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海清殿中殺機濃
  動手?!敬澤夫人和科爾察親王之間不僅有不可告人的關係,他們竟然還想要在今日意圖不軌! 項易水的心髒幾乎要從胸腔中蹦跳出來,隆隆地撞擊著她的胸口幾乎要震得連胃都一同隱隱作痛。

   敬澤夫人的袖口幾乎寬達一尺,即便是此刻抬手舉杯倒酒,也在身前垂下如同帷帳一般的一道光影。因著位分所限,密密麻麻的蹙金九鳳紋隻能刺於袖口上的一圈,寬不得逾半分。然而那樣密不透風的連綿赤金九鳳紋,已然將那隻小小的鎏金酒杯掩映其中,叫人肉眼分辨不清。

   敬澤夫人的食指指甲在酒杯八分滿的純釀中微不可見地淺淺一觸,隨即移開,誰也不曾看見清澈似水的酒液中有在一瞬間化開的淡紅色粉末。

   “請皇上滿飲此杯。”敬澤夫人徐徐行至明鴻麵前,將玲瓏可愛的酒杯雙手奉上。

   明鴻點點頭,伸手接過。

   “皇上!”項易水再也按捺不住,想著即便是自己聽錯了以至於此刻禦前失儀,也不能眼見著明鴻在敬澤夫人說了那樣的話後喝下這杯酒。

   禦前高聲喧嘩乃是大大失禮,項易水這驚心動魄地一喊當即引得眾人無不側目驚視。

   明鴻被嚇了一跳,不解其意地看著項易水一臉驚慌失措的表情,“易水,你......”

   麵對著殿中眾人皆是麵麵相覷的疑惑表情,項易水不由覺得一陣心虛無力。

   要怎麽跟明鴻說?說敬澤夫人與科爾察親王之間那兩句沒頭沒尾的話嗎?

   所有人都以為自己不懂握南國語,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與敬澤夫人積怨已久,卻偏偏不會有一個人會相信侍奉皇上五年已久的敬澤夫人會對皇上懷著不利之心。

   僅憑自己沒有前因後果的一句話,怎能將眼前的事情解釋清楚?

   可是自己已然當眾做聲,如何才能給所有人一個最為合理的解釋,才能讓明鴻順理成章地謝絕那一杯無法被項易水信任的酒?

   心思百轉千回間,項易水在敬澤夫人與科爾察親王同樣冰冷無情的眼神中更加肯定了他們所懷非善的心思。

   既然已經無路可走,項易水索性豁了出去,轉首直視科爾察親王,口中連續一串不失流利的握南國語仿佛平地驚雷一般炸碎了殿中冰塊似的尷尬與凝滯。

   科爾察親王麵色一白,急忙側首向一邊同樣肩頭不住哆嗦的敬澤夫人看去。然而見得她也是這番模樣,便明白項易水原來一直都是斂盡鋒芒,將自己與敬澤夫人的對話都聽了去。

   眼中殺機畢露,科爾察親王一改多日裏灑脫自謙的模樣,轉瞬間便如一匹嗜血的餓狼般凶狠暴戾。

   明鴻眼瞼一張,冷肅無比,手掌用力在麵前案板上一拍,喝道:“你們都在鬧什麽?”

   項易水搶在敬澤夫人麵前豁然站起,對著明鴻道:“皇上,嬪妾親耳聽見敬澤夫人剛才用握南國語所說‘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之語。其中心思不善,可見一斑,嬪妾不敢眼見著皇上飲下敬澤夫人親手奉上的酒。”

   “胡說八道,本宮何曾有此言語?清順儀不過學得兩句握南國語的皮毛就敢肆意賣弄,誹謗本宮!”敬澤夫人深吸一口氣,整個人立在原地瑟瑟顫抖,像是氣極了一般每句話中都帶著無法遏製的顫音。

   項易水心中憋悶已久的恨意陡然爆發出來。還不等明鴻做聲,她便從喉中逼出一聲陰仄的冷笑,盯著敬澤夫人道:“若真如此,還請敬澤夫人盡飲此杯吧。若真是妹妹錯了,甘願領受皇上的任何責罰!”

   項易水字字擲地有聲,宮中諸人向來不曾見過她如此鋒銳逼人的樣子。像是在日日的韜光養晦中磨尖了頂端的一支利箭,已然在繃緊的弓弦上蓄勢待發!

   而殿中的沉靜因為敬澤夫人此刻的啞然無聲與愈發明顯的顫抖而讓人覺得格外壓抑。項易水在這樣山雨欲來的沉悶寂靜中與敬澤夫人兩相對峙,刀鋒交錯般的眼神彼此掠過,驚起要奪人性命的陣陣寒光。

   自從姐姐失去孩子的那一天,自己就下定決心一定要這個女人血債血償。從強忍仇恨到暫時退卻,從四處求取庇護到與和妃聯手開始反擊。直到最終因為明鴻緣故而意外得到太後的垂憐,更得知了她的父親管元鈞為官不正,自己也意外發現敬澤夫人與科爾察親王有千絲萬縷難以言清的關係。

   無論是自己的算計還是天時地利的冥冥相助,終究是到了要把她逼到絕境的地步。

   眼前的機會千載難逢,若不是自己當初多了一份心思要向易都崎學習握南國語,僅憑著太後對敬澤夫人的不滿,至多也隻是讓她失去協理六宮之權,哪裏有眼前“密謀犯上”的罪名來得一擊致命!

