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一步三搖紫玉輝
  其實六宮之中對於麗昭媛無論德行還是才能皆不出眾,卻能位居九嬪之位這一點早就是多有不忿,私下裏也是議論紛紛,常加詬病。 然而其母親早年間與敬惠太後的那些事情多多少少也有人曾聽聞,是以忌憚之下並不敢如何得罪麗昭媛,也更不敢就此事向明鴻多說什麽。

   就連雲貴妃數次肯用麗昭媛來為自己做事,除了看中其本性淺薄,適合做那些醒目膚淺之事而不會被人懷疑之外,也是存了要有意與其交好,也好叫敬惠太後稍稍舒心的心思。

   隻是旁人非議再多,也隻是因為心中嫉妒難耐,又羨又恨而已。別說眾人都以為麗昭媛是自身無能而不自知,即便是她知曉自己在理事之上遠遠不能與和妃、項舒亦一流想必,也沒人想到她竟然會自請交出協理六宮之權。

   需知與從前淑妃或是和妃不同,麗昭媛是因受太後矚目而得此特權。宮中爭鬥再如何不擇手段,心腸狠辣,也總沒有人敢去觸犯太後鳳威。可以說隻要麗昭媛不曾得罪太後,那她在這後宮之中就永遠都有一張無人能比的護身符,足以保她在後宮之中屹立不倒。

   “你這話也來得好生沒頭沒尾的,怎麽忽然之間就作此想呢?你若是嫌事情煩了,歇個兩日也沒什麽。再不成叫利昭儀或是和妃多教教你,那也是好的。何以要這樣賭氣,忽然就撒手不管了呢?”明鴻心中隻想麗昭媛大概先前一個月裏理事不順,見旁人都比自己能幹得力許多,這才小性子發了要在自己麵前欲擒故縱,撒起嬌來。

   這樣的事情從前也沒有過,明鴻因著敬惠太後叮囑的緣故,是以每每對麗昭媛都加以縱容。或是賞下許多珍寶,或是去她宮中歇上兩日,總也是要費些心神哄她開心的。

   這次她這樣大方地為項舒亦討賞本就叫明鴻訝異,加上她此刻又如此反常,隻叫明鴻認定她必然是小性子又犯了。

   可是麗昭媛聞言卻隻是搖搖頭,麵帶苦笑,又有些為難的神情,像是羞於在眾人麵前開口。

   然而思量再三,她卻仍舊道:“皇上明鑒,臣妾並非是心血來潮,又想些叫皇上費心的事情出來。隻是如今臣妾也癡長了一歲,好多事情自己也逐漸明白起來。這宮中的事情本就該是能幹得力的妃嬪去多多操心的,臣妾再想插上一手,卻無奈自身無能,事情做不好徒惹自己懊惱不說,還要惹得別人笑話,又是何苦呢。”

   她這樣說,便是在道明自己已然知曉旁人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了。話中雖有自傷慚愧之意,卻也的確是她何以有這番言辭的最好理由了。

   明鴻聞言在心中暗暗發笑,隻想到虧得麗昭媛今日才心如明鏡,曉得審視自身。而若認真說起來,憑她的個人德行才能也實在是不能擔此大任,否則時間長了終究是要叫別的妃嬪心中積怨頗深。

   眼下她既然自己有此請求,那麽想必也不會去敬惠太後麵前伸冤叫苦,回頭還要叫自己平白再聽太後的一番叮囑。

   如此說來,她自己能在眾人麵前放下麵子,既是自己德行有所長進,也算是讓自己免了一樁心事了。

   “你既然自己能夠放得下,那朕也不多說什麽。理事雖說有些權柄在手,在下人和其餘妃嬪麵前得臉些,卻終究也是個吃力的事情。你不幹了也好,平日裏多往太後宮裏請安,陪母親說說話也是好的。母親若是肯疼你,隻怕旁人就更是羨慕都羨慕不來了,理事又有什麽好舍不得的。”

   麗昭媛聞言才麵色一喜,福身行禮道:“皇上既如此說,那臣妾就多謝皇上好意。臣妾今後定然會好好孝敬、侍奉太後,叫皇上寬心。”

   “好,你懂事就好了。”明鴻頷首而笑,伸手招過康壽成,“去取紫玉鑲明珠流蘇簪子來賞給麗昭媛。”

   說罷,又轉首對雲貴妃笑道:“看來不光是孩子,就連妃嬪也要長一歲才能懂些道理,可見為了今夜除夕,總算沒白費一番辛苦。”

   雲貴妃帶笑頷首,道:“是呢,麗昭媛本就是孩子心性,如今能明白道理,臣妾看著心中也是高興的。”

   麗昭媛聞言愈發喜不自勝,隻顧垂首笑著。

   淑妃在一邊瞧著,亦笑道:“麗昭媛,說來說去還是你會討皇上開心。你看看今夜得賞的妃嬪也不少了,卻隻有你是即刻就能將這賞賜拿到手的。”

   正說話間康壽成已經手腳極快地回來了,雙手中正捧著一個朱漆八仙捧壽盤,上麵用紅錦絨布極細致地墊了厚厚的一層,單獨放著一支紫玉明珠步搖。

   項易水遠遠地將那光澤溫潤純淨更甚明珠的紫玉看在眼裏,心中詫異原來世間真有此種稀罕玉石。

   心中一時心動好奇,便道:“臣妾曾於書中讀得‘白魚赤鳥之符,黃金紫玉之瑞’一言,雖則出處已然難記,紫玉之祥瑞寓意卻記得十分清楚。今日有幸一見,果然是我大宣是富庶寶地,萬般奇珍,無所不有。”

