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和妃之困
  “想不到時隔良久,卻還是和妃娘娘助我姐妹於困境之中。”項舒亦攜著項易水的手上前對和妃行禮,臻首低垂間絲毫不見方才冰冷生寒的神情,“臣妾攜妹妹再次謝過和妃娘娘。” “憑你們今時今日的位分榮寵,可比當時麵對誠修儀,被她以位分強壓的情景要好多了。”和妃淡淡一笑,抬眼望著秋光如畫般旖旎。

   項舒亦看著和妃在秋光澄淨溫黃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溫柔的麵孔,笑道:“娘娘何必取笑臣妾二人,華昭儀的家世位分,有豈是當年的一個小小貴嬪可以相比的。宮中爭鬥,張牙舞爪,咄咄逼人,向來都是不足為懼的。”

   “說的是。”和妃點點頭,轉過頭來直視著項舒亦,“那昭容覺得怎樣的敵人才是應當時時小心,處處小心的呢?”

   項舒亦尚未出聲,卻是項易水搶先道:“本是可親,本無危害,卻在一朝之間鋒芒畢露,顯現殺機。這樣性情轉變隻在瞬息之間,叫人防不勝防之人才是最為可怖。被害者往往還未醒轉過來,便已失盡先機。”

   項舒亦不知那日在光霽軒中所發生的事情,自然也是不動此刻項易水話中的深意。

   和妃自然是聽得明白,然而她隻是側首與淡春相視一笑,彼此都是了然的神情。項易水看在眼中,眉心一皺,不由地更是疑惑了。

   “清淑媛呀就是這幅樣子,虧得皇上還賜了你’清‘字作封號,有什麽話不能說個清楚明白的。”和妃望著項易水不甘又強忍憤怒的神情,不由笑得更是開心,“你不就是氣憤那日本宮故意引得你在眾人麵前顯眼了些麽,有什麽好不能明說的。”

   項易水頓時無語,不想和妃會將事情這般直接了當地說出來,自己反而不知道如何開口了。半晌才低聲道:“娘娘既然知道,為何又要去做那樣的事情。“

   “讓貴妃惦記著你,與讓其餘位分不如你的妃嬪惦記著你,你選哪一個?”和妃收斂了幾分笑意,睜開她長年累月之下都已經笑出了自然弧度的雙眼,對著項易水揚了揚眉毛。

   “雲貴妃?”項易水雙目一瞪,顯然是不信和妃所言,“她怎麽會對我有這樣的心思?”

   和妃反問,“華昭儀對你有忌憚的心思,雲貴妃為何就不能有?”

   “她是貴妃呀!中宮之下便是她了!”項易水再道。

   “華昭儀是忌憚你,貴妃是要防著你。”和妃在項易水的驚訝中不為所動,“她是否像華昭儀那樣容不下你本宮不知道,可你若是一直心思深藏,捉摸不透,她寧願錯殺也是不願放過你了。”

   項易水不知和妃所言是真是假,隻能將自己心中的疑問先道出來,“所以你那日便是故意要挑起其餘妃嬪對我的敵意,好叫貴妃以為我另有敵手,暫時尚且不用她出手彈壓我?”

   項舒亦雖然不知項易水與和妃兩人具體是在說些什麽事情,但是兩人話中的意思算是聽明白了。眼看著和妃點點頭,算是對項易水的問題默認,她便問道:“如果是易水這邊算是暫時逃過一劫,可是貴妃騰出手來,不就是為了......”

   和妃陡然一笑,衝著項舒亦邊笑邊頷首,以示欣慰滿意之情,“避居長合宮數月,利昭容的心思是一點也不曾遲鈍,倒叫本宮放心。”

   和妃挺了挺脊背,習慣性揚起的唇角並不能掩蓋她逐漸嚴肅起來的麵色,“貴妃騰出手來,自然是為了對付其餘位分更高的妃嬪了。比如華昭儀,比如誠修儀,如今自然還要再添上一個你。可是你們三人加起來,也比不過本宮首當其衝!”

