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千鈞一發得性命
  項易水衝到明鴻身邊的時候侍衛剛剛衝上前去,長刀一揮便與科爾察親王纏鬥了起來。 項易水顧不上去看這名侍衛是否能對付得了科爾察親王,隻急忙拉了明鴻的手轉身就想向海清殿的門口奔去。

   然而轉過身來,隻不過是向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項易水的心便猛然沉到了最底處。

   隻見一眾裝扮成舞女模樣的女刺客雖在與侍衛的打鬥中死去了大半,可她們仗著出奇製勝,在人數上也並未少去多少,此刻除去那些和侍衛同歸於盡的,還有近十名舞女正拿著手中的長簪大步向自己和明鴻的方向走來。

   “皇上......”項易水驚慌中退後一步,忽覺身後有一道堅實而又溫暖的依靠為自己抵擋著一切的恐懼不安。轉過首去,撞見的是明鴻同樣帶著驚慌,卻並未失去所有心神的麵色,他似乎是自己在這時間的最後一重依賴了。

   “別怕,他們若是殺了朕,是決計逃不出這皇城的。你躲在朕的身後,有什麽事請交給朕就是了。”明鴻的手掌中有幹燥而又分明的掌紋,暖熱的體溫像是冬日裏的一床厚實蓬軟的棉被,叫人在身心的冰涼中生出安然的輕鬆。

   他竟然,願意在這樣的關頭護著自己,讓自己躲在他的身後。總以為他會在大局中將z自己視作可以舍棄的人,這也是她作為天子妃嬪,幾經起伏之後而心生的覺悟。早就準備好了要為這個賜給自己榮華富貴,也曾讓自己心酸落淚的男子付出一條性命。下定決心要赴死的瞬間竟然還想到自己的姐姐,希望明鴻若是能逃過此劫,往後也能看在自己曾為他付出一條性命的份上,善待姐姐。

   原來到頭來都是自己在多思憂心,意味自己今日無論是為了明鴻還是為了自己的身後之事都難逃一死。卻沒想到真到了看不見一點生機的時候,竟然是明鴻要護著自己。

   “為了皇上,嬪妾就算是死了也甘心了。”項易水手指用力得幾乎要將指甲死死陷進明鴻的手背中,在淚眼朦朧中看見他仍舊溫煦從容的麵孔。

   耳邊傳來一陣悶響,和“噗嗤”一聲有什麽液體從喉中猛然噴出的聲音。

   項易水和明鴻紛紛轉頭,看見最後一名侍衛雙眼暴徒,胸口卻凹下去手掌大的一塊。自己的胸口和對麵的科爾察親王臉上還有鮮豔溫熱的血液,那是他體內最後的一點生機。

   科爾察親王收回手臂,那一掌用盡了他十二分的力氣才生生打斷了侍衛的胸骨,叫他一擊斃命。

   親王的身上赫然有四五道極其顯然的刀傷,然而這並不能阻止他一步一步穩健有力地向項易水與明鴻走來。他身後的十幾名舞女緊跟其後,杜絕了此刻並未有其餘侍衛的海清殿中的最後一點會有任何意外發生的可能。

   海清殿是明鴻在後宮之中的避暑之處,原本就建於陰涼僻靜的宮苑角落中,為求其中幽靜安涼之意,本來就無過多的侍衛駐守此處。又因為握南國隨行的五十名精良侍衛此刻正在蓬萊宮中,以防他們有何輕動,明鴻將後宮中的大多侍衛都派到了蓬萊宮外。

   此刻海清殿中侍衛盡亡,一應官員意欲逃脫卻被盡數攔下或者殺於當場。即便是先前殿中的驚叫喧鬧聲響驚動了來往的內監宮女,等到他們跑去喊來了駐守其他宮中的侍衛,還不知要等到何時。

   一切希望都已然破滅,再也沒有絲毫能逃脫的可能了。

   項易水終究還是在殺機迫近的恐懼中痛哭失聲,卻並沒有忘了身後一直默默堅守的明鴻。她隻想著這個男子正與自己麵對著同樣的未知,甚或是麵對著已然在自己枕邊陪伴了五年的女子的背叛。

   在臨死之前,項易水訝異於自己竟然還會想到這個親手害死了自己外甥,眼下也即將要害死自己的女子。眼神輕輕轉動,赫然便是她在無聲中悲痛欲絕的麵容。

   敬澤夫人竟然也在哭,兩行清淚汩汩地從她空洞無神的眼眶中蜿蜒至麵上,連綿不斷,仿佛幽泉。她就這樣一個人立於海清殿中央,看著項易水和明鴻並肩而立。看著他們兩個在因為生死難料的忐忑中相顧無言,仿佛末世中的最後一對眷侶。

   原來自己機關算盡,豁去了一切都不想要,最後能和他站在一切的,卻還是另外的女子。原來自己決心拋棄的一切,到了最後卻沒有換來一點獨獨擁有他的機會。

   終究自己這一生,是再也沒有可能與他在一起了。

   弓弦的錚鳴聲似乎是在極遠的地方響起,那種“嗡——嗡——”的回響像是帶動著渾身的血流都在快速地湧動著,叫自己將眼前的突變看得一清二楚——

   一支沾滿鮮血的箭頭從科爾察親王左手後方的侍女心口處直穿出來,箭尖凝著的那點鮮血仿佛一枚豔麗的珊瑚珠。

   同伴突如其來的死亡叫其他的舞女遽然轉身尋找動手之人,卻發現這支冷箭竟然是從海清殿外十餘丈處飛射而來!

