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病況突來
  回到澤意宮中才剛剛用過午膳,明珂便從外麵一路小跑地進了澤意堂,麵上帶著那種剛剛獲得了某種隱秘消息的興奮表情。 “小主,剛剛聽成公公派來的人說,姚嬪小主又不好了。”

   項易水正在用一盞清茶漱口,中午正用過了鱖魚,嘴裏難免有些腥。聽得明珂的話,她便將茶水吐進痰盂裏,奇道:“不過是病後的一些弱症罷了,太醫也是用心調理著的,怎麽又不好了?”

   “聽她們說是連連腹瀉不斷,整個人都虛脫了呢。”明珂瞪眼揚眉,連連咂舌,“可憐本有身子虛弱的一個人,被折騰得都不成樣子了。連皇上去看了都心疼不已。”

   “連皇上都驚動了?”項易水用帕子擦嘴的動作一頓,詫異地盯了明珂一眼。

   明珂道:“是呢,就是因為連皇上都親自去看姚嬪,成公公覺得該知會小主一聲。”

   項易水點點頭,道:“小成子果然堪用,不過是早上回宮之後才知會他一聲,他就能這樣機敏地知會我。”

   “是啊,那日落水之事姚嬪心思不純,總不至於因為光霽軒中的一點事情就嫉恨陳芳儀至此,要冒著性命危險去叫她自食其果吧?婉尚宮那可是隱忍多時,忍無可忍才一時衝動的。”何尤卿點點頭,又新沏了一杯茶奉到項易水手中,“小主說她這回會不會又是在那演戲給人看呢?”

   “不好說。”項易水遙遙頭,“腹瀉之事可大可小,她身子還沒好全,猶自氣虛,除非是真的不想要命了,否則應當不會這樣折騰自己。那日鏡心湖中,她應當是會水的,才那樣肆無忌憚。”

   明珂不解道:“可是好端端的,她怎麽就會腹瀉呢。”

   “腹瀉無非是因為感受外邪,飲食所傷,情誌失調,脾胃虛弱等因。她才剛得過風寒,又受了驚嚇,想必脾胃也弱,唯一不大可能的便是飲食所傷。若真說是何原因,我現在也不能斷定。左右有太醫去診治,也輪不到我操心了。”項易水仔細想了想,也不大明白。

   何尤卿問道:那小主可要去看看?“

   項易水搖頭,“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有什麽戲要唱就隨她自己去吧。不親不近的,我貿然去看她,反而顯得心虛。”

   何尤卿覺得此話有理,便想下去叫新露堂中的下人去內務府將今日的冰取來,好放在室內一會兒侍候項易水午睡。

   誰知剛走到門口,卻是小元子趕著腳步從門外進來了,對項易水行了個禮。

   項易水看小元子向來是油滑討喜的麵色此刻卻有些焦急,看著自己的目光也躲躲閃閃的,便知道是真有事情了,便急忙道:“有什麽事情便趕緊說罷,遮遮掩掩的做什麽?”

   “是,”小元子磕了個頭,道:“皇上剛去長合宮中傳話,將喜淑媛請去祥吉宮了。”

   項易水一聽這話,登時便急了,忙問道:“祥吉宮如今正是是非之處,為何要請喜淑媛去?”

   小元子舉袖擦擦額頭的汗水,不隻是熱出來的汗還是心頭逼出來的冷汗,“是尚藥局的太醫在姚嬪今日用的點心裏查出了番瀉此藥葉的粉末,皇上才傳了喜淑媛去的。”

   項易水心頭大震,“番瀉葉?”

   明珂奇道,“什麽東西?”

