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雙雙施救險得命
  轟然暴起的水花重又落回蕩起圈圈漣漪的湖麵上,擊打出“嘩啦啦”的一片水聲。 與之相比而顯得稍微有些詭異的,是此刻的寂靜。那些正安然坐在舟上,一瞬不瞬地看著婉尚宮與姚嬪落水之處的妃嬪,似乎都沒能轉圜過來方才尖叫著落入水中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直到一個麵色蒼白,表情因奮力掙紮而扭曲的女子霍然浮出水麵,揮舞著雙手連叫“救命”,眾人才反應過來那是婉尚宮。

   “快救人!愣在那邊做什麽!”遙遠的岸邊隱隱傳來雲貴妃高聲的呼喝,然而因著距離隔得遠了,那聲音聽起來也是透著無力。

   然而這樣一聲提醒也就夠了,隻見姚嬪所承扁舟上的內監一個猛子便紮進了水中,撲騰一下就不見了蹤影,像是一口氣往湖中更深處遊去。

   然而他雖然眼見婉尚宮在水中掙紮求救,卻並未伸手將別人家的主子先行救到岸邊。主子出事,第一個倒黴的便是侍奉在一邊的下人,他自然沒有去救其餘宮中的小主的道理。

   可是那小內監去救自己的小主了,剩下婉尚宮的內監卻隻能瑟瑟發抖地站在舟上一步也不敢動,眼看著婉尚宮就在自己跟前不足一丈的地方一沉一浮,連聲尖叫,終於跪了下來嚎啕大哭,“奴才不會水啊!奴才不會啊!”

   項易水見此情狀就知此事萬萬不妙,眼下雖然諸位妃嬪都乘舟水上,隨行劃船的內監也多有識得水性的。但是有姚嬪和婉尚宮這樣的前車之鑒,誰又敢將自己舟上的小主撇在一邊,去救麵前眼看著就要溺水的兩人。若是回頭出了事,隻怕自己就是救下了婉尚宮或是姚嬪,也少不得要被問罪了。

   內監身份低微,平日多受欺淩,自然是慣會審時度勢,保全自身的。有豈會自冒大險,去救一個平日裏並未給予自己恩惠的小主。

   如此這般,無人前去救助婉尚宮,眼見著她筋疲力竭地掙紮了兩下,就再也沒有力氣地沒入冰涼湖波之下,不見了蹤影。

   沒有了婉尚宮的求救尖叫之聲,鏡心湖上一時又是一片寂靜。風過浸身,在這炎炎夏日中就讓人生出了遍體寒意。

   新人才不過剛剛進宮,難道就又要鬧出兩條人命嗎?

   這件事情來得甚是詭異,方才姚嬪和婉尚宮之間的爭執並非隻有項易水和誠修儀看見,還不知道兩認到底是因為什麽事情才將自身都雙雙累得要墜入水中。

   兩位太後和皇上若是因此動了雷霆之怒......

   一念至此,渾身冷冷一顫的,可不止一人了。

   “噗通!噗通!”兩聲幹脆利落的入水聲,全然不似方才那種整個人被迫砸入水中的駭然驚響。

   誠修儀緋紅色的裙踞與喜淑媛柔韌有力的身軀同時在水中一個翻轉,便齊齊向前方遊去。

   “帶清淑媛上岸!”誠修儀冷肅的麵孔隻在水麵上停留了瞬間,厲聲吩咐麵色大變的內監一聲,便深深吸了口氣同喜淑媛一同潛入了水中。

   水下的紅色裙擺像是金魚漂亮的尾巴一樣徐徐展開,擺動了兩下就漸漸消失在墨綠色的湖水深處。

   “快快快!快去岸上!”項易水眼見誠修儀雖然麵色嚴肅卻毫不慌亂,眼神之中決絕之色顯而易見,便知以她雖然衝動卻不魯莽的性子定然是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的。

