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臘八
日日辰光匆匆，不過是早起請安，繼而便是午膳。又兼午後日光若是晴暖還好，若是天氣陰寒，更是轉眼間就見暮色四合。往往晚膳時分還沒到，天色便黑透了。 一不留神，日子便到了臘月裏。
因著去年除夕之夜的煙火之事還曆曆在目，後宮妃嬪雖然嘴中不說什麽，但是隻消以常理推斷，便可知眾人都是心有餘悸，觸景傷情。
為著徹徹底底地此舊迎新，闔宮歡鬧一番，莫叫今年新進宮中的妃嬪小瞧了天家氣度，明鴻便命宮中管事的幾位妃嬪自臘月初三這日起便妥善打點好除夕之夜的一應事宜，務必要令一切都盡善盡美，極盡奢華。
自從明鴻十六歲那年登基稱帝，至今已然將近四年。這三年多的光景裏天下太平，海晏河清，故此百姓收成豐厚，國庫充足。既然明鴻有此成命，雲貴妃、淑妃、和妃、項舒亦與麗昭媛五位在宮中管事的妃嬪無一不竭盡全力料理好手中事宜。凡事皆以華貴奢美為先，不以節儉銀錢為重，連帶著手下的一應宮女內監都在這樣尤其闊綽的皇家手筆中喜氣洋洋，紅光滿麵，闔宮一派新年未至，祥瑞先臨的喜慶場麵。
轉眼間日子就過到了臘月初八這一天，按照臘八節要喝臘八粥的傳統，宮中無論是妃嬪也好，宮人也罷，人人都有一碗熱滾滾的臘八粥可以溫養身心，也算是皇帝的聖恩體恤了。
臘八粥一般都是午膳的時辰派發下來，但是隻要宮室中是有自己的小廚房的，便不拘什麽時辰，隻要是熬好了，自己宮中之人一道湊熱鬧用用就算了。
項易水因嫌冬日裏羊肉、白菜、蘿卜什麽的吃得膩了，便特地叫小廚房在午膳的時辰呈了一碗臘八粥上來，好讓自己換換口味。
沒想到才剛用兩口，就見得明鴻從新露堂外過了進來。
項易水趕緊將碗在桌子上放下，又用帕子擦了擦上唇以及嘴角，上前給明鴻請安問好。
明鴻笑著虛扶了項易水一把，道：“一道午膳的時辰就聞得宮中到處都是熱乎乎的鍋子味道，卻隻有你這新露堂中是一股甜香味，朕便不知不覺地叫內監們把轎輦停在你這澤意宮門口了。”
“古有高爐酒十裏飄香，漢三傑才聞香下馬呢。”項易水笑著引明鴻在桌邊上坐下了，故意在他麵前繼續用著那還剩半碗的臘八粥，用得津津有味，“這點臘八粥今日宮中哪裏沒有，皇上還要如此垂涎。”
“漢三傑乃人中豪傑，不畏千軍萬馬卻獨獨放不下杯中之物。其實對朕來說這臘八粥不過也隻是個幌子，朕為的卻是你這一樣別的東西。”
項易水奇道：“哦？那是什麽？”
“漢三傑身為英雄獨獨愛酒，那清貴嬪你說朕身為少年英雄，卻是愛什麽呢？”明鴻麵帶狡黠笑意，盯著項易水妝容精致的麵孔目光深深。
項易水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麵上一紅，啐道：“過節的日子，怎麽皇上還是這樣不正緊的。”
“哈哈哈，就是因為過節呢，才要慪你笑一笑，省得一個個唉聲歎氣的，哪裏像是過節的樣子。”明鴻仰首一笑，旋即卻又無奈地搖搖頭。
項易水不解問道：“這話臣妾可就聽不明白了，可是誰要唉聲歎氣呢？妃嬪們成日裏錦衣玉食的，還有什麽不如意？宮人們今年除了一碗臘八粥，還都有一兩銀子的賞銀，就更應該是喜笑顏開的呀。”
