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倒戈一擊不及防
  “罷了。”項易水從貴妃榻上起來,坐到妝案前由明珂服侍著略作梳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家小主的事情你必定是知道的,她隻要別把心思動到我姐妹二人的頭上來,那我也無意費盡心思。” 青衣聽項易水的口風大為緩和,喜不自勝地道:“是是是,小主說的是。小主別怪奴婢多嘴,隻是這宮中的小主都不容易,沒得都想為自己掙條出路,連帶著咋們這些奴婢臉麵上也好看些。有時候心思急了,難免看錯了哪位小主的本事。便求小主您看咱們家小主也不容易的份上,體諒些吧。”

   項易水撿了對白玉芙蓉花的耳釘別在耳垂上,小巧精致的一對溫潤和美,映得項易水年輕嬌嫩的容顏格外甜美。對鏡笑了笑,項易水道:“你倒是會說話,可見你家小主會調教人。”

   青衣不知道項易水是什麽意思,不由地有些局促,隻能訕訕而笑,卻聽得項易水又道:“不過這番話也不無道理,誰不是被逼的呢。”

   見得項易水終於肯體諒,青衣連連點頭,忙道:“就知道項嬪小主您通情達理,心地慈善,這回咋們家小主的心願可成了!”

   “別高興的早了,”項易水微歎口氣,眸光黯了幾分,“姐姐也是好多日沒肯跟我說話了。”

   話說完才覺得失言,然而抬眼看著鏡中的青衣,才發現她早就垂下了頭,似是充耳不聞項易水方才之語。

   項易水輕輕點頭,深覺沈貴人身邊之人,果有過人之處。

   到了長合宮前,項易水卻見到沈貴人卻是從長巷的另一頭和自己相向而來。

   “你家小主倒是真著急。”項易水轉首對著青衣微微一笑,似是隨意一說。

   青衣卻是憂思重重,低了頭道:“可不是麽,為著能讓容婕妤寬寬心,咱們小主最近可真是費盡了心思,卻總是......”

   青衣不好意思再說,項易水也無心關注前事,一行人便趕緊行到了宮門前。

   “見過項嬪,妹......卻不想你也來了。”沈貴人此刻位分比項嬪還低,一時卻改不過口,險些叫錯。

   項易水心想雖然自己這沈貴人前番自有一番過節,然而自己一次算計,可是讓她吃了大虧,當下麵子上也不好意思太拂逆她,少不得也隻有客氣一番了。

   “姐姐不必如此,妹妹我既然前來,就說明有心要放下前事,隻把眼前的煩心事解決了才好。”

   沈貴人圓潤明亮若東海珍珠一般的雙目陡然一亮,生出瑩瑩的光彩波動,“妹妹當真?那可真的是太好了,妹妹真是叫我這個做姐姐的慚愧。”

   “姐姐無需多言,且辦正事吧。”項易水有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心裏卻仍隱隱抗拒著和這個言行不一的女子有太多交集。

   沈貴人自然沒有異議,然而二人上前命下人通報,卻隻得了個“我家小主說既然近來話不投機,便無需日日多言了。二位小主還是請回吧”的回話。

   雖然有所預料,但是被這樣幹脆無情地拒之門外,連打個照麵的機會都不給,項易水麵色還是難看不少,不由在沈貴人麵前也是覺得麵上無光。

   “這......”沈貴人已不是第一次被如此回拒了,是以隻有無奈之情,卻不覺得難堪。

   兩人當下不免相顧無言,一籌莫展。卻忽然見得長長巷道遠處有明黃色皇帝儀仗逶迤而來,香爐掌扇霎是醒目。其左側後方緊跟著六人抬起的妃位轎輦,隻是一時不見是誰。

   二人當即動容,急忙整衣斂容恭敬候在長合宮門外,等著皇帝所乘轎輦行至麵前。

   一行十六名內監所抬的轎輦行動飛快,隻不過是片刻間的功夫就到了。

   行禮見過皇上,明鴻便讓項易水和沈貴人平了身,繼而問道:“怎麽你們兩人一同到了此處?”