   隻見從海清殿內遙遙望去,有一名身著殷紅紗裙的女子挽弓拉弦,雙臂緊繃。本來非壯漢不能拉開的一張玄漆金角龍雲紋長弓在她咬牙切齒的麵色中終於被拉至滿月狀。看她雖然麵色脹紅,看上去極是費力,然而手中姿勢卻紋絲不亂。

   不等科爾察親王等人細看此人是誰,隻聽“嗖——”的一聲,又是一支白羽長箭在弓弦上蓄滿力道之後倏然射來!

   數名舞女剛欲躲避,卻又有一名舞女被射來的長箭當胸穿過。眾人猶在驚怒交加,便又是一支長箭飛射而來。

   從第一名舞女被長箭射殺,到此時第三名舞女倒地而亡不過是一瞬間的功夫。那殿外的女子箭術竟然如此厲害,能夠以一人之力連連射殺三名訓練有素的殺手。

   眼前情景瞬息而變,快得項易水全然無法相信。片刻間還是殺機環伺,毫無生機,轉眼間卻是敵方在四處逃竄,被追殺得狼狽至極。

   項易水在又驚又喜中舉目向殿外望去,隻見殿外的紅裙女子鳳目生威,粉麵含春,翠眉朱唇間猶見妍麗,不是那誠貴嬪李恬還是誰?

   “誠貴嬪!”

   “恬兒!”

   項易水和明鴻同時驚呼,全然沒有料到竟然是誠貴嬪於萬分危急之時隻身前來,屏退危機。

   “易水!快帶皇上出來!”誠貴嬪連連兩箭逼退兩邊想要奔上前來阻止項易水的舞女,於氣息急促間高聲催促項易水急忙逃命。

   項易水雖然心中對誠貴嬪如此英勇大為叫好,卻也看出她身為女子,到底在自身膂力上難與常年練武的男子比肩。如此連連滿弓射出的幾箭,隻怕已經是她的極限了。若再耽擱下去,這大好的機會,隻怕稍縱即逝。

   “快走!”明鴻拉著項易水的手急忙向殿外奔去,一路下去暢通無阻。唯一一名冒著風險衝上前來的舞女顯然是小瞧了自小同樣習武的明鴻,被他一掌打傷。

   眼見著要奔至海清殿殿門處,科爾察親王卻拉過一名舞女生生擋在麵前,一連接下誠貴嬪射來的三支長箭,陡然襲至明鴻的身旁。

   殿外誠貴嬪眼見此景,急忙挽弓搭箭意欲再射,然而體力耗盡之下,任憑她極其不甘地嘶吼一聲,卻終究拉不滿那一根幾乎有千斤重的弓弦。

   科爾察親王的武藝極高,明鴻在他手下不過是幾個回合便被在肋下狠狠打了一拳,疼得整個人縮成一團,被他一把在喉間死死掐住。

   暴怒中科爾察親王已然忘了與敬澤夫人的約定,一心隻想要將在一女子手下吃了大虧的憤怒宣泄在明鴻身上。眼見著明鴻在他的手下不過是片刻便兩眼翻白,幾乎斷氣,卻是敬澤夫人淒厲地大喊一聲:“不要——”之後衝上前來。

   敬澤夫人似乎是受了極大的刺激,狀若瘋癲一般不管不顧地撲到科爾察親王的身上又抓又撓。養得極長的指甲在親王的臉上不過是來回幾下,便留下數道縱橫交錯,抓得他皮肉翻卷的長長傷口。

   科爾察親王疼痛難耐,更兼心中暴躁,索性鬆開了掐著明鴻喉嚨的雙手,一把將敬澤夫人死死地扼在手中,幾乎將她整個人都淩空提了起來。

   明鴻雙足落地,猛然吸進一口氣,頓覺整個人又有了力氣。眼前原本盡是金星閃爍,然而此刻見得敬澤夫人似乎馬上就要在科爾察親王的手中送了性命,頓時也顧不得方才的種種嫌疑,拚盡了全力在科爾察親王的腹部狠狠一擊,打得他整個人如同自己方才一般縮了起來。

   項易水瞧準時機,猛地在自己舌尖咬了一口,疼得整個人忘了恐懼,上前兩步將手中細細的一根銀針在科爾察的頸部側麵的血脈上紮了一下,隨即甩手再也不肯去碰那根銀針。

   這一連串由敬澤夫人的反轉而引發的死裏逃生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卻已然奠定了所有人的命運。

   科爾察親王隻覺得脖頸間像是被什麽蟲子咬了一口,隨即眼前便是一黑,整個人綿軟地向一邊倒去,口吐白沫。

   這是握南國中最令人聞風喪膽的朵兒歌樹的汁液,隻需要針尖上的那麽一點,便能毒死整整二十個成年男子。

   方才那名稀裏糊塗就送了性命的侍衛,便是死在喂了這種毒藥的銀針之下。

   隻是科爾察親王萬萬也沒有想到,就在自己方才與另外一名侍衛打鬥的時候,這枚銀針卻被項易水收了去。

   憑這根銀針上所剩的毒液,要殺死一個科爾察親王,乃是綽綽有餘。

   飽含肅殺意味的盔甲碰撞聲聽來整齊劃一,行動間步履節奏不差分毫乃是皇家侍衛的不變鐵則。

   聞訊前來的後宮侍衛魚貫湧入已然屍橫遍地的海清殿中,將剩下的數名舞女當場斬殺。

   項易水在眼前血流漂杵的情景中轉首不忍再看,在自己閉上雙目的前一刻,望見的是敬澤夫人的麵如死灰,與誠貴嬪精疲力竭之後仍舊慶幸而又滿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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