“還說呢，就是因為這個事情朕才真是鬱悶得很。”明鴻氣呼呼地白了一眼，一副沒好氣的樣子，“明明朕今年已經格外開恩了，賞了不少東西下去，還叫雲貴妃及手下的妃嬪們從初三就開始準備著今年除之夜的事情，為的就是宮中所有人好好過個年。本來工人們還都喜氣洋洋的，但是近幾日朕走到哪裏都看見他們愁眉深鎖，嘴唇緊抿的，一點高興的樣子都沒有。朕問他們如何不高興了吧，他們便嚇得隻會說’不敢‘，朕也是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了。”
項易水心中稍一思量就明白過來，隻道明鴻這一日都忙於前朝政事，不曉得後宮裏的情況，這才想不到原因所在。
但是項易水雖然心中知道是何原因，卻存心要打趣一番，便有意向明鴻道：“皇上，臣妾外邊院子裏可有三萬兩的黃金呢，皇上可要不要？”
“大白日的說夢話，金子在哪呢？”明鴻嗤笑一聲，故意問項易水道。
項易水回道：“就在土底下兩百丈的地方埋著呢，皇上挖出來可不就有了。”
“兩百丈？”明鴻雙眼一瞪，連連苦笑，“就知道你要耍賴亂說話，兩百丈朕就算挖到了也累死了，可要金子有什麽用？”
項易水突地展顏一笑，道：“皇上果然是聰慧至極，一點就透。”
明鴻訝異道：“啊？”
項易水也不作答，隻管自己好整以暇地用著碗裏的臘八粥，不時覷著明鴻吃吃發笑。
明鴻苦苦思索，半晌才恍然大悟，拖著聲調“哦——”了一聲，一拍額頭，“朕這幾日都沒來後宮，現在想想他們還真是三步並作兩步，走路都帶風的模樣，想來事情也的確是多了些。”
“是了，東西再好，要是連享受的機會都沒有，又有什麽好稀奇的。”項易水拍拍明鴻的手，將他寬厚溫暖的手掌握在自己同樣暖融融的掌心，“宮人辛苦勞作，能多些銀兩自然是好的。但是妃嬪們的富貴享受終究和他們沒有多大關係，他們再忙，也都是為了別人。皇上若真體恤他們，不妨就叫他們歇息個半日。”
明鴻想了想，又道：“可是朕才剛聽雲貴妃說宮裏頭還有許多事情呢。”
“皇上可曾聽過’磨刀不誤砍柴工‘這一說？即便是千裏馬，叫它連續不停地奔上三天三夜，還不如讓它吃飽喝足，修養好精神之後奮力奔上一天一夜呢。”項易水捏緊明鴻的手掌，稍稍用力間便顯得兩人之間的手勢親昵許多。
明鴻聽聞此言才露齒一笑，道：“也是，朕這就傳旨。康壽成，你快去吧。”
康壽成自明鴻進新露堂以來就在一邊一字不落地聽著，自然曉得明鴻是什麽意思，轉身就朝新露堂外行了去。
明鴻好歹是了解了一樁不大不小的心事，便覺得身上鬆乏好多，一邊打著嗬欠一邊伸了個懶腰，道：“這段日子日日勞累不說，今日午間連午膳都沒用好，聞得你宮裏臘八粥的味道朕還真是餓了，給朕盛一碗來。”
“快去，少放些糖，要稠一些的。”項易水衝一邊的明珂揚揚下巴，叫她趕緊去了。
“你還記得朕的口味和偏好？”明鴻聽項易水開口就將自己原本要囑咐明珂的事情說了出來，便笑意清湛地看著她。
項易水輕笑，麵露一點紅蕊白梅般清淡怡人的緋色，道：”臣妾其實是想著萬一皇上來了，也好叫皇上吃得稱心些。”
“可朕也沒說過什麽時候會來後宮啊。”明鴻像是有些不知如何應對，嘴角數次上揚卻又做不出一個像樣的笑容來。
“就是因為不知道皇上什麽時候會來，所以才想著要在將粥盛起來的時候再放糖，。”項易水輕笑不減，隻是垂首用手中瓷勺攪拌碗中甜粥的動作有些沉滯起來，“有個機會，總也是好的。”
明鴻知曉項易水的心意，伸出手去憐惜地撫一撫她的臉頰，道：“可是出鍋了再放糖，味道就不好了。”
項易水將自己的臉頰往明鴻的手上蹭了蹭，看著明鴻清雋秀郞的麵孔，道：“隻要是能嚐得到的甜味，無論多久臣妾都喜歡，心裏都是甜的。”
