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放權
  第二日前去給貴妃請安,項易水到的時候小成子剛從昀霞殿中出來,笑容格外諂媚向地她行了一禮,畢恭畢敬地道了一聲“清貴嬪”,等項易水免了他的禮才退下。 項易水見小成子恭敬更甚往日,殿裏眾人也都紛紛轉頭神色各異地朝著自己看過來,想必定然是已經宣過敬惠太後晉自己為貴嬪的懿旨了。

   來之前就知道必定又有一番糾纏針對,項易水也渾然不懼,隻顧自己神情自若地踏進昀霞殿中。

   雲貴妃見項易水今日高梳飛仙髻,頂上兩環發髻上簪著水玉杏花托明珠的花鈿兩枚,約莫嬰孩手掌大小,垂下細細兩股一寸長短的亮銀流蘇,在那本就嬌俏可人的環狀發髻上更加顯得輕巧可愛。而發髻的長形花鈿則是流雲纏枝形狀,從左至右,正好沿著額頭發際舒展出一道白玉溫潤的光澤。映著纖長兩道小山眉下的含波雙目愈發的流光溢彩。發髻兩邊各有一支水玉鸞鳳首吐碎銀瓜子狀流蘇的步搖一支,流蘇底部的南海明珠足有拇指大小,與兩環發髻上的花鈿相映成輝。

   這一套首飾雖然種類不多,用料卻是十足的珍貴。水玉自然不用說,那是尋常正一品四妃之上才能用到一點的稀罕玉種。當日雲貴妃、樂宜夫人和誠修儀的父親皆為大宣征戰,雲貴妃與樂宜夫人都得了皇帝明裏暗裏許多好處,而誠修儀卻被敬仁太後賞了一隻水玉的鐲子,由此可見水玉是何等珍貴,才可用來嘉獎戰將的女兒。

   而項易水此刻頭上的水玉飾品雖則不多,但也可以想見內務府必定是受了上頭主子的親令,才敢在貴嬪的妝篋中加了這等珍貴的頭飾。哪怕今日小成子未來曉諭太後懿旨,隻怕座下也沒幾個妃嬪看不出項易水的顯眼之處了。

   “貴嬪娘娘今日打扮得可真是精致非凡呐,想必就是因為在這上麵花了不少功夫,才給娘娘請安來遲了吧。”麗昭媛一見項易水的這副打扮,又看得她頭上竟然能有大大小小四件帶著水玉的首飾,一下子便想起來雲貴妃昨日同自己說的那番話,氣就不打一處來。

   項易水臻首稍側,帶動步搖上的碎銀瓜子狀流蘇簌簌一陣輕響,甚是悅耳動聽,“麗昭媛今日倒是比臣妾來得早了,也是實在難得,今後臣妾也定向昭媛好好學著,絕不來遲一日。”

   婉嬪在邊上聞言捂唇發笑,趙尚宮也仰首左瞧瞧右瞧瞧,生怕自己臉上的笑容被麗昭媛給看見了。

   麗昭媛麵上一紅,倒把她兩頰上那層胭脂的顏色給蓋了下去。

   但凡能來向貴妃和淑妃請安的人都知道,這麗昭媛深信多眠可美容的說法,日日都要睡到請安時辰將近才肯起來,又要費好大的一番功夫勻麵梳妝,是以每每請安,總是要等其餘妃嬪都來的差不多了,自己猜姍姍來遲。

   雖則不敢真地越過了時辰,卻也不大好看。

   此刻她心中不忿項舒亦後來居上,先是成了在昭媛之前的昭容,現在竟然還成了昭儀,硬是把她這個原本先成了九嬪的昭媛踩到了腳下。

   現在項易水也成了正三品的貴嬪,竟然還是一躍兩級,怎能不讓她心中著急,一怒之下連自己平日請安來遲的習慣都忘了。

   麗昭媛如今早已不如當初得寵,漸漸的也不被明鴻放在心上,是以位分雖高,但是座下妃嬪但凡得寵些的也不大忌諱她。此刻見她被項易水一句話就回敬得麵紅耳赤,都或明或暗地笑起來。

   項易水目光在麗昭媛憤恨難平的臉上輕輕一掃,也未失了分寸,隻是上前在貴妃與淑妃麵前跪下,行稽首大禮,“二位娘娘明鑒,臣妾不敢無故來遲,不敬二位娘娘。隻是臣妾得敬惠太後恩典,得升貴嬪,今日便理當先去二位太後宮中行禮問安,這才姍姍來遲,還請二位娘娘恕罪。”

   “你去過兩位太後宮中了?”雲貴妃雙眉一挑,有些意外。

   項易水答道:“是。”

   “可是你雖是最後一個到這的,也沒真正過了請安的時辰呐。”淑妃皺眉思索,掐指計算著,“你連鳳藻宮、鳳梧宮都去過了,那你豈不是寅時就要起來了?”