   “可是娘娘您到底還在妃位,貴妃可是正一品四妃之首,這中間......”項易水原本也知道貴妃與淑妃大抵是要在大權重握之後開始思量固權之事,可也總以為她二人不過是要在治理後宮之事上來得更加嚴謹苛刻些。至多也不過對其餘妃嬪立威施壓,再不允許她們染指六宮大權。

   可沒想到在和妃的心中,貴妃與淑妃竟然是要以彈壓所有有位份、有寵愛的妃嬪為手段,來杜絕了六宮之權再度落入他手的可能。

   和妃是否會憂心太過?

   “這中間還有夫人之位?敬澤夫人當年也在妃位,可一朝之間就連淑妃都要自降身份以示親近,才能尋著機會,苦苦等待之後才將她拉下馬!本宮自問行事比她清白,家世比她更有根基。本宮若是有朝一日能有她昔日鼎盛之時的位分權柄,你覺得貴妃與淑妃會如何看本宮?”和妃笑意寒涼,有無奈、心酸、悲苦,然而更多的卻是她如同勁草一般在疾風中的頑強與不服輸。

   那是皇帝身邊多年磨煉出來的頑強意誌,當年正是這股在看似溫和的笑意下時時忍耐的意誌,讓她等到了將管宜軒扳倒的一日。

   而今,她將更加需要這股能助她渡過許多困苦時光的意誌,來助她平安地渡過後宮權柄交移中更加凶險的一次困境。

   項易水被和妃問得啞口無言,半晌隻能勉強道:“如鯁在喉,恨不能拔之而後快。”

   和妃哂笑,“與其被刺,還不如先將刺折斷的好,以免後患。”

   “娘娘既然知道雲貴妃有這樣的打算,還故意要叫她對易水放心,好叫她將心思放到您的身上去?”項舒亦將前因後果細細一想,便發現和妃如此一來便成了風口浪尖上的第一人。

   她竟然寬厚至此?

   項易水聞言也是聳然一驚,難以置信地看著和妃,眸中瑩光閃動,顯然是感動至極。

   誰知和妃連連擺手,苦笑得眉毛都掛下來了,“你們兩姐妹也真是太好心了,將人人都想得更觀世音似的。我是先將你妹妹推到那些妃嬪跟前,再去看貴妃是否會將心思動到我身上來。清淑媛其實也沒怪錯本宮,我是用她做了探路石了。”

   “你......”項舒亦聞言動怒,兩道小山眉幾乎倒豎而起,一時間連對和妃的敬稱也忘了。

   項易水的氣性雖然不如項舒亦這般大,然而聽得和妃這樣的話卻也是麵色一沉,心中大為不快。

   和妃見二人這幅樣子,卻是極為難得地橫了她們一眼,“才剛讚你二人心思靈敏,怎麽轉眼又這樣天真了。本宮答應與你二人聯手之日便說過,‘一切算計隻為自保’。當日若不是本宮勸皇上去看望禁足中的清淑媛,隻怕你也是要餓死了吧?若不是因著皇上因清淑媛而想到了利昭容你,你可有那般容易重新獲寵?若不是本宮得權之後還想著喜德儀,她可有今日的淑媛之位?若不是本宮處處提醒著皇上,利昭容可會在喪子之後有今日的位分?”

   和妃每說一句,項易水和項舒亦憤怒的麵色便鬆懈一分,到了最後,便隻剩下了底氣不足的默認了。

   她說的的確不錯,若不是和妃多處的相助與提攜,自己姐妹二人的確是不能過得這般如意了。

   “娘娘說的是,是嬪妾疏忽了。”項易水率先向和妃蹲身告罪,偷偷瞄了一眼和妃的神情。還好,還不算生氣。

   “本宮利用了你,自然也不辯解。”和妃嗤笑一聲,搖搖頭,“本宮知道你接下來要過得不容易,也知道利昭容必定要來助你,這不是便叫淡春來知會你二人一聲,咱們也好互惠互利麽。”

   項舒亦目光在和妃的麵上梭巡幾圈,還是道:“我自入宮以來便知雲貴妃料理後宮,威嚴極高,無人不服。此次她能在管宜軒死後再度掌權,應當是更加服眾才對。怎得突然之間她與淑妃都生出了這樣凶煞的心思來了。”

   “我也沒說淑妃是一樣的心思呀。貴妃嘛.....這其中還有一樁原因,”和妃低頭打量自己的衣著打扮,像是在考量著是否得體。待得沒找到半點不合適的地方,她才抬頭看著項氏姐妹二人,“我空口說來是無憑無據的,你二人跟我往禦花園中走一遭,自己去聽去。”

