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昭儀身世
  明珂扶著項易水的手向外走去的時候,正巧碰上了剛走到外堂中的易都崎。 因著在新露堂中來得熟了,是以易都崎平日前來都是直接步入外堂中再請何尤勤或明珂通傳。

   然而此刻卻不料項易水陡然從屏風後緩步而出,倒是驚得愣了一下,

   隻見項易水滿頭青絲小半在腦後攏作堆雲髻,餘下長發直直墜下幾乎直達腰際。

   腦後一把青玉櫛,鬢邊兩根碧璽簪。材質溫潤,光暈淺淡,清爽宜人的樣子幾乎看不出一點天子妃嬪的痕跡。

   項易水本來也不過是十七的年紀,正是青春小兒女。如此素淨平凡的打扮反而叫她自身那種清水芙蓉般的清爽意味抒發得淋漓盡致。

   “見過清小主,”易都崎自覺氣息有些亂了,急忙低下頭去,“卑職唐突了,還請小主不要見怪。”

   項易水笑道:“我和易太醫已是彼此熟識的了,何必這樣客氣。”

   易都崎聞言才敢抬起頭來,微微一笑,看著新露堂中的明朗日光不複夏日中的濃烈悶鬱,要叫人喘不過氣。而是一點極輕薄的淡金色,如同一層紗似的落在項易水明淨清秀的笑容上。怪道皇上會給她一個“清”字做封號。

   “敢問小主可是要去見昭容娘娘?”易都崎眼神在項易水身上轉了一下,恭敬地問道。

   “易太醫怎麽知道?”項易水奇了一下,雙眉一揚,麵上也帶著笑,“不過也不急,易太醫來找我如果有事,那便坐著慢慢說。”

   項易水知道易都崎性子沉穩,行事循規蹈矩,此刻也不是平日裏請平安脈的時辰。他既然不請自來,肯定是有事情要當麵告知了。

   易都崎也不客氣,順勢便在項易水對麵的椅子上坐下了,“卑職此次前來,一是要請小主多多小心華昭儀,二是要請小主多多勸勸昭容娘娘。”

   “此話怎講?她們兩個可怎麽了?”項易水本來還生怕是不是項舒亦的身子有了什麽不好的情況,卻沒想易都崎倒是這樣說。

   易都崎濃長的一字型劍眉朝眉心蹙起,襯出兩道雪亮的眼神,“小主可知道華昭儀的太外祖母是誰?”

   “我隻知道她的母親是淑和儀大長公主,外祖母在當今兩位太後當年入宮時便已是佩淑太妃。”項易水凝神細想,終究是找不到一點相關的記憶,“她的太外祖母便已是三朝之前的事情了,我的確不知。”

   易都崎長歎一口氣,道:“她的太外祖母的名號小主也許不知,但是‘孝裕皇後’這個封號,小主是知道的吧。”

   “孝裕皇後......孝裕......”項易水口中喃喃,皺眉極力思索著這個聽來的確有幾分耳熟的封號。猛然間一道冰涼的神光滑過項易水的腦海,驚得她心頭一跳,“孝裕皇後!”

   “小主的父親曾在先皇臨政時擔任太史令,對此事能知曉一點也不足為奇。”易都崎點點頭,抬眼看看一無所知的何尤卿與明珂。

   “奴婢是前朝三十三年才入宮的,自然也是未曾聽說過孝裕皇後”何尤卿不解地看著易都崎,不明白他何以知道近乎百餘年前的事情。

   “孝裕皇後當年因毒害當朝神武皇帝的專寵—榮興貴妃之事敗露而引得聖上震怒,當即下旨廢後!國母被廢那是何等大事,幾乎要動搖國本,致使天下不安。然而聖意裁決,豈能輕易轉圜,當年皇帝鐵血手腕更是無人膽敢固執相勸。”項易水憶起當日入宮之前父親對自己的殷切叮嚀,並以孝裕皇後晚年淒慘之景來告誡自己,“兩難之下,百官隻得聯名上奏,懇請神武皇帝在廢後之後對世人保留她孝裕皇後的虛名,即便將她打入冷宮,也好不讓世人嘲笑詬病,保住皇家顏麵。”

   “即便是保住了虛名又有何用。當年孝裕皇後被廢後打入冷華宮,晚景淒涼隻叫她生不如死,最終自縊。彼時敵國來犯,皇上順勢而為,予以孝裕皇後母家兵權,下旨派其父親兄弟領兵出征,直至全部戰死,家世凋零。”易都崎看了一眼同樣凝神沉思的項易水,旋即轉開眼神,盯著青瓷磚地上明亮的光影,“好在當初為了皇家顏麵,孝裕皇後的母家並未獲罪。直到其外祖母,也就是後來的佩淑太妃再度得寵於後宮,孝裕皇後一家才一改數十年的衰敗之景,並富貴至今。”