   “回娘娘的話,臣妾是寅時三刻起來的。一番梳妝更衣之後才去了兩位太後宮中,不想失禮於二位娘娘。”項易水起身再拜,清朗的聲音從貼服於金磚的麵下傳來,有些悶悶的。

   “哎喲,這可就難為你了。這大冷的天兒,還要頂著星子的亮光就起來給太後問安,再緊巴巴地趕到雲起宮中。”淑妃剛想叫項易水趕緊起來,卻突然想到雲貴妃正端坐於自己身邊,便趕緊不動聲色地喉嚨裏的話給咽了下去,含笑轉首看向雲貴妃,“娘娘你看清貴嬪可真是有心,無論給太後請安與否,這雲起宮中的規矩總也是不敢忘的。”

   雲貴妃這才微微一笑,也不轉首去看近在咫尺的淑妃,隻是對項易水道:“起來吧,這般誠惶誠恐的。既然是先要給太後去請安,本宮這晚來半個時辰也不打緊,盡了心意就好了。”

   “貴妃娘娘仁心寬厚,臣妾卻不敢失了規矩。”項易水說完後便扶著明珂的手行至項舒亦的身邊坐下,麵帶輕笑地看著麗昭媛。

   項易水今日不同往日一般脂粉清淡,以天生容貌氣質為主,而是改用妝粉修顏,胭脂增色,水粉抹唇,青黛畫眉。原本一張清純明淨的出水芙蓉麵上妝容精致而不濃厚,清麗卻又不嫌淺薄,濃淡合宜之下隻叫人覺得麵容姣好,妝飾非凡,不失一宮主位該有的華美氣度。

   更兼她一身亮銀色流影綢縫銀狐裘滾邊的鬥篷稍稍一動便銀光閃動,仿佛清光流影一般。纖長的身子端坐在黃花梨木高背椅上儀態出眾,仿佛一枝雪地裏的出塵水仙,叫人歎為觀止。

   麗昭媛在項易水的直直注視下越來越感覺不自在,偏偏她還隻是麵帶輕笑,雙目流波,並不是什麽怒目而視的大不敬舉動,叫麗昭媛好生不自在。

   如此片刻,麗昭媛隻能忍不住地轉過頭去,不與項易水對視。

   “從前隻覺得清貴嬪容顏清妙,天然無飾,不想著意打扮之下竟然也這等嬌麗,可見做了貴嬪就是不一樣,項府的女兒無論嫡庶,都是能擔大任的。”雲貴妃見項易水今日待人氣度似乎不同往日,便曉得她是有心要震懾她人,正好遂了自己心意,“麗昭媛,你說是不是啊?”

   麗昭媛倒也不笨,立即笑道:“是呢,本來也隻覺得利昭儀利落幹練,頗有一府嫡女的理事風範,如今看著清貴嬪也漸漸地有了主子的樣子,想來她們姐妹讓人今後也能替皇上和娘娘分憂不少。”

   “宮中的事情自然有貴妃娘娘能者多勞,何須我們姐妹去插一手,幫倒忙的。”項舒亦聽麗昭媛用如此老套的法子來引起雲貴妃對自己姐妹二人的忌諱,心頭十分不屑,輕飄飄地就用幾句言語擋了回去,“本宮的身子一直虛弱,我的妹妹也無心理事,宮中的事情自然還有各位娘娘,再不成麗昭媛你也是可以想貴妃娘娘多學學的。”

   麗昭媛微有些赧然地低頭一笑,剛想說什麽,就聽雲貴妃開口道:“其實呢,本宮本也是有意要在九嬪之中選幾個得力的妃嬪與和妃、淑妃一道為本宮打打下手,也好叫本宮能夠輕鬆些。昭媛已經答應了,隻是怕自己做不好,說是要等其餘人點頭首肯才行呢。”

   “這......”項舒亦a完想不到雲貴妃竟然會自己說要扶持她人接手一部分六宮之事,與和妃、誠修儀對視一眼也是難解其意,一時間竟不知作何回答。

   “本宮知道你們在想什麽,有此忌諱也是人之常情。”雲貴妃見眾人欲言又止,不敢名言心中所想的樣子,便自己開口了,“自皇上有意於本宮料理後宮事宜以來,本宮便格外好強些,不想叫皇上以為本宮連一點小事都做不好。因此便明裏暗裏都不準旁人插手,因此便想要憑一己之力將後宮料理得井井有條,好叫皇上另眼相看。”

   淑妃眼眸低垂,雙目不時交睫,看上去平靜淡定,右手拇指指甲卻一下下地在食指上刮過去,在肌膚上留下一道道蒼白的痕跡。

   “淑妃,你當初與本宮同理六宮多年,今後還是要多仰仗你出力,也好叫本宮輕鬆些啊。”雲貴妃見眾人半晌不說話,便轉首看向淑妃。

   淑妃如夢初醒,有些迷茫地“啊”了一聲,才反應過來道:“娘娘看得起,本是不該推辭的。隻是當初叫娘娘全權料理後宮的是皇上,臣妾也實在不敢就這樣染指六宮大權。”

   雲貴妃哂笑一下,“本宮早就回過皇上了,否則後宮權柄變更,哪裏是本宮能私自做主的事情。”

   “那皇上的意思是......”和妃聽雲貴妃方才提到自己,不想就這樣一下子陷入後宮風波中,心懷擔憂之下便想著要找到保全自身的由頭才好。

   “本宮既然此刻已然開口跟你們說了,皇上的意思如何,還用本宮再說嗎?”雲貴妃微一側首,眼神向眼角一偏,立馬就看得和妃笑容一僵,低下了頭去,“反正事情本宮已經和你們說了,思量的結果如何就看你們自己了。隻是別人本宮不管,淑妃是少不得要幫幫本宮的了。否則再這樣下去,本宮可真的是要累壞了。”

   淑妃垂首恭敬道了個“是”,趁機向項舒亦和項易水遞去一個眼神,幽深難測。

   項易水心中懷揣自己的心思,一時間到顧不上淑妃心中所想。項舒亦與淑妃對視一眼,不動聲色。

   雲貴妃淡淡道:“和妃、利昭儀、麗昭媛還有誠修儀,你們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是要來幫本宮一把,自己也好學點東西呢,還是要享清福過日子,自己決定吧。到時候你們若是都不願意,隻怕本宮也要問問清貴嬪是如何想的了。”

   項易水豁然抬首,看見雲貴妃笑容明豔,妝容精致,隻是自己的心中,甚是抗拒她這樣叫人看不明白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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