   到了禦花園中,和妃倒像是知道要往哪處角落裏走去。帶著項氏姐妹二人穿花拂柳,逶迤著便到了濃華苑。

   這濃華苑是禦花園中較為特殊的一處所在,乃是因其中所種植培育的都是番邦屬國進貢的他國品種,在大宣國境中無他處可尋。

   而番邦國域每逢歲貢之時,為求博人眼球,所進的大多都是寫花色豔麗,花姿妖嬈的品種。多年下來進貢的數十種奇珍異卉盛放於一處園地,端得是濃華香鬱,美豔迷離。

   項易水不想今日明鴻會在這濃華苑中設宴飲酒,所召妃嬪也不過是貴妃、淑妃、華昭儀、誠修儀、喜淑媛與婉尚宮、趙、李兩位尚服,以及風寒剛好不過半月的姚嬪。

   明鴻見和妃三人出現,雖然驚異於項舒亦也與之同行,卻還是先招招手讓項易水先來自己身邊坐了,道:“朕還專門派了小成子去召你前來,誰想從澤意宮跑到長合宮,都沒能碰上你,白白地跑了小半個時辰。”

   “隻要好事能成,多花些時間怕什麽。”項易水在華昭儀幾乎要發青的麵色上掃了一眼,不刻意挑釁,卻也無意因為她而收斂,便轉首凝望著明鴻,“嬪妾是想和姐姐一起去拜見和妃娘娘,沒成想就錯過了成公公。”

   明紅點點頭,又有些遲疑地看著項舒亦,像是有些不知如何開口,隻能道:“你怎麽也來了,今日秋風微涼,你可吃得消?”

   項舒亦點點頭,總算還有有點笑意,不至於眾人尷尬,“便是因為近來身子見好,才想著也該向各位娘娘請安見禮,彌補這數月來臣妾都未盡的本分了。”

   “怎麽利昭容身子一好便想著要先去給和妃請安,而不是貴妃娘娘嗎?這尊卑高低,昭容是不是弄反了呀?”華昭儀眼鋒一掃,手上還握著把縞素團扇在麵前來回扇著,晃得她精致如畫的嬌媚容顏一隱一現,叫人眼花。

   項易水本不欲與她因前事計較,誰想華昭儀這樣步步緊逼,便立馬開口道:“本想著是要先去雲起宮的,沒曾想和昭儀您在路上遇著了,多說了幾句話,這不就又碰上了和妃娘娘麽。嬪妾與姐姐總不能撇下了和妃娘娘,專程先去雲起宮中吧?如此未免也叫眼前的和妃娘娘難堪呐。”

   “怎麽你們在路上碰到華昭儀了?”明鴻微微好奇。

   項舒亦落座後立馬接口,“是啊,咱們可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呢。也是臣妾幾月裏在宮中憋壞了,這才纏著華昭儀不放。後來和妃娘娘來了,華昭儀才趕緊脫了身,可是怕了臣妾了。”

   說著,便以袖捂嘴,“嗬嗬”地低聲笑了起來。

   明鴻也微露笑意,卻問華昭儀道:“你既碰著她二人了,怎不叫她們一起過來呢?”

   華昭儀因著明鴻目光所至而臨時浮起的假笑有些不自然,心中也有些慌亂,隻能支吾著道:“這......臣妾以為和妃娘娘會帶著她們一同過來,一時便也忘了。”

   “臣妾並不知道皇上設宴此處濃華苑呀?隻不過是想著和兩位妹妹一起來禦花園中逛逛,這才老遠就聽見皇上和諸位妹妹的聲音。”和妃麵色疑惑,看看明鴻,又看看華昭儀。

   明鴻微微皺眉,對華昭儀道:“朕今日不是跟你說過和妃近來i幾日身子不爽,便沒知會她設宴之事麽。”

   “是,皇上是說過了。”華昭儀攢著手中的絹子,低頭來掩飾自己麵上有些慌張的神情,“是臣妾生怕來遲了,便一時忘了。”

   明鴻眼神停在華昭儀身上良久,才道:“今後你們彼此多多來往,感情深了,想必很多事情也能記住了。”

   “是。”華昭儀出聲應道。

   項易水與項舒亦、和妃彼此對視一眼,俱是垂首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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