明鴻心中震動，目中溫柔憐惜之情大盛。看著項易水的眼神幾乎像是要滿溢出來的月下溫泉一般，在幽廣的夜色下顯出沉穩厚重的玄玉光澤，卻又因為那粼粼閃動的玉盤清輝，叫人覺得心胸舒暢，澡雪精神。
正巧這時候明珂奉了一碗臘八粥到明鴻麵前，濃稠合宜，微有甜香，正是明鴻心儀的樣子。
明鴻細細品著嘴裏的臘八粥，軟香甜糯，甚是可口，便笑道：“朕也喜歡這粥的甜味，能嚐到這樣舒心可口的味道，朕也無謂早晚。”
項易水聞言微笑，並不作答，隻是以自己的腳尖輕觸明鴻的腳尖，兩人同時低頭吃吃發笑，一派溫馨和諧。
用完了臘八粥，明鴻由小成子侍候著用清水漱口，以免等會兒口中發酸，反而難受。
側身將口中清水吐到痰盂中，明鴻正好看見新露堂外午後日光充沛，望之甚是溫暖和煦。
“外頭日光難得這麽好，朕同你出去逛逛吧。”
項易水心中飛快思索，應道：“好啊，那咱們去長合宮中吧。”
“去長合宮？”明鴻訝異道。
“是啊，”項易水點點頭，“新露堂中的景色皇上和臣妾都是看膩味了的，若是在宮中四處逛著臣妾害怕撞著了哪位妃嬪麵上尷尬呢。正巧臣妾今日本來就是要去看姐姐的，趕早不如趕巧，皇上就陪臣妾一起去吧。”
明鴻微微皺眉，道：“朕不大想去，每每去你姐姐那朕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她也總是不管旁事，一心就撲在宮中那些事情上。朕問一句你姐姐才答一句，好生沒意思。”
項易水不想原來明鴻和項舒亦私下相處已然到了這樣索然無味的境地，便也有些尷尬。但是轉念一想項舒亦恩寵已然大不如親，若是再不想些辦法爭寵固寵，隻怕以後熬到兩鬢花白最高也不過是晉到正二品妃位而已，在這人人都想要踩著別人的頭往上爬的後宮實在是大為不妙。
今日好不容易機會難得，自己能明鴻解了一樁心事，又叫他顧念自己的心意。若是能哄他隨自己一起去看望項舒亦，或是失寵已久的喜淑媛，無論是誰能夠重得恩寵，於人於己，都是大有好處的。
心思想定，項易水就不會輕易放棄，便伸手牽牽明鴻的衣角，微微撒嬌道：“皇上就依臣妾一次吧，需知宮中惦記著皇上的可不止臣妾一個人呢。旁人臣妾還管不著，隻是自己的姐姐臣妾也不能不顧念著些。皇上連宮中的下人都肯體恤，難道還要良了妃嬪的心嗎？”
“可是若是到時候又是相顧無言，那尷尬的情景叫朕想起來都頭皮發麻，臉頰頸後都跟針紮似的。”明鴻眉頭緊皺，還是不大願意。
“皇上，有臣妾陪著哪裏還會有兩人相顧無言的時候呢，皇上就當是為了臣妾吧。”項易水見明鴻還是不肯，竟然鬼使神差也使起了撒嬌撒吃的那一套，一邊嗲聲而言一邊還扭著身子，“皇上若是不肯，那臣妾也沒有出去散心的必要了，左右是越散心越煩心。”
明鴻從未見過項易水這樣眼神含羞帶怯，嘴唇撅得老高的樣子，不由啞然失笑，“你這是個什麽樣子，朕瞧著可是要笑死人了。”
項易水差點憋不住笑，卻索性豁了出去，不倫不類地學著戲腔拖長了聲調，道：“皇上就依了臣妾這一回吧——”
話未說完，明鴻便哈哈大笑起來，雙手撐著項易水的肩頭，“依你了依你了，咋們還是趕緊走吧，免得繼續被你求下去，朕都要活活笑死了。”
