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功成得賞
  項易水萬萬沒有想到,本來不過是自己帶著一點玩笑心思的計謀,竟然會導致此刻這樣的局麵。 可是誰又能想到壽康王竟然會有這樣忠烈的個性,寧願以命謝罪,也不能容忍因為自己而導致明鴻的聲譽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害。

   此刻明鴻厲聲質問之下,壽康王仍舊隻道這乃是自己無可饒恕的大罪,要求明鴻賜死自己。

   明鴻心中翻騰似海,脫口便道:“胡說,你這死性子脾氣竟然從小到大越變越壞!不過就是些大臣的風言風語而已,朕都不在乎,你這樣當真有什麽意思?更何況那些大臣其實......”

   “那些大臣其實並未如何質疑皇上善待忠臣之心,隻是那夜王爺傷勢複發得突然,眾大臣吃驚之下才平白問了一句‘怎得王爺四年了還有如此重的傷勢,難道皇上沒有指派太醫醫治嗎?”這樣一句。”項易水見明鴻情急之下似有將真相說出來的意思,便急忙上前兩步截斷明鴻的話頭,趁壽康王尚未轉過頭來隻是對他了使了個眼色,“隻是皇上心中有氣,才故意將事情說得嚴重了些,想哄著王爺讓太醫好好醫治了去。可是王爺你如此忠烈,倒叫我們好生受驚了。”

   “可,可是既然大臣們已有此懷疑,常日下去,仍舊有損皇上的清譽啊。”壽康王似信不信地看著項易水和明鴻的神情,麵上愧色不見。

   項易水立即問道:“既然王爺自己都知道如此長久下去,皇上定然是要被群臣質疑的了,那又為何執意不肯接受皇上的好意,將腿傷好好醫治呢?”

   壽康王神情激憤,兩邊太陽穴上各有一根青筋暴起,咬牙道:“身為臣子,該是為皇上效力才對。臣廢人之身,得享親王爵位與俸祿已是皇天開恩,哪裏還有臉麵再叫皇上勞心費力。”

   “王爺啊王爺,你這可真是用心太過,事與願違啊。”項易水搖搖頭,長歎一口氣。

   “這話是怎麽說?”壽康王不解其意,眼神無主地在項易水麵上來回遊動。

   項易水道:“你隻當一味回絕皇上的好意是你做臣子的本分,可到現在反而引得群臣議論皇上善待忠臣之心,豈不是叫你自己心中好受,卻叫皇上受損?你便是這樣回報皇上的?你自覺有罪,便要在皇上的禦書房中自刎謝罪,總覺得這便是忠臣之道。然而你可曾想過,大臣議論皇上之後你便自刎於皇上麵前,豈不是要叫人以為是皇上遷怒於你,將你活活逼死?你又是否想過,你死之後,恭敬太妃要如何傷心欲絕,你的妻兒又要如何忍受京中人人非議?”

   壽康王被項易水連連發問,卻隻字不答,無話可說。隻能在心中天人交戰,自我反省間六神無主地看著一邊泣不成聲的壽康王妃。

   “你不肯治傷,以致於他人以為皇上在兄長,亦是忠臣傷殘之後而不顧,此乃不仁。你今日若是自刎,便是要叫皇上成為‘遷怒而賜死’的不義之人。而你若是真地命喪黃泉,恭敬太妃白發人送黑發人之下斷然不會再留戀人世,等於便是皇上間接逼死了庶母,此乃不孝。你自詡忠臣,要以一己之身報效朝廷、皇上,卻差點使天子成了不仁、不義、不孝之人。王爺,你還不知錯嗎?”項易水見壽康王顯然是心中懷疑、迷惑到了極處,便趁機再做勸解,曉以壽康王利害與自身行為不當之處。

