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心疑成魔
  淑妃與項易水於項舒亦玉壽節當晚回宮路上雙雙墜入翻月湖的事情在第二日便被闔宮妃嬪知曉,眾人驚訝之餘自然也是要猜測這其中是否有什麽其餘不為人知的目的與關節。 然而當晚在翻月湖邊的除了淑妃與項易水,剩下的下人也都是其二人的心腹。是以無論旁人如何明裏暗裏連番探查,都是毫無所獲。

   而事發後的幾日裏,因著太醫們服侍妥當,診脈用藥無不勤快至極,恨不得一日下來都不用閉眼片刻地隨侍在澤意宮與熹沅宮中。

   而項易水因著素來體製溫厚,當日落水時間也不長,是以當夜用下湯藥,連著發了一晚上的汗之後便好了八成,第二日便能下床外出,隻是受不得長久的冷風罷了。

   倒是淑妃身子稍微弱些,又是生養過的女人,血氣本來就不甚充足,便在接下來的幾日裏染了不輕不重的風寒,連著咳嗽了好幾日。

   明鴻聽聞之後也是多有關懷之意,隻是礙著除夕之前尚有許多政事需要處理,便不能常來後宮之中看望淑妃。權宜之下,也隻能以朝政為重,不過是賞了許多滋補佳品,又叫尚藥局著力幫其調養著罷了。

   如此一來,後宮許多事情漸漸地又積壓到了雲貴妃的手上。項易水接連兩次在晨間向其請安,都聽得她有意無意地言及理事辛苦,片刻也不得閑。

   項易水原本還以為雲貴妃不過是在不漏聲色地提醒在座妃嬪如今又是她大權在握,比之放權之前無甚區別。然而看得她兩眼之下都有半圈鴉青之色,連極好的妝粉都掩蓋不住,便曉得她近日的確是費神頗多。

   眼見著離除夕之夜隻剩下兩日時光,無論是三十當日闔宮的對聯、爆竹,還是除夕晚宴之前的祭拜社稷、先祖,以及皇室親王及宗親家眷入宮的事宜,皆要雲貴妃一一過目首肯,內務府的奴才才敢領旨下去操辦。

   想來雲貴妃再伶俐能幹,也隻有一個腦袋兩隻手,這些關乎皇家體麵的重要事宜,也不能假以人受。可各種事況紛雜無數,她哪怕就是每樣事情隻看一眼,也絕對是忙得凡事應顧不暇。

   因著淑妃仍在養病,是以接連三日宮中妃嬪都是來向雲貴妃請安。

   這一日雲貴妃精神稍稍好了些,想來前兩日連番辛勞,也總算是將許多事情都安排妥當了。

   一夥人絮絮說了將近一個半時辰的話,雲貴妃這才稍稍嗬欠一聲,道:“昨夜睡得早,今早起來的時候天還沒亮呢,誰知這會兒又有些困了。不若咋們今日便散了吧,本宮也想回去眠一眠。”

   雲貴妃此言一出,眾人豈有不紛紛起身告退的道理。隻是等項易水跟在誠修儀的身後剛要走出昀霞殿的時候,卻被雲貴妃叫住了,“清貴嬪。”

   聞得此聲,項舒亦、誠修儀與項易水三人皆是身子一僵,隻有在項舒亦與誠修儀之間的麗昭媛頗有些奇怪地喚了聲:“利昭儀。”語氣疑惑,不明白她為何突然停了下來。

   項舒亦脖頸動了動,終究還是沒有轉過頭去,扶著奕歡的手走了出去。

   倒是誠修儀同項易水一道轉身,雙雙對雲貴妃屈身行了禮,項易水問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哦,不是。”雲貴妃輕輕笑道,對不請自回的誠修儀與一邊可以磨磨蹭蹭不肯走的妃嬪視若無睹,“本宮就是想問問清鴻這孩子最近可還好?”

   項易水聞得雲貴妃提及清鴻,心中下意識地就起了一重警惕,隻是垂首如常地答道:“謝娘娘的關心,清鴻這孩子從來就十分懂事,在學問上也肯用心,實在是叫臣妾心疼也欣慰得緊。”

   “那便好,本宮就是擔心你心疼這孩子太過了,總想要護著他,沒得將他好好的一個男兒給寵壞了。”雲貴妃聞言點點頭,耳上的米珠瓔珞耳墜簌簌的一陣輕響,細微卻動聽,“要知男兒可不比女兒家,皇上已然十分心疼孩子,咱們這做娘親的可不能再過分心疼了。”

   項易水聽得雲貴妃似乎別無他意,所說之言也不無道理,便道:“是,臣妾也曉得這個道理,平日裏也教導鴻兒要自強自立,不可將學業荒於嬉戲,不可將心性耽於富貴。”

   ”嗯,你的學識可以說是後宮之最。鴻兒平日裏除了在上書房中,有你跟在後邊教導也是好的。隻是咱們大宣太祖可是在馬背上奪得的天下,雖說身為皇子這政史不可不通,卻也不能隻懂些書本上的事情,你說是不是?”雲貴妃不僅對項易水說的話毫無異議,更是十分好心地將養育皇子的一些心得說與她聽,叫項易水不禁更加心中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雲貴妃自己生育了皇長子,雖說不是嫡出,然而其身份尊貴在這後宮之中也不是一個清鴻可以比的。雖說清鴻尚自年幼,暫且成不了什麽氣候,可是雲貴妃這樣無微不至地顧念著項易水平日裏對他的種種養育之事,若說隻是因為好心而已,項易水是萬萬不幸的。