項易水捂唇而笑，惴惴不安的一顆心終於安然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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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去年除夕之夜的煙火之事還曆曆在目，後宮妃嬪雖然嘴中不說什麽，但是隻消以常理推斷，便可知眾人都是心有餘悸，觸景傷情。
為著徹徹底底地此舊迎新，闔宮歡鬧一番，莫叫今年新進宮中的妃嬪小瞧了天家氣度，明鴻便命宮中管事的幾位妃嬪自臘月初三這日起便妥善打點好除夕之夜的一應事宜，務必要令一切都盡善盡美，極盡奢華。
自從明鴻十六歲那年登基稱帝，至今已然將近四年。這三年多的光景裏天下太平，海晏河清，故此百姓收成豐厚，國庫充足。既然明鴻有此成命，雲貴妃、淑妃、和妃、項舒亦與麗昭媛五位在宮中管事的妃嬪無一不竭盡全力料理好手中事宜。凡事皆以華貴奢美為先，不以節儉銀錢為重，連帶著手下的一應宮女內監都在這樣尤其闊綽的皇家手筆中喜氣洋洋，紅光滿麵，闔宮一派新年未至，祥瑞先臨的喜慶場麵。
轉眼間日子就過到了臘月初八這一天，按照臘八節要喝臘八粥的傳統，宮中無論是妃嬪也好，宮人也罷，人人都有一碗熱滾滾的臘八粥可以溫養身心，也算是皇帝的聖恩體恤了。
臘八粥一般都是午膳的時辰派發下來，但是隻要宮室中是有自己的小廚房的，便不拘什麽時辰，隻要是熬好了，自己宮中之人一道湊熱鬧用用就算了。
項易水因嫌冬日裏羊肉、白菜、蘿卜什麽的吃得膩了，便特地叫小廚房在午膳的時辰呈了一碗臘八粥上來，好讓自己換換口味。
沒想到才剛用兩口，就見得明鴻從新露堂外過了進來。
項易水趕緊將碗在桌子上放下，又用帕子擦了擦上唇以及嘴角，上前給明鴻請安問好。
明鴻笑著虛扶了項易水一把，道：“一道午膳的時辰就聞得宮中到處都是熱乎乎的鍋子味道，卻隻有你這新露堂中是一股甜香味，朕便不知不覺地叫內監們把轎輦停在你這澤意宮門口了。”
“古有高爐酒十裏飄香，漢三傑才聞香下馬呢。”項易水笑著引明鴻在桌邊上坐下了，故意在他麵前繼續用著那還剩半碗的臘八粥，用得津津有味，“這點臘八粥今日宮中哪裏沒有，皇上還要如此垂涎。”
“漢三傑乃人中豪傑，不畏千軍萬馬卻獨獨放不下杯中之物。其實對朕來說這臘八粥不過也隻是個幌子，朕為的卻是你這一樣別的東西。”
項易水奇道：“哦？那是什麽？”
“漢三傑身為英雄獨獨愛酒，那清貴嬪你說朕身為少年英雄，卻是愛什麽呢？”明鴻麵帶狡黠笑意，盯著項易水妝容精致的麵孔目光深深。
項易水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麵上一紅，啐道：“過節的日子，怎麽皇上還是這樣不正緊的。”
“哈哈哈，就是因為過節呢，才要慪你笑一笑，省得一個個唉聲歎氣的，哪裏像是過節的樣子。”明鴻仰首一笑，旋即卻又無奈地搖搖頭。
項易水不解問道：“這話臣妾可就聽不明白了，可是誰要唉聲歎氣呢？妃嬪們成日裏錦衣玉食的，還有什麽不如意？宮人們今年除了一碗臘八粥，還都有一兩銀子的賞銀，就更應該是喜笑顏開的呀。”
“還說呢，就是因為這個事情朕才真是鬱悶得很。”明鴻氣呼呼地白了一眼，一副沒好氣的樣子，“明明朕今年已經格外開恩了，賞了不少東西下去，還叫雲貴妃及手下的妃嬪們從初三就開始準備著今年除之夜的事情，為的就是宮中所有人好好過個年。本來工人們還都喜氣洋洋的，但是近幾日朕走到哪裏都看見他們愁眉深鎖，嘴唇緊抿的，一點高興的樣子都沒有。朕問他們如何不高興了吧，他們便嚇得隻會說’不敢‘，朕也是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了。”
