赤金瑪瑙纏枝紋的護甲戴上，一邊對坐在自己麵前的清歡道：“母親知道《尚書》所記多是誓、命、訓、誥一類言辭，甚是詰屈聱牙，對你來說未免有些難了。但是你前幾日還能背出好多來，怎得今日就又忘了？”
“因為孩兒隻知其字句，而不痛文意，是以讀來便如同小和尚念經一般，有口而無心了。”清歡小小的腦袋耷拉著，瘦長和脖頸和淡薄的脊背一同彎垂下來，看起來甚是叫人心疼，“孩兒本想著要去問問上書房裏的夫子也好，可是母親也說不行。”
“當然不能問夫子，你父皇除夕之夜便說了不能叫你太辛苦，若是被他知道了母親我陽奉陰違，你可要叫我被你父皇斥責嗎？”雲貴妃悶然出了一口氣，想起那個無論如何也不肯被自己收買的翰林院大學士華居易，心中憤恨。
清歡聞言忍不住抬首向雲貴妃看去，眼神哀傷，癟著嘴道：“可是母親，孩兒這樣真的好累啊，孩兒想睡覺，不想再讀這許多的書了。二弟每日都能睡到辰時一刻才起，可是孩兒卻要卯時二刻便起來，孩兒真的好困啊。”
“再累也不能鬆懈！母親知道你辛苦，但是你若是不想日日都這麽辛苦，就隻有一個法子！”雲貴妃雙手抓住清歡的肩頭，用力到他眉頭緊皺。
清歡雖則痛極，然而卻更關係如何再能不這麽辛苦，便問道：“母親，是什麽法子？”
“你必須要十分用功，要什麽都知道。便如母親叫你背的《尚書》，哪怕你不知文藝，但是清鴻一篇都不會背，你卻能將所有的都背出來，那夫子和你父皇自然就會更喜歡你。而你的父皇越喜歡你，你就越有可能成為太子，母親就越有可能成為皇後。你現在隻是個長子，可你若是成為了嫡長子，地位就全然不同了。到了那個時候，你就可以好好讀書，而不用同現在一樣急功近利了！”
清歡再也受不住肩頭上的力道，痛呼一聲開始掙紮起來。雲貴妃這才如夢初醒，趕緊放開雙手，又急又心疼地給清歡輕輕地按照。
清歡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卻還是問道：“可是母親，如果我始終都成為不了太子，或是連嫡長子都成為不了呢？”
“你可以不成為嫡長子，但是你一定要成為太子！”剛剛平靜下來的雲貴妃猛然又爆發出駭人的眼神，將麵孔湊到清歡的眼前，神情與口氣都是嚴厲非凡，“母親屈於忍下不要緊，作為妾室也無妨。但是你如果不能成為太子的話，那你外祖家可就算是完了。以後你的幾個舅舅，在戰場上隻怕就要受他人號令，作為炮灰一般了。”
清歡見雲貴妃麵色甚是駭人，便隻能無可奈何地道：“可是母親，二弟也有外祖和舅舅，那他想不想做太子呢？”
雲貴妃遽然冷笑一聲，道：當然想，宮中皇子哪個不想做太子，不想做儲君？但是你不用擔心，他的外祖已經因罪而被抄家，連親生母親都被處死，這可是一生都無法抹去的奇恥大辱。他的養母又隻是個貴嬪，遠遠不能跟母親相比，所以你不用擔心。隻是母親能做的都已經為你做了，剩下的隻有看你自己了。”
“可是母親，既然所有的皇子都想做太子，那父皇以後的孩子定然也要和孩兒來爭搶，孩兒若是比不過他們該如何是好？”清歡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卻又擔心起來。
雲貴妃聞言緩緩坐直身子，扭頭朝被天光透得微亮的窗戶看去。清歡不知自己的母親何以忽然出神，便盯著雲貴妃的側麵凝神看去。
忽見雲貴妃上挑的眼角一跳，牙關上有兩道細長的肌肉浮凸出來，應該是咬得十分用力。
她並沒有轉過頭來，隻是仍舊看著長窗，聲音像是從遙遠而又空蕩的山穀中傳來：“這你不用擔心，你其餘庶母的事情母親會解決。從今以後，你的弟弟不會太多，所以你好好用功，母親一定會讓你做太子！”
正逢此時，珍珠攜著食盒從殿外走了進來，道：“娘娘，早膳都備好了，可要奴婢現在就布下？”