   壽康王重重喘氣,似是心中有驚濤駭浪一般才反複拍打他的胸口。他凝視麵色無奈且哀傷的明鴻,麵對生死也不曾軟弱的眼神中,竟然開始湧出閃亮的淚意。

   “皇上,都是臣錯了,都是臣的錯啊!”壽康王雙膝一軟,眼見著就又要在明鴻麵前跪了下去。

   “你還跪?你既曉得錯了,朕就罰你從此以後再也不準在朕麵前跪下!”明鴻伸手在壽康王腋下一托,立馬將他向地上墜去的身子攔住,轉首朝易都崎吩咐,“還不趕緊過來給他好好看看傷處。”

   易都崎立即從邊上搬過一張椅子放於壽康王的身後,道:“王爺還請坐下。”

   壽康王依言坐了,易都崎伸手隔著衣褲在他當年腿傷留疤的地方一按,尚未出言問詢,就見壽康王皺眉低哼一聲,顯然是極痛的。

   “卑職並沒有摸到腿骨折斷或是錯位之象,但是王爺既然疼痛難忍,那想必已是紅腫熱痛,風濕熱等邪氣侵體。至於具體要如何用藥診治,卑職還需與其餘太醫細看王爺股上傷處,才好定論。”易都崎凝神想了片刻,便站起身來對明鴻回道。

   明鴻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診治之事宜早不宜遲,你現在就和壽康王一同去尚藥局中,命你手下醫術最高明的太醫一同診治,務必要叫他少受苦楚。”

   “是。”易都崎躬身領命。

   明鴻揚聲衝禦書房外喚道:“小成子,傳轎輦!”

   大約一刻鍾後轎輦便到了乾德殿外,明鴻親自送了壽康王出去,目送他乘著轎輦同易都崎一道往尚藥局的方向去了。

   轎輦在朱紅宮牆的牆角處一個轉彎,便看不見了蹤影,明鴻也沉沉歎息一聲,旋即失笑。

   “皇上是擔心呢,還是開心呢?”項易水在日光下麵容精致,轉過半邊清純嬌麗如同茉莉一般的臉看向明鴻。

   明鴻微微笑道:“各有一半吧。易都崎說三哥的腿是好不了了,一輩子都不能騎馬行軍。但是他既然肯聽朕的話,朕也吩咐了尚藥局一定要叫他不再受傷痛折磨,若能如常人一般行走,那是再好不過了。”

   “天下名醫盡在宮中,不必太過擔心。”項易水握住明鴻的手掌,牽他轉身往乾德殿中回去,“皇上多年的心結總算是解了,想必從今之後也能更加快活些。”

   “哈哈,你說這話,是存心要叫朕念著你今日的大功嗎?”明鴻仰首一笑,伸手摟過項易水的肩頭在懷。

   項易水“噗嗤”一聲笑道:“今日王爺的一番舉動,可把臣妾的魂都給嚇沒了。險些釀成大錯,皇上不怪罪臣妾已是萬恩,臣妾哪裏還敢不知好歹地討賞呢。”

   “你這話說得,那哪能怪你呢。你當時的一番心思,連朕都為你連連叫好,可是誰都沒想到三哥竟然這樣禁不起激,朕都嚇得六神無主。”明鴻撫一撫項易水的肩頭,像是在安慰她心有餘悸一般,“本來朕都打算將實話說出來叫三哥安心了,沒想到你倒是有主意,將計就計地將事實說了一半。五分真五分假的,連朕都被你繞進去了。”

   “皇上為了王爺將尚藥局諸太醫派去醫治,又煞費苦心地瞞著大臣們乃是事實。大臣議論的事情是咱們編的,可長久之後未必不會成真。咱們隻能說是‘以思患而豫防之’,可不能說是誆騙王爺。”項易水低頭掰著手指娓娓道來,接著便又仰首,麵色狡黠地望著明鴻。

   明鴻回到禦書房中,在書桌之後坐下,笑道:“你倒是會為自己和朕開脫,來日若是被三哥曉得了這樁事情,還不至於說朕是失了君子風範。”

   “皇上此言差矣,這‘思患而豫防之’可正是君子該做的事情呢,臣妾怎得會連累皇上紆尊降貴去做那些不體麵的事情了。”項易水聞言擺首,笑著對明鴻眨了眨眼。

   “油嘴滑舌的。”明鴻失聲輕笑,搖了搖頭,“說吧,你想要什麽賞賜。”

   項易水訝異道:“皇上真的要賞臣妾嗎?”

