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巧言玉簪得珠胎
  這後宮中的女人能得的最大榮寵,無外乎就是晉封與賜號。 侍寢可以說是後宮妃嬪想要晉封前必須要經過的一道關卡,卻並不代表著在侍寢過後,就一定能得以晉封。

   曆數後宮中能在侍寢後立即得以晉封的,便隻有項舒亦、誠婕妤、華昭儀和項易水。

   而在侍寢後得以晉封的同時又得以賜號的,便隻有項易水和華昭儀了。

   華昭儀其母乃是寧怡大長公主,當今皇帝的親姑母。是以華昭儀和當今皇上乃是姑表之親,兼之其父曾任先帝治下的兵馬大元帥,安西節度使,是以其身份貴重在當今後宮可謂是高於大多人之上。

   當初雖然對其同時獲得晉封及賜號的榮寵多有議論,但是因其家世顯赫,與皇上本就有著一層他人無法可比的族親關係,便也無人敢多說什麽。

   但是項易水不僅有菡萏湯沐浴之寵,更是在這之後成為華昭儀之後的又一位同獲晉封及賜號殊榮的妃嬪,相較之下,竟是穩穩壓過了華昭儀一頭去。

   小成子宣完明鴻的口諭便趕緊告退離開了。隻剩下逸初殿中仿佛冰湖無風般的寒冷死寂。

   “項尚......哦,不對,是清順儀真是好福氣啊。”到底是和妃比起其他位分不高的妃嬪略有些底氣,率先開口,笑容滿麵,“如此榮寵,真是叫宮中的諸位姐妹羨煞不已了。隻是皇上對後宮向來是雨露均沾,想來也是不會讓那些賢淑有德的妹妹長受相思之苦的。”

   項易水聞言看向和妃,因心中感念而投去了然的一個眼神。輕笑間明白和妃是在告誡各位心懷嫉妒怨憤之情的妃嬪,不要心中一時的不平,而在時常流連於後宮各處的皇上麵前失了分寸,更不要做出有損婦德的事情來。

   項舒亦身邊的喜德儀聽了,頓時笑顏如花,連連伸手撚著絹子對著項易水點了幾下,道:“好好好,項淑媛的親身妹妹果然也是個一般人比不得的。當初你姐姐有侍寢之後即刻晉封的榮耀,可還讓我眼紅心熱了半天呢,哪知道你這個妹妹就更是了不得了。”

   喜德儀這樣毫不顧忌在場他人心中想法的說辭,一下子又讓項易水稍稍安下的心提了起來。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卻看到項舒亦也直直地向著自己投來關注的眼神。

   這一次項舒亦並沒有倔強冷漠地轉過頭去,反而是淺笑向著項易水略點一點頭,眼神清亮有透徹的光彩,其中是不加掩飾的讚賞之情。

   每每自己難得爭氣,做了什麽給姐姐長臉的之情,她總是用這樣欣慰而滿足,甚至有些許讚賞的眼神看著自己,像是看著一件得意的瑰寶。

   項易水覺得無論是晉封還是封號,亦或是兩者加在一起,都抵不過項舒亦此刻這樣寬慰的神情。

   隻不過一瞬,項舒亦又轉過頭,不再讓項易水看見。卻是喜德儀在一邊癟癟嘴,輕輕說了一句,“偏你就這樣死要麵子,連自己親妹子的大喜事也不肯多說一句。”

   而沈嬪在一邊聽了,不免心中大為著急。原本自己已在降位之後的項易水之上,雖則其有賜浴之寵,但到底地位不如自己。然而此刻一則旨意,頓時便是風水倒轉。來日見了麵,澤妃礙於協理六宮,明麵上行事須得公正無私,那自己在項易水麵前豈不是處處要受製於她。

   項舒亦雖有婕妤之位,然則不受寵時卻不必太過擔心。但是項易水不但位分高過自己,接二連三的格外榮寵更是自己拍馬不及了。

   心中再也沉不住氣,沈嬪急忙向澤妃投去焦灼的目光,卻被其冷冷一掃,無視開去。

   “看沈嬪的樣子,也這是為清順儀高興得很呢。”華昭儀的錯愕不過是一瞬間,旋即麵色一如平日裏喜慶妍麗。光彩清亮的雙目亮晶晶地看著沈嬪,一點拐彎抹角的廢話也無。

   掩去麵上的驚動之色已然是來不及了,沈嬪便隻能順著華昭儀的話,道:“是啊,雖則嬪妾往日裏和清順儀往來不多,但清順儀曾有一次來春景宮中與嬪妾相談甚歡,能見著清順儀有此殊榮,與昭儀娘娘當年無異,嬪妾心裏也是高興的。”

   和妃在一邊眼神一動,卻被麵上的笑意掩得一絲痕跡也無,隻裝作無意地問道:“哦?想不到你們平日裏不多親近,隻躲在人後彼此來往。清順儀,快說你是用什麽好處把沈嬪哄得這麽貼心?”

   “哪裏有什麽好處拿得出手呢,不過是些不怕沈嬪姐姐笑話的東西罷了。”項易水心知和妃不會平白無故這樣論起自己和沈嬪,腦中極電一般思量,便明白過來,“隻怕沈嬪姐姐不要嫌棄那支簪子才好。”

   沈嬪此刻心緒又被項易水這樣突如其來地一問,一時沒有留意,順口便答道:“妹妹言重了,那支海水玉的簪子......”

