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官任侍郎需再勸
  尚藥局多位太醫聯手診治,連日裏紛紛有好消息傳至明鴻耳中,繼而六宮皆知。 先是說壽康王此次傷勢複發疼痛遠勝以往,其實乃是因為其當年斷骨在這四年之內竟然一直在緩緩生長,直到現在才完全複原。隻是新骨脆弱,壽康王生性好強,一直以來都要自己強撐著行走,這才磨損了斷骨重生之處。

   如此尚藥局中猶善骨科之術的扁雲便以獨門藥方製成膏藥,日夜兩次貼於壽康王腫痛傷處,兩日之後便令紅腫之處全消。且壽康王也言再無任何痛楚,猶如煥然新生。

   又經兩日,壽康王已然能夠下地行走。行動間雖然因為四年殘疾而動作僵硬,卻比之前要有力敏捷甚多,壽康王妃與恭敬太妃見此,雙雙喜極而泣。

   再過兩日,時值正月初八,黃道吉日,壽康王下地行走再與常人無異,並親至乾德殿中叩首謝恩,稱頌明鴻無邊恩德。

   其時扁雲在旁又道:“卑職七歲學醫,如今已然五十三年整。壽康王爺當年傷重如此,卑職隻當此生至多不過是能保全肢體,卻再也不能正常行走。卻不想今日卑職實在是大開眼界,皇上恩德與王爺的福氣竟至於此。”

   “那麽壽康王從今以後可能行軍作戰,策馬殺敵?”明鴻聞言大喜,立馬叫壽康王與扁雲從地上起來,賜了座。

   扁雲謝過了明鴻之後便落於座中,道:“策馬是不成問題,隻是真要作戰的話,王爺可要萬分小心。雖說王爺腿骨重新長了幾分,然而當年被刀斬斷之處到底脆弱,經不得任何猛擊。”

   “無妨!天下間能近我身邊之人,料來也不過十指之數。”壽康王此刻已然是神采飛揚,一雙眼神狷勇的大眼微一側目便是虎虎生威,“隻要能為皇上效力,便是馬革裹屍又有何妨。”

   明鴻笑罵道:“滿口胡言,若正是如此,朕為你的一番苦心豈不是白費了?”

   “正是因為皇上恩重如山,臣實在是無以為報。若不能以此卑微之軀為皇上盡忠,臣隻怕要愧疚終生。”壽康聞言當即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對著明鴻抱拳躬身,盡表忠心。

   明鴻聞言正要說些什麽,卻聽禦書房外頭傳來清越動聽的聲音,“王爺這樣急著要為皇上效力,可見的確是好的差不多了。隻是為皇上效力總有許多的法子,王爺又何苦總要去用那最為危險的呢?”

   壽康王聞聲亦是轉首,隻見明黃綢緞的門簾被小成子側身掀開,卻是項易水雙手攏著個手爐,款步跨過門檻,從外殿行進。

   “你怎麽這個時候就來了,天還沒亮呢。”明鴻驚訝之餘更添一重喜意,隻覺得項易水的一張麵孔真是叫人越看心中越喜。

   項易水笑道:“皇上關心壽康王爺,臣妾就關心皇上啦。聽聞王爺傷勢痊愈,臣妾也急趕著要來恭喜皇上呢。”

   “下去吧,叫人上茶來。”明鴻先是笑著對小成子揮揮手,旋即又想起來,“今後清貴嬪再來乾德殿,除了朕和大臣們議事的時候,便不用通傳了。”

   小成子原本還想向明鴻告罪——未等皇上傳召便將項易水帶進乾德殿中已是不妥,又驀然在禦書房外出聲喧嘩,就更是有可能叫明鴻怪罪了。

   然而見明鴻這樣模樣,顯然是並不在意了。小成子這才鬆了一口氣,暗道項易水之得寵果然非同一般。旋即行禮完畢,轉身便退了出去。

   明鴻這才對項易水道:“那你來得可真是再巧不過了,朕剛想勸三哥不要再成日裏想著上陣殺敵呢,你來幫朕說說,叫他打消了這個念頭才好。”