   明鴻端著茶盞往椅背上一靠,在茶香嫋嫋中長出了口氣,“你為朕解決了這麽大的一樁心事,叫朕四年來第一次不再為這件事情煩心。這樣大的功勞,朕若是不賞,那才是真的說不過去吧。”

   項易水麵色一喜,卻皺著眉頭為難道:“可是臣妾也想不出來要什麽,大抵是臣妾眼前也不缺什麽了。”

   “論寵,這東西可不是賞不賞就能決定多少的。再說眼下宮中論寵愛,也少有人能跟你相比了。”明鴻聞言也微微思索著,“而珠寶首飾,綾羅綢緞,這些東西你也不缺,便是賞給你,也太過俗套了些。其實你身居貴嬪之位,也該擇別處宮室居於一宮主殿了。可是眼下正月裏又不宜大動土木,這倒是有些為難。”

   明鴻摸著下巴上的胡茬凝神細想著,而項易水也在他將前番幾樣東西都連連否決後有些緊張起來。

   後宮之中,不是寵愛便是榮華富貴,而若是這兩樣也不能用來賞賜的話,那便隻剩下兩樣東西了——

   “不如朕就晉你的位分為九嬪吧,再賜你協理六宮之權。”明鴻果然想到此處,頓時眼光一亮,抬首看著項易水笑道。

   項易水即便是隱隱期待明白能在這兩項上略作賞賜,卻沒想到他會同時晉了自己的位分又賜下協理六宮之權。

   如此雙喜臨門,饒是項易水曉得要避嫌,也不由麵色大喜地道:“皇上這樣的賞賜可是太隆厚了,隻是臣妾就怕宮中其餘妃嬪不服氣。”

   “不服氣?不服氣朕便問問她們,有沒有本事叫三哥心甘情願地讓太醫為自己診治,有沒有本事解開朕多年的心結,還有恭敬太妃為自己兒子的憂慮之心,以及太後為自己姐妹的憂慮之心。”明鴻哂笑一聲,“有誰要是敢說一個‘有’的,朕就也賞她位分和協理六宮之權。”

   項易水不料明鴻會這樣維護自己,又喜又羞地道:“皇上這樣說,真是......”

   “真是什麽?朕說的沒有道理嗎?三哥乃是親王,當年汗馬功勞誰人可比?他這回若是歪打正著給太醫治好了,將來可是國家棟梁之才。太妃與太後又是何等尊貴,更不用說朕也為他的傷勢掛心了。能叫我們三人一同放下心來,豈不又是大功一件?這樣的功勞,朕還嫌給你的賞賜少了呢。”明鴻反問項易水,渾然不覺有何不妥。

   項易水連連笑道:“不少了不少,再多的話可就折煞臣妾了。”

   明鴻點點頭,道:“嗯,你如今到底資曆還淺,若是位分太高,權柄過大也不好。你日後也要多聽貴妃的話,處處要知道避嫌,也要記得易都崎聽誰的話,知道了嗎?”

   “知道了,皇上為臣妾苦心孤詣地安排一切,臣妾不會不懂事,反叫皇上失望的。”項易水心想明鴻前後兩次如此體恤自己,可算是用心之甚,是以這番話也是十分真心。

   “那就好。”明鴻溫柔而笑,在書桌後從項易水招招手,“咱們今後的日子還有很長,許多東西朕以後都會給你,就怕你不稀罕呢。”

   項易水行至明鴻身邊,側身在他的膝上坐下,將臉靠在他的胸口,低聲道:“無論是什麽,隻要皇上肯給,臣妾一定要。不光要,還要抓著不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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