   況且就算是知道此時有何不妥,憑自己對水性一竅不通,也根本幫不上任何忙。

   劃槳的內監原本被嚇得失了心神,見得誠修儀顯然是曉得水性的才勉強鎮定下來,明白她是要和喜淑媛一同去救人。

   眼下項易水還在舟上,他必然不能舍近求遠地舍下項易水去水中找誠修儀。是以根本就不用項易水出言催促,他便使了吃奶的力氣將舟向岸邊劃去,好做接應。

   離岸邊大約還有兩丈的距離,誠修儀豁然從水中露出身子來,大口喘著粗氣,懷中還抱著個已經不會動彈的女子。

   項易水一看她這樣子便覺不妙,憑誠修儀自小學得武術的底子也如此費力,可想已然昏迷的婉尚宮此刻是什麽情況了。

   “快過來!”項易水遠遠看見喜淑媛也已經帶著在不停吐水的姚嬪和那名內監一起回了舟上,算是無礙了,便急忙向水中的誠修儀伸出手去,拉她上來。

   隻是偶爾一個瞬間,項易水似乎是看見姚嬪才剛露出水麵便在不停地咳水,表情頗為痛苦。

   有一絲不妥的狐疑掠過項易水的心中,卻又說不出到底是哪裏不妥。項易水便隻能強壓著心神先把誠修儀二人接到了舟上。

   此刻舟上除了項易水三人,還有明珂與誠修儀的侍女以及一名內監,六個人在有限的地方已然是頗為擁擠。

   項易水顧不得許多,便讓誠修儀幫自己將昏迷不醒的婉尚宮平放在舟上,讓明珂兩名侍女讓到一邊,自己再俯下身去伸出雙手在婉尚宮的腹部推拿按摩。

   按了大約五六巡的功夫,項易水雙掌在婉尚宮微微鼓起的腹部狠狠一按,原本毫無生機的婉尚宮猛然身子一跳,整個人狂烈地發出殘破而急促的咳嗽聲。

   大量的湖水從婉尚宮的口鼻中噴射出來,看來她不僅咽了一肚子的水,更是因為不識水性而將湖水吸入了肺中。

   好在她連連咳嗽噴嗆,總算是在臉色憋得青紫的時候將體內的湖水排得差不多了。整個人氣喘籲籲地偎在誠修儀的懷中麵色蒼白,氣若遊絲。

   恰好此時舟已行至了岸邊,隨侍禦花園中的太醫早就心急如焚地趕上前來,查看婉尚宮與姚嬪的狀況。

   “萬幸!萬幸!幸虧清淑媛小主懂得推拿之法,才叫婉尚宮及時將積水嘔吐出來,否則不堪設想啊!”太醫上前在婉尚宮的麵上細細看了,又伸手把了脈,蒼老的麵孔頓時如釋重負地鬆懈了下來。

   “那姚嬪......”和妃在一邊看得婉尚宮幾近虛脫,直到太醫說了沒事才放心下來。本想問問姚嬪的狀況如何,卻看得她雖然被侍女攙在身邊,可是呼吸順暢,尚有力氣站立,實在不像是有事的樣子。

   項易水冷眼一掃,心中疑雲更重,眼下卻不能發問。

   那太醫頗有眼色,也不等和妃將話說完便上前給姚嬪把了脈,一會功夫便轉過來想著貴妃、淑妃與和妃回話,“姚嬪小主無礙,隻是略有些受驚吃力過度。可是兩位小主現下都受了湖水的寒氣,總要尋個地方早些換了衣裳,用藥將寒氣發散才好。”

   “此處離本宮的熹沅宮最近,趕緊叫人抬了小主過去!”淑妃側首向熹沅宮隱在禦花園蒼翠枝葉中的一角飛簷,轉過頭來沉聲吩咐。

   有內監急忙去將肩輿傳喚過來,雲貴妃與淑妃率先坐了上去,再是婉尚宮與姚嬪。

   剩下的妃嬪大多在竊竊私語,麵色因隱秘的好奇和窺探,眼見就著就要跟了上去。

   “人多事雜,從四品一下的妃嬪不準跟上前來!”雲貴妃聽得眾人互相交談聲漸漸響了起來,回首便是冷肅威嚴的一個眼神,“這事情來的蹊蹺,其餘妃嬪也不準擅自回宮,全給本宮跟上來!珍珠,去請皇上!”

   說完,便轉過頭去吩咐內監趕緊抬了肩輿往熹沅宮的方向去了,絲毫不擔心會有妃嬪敢違逆她的心意。

   項易水見誠修儀和喜淑媛已然渾身濕透,生怕被此刻毒辣的日頭一曬反而要寒意進體,生出一場大病。便急急忙忙地叫她二人也各自上了肩輿,一同向著熹沅宮的方向去了。

   熹沅宮離得果然近,半柱香的功夫也不用便到了宮門口。

   淑妃擔心姚嬪與婉尚宮的身子,便叫內監不用停下,直接從宮門抬了進去。

   入了逸初殿中,一應侍女下人皆入內室服侍姚嬪,婉尚宮、誠修儀與喜淑媛擦身更衣,另有小廚房的下人拿了太醫的藥方去熹沅宮中的小藥房抓藥煎藥。如此忙活了近一個時辰,才將落水的姚嬪與婉尚宮安頓好。

   眾人才剛剛鬆了口氣,便聽得明鴻怒氣噴薄的聲音遙遙從殿外傳來,“好好的這是怎麽回事!侍候的人都是廢物嗎?”

   雲貴妃在一邊也不過是剛剛坐下,聽得明鴻的聲音一下子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匆匆向前迎了兩步。

   身影一閃,果然是小內監掀了簾子之後明鴻大步從逸初殿殿中步入內室,兩道濃黑長眉緊緊蹙起,一眼就掃到了分別躺在床榻上與貴妃榻上的婉尚宮、姚嬪。

   婉尚宮已然蘇醒,隻是麵色慘白渾然沒有一點血色。半幹不幹的長發漫漫散在軟綢套子的素色彈花軟枕上,洇出了一片深色的水漬。兼之先前服下的發汗安神的藥物此刻生效,婉尚宮的麵上與脖頸間更是一片汗水淋漓。整個人受驚受寒之後又出汗太多,便隻能癱在輕羅軟枕之中時而發出一聲壓抑的呻吟。

   “誰來告訴朕,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明鴻近來對婉尚宮雖然不算殊寵,卻也時而去祥吉宮中坐坐,也算是頗有眷顧。然而此刻看得她這樣吊著最後一口氣的樣子,哪還有不動怒的道理。

   雲貴妃位分乃後宮之最,出了這樣的事情無論是何緣由,都少不了她的一份責任。明鴻這樣直問,她便隻能上前行了大禮,道:“當時臣妾剛訓導完新入宮的各位妹妹,心裏想著別叫她們累著了,便讓她們先行回宮。臣妾和淑妃乘舟行在最前頭,剛上岸便聽得身後有人落水的聲音,回頭一看,才曉得是兩位妹妹落水了,連陳芳儀在一邊都受了好大的驚嚇。”

   “陳芳儀?”明鴻目光在婉尚宮與姚嬪兩人之間來回梭巡數回,見得剛入宮中的姚嬪狀況尚可,才稍稍鬆了口氣。然而兩位妃嬪落水,既然有人在身邊,就不得不問,“你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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