   “娘娘可不用勸了,臣願意讓太醫們治好這條腿,便是想著要為皇上盡力。若是連這點都做不到,臣還要這手腳做什麽,一並廢了算了。”壽康王不等項易水說話,便轉身衝她又是鞠了一躬,算是謝其前番開導之恩。然而他語氣堅決,顯然也不是會輕易改變主意的。

   項易水沒曾想自己才剛到此處,就被明鴻予以重任,偏又碰上壽康王最是倔強硬氣,一下子便為難起來。

   無奈明鴻對項易水接連是了兩個眼色,項易水隻好冥思苦想,片刻後便妙目一轉,已然是計從心來。

   “王爺叫本宮別勸了,那本宮便不勸了吧。”項易水好整以暇地行至一邊坐下,以眼神安撫略顯急躁,且目露問詢之意的明鴻,“隻是本宮心中有一事好奇,可否問問王爺?”

   壽康王茫然抬首,見得項易水正等著自己給個答複,便隻好道:“娘娘問吧,臣必定知無不言。”

   項易水點點頭,笑問道:“王爺對皇上的忠臣之心是無人不知,可是何以王爺大好男兒,總是想著要用行軍作戰這一種方法來為皇上效力呢?”

   “這話臣就不明白了,不用此法安定天下,怎能算是為皇上效力呢?”壽康王不懂項易水話中意思,便更加疑惑道。

   “那王爺覺得當今丞相袁行忠袁大人如何?”項易水也不回答壽康王所問,隻是接過宮女奉上來的茶盞,言語間意態閑適,“臣妾的父親又如何呢?”

   壽康王見項易水麵色認真,不像是信口所言,便也用心思索了一陣,旋即道:“袁丞相當年為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如今輔佐皇上治理百官,堪稱肱骨大臣,也算是功勞甚高。至於娘娘的父親是......”

   “她的父親是成國公項承榮,朕打算等握南國平定之後就封為諫議大夫。”明鴻心知壽康王多年在朝堂之上不過是應卯而已,是以隻聽過項承榮的名號,卻不知他的女兒便是項易水。

   “哦,原來娘娘的父親便是項老爺。”壽康王微微頷首,邊說邊回憶著,“臣聽聞當初那姓管的東西在邊境處借著職位之便搜刮民脂民膏,甚至行那通奸賣國的事情,便是項老爺發現的端倪。如此功勞善績,朝中也是罕有人能比。”

   項易水聽壽康王如此認真地誇獎自己的父親,便笑著點頭,道:“多謝王爺誇讚了。既然王爺如此忠貞之人都這樣說,那看來家父和袁丞相都可算是不負皇恩,累有功績了。”

   “那是自然,袁丞相和項老爺都算是勞苦功高之人。”壽康王頷首道。

   “那王爺為何說除了行軍作戰,再無報效皇上的途徑呢?”項易水眼眸一抬,向上揚起兩道青翠含黛的遠山眉。

   “這......”壽康王聞言一愣,旋即會過意來,哈哈笑了兩聲,“人人都有所長,娘娘將臣與文官相比,這可如何使得。”

   項易水對壽康王笑聲不以為忤,隻道:“官職分文武,忠君之心可分文武嗎?況且皇上也沒說要叫王爺做個文官呐。”

   壽康王聞言一怔,轉首看著明鴻,“皇上的意思是......”