雲貴妃轉過臉來，神色從新如常，還帶了三分笑意，道：“布下吧，歡兒都起來一個多時辰了，肯定是餓了。”
“殿下辛苦，可要多用些呢。”珍珠笑著將食盒中的早膳一一端出來放在桌上，分別是雞汁小米粥、奶油香酥卷、風醃果子狸、鮮磨豆漿、雞油卷並些佐粥小菜，“這些都是小廚房的廚子們精心備下，專門給殿下和娘娘補身子用的。”
雲貴妃在桌上掃了一眼，看著菜式倒還滿意，便點點頭。卻突然看見那白花花的雞油卷，連點兒蔥花點色都沒有，其貌不揚的，便問道：“這是什麽？怎麽從前都不曾見過？”
珍珠看了一眼，笑道：“哦，真要說來，這便是小廚房手上的功夫，卻不是小廚房的心思了。這雞油卷是易太醫告訴小廚房廚子的方子，隻不過是用烏骨雞的雞油攙進了麵粉裏做出來的花卷。用料是簡單，功夫也不大。隻是易太醫說烏骨雞入腎經，大補婦人。還說什麽’腎主骨，其華在發。腎氣得補，潤澤其發。’說娘娘若是多用，連一頭青絲都能常年油潤有光，青春不減呢。”
雲貴妃聞言哂笑一聲，道：“一個大男人，哪裏來得這樣多服侍人的心思和功夫。”
珍珠笑著給雲貴妃夾過一個雞油卷，雲貴妃用銀箸挑了一小塊下來送進嘴裏，但覺一股別樣香味散溢開來，便不由生笑。
“味道是不錯，日後叫小廚房隔三差五地做了送上來就是了。倒難為易都崎，一個太醫既要懂得養生，還要曉得廚藝。”
“這可都易太醫對娘娘的孝心呢，別的妃嬪哪裏有。”珍珠見雲貴妃用得高興，自己心中也在慶幸還好叫小廚房將這道菜給呈了上來。
雲貴妃眼神微移，打量了珍珠一眼，道：“你這句話呢，是在恭維本宮，還是在為易都崎說好話？”
珍珠聞言頓時麵上一紅，頓足道：“娘娘說什麽呢，奴婢當然是在讚揚娘娘位分高貴，福氣無雙啦，關易太醫什麽事情。”
“哦，那便好，左右這個易都崎我也不想再用了，明日就叫他回項易水身邊去吧，今後雲起宮再不準他來！”雲貴妃冷笑一聲，頓時便有些不快地將手中的銀箸往桌上重重一放，震得筷子尾上一根細細的小銀鏈子晃動不止。
“娘娘！”珍珠聞言一驚，按捺不住地呼出聲來。
雲貴妃立便似笑非笑地看著珍珠，不發一言。
珍珠自知失態，漲紅了連垂首不語，兩隻手絞在一起，用力得骨節發白。
“你看看你，好歹在本宮身邊也待了不少年了，這點沉穩都沒有。”雲貴妃睨了珍珠一眼，略有些無奈且氣氛地數落著，“一聽本宮要將易都崎退回澤意宮，就急得這副樣子，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對他有意？”
珍珠抬頭看了雲貴妃一眼，卻一撞上她的眼神就又低下了頭，“奴婢......奴婢沒有......不過是.....”
然而說到後麵，終究還是說不下去，算是默認了。
“有又如何？本宮有說不肯嗎？”雲貴妃用勺子喝了口豆漿，笑著說道。
珍珠聞言大喜，立即抬頭，斷斷續續地道：“娘娘.....娘娘真的肯......”
雲貴妃用勺子攪著豆漿裏的白砂糖，道：“你跟著我也不少年了，待過陣子時機成熟了，本宮便求皇上賜你一分恩典吧，也好叫易都崎更加忠於本宮。”
“多謝娘娘，多謝娘娘。”珍珠立即跪下朝雲貴妃連連磕頭，喜不自勝。
“行了，快起來吧。”雲貴妃見狀忍俊不禁，連連搖頭，“不過本宮得早些安排這事，我可好幾次看見清貴嬪身邊那個叫明珂的丫頭瞧易都崎的眼神也不大對勁呢。萬一被清貴嬪搶了先，咱們都沒麵子。”
珍珠見雲貴妃對自己的事情如此上心，心中自然是欣喜若狂，但是又突然想起，“娘娘，您不說奴婢還差點給忘了，清貴嬪今早來得好早，現在正在外邊候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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