   “藥材,”項易水眼眸一抬,雪亮的眼神撞上明珂困惑而好奇的神色,“此藥性寒,瀉下的同時亦傷正氣,所以體虛者不宜用此峻下。更遑論姚嬪本就病後氣虛,更會加重氣陰虛損。再者番瀉葉之效用因人而異,若是真正倒黴,服下之後腹痛、胃腸出血也並非是不可能的。”

   何尤卿麵色沉沉,皺眉道:“在姚嬪病中用這樣子的猛藥,可見是極其陰狠的心思了。”

   “正是因為如此,皇上當即便查出來那些點心除了禦膳房的廚子,姚嬪的侍女連翹,便隻剩下喜淑媛近身碰過了,這才立即派人將她請了去。並且......”小元子偷偷抬眼覷著項易水的神色,欲言又止。

   項易水心中早就有了幾分猜測,見了小元子這樣的神情便更是有了七八分的肯定,“你說便是了。”

   小元子這才將身子躬得更低,道:“今早喜淑媛是與誠修儀,還有小主您同行的,是以皇上剛剛傳旨,也要叫您二位過去祥吉宮中一趟。”

   項易水冷笑一聲,遽然從桌邊起身,連明珂的手也不扶了便向門外走去,“哪怕皇上不請我,我也是要去的。”

   祥吉宮中本來住著安芬儀、陳芳儀與婉尚宮,後因安芬儀與陳芳儀都被降了位分,遷出祥吉宮,又因姚嬪新入宮中,是以此刻便隻剩下了姚嬪與婉尚宮在祥吉宮中住著。

   婉尚宮大病初愈,姚嬪卻尚有弱症需要調理。是以明鴻也專命尚藥局中的太醫專職負責祥吉宮中的飲食用藥之事,絕對是一絲不苟地仔細著。

   然而姚嬪今日卻在點心上出了這樣的事情,明鴻難免動怒,即可便傳了禦膳房與尚藥局中當值之人前來問話。

   是以項易水與誠修儀一同趕到祥吉宮中的時候,兩名太醫與一名麵目肥滿的禦膳房麵點師傅已然跪在了姚嬪所居住的雪瓊軒中。

   項易水剛步入雪瓊軒內室中便聞得濃濃一股藥味,呼吸一深,依稀也能聞得出幾位溫養體氣的藥材。

   誠修儀用手指暗中戳了戳項易水的手肘,努嘴示意她向床榻上看去。項易水眼神一轉,兩道新月眉便蹙了起來。

   隻見六尺闊的黃花梨木透雕卷雲花鳥木支腳的床榻上一道瑟縮幹瘦的身影,正是體虛氣弱,又連連泄瀉的姚嬪。

   她蠟黃的臉色全然不像是一位正值韶齡的嬌美少女,反倒是如同一朵在久病之中被耗盡了所有青春與生命的妍麗鮮花。

   她原本看來也是和婉尚宮一樣溫婉柔順的女子,一顰一笑,抬眼低頭都有說不盡的嬌麗風情,叫人望之生憐。

   然而此刻與她一同落水的婉尚宮正好好在立於一旁,和順而適時地垂下顏色尚好的麵孔,以順從的姿態立於此刻雪瓊軒中沉悶的氣氛之下。

   可姚嬪卻在風寒之後,再次以飽受病痛折磨的樣子,在床榻上極其虛弱地費力呼吸著。

   誠修儀轉眼就看到此刻正隨著太醫與禦廚一同跪在地上的喜淑媛,眉頭一皺就要走上前去。

   項易水急忙搶身上前,將她擋在身後,垂在身邊的手掌抓著她的手指,暗暗用力,提醒她不可妄為。

   明鴻此刻正坐在姚嬪床榻邊的椅子上,見得項易水與誠修儀來了,轉過頭來也不說什麽,隻不過是目光沉沉地在二人身上打量了一下,便點了點頭。

   項易水見明鴻這樣的神情,心頭也不大安寧,便隻能強忍著和誠修儀一同上前行禮。完了之後便問道:“皇上心疼姚嬪妹妹,叫這些當差不力的下人跪著也就是了,怎麽喜淑媛也一同跪著呢。”

   “她答不出話來,朕叫她跪著想想,興許能想起什麽來。”明鴻冷目橫掃,一絲柔情也無地將眼神落在喜淑媛的身上。

   喜淑媛像是有所感覺一樣,哆嗦了一下便埋首哭了起來,“嬪妾是真的不知道,嬪妾隻是在食盒裏拿了幾塊點心,接著便一樣沒動地還給了連翹。”

   “你二人可是也看見了?”明鴻對喜淑媛的哭聲充耳不聞,扭臉看向項易水二人,“可是喜淑媛開了食盒,在裏麵挑選了點心?”