   明鴻聽項易水忽然扯到自己,不由地也是一愣,旋即苦笑道:“你有什麽就盡管說,說到一半扯上朕,朕哪裏知道你的意思。”

   “臣妾能有什麽意思?臣妾不也是依著皇上的意思說的麽?”項易水心知自己若是再說下去,便是言及政事了,便隻能將自己的話交給明鴻來說,便笑著想了妥帖的措辭,“不過臣妾倒是想著王爺政史詩詞也許知之不多,不過聽聞王爺十四歲時便將兵部的一應藏書全部看完了,可與當時的兵部侍郎對答如流呢。皇上最是知人善用,若是不想王爺去陣上殺敵,又不願委屈了王爺自身壯誌,可得好好想個職位給王爺了。”

   “這話不假,當年連父皇都是親口誇讚過三哥你通曉兵法,極善布陣。這樣想來,兵部侍郎這個位置是再適合你不過了。你若是真的要上戰場,居於此位便也能隨軍征戰,隻是不能親自上陣殺敵罷了。”明鴻雙目一亮,當即拊掌一下看著壽康王道。

   壽康王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隻道:“可是如今的兵部侍郎已經是李江平與趙啟山在擔任了呀。”

   “哼!那個李江平,已經被湯鎮山以’延誤軍機‘之罪收押,請旨給朕要如何處置。如今既然要空個位置出來,正好就將他斬了吧!”明鴻冷哼一聲,隨手一揮便將此人給解決了。

   “皇上真要執意如此,臣倒也不是不識抬舉。”壽康王抿唇皺眉,垂眸思量,“隻是臣若是隻能紙上談兵,不能殺盡那意欲侵犯我大宣國土之人,實在是心有不甘呐。”

   項易水輕歎一口氣,搖搖頭道:“螻蟻千萬,也可叫猛虎巨象屍骨無存。王爺隻想著上陣殺敵,可僅靠一員猛將,便真能在千軍萬馬之中定下一戰勝負嗎?本宮雖然不懂行軍之道,但是想著皇上治理天下也並非是時時親為,而是善用百官,如此也可叫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想那三國之時的諸葛亮也不過是一介文官,然而因其極善用兵布陣,也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的姓名。兵部侍郎雖隻是個職事官,在軍中卻也是至關重要。想那猛將再如何以一敵十,上了陣便也隻管殺人。可若是和諸葛孔明一般,便是殺敵之餘,更能救下國中將士千萬了。如此看來,豈不是更好?”

   壽康王將項易水的話一字不落地聽在耳中,心中不由想起昔年自己為了明鴻殺人無數的場景。彼時自己雖然用力非凡,能在千百人中保得性命,卻不得不看著身邊許多同僚慘死於敵人刀劍之下。

   然而自己盡管意欲相救,卻連自保也隻是堪堪做到。是以彼時除了眼睜睜目睹那等慘狀之外,實在是別無他法。

   若正如項易水所說,自己不僅能布軍殺敵,也能以極好的計謀保住許多英勇將士的性命,的確是更好得了。

   自己如今有了妻兒,對他們自然也是萬分不舍。如果不用冒著留下孤兒寡母的風險為明鴻效力,自己自然也是願意的。

   更何況那些上陣作戰的將士,多數也是已有家世之人。自己一心要助明鴻保住大宣的山河社稷,不就是為了能讓他們免於家破人亡的悲難嗎?

   壽康王攢緊拳頭猶豫半晌,終於抬頭道:“好,既然皇上有此聖意,臣自當遵旨!”

   明鴻當即笑道:“好!那朕等正月過後便宣旨,你這幾日就多陪陪自己的家人吧。”

   項易水見事情已然解決,便笑著起身行禮告辭,“皇上便和王爺多敘敘兄弟之情吧,臣妾想回去眠一會兒,過得片刻也該向貴妃娘娘去請安了。”

   “去吧。”明鴻頷首應允,隨即又喚過小成子,“你和清貴嬪一塊去,等請安的妃嬪都到齊了,便傳朕旨意:晉新露堂清貴嬪為從二品昭容,賜協理六宮之權。”

   項易水正向禦書房外行去的身形一頓,旋即轉過身來行禮,“謝皇上。”

   “去吧。”

   項易水盈然起身,精致的妝容下更兼笑容妥帖端莊。轉身間一彎玄色織金鳳尾紋的裙擺在同樣玄色的金磚上劃過高貴冰冷的光芒,仿佛一段通向雲巔之上的光燦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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