   項易水聽到的經過與易都崎此刻所言的並無二致,便問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卑職的父親當年便是因為知道了這件不應該被世人所知的宮中秘辛而被人借機陷害,發落邊疆。”易都崎垂下的目光並未遮住他此刻緊緊攛起的拳頭,顯示他悲憤難平的心境,“好在當年易大人進言相求,也虧得先皇仁慈,才叫我們父子留了一條性命。”

   易都崎抬頭看著項易水,雪亮的目光直直對上她微微關切的眼神,倒叫她急忙地躲閃開去,“卑職的父親早就叮囑過卑職,無論如何,都要輔佐小主在宮中平安,以報當年大恩!”

   項易水感念於易都崎堅定不移的沉穩語氣,道:“多謝你。”

   旋即與何尤卿對視一眼,見她也是麵色憂慮,顯然是不想華昭儀母家竟然還有這樣的過去。

   “你也覺得華昭儀不是易於相處的女子?”項易水心知華昭儀脾氣嬌貴,心胸狹窄,隻是不知易都崎是否另外知道些什麽。

   易都崎哂笑一聲,“豈止是難以相處,她的外祖母、母親一位是四妃之一,一位是先皇庶姐。自己又以皇上表妹的身份入宮位居昭儀,豈會沒有野心?她的母家經曆過當年之事又豈會將她養育得一味嬌貴卻毫無心機?”

   “她......”項易水默默抿著嘴唇,連她自己都難以相信此刻心中的猜疑,“難道是想同她的太外祖母一樣?”

   “孝裕皇後晚景淒慘,華昭儀豈會願意和她一樣?她要的可是無上的榮寵!”易都崎眼神冰涼,一瞬不瞬地盯在項易水麵上,“是以這宮中所有得寵的妃嬪都是她的攔路之人。那麽如今她上有貴妃、淑妃與和妃,同在九嬪的有利昭容與誠修儀,九嬪之下便是您與喜淑媛。您覺得論心機,論榮寵,論位分。她要對付誰最緊急?最便利?”

   “貴妃、淑妃、和妃自然不可能。與她同列的九嬪也不不是她能輕易對付的。若論對她的威脅與位分上的便利,也就隻有我和喜淑媛了。”項易水搖頭歎氣,易都崎今日前來告訴自己的前朝往事讓一切都瞬間明朗起來。

   為何華昭儀僅僅因為自己不肯與她聯手便記恨至此?為何她居昭儀之位卻那麽迫不及待地要除掉新入宮的妃嬪中略微得眼的人?

   一切便是因為她有心登上後位,而她位分雖高,細心想來也隻有自己和其餘位分更低的妃嬪是她眼下最有把握,也急需除去的人。

   “原本以為新人已經夠麻煩的了,沒想到舊人是更讓人不得省心。”項易水煩悶地歎口氣,將手臂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微微靠了上去,低下頭也不想說話。

   “新人?”易都崎問道,“怎麽新入宮的幾位妃嬪,也有讓小主覺得為難的地方嗎?”

   項易水苦笑道:“這不是為難不為難的事情,而是我根本就摸不清那個姚嬪的心思。連自己應該做什麽都不知道,還怎麽為難呢?”

   “若小主真是覺得疲於應付,那便跟卑職今日前來要說的第二件事有關了。”易都崎沉默著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自作主張地將事情給說了出來,“昭容娘娘意欲重回是非之中,要重新去贏得盛寵。”

   “這怎麽能行?”項易水猛然從椅子上站起來,急得帶起一陣風,吹動她輕軟柔美的裙踞,“且不論姐姐的身子到底有沒有好全了,光是此刻宮中的局勢就不適宜貿然地摻和進來。貴妃與淑妃娘娘已然不是從前那樣鋒芒收斂的了。憑姐姐此刻的位分,要是不知收斂被兩位娘娘上了心思.....還有那個和妃!也已然不是我們可以依賴的了!”

   “其中利弊卑職都已然和娘娘悉數分辨,可是娘娘的性子,又豈是卑職三言兩語能勸得回來的。”易都崎顯然也是明白項易水此刻說的不假,然而身為一個太醫,他在項舒亦麵前的確也很難說的上話。

   更何況當日到底是自己對明鴻虛言了項舒亦的病情,還親手配下了打胎藥。身為醫者,怎能對項舒亦沒有一點愧疚之心。

   是以此次項舒亦借他的口來將華昭儀的身世告訴項易水,自己也不曾有過一點異議。

   然而正是因為這樣出於愧疚的補償,才叫易都崎一定要想法子阻止項舒亦在這樣的關頭再招惹是非。

   項易水再也不猶豫,轉身就朝新露堂外走去,“你放心,我一定要勸住姐姐!”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