項易水心中稍一思量就明白過來，隻道明鴻這一日都忙於前朝政事，不曉得後宮裏的情況，這才想不到原因所在。
但是項易水雖然心中知道是何原因，卻存心要打趣一番，便有意向明鴻道：“皇上，臣妾外邊院子裏可有三萬兩的黃金呢，皇上可要不要？”
“大白日的說夢話，金子在哪呢？”明鴻嗤笑一聲，故意問項易水道。
項易水回道：“就在土底下兩百丈的地方埋著呢，皇上挖出來可不就有了。”
“兩百丈？”明鴻雙眼一瞪，連連苦笑，“就知道你要耍賴亂說話，兩百丈朕就算挖到了也累死了，可要金子有什麽用？”
項易水突地展顏一笑，道：“皇上果然是聰慧至極，一點就透。”
明鴻訝異道：“啊？”
項易水也不作答，隻管自己好整以暇地用著碗裏的臘八粥，不時覷著明鴻吃吃發笑。
明鴻苦苦思索，半晌才恍然大悟，拖著聲調“哦——”了一聲，一拍額頭，“朕這幾日都沒來後宮，現在想想他們還真是三步並作兩步，走路都帶風的模樣，想來事情也的確是多了些。”
“是了，東西再好，要是連享受的機會都沒有，又有什麽好稀奇的。”項易水拍拍明鴻的手，將他寬厚溫暖的手掌握在自己同樣暖融融的掌心，“宮人辛苦勞作，能多些銀兩自然是好的。但是妃嬪們的富貴享受終究和他們沒有多大關係，他們再忙，也都是為了別人。皇上若真體恤他們，不妨就叫他們歇息個半日。”
明鴻想了想，又道：“可是朕才剛聽雲貴妃說宮裏頭還有許多事情呢。”
“皇上可曾聽過’磨刀不誤砍柴工‘這一說？即便是千裏馬，叫它連續不停地奔上三天三夜，還不如讓它吃飽喝足，修養好精神之後奮力奔上一天一夜呢。”項易水捏緊明鴻的手掌，稍稍用力間便顯得兩人之間的手勢親昵許多。
明鴻聽聞此言才露齒一笑，道：“也是，朕這就傳旨。康壽成，你快去吧。”
康壽成自明鴻進新露堂以來就在一邊一字不落地聽著，自然曉得明鴻是什麽意思，轉身就朝新露堂外行了去。
明鴻好歹是了解了一樁不大不小的心事，便覺得身上鬆乏好多，一邊打著嗬欠一邊伸了個懶腰，道：“這段日子日日勞累不說，今日午間連午膳都沒用好，聞得你宮裏臘八粥的味道朕還真是餓了，給朕盛一碗來。”
“快去，少放些糖，要稠一些的。”項易水衝一邊的明珂揚揚下巴，叫她趕緊去了。
“你還記得朕的口味和偏好？”明鴻聽項易水開口就將自己原本要囑咐明珂的事情說了出來，便笑意清湛地看著她。
項易水輕笑，麵露一點紅蕊白梅般清淡怡人的緋色，道：”臣妾其實是想著萬一皇上來了，也好叫皇上吃得稱心些。”
“可朕也沒說過什麽時候會來後宮啊。”明鴻像是有些不知如何應對，嘴角數次上揚卻又做不出一個像樣的笑容來。
“就是因為不知道皇上什麽時候會來，所以才想著要在將粥盛起來的時候再放糖，。”項易水輕笑不減，隻是垂首用手中瓷勺攪拌碗中甜粥的動作有些沉滯起來，“有個機會，總也是好的。”
明鴻知曉項易水的心意，伸出手去憐惜地撫一撫她的臉頰，道：“可是出鍋了再放糖，味道就不好了。”
項易水將自己的臉頰往明鴻的手上蹭了蹭，看著明鴻清雋秀郞的麵孔，道：“隻要是能嚐得到的甜味，無論多久臣妾都喜歡，心裏都是甜的。”