   “姐姐,你怎麽不喝呀?看姐姐的麵色如此蒼白,可是氣血不暢的緣故?那正好,酒可是能暖身子的呢!”項易水“嗬嗬”冷笑,已然不在乎還有滿殿的官員侍從正在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

   終於能報仇了,終於能讓姐姐在失去孩子的畢生之痛中尋得那麽一點點的慰藉。隻要想到自己的外甥曾經慘死在這個女人的精心謀劃中,項易水就恨得心中幾乎要裂開一個口子!

   “宜軒。”明鴻將科爾察親王和敬澤夫人的神情明明白白地看在眼裏。雖則微微疑惑科爾察在親王在自己麵前的毫不收斂,似乎並無畏懼,卻是更無法想象這個陪伴了自己五年的女人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你就聽易水的,把這杯酒喝了吧。喝了,你是否被人汙蔑,就十分清明了。”

   然而敬澤夫人隻是麵色慘白地站在原地,手中那杯酒在雙手不住的顫抖中灑了一陣又一陣,眼見著就要一滴不剩。

   明鴻長歎一聲,失望至極地閉上雙目,似乎是不欲再看敬澤夫人將真相昭然若揭的表情。

   “哈哈哈哈——”海清殿的再度寂靜中驀然響起科爾察親王猖狂肆意的笑聲,響如悶雷一般幾乎要震落屋頂瓦片上經久的灰塵,“沒想到籌謀已久,竟然被一個女人壞了大事,你們大宣後宮的女人,果然是非同一般啊。”

   項易水和明鴻其實早就料到科爾察親王其實一直會講漢語,入宮至今不過是喬裝做樣,想讓明鴻在輕視中降低警惕罷了。可是剛剛項易水出言道破他與敬澤夫人二人的密謀之後,他麵上意料之外的驚訝神色,卻是沒有逃過明鴻與項易水的眼睛。

   “動手!”敬澤夫人眉頭向下一沉,本就生得微微上揚的眉毛更是殺氣十足。她將手中酒杯陡然甩到一邊,頭也不回地就是一聲厲喝。

   項易水在看見敬澤夫人手中甩出酒杯的動作時便已反應過來,幾乎是與敬澤夫人同時作聲,喊出一聲“護駕”。

   然而除了兩名禦前侍衛,其餘一應侍衛皆立於海清殿守候。本來海清殿中除了一應文官之外,便隻有一位看來極其瘦弱的握南國使者與離皇帝較遠的科爾察親王,誰也不能料到明鴻竟會受到來自海清殿內的威脅!

   兩名侍衛瞬間向前一躍,並肩將明鴻擋在身後。項易水剛看見他們雙雙抽出腰際長刀,便覺得臉頰邊的空氣中有什麽細不可見的東西“嗖”地一聲劃破空氣,帶起一點寒涼的意味在肉眼不可見的地方穿梭著。

   這邊項易水心中才剛吃了一驚,就見得那邊一名侍衛身子一僵,口中一聲低啞的抽氣聲,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護駕!護駕!”座邊的一應文官見狀早已是嚇得麵無人色,手腳並用地在地上向外爬了幾步才勉力支撐著身子站了起來。

   殿外的侍衛聞聲當即趕了進來,科爾察親王卻是早已將手中的一隻拇指長短的空心竹管扔到一邊,方才他便是用這支小小的竹管吹出其中的毒針,瞬間便毒殺了一名不通暗器之道的侍衛。

   見得一名侍衛死去,隻剩下另外一名侍衛看起來並不如何健壯驍勇,科爾察親王轉瞬間就朝著明鴻直直奔了過去。

   身後有數十名侍衛魚貫而入,科爾察親王卻對身後的情形不管不顧,雙眼隻盯著明鴻一往直前,毫不停留。

   “皇上!”項易水眼見著侍衛追趕不急,這名一直以來隻裝作瀟灑閑適的科爾察親王步履如飛,行動間迅猛無比,顯然是精於武藝。若是被他近了明鴻的身子,破了那唯一一名侍衛的防守之勢的話......

   項易水心中急痛交加,不管不顧地就要衝上前去。雖則知道自己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在如此危情麵前不過是白白送死罷了,可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看著明鴻置身險境而不顧。

   耳邊有突如其來的慘叫連連,項易水匆匆回過頭去,見得是方才那些握南國的舞女紛紛變作修羅一般接連殺了十餘名始料不及的侍衛。

   那些舞女以發髻中的長簪作為殺人暗器,從背後接近毫無防備的侍衛。手起簪落,直接刺進那些侍衛並未被盔甲保護的咽喉。誰能料到原本尖叫連連,一個勁地向殿中角落奔去的舞女會在轉眼間變成訓練精良的暗殺高手。不過是一個轉身間帶動輕雲般的霓裳羽衣,便了結了一片將所有心思都放在科爾察親王身上的侍衛。

   舞衣翩動,襯托的是一片如花般的異國容顏。那些豔麗卻並無絲毫表情的瑰麗女子正如此刻站在她們前方的敬澤夫人一般麵色死寂,絢爛如天邊雲霞的五彩舞衣並不能掩住她們眼中冰冷的殺機,更掩不住她們手中仍有血珠瀝瀝滴下的鎏金長簪。

   隻不過是一個眼神間的場景,敬澤夫人在其中是平靜而冷漠的,正如她一如既往的樣子。在項易水已然決心要不惜自己的性命也要換得明鴻多活一刻的時候,她隻是這樣鎮靜地看著那個在侍衛身後,已然退無可退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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