   項易水與誠修儀不敢說謊,隻能如是道:“是。”

   明鴻眼神轉過去,喜怒難辨,又問連翹,“那在你將點心從禦膳房拿至祥吉宮中的途中,除了喜淑媛外可還有別人動過食盒?”

   連翹簡短而肯定地回答,“回皇上,沒有!”

   項易水心頭一沉,知道喜淑媛是要境況不妙了。

   “好,那朕再問你。喜淑媛在食盒裏挑選點心的時候,你可親眼看見她動了什麽手腳。”明鴻鼻中的氣息一沉,連帶著鼻翼也抖動兩下,然而口氣卻還算是平穩。

   連翹搖搖頭,”奴婢也不曾看見喜淑媛動手腳。”

   連翹連番否定的回答叫項易水和誠修儀都是微微訝異,然而還不等兩人生出一點高興的意味來,便聽得連翹緊接著道:“因為當時清淑媛與誠修儀都在問奴婢話,奴婢不敢心不在焉,旁顧其他事情。”

   項易水被驚得頭皮發麻,連帶著誠修儀也是輕輕地倒吸了口冷氣。連翹這一擊來得既猛又急,偏偏說的還是實話。隻是此刻這樣的話聽起來,其中引人深思的意味實在不是什麽好事。

   項易水急忙和誠修儀雙雙跪下,齊聲道:“皇上明鑒。”

   明鴻悶悶的聲音像是埋在雲層深處的驚雷,低沉得叫人心頭發慌,“朕自然是要將事情問清楚,否則也不會叫你們這麽多的人來了。你們自己說吧,都問了連翹些什麽事情。”

   “皇上明鑒,嬪妾三人當時不過是恰好碰到了連翹姑娘,便想問問姚嬪妹妹近來身子將養的如何。卻正好喜淑媛今早早膳未用,又見著連翹姑娘拿著的點心格外精致些,便有些貪吃,急著性子揀了幾塊。嬪妾便趁這時候多問了連翹姑娘幾句,再無其他了。”項易水自覺當日自己三人雖然有心要套連翹的話,卻並未行其他見不得人的事情,便將今早的事情如實道來。

   誰知明鴻眼神陡然凶狠起來,如同一柄重愈百斤的鍾錘一般迎麵撞了過來,驚得項易水急忙低下頭去,“未用早膳?怎麽朕昨日才賞了喜淑媛最愛的白玉仔鴿肉給她燉粥喝,她今早卻沒趁著新鮮趕緊用了嗎?喜淑媛,你說實話!”

   “嬪妾......嬪妾今早的確用過早膳了。隻是皇上知道的,嬪妾一向都喜歡一些吃食點心,不管是飽是餓,都是要用上一些才滿意的。“喜淑媛被明鴻當頭一喝,佝僂的脊背頓時一個哆嗦,嗚咽著解釋起來。

   一邊的華昭儀原本一直好整以暇地坐著,知道此刻才“咯”地冷笑一聲,“豈止是皇上,這後宮中誰還能不知道喜淑媛你那深淵似的肚腸呀。就是不知道喜淑媛你是不是貪吃太急,多拿了些,又或是‘落’了些什麽東西在裏麵而不自知啊。”

   喜淑媛聽得華昭儀這樣明目張膽的羞辱,一時又羞又憤,卻無法辯解,便隻能將腦袋埋得更低,恨不能在地上尋個縫鑽進去。

   華昭儀看得她這幅樣子,眉眼間的得意更是張揚欲飛,斜著眼睛對項易水與誠修儀揚了揚眉毛,挑釁的意味已是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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