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喜事
  項承榮官封諫議大夫的事情在項易水與明鴻商定之後便沒有其他的意外,且因是前朝政事,二人不過是在私下提及之後便無意向他人多言。 隻是項舒亦身為項承榮的嫡女,又是項易水的姐姐,那自然就是例外。

   除此之外項易水還想著到底誠修儀自己的父親也在其中,今後也是要與自己的父親官任一處,互相提攜的。再說自己和誠修儀的關係也是甚為親密,在宮中也數次經曆生死,便尋著個機會在私下裏悄悄告訴她了。

   聽聞此事的誠修儀自然欣喜非凡,對著項易水那是千謝萬謝,直到自己熱淚盈眶險些無法自持。看來即便明鴻所說這平野王一生戎馬,不在這名分官職上過於在乎的說法屬實,誠修儀在宮中多年卻是真正明白權柄的重要了。

   時光荏苒,轉眼間日子便到了臘月二十,又是一個大雪初停,預兆祥瑞的日子。

   這宮中近日裏發生了不少喜事:例如趙貴人自以尚服之位入宮之後便一直恪守宮禮,勤謹奉上,雖無殊寵卻也令明鴻頗為滿意。在被晉為貴人之後便更加修持自身,不敢驕矜分毫。一次闔宮拜見敬仁太後之後也不知怎的便得了太後的眼緣,正好借著她德行不虧的由頭又晉了嬪位。

   又例如當日在項易水的幫助下得以晉封的婉嬪也在三皇子清輝三月的服喪之期已滿之後被明鴻讚以“自身明德不以毒婦為近,本心清淨而不受嗔怨所蠱”,繼而被晉為德儀,位居五儀之一。

   然而這兩人雖然一時風光得意,卻也比不過李婉儀的福氣一連叫宮中妃嬪足足稱道十餘日仍自意猶未盡。

   因著李婉儀當初被項易水罰著日日抄錄《女戒》送往雲貴妃處,便在一次無意間碰到了皇上。皇上那一日原本是否存了要歇在雲貴妃處的心思無人能知,隻是後來翻了牌子要歇在李婉儀的善水軒乃臨時起意便是十分肯定,無人辯駁的了。

   而偏偏便就是這一時的臨時起意,才造就了李婉儀日後一時無兩的風光榮耀——

   合德四年臘月十五,在經章圖生與易都崎兩名太醫的診脈之後,善水軒的婉儀李氏被斷出身懷有孕,已然三月之久,闔宮震動。

   然而不管別人的心思如何,明鴻與兩位太後自然是欣喜非凡。自從明鴻登基以來,除了一個項舒亦曾經身懷有孕,便隻有李婉儀有此福分了。

   妃嬪有孕之後理當去向敬仁太後請安,連太後這樣的人物都假以辭色對李婉儀連道自己當初看走了眼,竟然除了趙嬪之外沒看出她才是合德四年一眾入宮的妃嬪中最有福氣的。

   如此三位妃嬪連連晉封,這在後宮之中實在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想來後宮中爭寵奪權慣了,有升必有降,有得意就必定有失意,然而這樣一連數人都是春風得意的事情,還真的是叫人感歎不已。

   明鴻出身後宮,自然也對這樣的情景十分滿意,正好又碰上大雪初停,風光正好,便下令擺宴禦花園,共賞雪景。

   因著宮中積雪頗厚,雖則巷道上的青石板路都被小內監掃盡了積雪,但總有些殘雪薄冰陷在青石板上的雕刻紋路裏不易徹底清除。為了防止行走路程過遠,使得為李婉儀抬轎輦的小內監們出了什麽差錯,明鴻便命內務府將宴席擺在禦花園中立善水軒最近的碧穹苑中。

   彼時除了剛有善水軒中的小內監來報李婉儀今日午後貪睡便起來得晚了些,眼下已經在路上了,其餘受邀妃嬪皆已入座。

   誠修儀自從得知自己的父親將在兩國戰事結束之後被封為南疆都護之後便心情甚好,日日喜笑顏開。本來就已經被沉穩氣度遮掩得差不多的急躁脾性就更是絲毫不見,連明鴻平日裏見了她都要點頭誇讚一番,說其愈發有從二品九嬪該有的氣度了。

   此刻誠修儀坐在項易水左手邊,在碧穹苑清新甘冽的空氣中深吸了一口氣,繼而嗬氣成霜,笑道:“尋常哪怕是在冬日裏,但凡設宴,也都是要尋個能開花賞景的所在。今日倒是奇了,選在這碧穹苑中。滿苑的樹木都積了雪,往哪看都是白花花的一片,皇上也不怕自個兒無趣麽。”

   “禦花園四季風景如畫,皇上要賞景的話別說禦花園了,三宮六院哪一處不能去?”項易水抿了一口杯中的“水仙露”,入口芳香綿甜,淳厚甘芳,“可是現在最得聖心的,除了李婉儀還有別人嗎?”