明鴻心中震動，目中溫柔憐惜之情大盛。看著項易水的眼神幾乎像是要滿溢出來的月下溫泉一般，在幽廣的夜色下顯出沉穩厚重的玄玉光澤，卻又因為那粼粼閃動的玉盤清輝，叫人覺得心胸舒暢，澡雪精神。
正巧這時候明珂奉了一碗臘八粥到明鴻麵前，濃稠合宜，微有甜香，正是明鴻心儀的樣子。
明鴻細細品著嘴裏的臘八粥，軟香甜糯，甚是可口，便笑道：“朕也喜歡這粥的甜味，能嚐到這樣舒心可口的味道，朕也無謂早晚。”
項易水聞言微笑，並不作答，隻是以自己的腳尖輕觸明鴻的腳尖，兩人同時低頭吃吃發笑，一派溫馨和諧。
用完了臘八粥，明鴻由小成子侍候著用清水漱口，以免等會兒口中發酸，反而難受。
側身將口中清水吐到痰盂中，明鴻正好看見新露堂外午後日光充沛，望之甚是溫暖和煦。
“外頭日光難得這麽好，朕同你出去逛逛吧。”
項易水心中飛快思索，應道：“好啊，那咱們去長合宮中吧。”
“去長合宮？”明鴻訝異道。
“是啊，”項易水點點頭，“新露堂中的景色皇上和臣妾都是看膩味了的，若是在宮中四處逛著臣妾害怕撞著了哪位妃嬪麵上尷尬呢。正巧臣妾今日本來就是要去看姐姐的，趕早不如趕巧，皇上就陪臣妾一起去吧。”
明鴻微微皺眉，道：“朕不大想去，每每去你姐姐那朕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她也總是不管旁事，一心就撲在宮中那些事情上。朕問一句你姐姐才答一句，好生沒意思。”
項易水不想原來明鴻和項舒亦私下相處已然到了這樣索然無味的境地，便也有些尷尬。但是轉念一想項舒亦恩寵已然大不如親，若是再不想些辦法爭寵固寵，隻怕以後熬到兩鬢花白最高也不過是晉到正二品妃位而已，在這人人都想要踩著別人的頭往上爬的後宮實在是大為不妙。
今日好不容易機會難得，自己能明鴻解了一樁心事，又叫他顧念自己的心意。若是能哄他隨自己一起去看望項舒亦，或是失寵已久的喜淑媛，無論是誰能夠重得恩寵，於人於己，都是大有好處的。
心思想定，項易水就不會輕易放棄，便伸手牽牽明鴻的衣角，微微撒嬌道：“皇上就依臣妾一次吧，需知宮中惦記著皇上的可不止臣妾一個人呢。旁人臣妾還管不著，隻是自己的姐姐臣妾也不能不顧念著些。皇上連宮中的下人都肯體恤，難道還要良了妃嬪的心嗎？”
“可是若是到時候又是相顧無言，那尷尬的情景叫朕想起來都頭皮發麻，臉頰頸後都跟針紮似的。”明鴻眉頭緊皺，還是不大願意。
“皇上，有臣妾陪著哪裏還會有兩人相顧無言的時候呢，皇上就當是為了臣妾吧。”項易水見明鴻還是不肯，竟然鬼使神差也使起了撒嬌撒吃的那一套，一邊嗲聲而言一邊還扭著身子，“皇上若是不肯，那臣妾也沒有出去散心的必要了，左右是越散心越煩心。”
明鴻從未見過項易水這樣眼神含羞帶怯，嘴唇撅得老高的樣子，不由啞然失笑，“你這是個什麽樣子，朕瞧著可是要笑死人了。”
項易水差點憋不住笑，卻索性豁了出去，不倫不類地學著戲腔拖長了聲調，道：“皇上就依了臣妾這一回吧——”
話未說完，明鴻便哈哈大笑起來，雙手撐著項易水的肩頭，“依你了依你了，咋們還是趕緊走吧，免得繼續被你求下去，朕都要活活笑死了。”
項易水捂唇而笑，惴惴不安的一顆心終於安然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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