   然而雲貴妃目前一番言語,就連項易水也是深以為然,自然無從辯駁,更找不出一點錯處。是以哪怕心中再狐疑,也隻能恭敬道:“是,臣妾深曉此理,日後也必定會讓鴻兒多多曆練,不至於隻知開口論孔孟。”

   “這就對了,再能幹、再金貴的孩子,總要多多曆練才好。非是本宮自誇,歡兒這孩子也是從小跟在本宮後頭學著給本宮幫些忙,如今才小小的年紀就有許多主意呢。”雲貴妃說起自己的皇長子,平日裏哪怕是再威嚴肅然,此刻也是笑逐顏開,母性溫和舒人了。

   項易水笑道:“皇上英明,娘娘賢淑,皇長子自然是子隨父母,聰明能幹,能當大任了。”

   雲貴妃被項易水誇得喜不自勝,捂著嘴笑個不停,“好了好了,清貴嬪就是會說話。時辰不早了,你和誠修儀便早些回宮吧。”

   項易水不料雲貴妃就這樣打發了自己回去,吃驚之餘便和誠修儀一同行禮退下了。

   見得項易水離開,剩下的妃嬪也沒了留下來的理由,各自也不再裝模作樣地整理衣裙,紛紛向雲貴妃行禮告退了。

   雲貴妃見昀霞殿中再無妃嬪,這才微微後仰脖頸,喚了聲,“珍珠——”

   珍珠會意,急忙上前替雲貴妃輕輕捏著脖頸後麵,問道:“娘娘特意將清貴嬪留下來說那些話做什麽?”

   “本宮不是要特意留項易水,而是要等項舒亦走了才能對她多那番話。”雲貴妃一邊讓珍珠揉著,一邊扭著脖子鬆鬆筋骨。

   “讓利昭儀聽到又如何?”珍珠不解,“左右都是些實實在在的道理,奴婢還覺得娘娘太大方了呢。二皇子若是出息了,對皇長子又有什麽好處?”

   “就憑這幾句話就能有出息了?那本宮煞費苦心地該養出個怎樣絕無僅有的孩子來?”雲貴妃聞言失笑,睨了同樣含笑的珍珠一眼,“這番話有兩個用意,第一就是要利昭儀心中猜忌,懷疑我是否改了心思,要收她妹妹為己用。甚至是她疑心比我想得還要重,索性猜想是不是她妹妹自己來求我提攜一番。畢竟這樣的事情她自己可是早就做了,以己度人也是人之常情。”

   珍珠麵色一喜,道:“娘娘妙計,如此一來利昭儀對她妹妹的忌憚必定就更重了!”

   “是啊,即便她從其他妃嬪口中知道了我方才對項易水說了什麽,估計也隻會以為我是真的有心幫助她妹妹吧。畢竟有了一個皇子在膝下養著,誰會不希望這皇子能大有出息呢?又有誰會相信,我這個養著皇長子的母親,在和項易水沒有利益糾葛的情況下,會主動教導她如何養育皇子呢?”雲貴妃鳳目高揚,同她豔麗的嘴角一般有意氣風發之象。

   “是以無論利昭儀知道或是不知道,她在未曾在場,心中狐疑的情況下就必定會自亂心智。娘娘這一番好意,終究是叫項易水懷璧其罪了。”

   雲貴妃冷笑道:“否則本宮幹嘛白白跟她廢這一番口舌?”

   珍珠頷首微笑,又問道:“那娘娘的另一重用意是......”

   “另一重用意,是要送項易水一份大禮呢。”

   永壽殿中,項舒亦正坐在青鸞盤雲五蓮寶座上,麵色陰沉地怔怔出神。

   奕歡正從小廚房裏回來,一進殿就看見項舒亦這樣的神色,手邊的一盞“薄金蕊尖”也沒了半點熱氣,估計是一口沒用。

   自打從雲起宮出來之後項舒亦便一言不發,滿麵戾氣極重地坐在轎輦上一路回來了。

   奕歡心中惴惴,泡好茶便尋了個由頭去小廚房裏看看午膳的菜備好了沒有。沒成想現在回來之後,項舒亦還是這幅模樣,叫奕歡心中更加忐忑難安。

   “娘娘,小廚房的廚子叫我問您一聲。午膳的烏雞湯您是要加黨參黃芪,還是像往常一樣用參須滾了來用。”奕歡將盞中的冷茶倒掉,重新添了滾水放在項舒亦的手邊,小心翼翼地問道。

   項舒亦目不斜視,隻問:“有什麽區別嗎?”

   奕歡回道:“參須是娘娘一直用慣了的,可以益氣、生津。隻是前些日子易太醫看見了,說不如加黨參與黃芪來得好些,黨參除了補氣還能養血,對於娘娘的氣血兩虛之症是最好的了。可是小廚房的廚子怕娘娘用不慣的,沒得糟蹋了甚好的一隻烏雞,便托奴婢來問問。”

   “既然是易太醫說的,那邊照著去做就好了。”項舒亦這才回過神來,麵色也好看許多,接著又問,“今日易太醫怎得沒來?”

   “其實是來過的,隻是今日娘娘在雲起宮中待得久了,易太醫便走了。聽小軒子說易太醫臨走前是說先去澤意宮中給清貴嬪請個平安脈,看前些日子的風寒是否好透了。等那邊忙完了,便會再來咱們這。”奕歡見項舒亦似乎不再悶悶不樂,心裏頭也輕鬆許多,然而還沒等她如釋重負地將話說話,眼見著項舒亦的神色便又陰沉了下去。

   正在奕歡不知項舒亦這般心結難解到底是因何緣故之時,小軒子一臉驚慌地疾步進了殿中,“撲通”一下地跪倒在項舒亦麵前,帶著哭腔道:“娘娘,剛有項府家臣來報,說是夫人她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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