   “原來清貴嬪也曉得這紫玉之難得,不愧是飽讀詩書,知之甚廣。”明鴻聞聲轉過頭來,見得是項易水麵帶驚豔神情地眺目遠望那一支紫玉步搖,嘴角便不禁揚起。

   誠修儀本來就心中好奇紫玉是何玉種,聽得項易水和明鴻也這樣雙雙出言讚其難得,便問道:“臣妾倒是孤陋寡聞,這紫玉難道比水玉更加難得嗎?”

   “《宋書·符瑞誌下》一書曾有言:‘黃銀紫玉,王者不藏金玉,則黃銀紫玉光見深山。’有此可見前人對紫玉真是視如天下奇珍。”這時卻是婉嬪在一邊開口言道,想來其也算是多讀詩書,有所見聞,“雖說這‘紫玉光見深山之中‘乃是誇張之言,但是其能靜心安神,美顏潤色卻是真實無虛。更不用說紫色主貴,紫玉寓意便更加祥瑞。皇上以此步搖賞給麗昭媛,可見疼愛之心了。”

   婉嬪與清貴嬪之學識在後宮之中也算是人盡皆知,她二人此刻又引經據典,話有出處地對這紫玉步搖大加誇讚,可見是所言不虛了。

   明鴻在一旁亦笑道:“看來還是朕的妃嬪有見識啊,可笑那南陽國的老叟十餘年前就將那紫玉自深山之中挖了出來,卻隻當塊大石頭一樣地放在家中無人問津。若不是機緣巧合,隻怕再過十餘年這紫玉也不得從那石胎之中得見天日。”

   如此說來,便更加證明婉嬪與項易水之言屬實,幾乎要是把麗昭媛欣喜地昏了過去。

   “她二人所說不假,這紫玉的確是難得至極,又有許多不可思議的功效。若不是那南陽國的能工巧匠已然因玉石本身的紋路而將其琢磨成了一支步搖,隻怕朕也要私心留下來叫宮中匠人打出一隻扳指來呢。”

   麗昭媛急忙蹲身謝恩,道:“多謝皇上賞賜。”

   說罷,便有些急不可耐地將鬢邊已有的一支鎏金掐絲點翠轉珠鳳翅步搖取下,換上手中這支紫玉明珠步搖。

   項易水看她這樣的情態雖說仍舊有些在眾人麵前卻不知收斂,卻也覺得其心中喜不自勝不難理解。加上麗昭媛本身容貌就美,柳葉長眉,懸膽玉鼻,一顰一笑之間若不是存心撒嬌,卻也有幾分少女嬌嗔可愛,動靜皆宜,甚合其貴賢妃表侄女的身份。

   步搖上的流蘇自鬢邊垂下,其中垂疊繁密的紫玉碎屑在晃動間光芒流轉,像是一泓淡紫色的弱水之光在麗昭媛的臉頰上投射出粼粼波紋。

   紫玉果然溫潤非凡,映得眯起眼睛笑起來的麗昭媛麵容溫靜,一改平日裏的做作之態。

   就連一慣不屑多言的雲貴妃見了也不由讚道:”麗昭媛戴著這支步搖,容顏更甚往日了。“

   麗昭媛欣喜問道:“娘娘不是在誆臣妾吧?”

   “其實麗昭媛你本身就是長眉大眼,麵容清雅,就該配上這樣光色溫潤的首飾才好。”項易水心想麗昭媛先前曾不止一次對自己示好,即便是為了人情之故,也該叫她也開心一下的好,“現在的麗昭媛可真如紫玉丁香一般,夜承寒露呢。”

   麗昭媛雖然讀書不多,但是項易水用詞極好她是聽得出來的。隻見她麵染紅霞,以手捂麵,垂首不停笑道:“清貴嬪真是會說話,叫本宮怎麽敢當。”

   “好了好了,你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將麗昭媛誇得便要找不著北了,待會兒還不知道要如何回宮。”明鴻見麗昭媛心情如此之好,也不枉自己用一支確實難得的紫玉步搖哄得她開心,自己便也笑道。

   眾人聞言皆是嗬嗬而笑,然而其中是喜是怒,就隻有個人才知了。

   眼見著月已中天,除夕將過,明鴻卻忽地低歎了一聲:“今年隻怕是看不了煙火了。”

   雲貴妃與淑妃聞言皆是麵色一變,雙雙想起去年她二人為了一時之計,是如何失手害得數十人死無全屍的。

   雲貴妃勉強笑道:“皇上,為了去年除夕的事情,臣妾,臣妾是有意叫內務府的奴才不要......”

   “朕知道。”明鴻也自知有些失言,更兼外戚親眷都在一邊,便更不好將這樣的事情再度提起,“朕不過是隨口一說,不看就不看吧,左右今夜你想出來的景致也夠養眼的了。”

   誰知這時久未出聲的項舒亦翩然站起,聲音清澈仿佛深山靈泉,悅然劃過眾人耳邊,“稟皇上,臣妾有一法子可解皇上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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