   “還叫‘婉儀’?你可把昨日的事情給忘了?”誠修儀橫了項易水一眼,笑她尚未飲幾杯便連昨日的事情都記不清楚了。

   項易水目光微微有些迷離,雙頰紅暈飛染,如煙如霞,淡淡緋色像是雲扉輕飄一般絲絲縷縷地溢向眼角。她盯著誠修儀看了一會,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笑道:“是了,是了,她都已經被皇上封為淑媛了,昨日剛過來告訴我們。”

   “你呀——”誠修儀用手戳著項易水精心描了妝的臉頰,在她飽滿嬌嫩的肌膚上戳出一個小小的弧度,“魂不守舍的在想些什麽,自來了這就一直在喝酒。”

   “我為我姐姐煩心呢,李淑媛有孕了,可我姐姐自打重新侍奉皇上以來,榮寵便不複從前。”項易水嫌鬢邊孔雀開屏翠玉步搖上垂下來的飄翠珠子流蘇一下下地打在臉上十分厭煩,便順手將步搖取下握在手中,眼神暗暗朝項舒亦飄去。

   誠修儀順著項易水的目光朝項舒亦看去,果見她麵色微沉,似是有些鬱悶地垂眸看著自己酒案上一隻正在滴溜溜打轉的酒盞。見得那酒盞漸漸慢了下來,便伸出手去親親撥一下,接著便繼續看那酒盞在原處打轉。

   輕輕歎了口,誠修儀道:”我雖然不曾和你姐姐一同在淑妃娘娘手底下辦些事情,但也聽麗昭媛說起你姐姐她凡事用心得不得了,事無巨細都要應付得妥妥帖帖,硬是要讓淑妃娘娘半點錯處都挑不出來,對她讚不絕口。“

   “我近日忙著照顧鴻兒,姐姐那我也去的少了。她如此忙碌,新露堂中也一次不曾來過。我本還奇怪貴妃娘娘既然已得了淑妃與和妃娘娘兩位相助,怎得姐姐還有恁多事情,原來是她如此用心。”項易水明白項舒亦心中好強,想來是明白自己不得聖寵,便要在後宮之事上叫她人心中敬服。然而她自己卻不知道,正是她這樣的個性,卻叫明鴻在她身邊越走越遠。

   項易水輕歎一口氣,然而又忽然警覺起來,“姐姐如此用心,可不會叫雲貴妃忌諱吧?”

   “應當不會,我問過和妃娘娘了。”誠修儀搖搖頭,並無太多擔心,“娘娘說你姐姐從不多問、不邀功、不僭越。有吩咐她便盡心做事,沒有吩咐便管自己練書練畫,很是曉得避嫌的。”

   項易水如此才放心些,點頭道:“哦,如此就好。看來姐姐盡管心緒不快,但也曉得要保全自身的。其實這樣也不錯,既能有權柄保身,也不叫貴妃忌諱,隻要貴妃娘娘能容人,我們姐妹兩個也並非是貪心不足的人。”

   誠修儀轉首朝皇上身邊的雲貴妃看去,之間她此刻正在與淑妃把酒言歡,甚是融洽。不時舉杯向和妃甚至是項舒亦言語兩句,一派寬容和善的樣子。

   也許多年牽掛權柄之後的雲貴妃,也漸漸開始鬆乏疲憊了吧。

   言語片刻,李淑媛終於在侍女的攙扶下姍姍來遲。

   項易水與誠修儀細細看去,隻見李淑媛麵色紅潤,玉容飽滿,許是因為有孕以來胃口甚好,是以比上次項易水懲治她以來要豐腴了一圈。隻是她本來就是麵容瘦削的女子,這樣略略增了些豐潤的皮相,反而更加明豔動人。

   喜淑媛的左手邊還空著一張酒案,本來眾人就在疑惑這尚在五儀之位之上的位置是否是留給身懷有孕的李淑媛的,此刻果然見得明鴻朝她招手,道:“朕給你留了位置,快過來坐著吧。”

   李淑媛見明鴻溫柔貼心,便十分滿足歡欣地上前入座,任由一邊候著的內監將一直熱著的點心菜式在酒案上擺了個琳琅滿目。

   一邊麗昭媛看著李淑媛坐在喜淑媛的邊上,尚且不知她的位分已變,還以為她隻是仗著如今身子金貴才讓明鴻如此眷顧,暗暗不屑冷笑一下,便道:“如今李婉儀身懷有孕,離皇上近些也是應該的。畢竟多沾沾皇上身上的天子之氣,說不定來日誕下的也是個白白胖胖的皇子呢。不若李婉儀和喜淑媛幹脆換個位置吧,離皇上更近些,想來喜淑媛一向與人為善,也不會在意的對不對?”

   李淑媛聽麗昭媛這樣說便有些尷尬,喜淑媛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讓還是不讓,便有些支吾地看看明鴻,又看看李淑媛,道:“那要不......嬪妾就......”

   “不用不用,你就坐著。”明鴻看喜淑媛如今是愈發有些膽小怕事,凡事都要思量再三的樣子,便有些不耐,皺眉伸手叫她在位置上別動,“尋珮雖說已然是淑媛了,但到底資曆沒有你深,在你下手處坐著正好,別換來換去的麻煩。”

   喜淑媛見明鴻雖然頗有無奈厭煩的樣子,但話說對自己也不無維護之意,難得有喜色的麵上便終於見了同往日頗為相似的笑意。

   她轉首對鬆了一口氣的李淑媛說:“妹妹若是有什麽不自在的地方便和我說,要換位置也不打緊,麵前缺什麽少什麽也可即刻叫人取了來,總之要一切都合你的心意才好了。”

   李淑媛自從被項易水恩威並施以來性子便好了許多,再也不敢隨意肆意囂張。是以雖然明鴻早就晉了她的位分,她卻自請叫明鴻免了曉諭六宮這樣大張旗鼓的一節。自己心中再高興,也不過是湊巧尋了個機會告訴了項易水和正巧在新露堂中閑話的誠修儀。

   一邊麗昭媛聽明鴻隨口一語,說得卻並非是什麽小事,臉色便愣了一下,隨即氣息便有些急促地笑道:“原來李淑媛早就得了聖恩,怎麽也不早早地叫咱們知曉,也好恭賀恭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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