   話說到一半,沈嬪靈敏的心思陡然回轉過來,看著對麵項易水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雙目神色澄清如水。而和妃亦是明眸善睞,卻絲毫不見其彎彎如月的雙目中是怎樣的光彩,便覺得自己的麵色一點點地失去了溫度,想必此刻定是蒼白無血。

   “姐姐喜歡就好。”項易水低頭再抬頭,已是和善滿意的笑容,“隻不過平日裏嬪妾和姐姐往來不多,隻怕是短期內沒什麽機會再給姐姐送些小玩意兒了。”

   心頭冷冷地顫抖著,沈嬪再不敢去看項易水平靜無常的麵色。

   想不到一時鬆懈,竟然被項易水和和妃聯手套出了這樣的話來。

   這一根簪子,焉知來日不會成為自己灰飛煙滅的根本。

   風波暫定,也從沈嬪的身上收獲了意外之喜。項易水便覺得略微有些神乏,想來起來得早了,又費心勞力地和諸位妃嬪周旋了如此之久,終究是有些撐不住了。

   淑妃似是極會察言觀色,朝項易水看了兩眼,便道:“說了這麽久的話,想必各位妹妹也乏了。本宮昨晚沒睡好,也想回去眠一會兒,那就不留各位妹妹了,且請回吧。”

   眾人如何不允,當即便站起來紛紛告退,轉身朝逸初殿外走去。

   卻不想項舒亦剛轉過身去,卻靠在喜德儀身上撐了一下,便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眾人見此無不遽然變色,卻是雲貴妃甚是沉穩,急忙吩咐請了太醫。

   太醫到時,項舒亦正麵色慘白地在椅子上坐著,眉頭緊皺像是有何苦楚。

   王敬湯上前向雲貴妃和淑妃,以及各位妃嬪請了安,便被雲貴妃催促著趕緊給項舒亦把了脈。

   在場眾人皆是要一窺究竟,是以無一人開口說話,更無一人心不在焉。項舒亦失寵一個多月,竟然再次成為這六宮中人人矚目的所在。

   片刻靜默,王敬湯雙目一睜,麵上神情既驚且喜,跪著對雲貴妃和淑妃磕了個頭,道:“回二位娘娘,淑媛小主這乃是喜脈啊!”

   “什麽?你所言非虛?舒亦她真的是有了身孕了”眾人皆是勃然變色,卻是喜德儀第一個按捺不住地上前問道。

   王敬湯恭敬地鞠了個躬,道:“回小主,卑職在尚藥局任職十餘年,切脈斷診無數,這點子把握還是有的。淑媛小主的脈象按之流利,如按滾珠,滑疾不散,乃是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了。卑職萬萬不敢妄言的。“

   “好好好!”和妃在一邊也是喜不自勝,含笑麵目在殿外照進的蓬勃日光下籠上一層金茫茫的光輝,“想不到入宮三年,倒是淑媛妹妹是個頂有福氣的!”

   項舒亦蒼白的麵色因為喜悅而湧上一層淡薄的粉色,她向來清冷的眉目因為得知已為人母而蒙上溫潤的光影,“我也不知道近來身子不爽會是因為這樣的緣故,我還以為月......不調隻是因為最近太過勞累的緣故。”

   在項易水身邊的幾位妃嬪麵上微微一紅,知道項舒亦不好意思說出來的不外乎就是女人每月裏的那幾天。

   到底是誠婕妤百無禁忌地隻顧自己開口,道:“月信不準這樣的事情你也敢耽擱,宮裏頭的女人哪個不是尚藥局盡心調理著,這樣的事情怎麽好同一般的事情相提並論呢?”

   誠婕妤和項舒亦之前大為不和的事情宮中無人不知,此刻她這樣不失關懷的口氣是較為突兀且令人不解的,項舒亦也不禁略微錯愕。

   誠婕妤的確是有心示好,為了項易水的緣故而試著和項舒亦冰釋前嫌,然而話說完後看得周遭眾人冷眼相看,項舒亦也無所回應,不由地便覺得尷尬了。

   訕訕地笑了笑,正準備往後退一步不再言語,項舒亦卻是哂了一下,道:“哪裏顧得上這麽多了,現在知道也不晚了。”

   誠婕妤聞言大喜,不料項舒亦倒是這樣得肯給自己麵子,當即也知足了,笑了笑便不再說話。

   ”姐姐,”項易水在一邊良久無言,隻覺得心中一陣陣的鼓蕩像是海浪一遍遍地打過來,將身在其中的自己推來又推去,絲毫使不上力,更加說不出話來。隻能淚眼模糊地看著身邊的人對項舒亦道喜不盡。

   項舒亦聞聲朝項易水看去,伸手向她招了招,項易水便走了過來。

   把項易水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項舒亦看著麵前已經被賜了寓意極好的“清”為封號,又晉封為順儀的妹妹,心覺她已然不再是那個事事都需要依靠自己的爛漫少女了。入宮不過兩月,想來她也已經是明白宮中的存活之道。

   當初的事情過去便過去了吧,初入宮中,自己又何嚐不是處處受敵,步步受挫呢。

   她已然靠自己的力量,先是在一個月內解了禁足,又在一個月後,得了這後宮中隻有一個華昭儀能比的榮耀了。項府的門楣,她亦是承擔了。

   往事再不做計較,項舒亦隻將項易水的手掌牢牢握在掌心,看著她為自己的身孕,喜極而泣。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