   項易水抬眼望去,明鴻微微皺眉,麵色卻也平和。然而此刻他身後欣然而立,隻不過微微隔開一尺的距離的妃子,卻是澤妃!

   幾乎是本能般地覺得不妙,項易水卻隻能強自裝作若無其事。微微思忖卻覺得“姐姐閉門不見”這樣的話不好開口,卻也不能不答皇上的話,一時之間隻能支支吾吾地道:“本想拉著沈貴人一同來和姐姐說說話,也好增進姐妹間的情誼。隻是......嗯,姐姐她......”

   還不等項易水搜腸刮肚地把借口想出來,明鴻卻道:“她連你也不見?”

   項易水一聽“也不見”這三個字,當即便暗道“不好”,心知沈貴人這幾日在長合宮前的鬧劇,終究還是被皇上知道了。

   “你也是,成日裏沒事老來這長合宮前幹什麽?”明鴻見項易水麵色有些不好,卻轉首訓斥起一直沒講話的沈貴人來,“一天到晚地無事做作,滿嘴胡言亂語,誰能高興沒事跟你一起說話?”

   眼下宮人眾多,又有兩位妃嬪在一邊眼睜睜地看著,沈貴人如此大丟臉麵,登時便紅著臉哭了起來,頭也不敢抬地道:“臣妾知錯了,皇上訓斥得對。可是臣妾......臣妾也是幫著容婕妤才會在皇上胡言誠婕妤的是非的。可是容婕妤她......臣妾實在是不甘心。”

   像是被一塊極粗糲的冰塊在心頭上滾過,項易水驚駭欲絕之下隻覺得渾身一陣顫栗,和皇上異口同聲地問道:“你說什麽?”

   四目相顧,彼此都能看見對方雙目中的驚異與難以置信,陡然驚變之間項易水尚且來不及為在帝王麵前高聲喧嘩而告罪,就見得明鴻勃然大怒,衝著沈貴人吼道:”你還敢胡言亂語?“

   “皇上,皇上!”沈貴人匆忙跪下,接連重重磕了幾個頭,聽來格外沉悶,“臣妾真的不敢了!那日是因為臣妾一時糊塗,收了容婕妤的好處,又想著皇上素來疼愛誠婕妤,應當不會重罰,這才在皇上麵前胡言了幾句。可是繼誠婕妤被皇上降了位分,容婕妤又來說誠婕妤刻意刁難項嬪,臣妾生怕誠婕妤因為心中有氣一時將事情鬧大了,這才趕忙去稟報皇上,卻不想容婕妤是在算計臣妾。臣妾一時氣不過,連日裏天天來向容婕妤要個說法,可是容婕妤卻沒有一次見臣妾的。臣妾真的是不甘心。”

   沈貴人一席話說得前後毫不矛盾,極為順暢,前因後果經得起細細揣摩,半點錯處也挑不出來。

   項易水不想她會有此倒戈一擊,大驚大怒之下也無法急中生智,隻能本能般地對皇上申辯,“皇上,姐姐她不會的。姐姐是很光明磊落的,不會的!”

   “宮中人心多變,表裏不一,沈貴人就是個最好的例子!”澤妃旁觀多時,眼中幽深的光芒像是泥沼中的氣泡般突然向上一冒,“一時受到蠱惑,難免不會做出什麽叫人寒心的事情來。”

   項易水心頭湧起刀鋒般的怒意,瞪著眼睛在澤妃麵具般冷硬的臉上刮過,卻終究是奈何不得,隻能向明鴻求道:“皇上明鑒,還請皇上徹查,給姐姐一個清白。”

   事已至此,自己位份太低,榮寵亦沒到深得聖心的地步,便隻能坦坦蕩蕩地靠著心中對姐姐的新人,來求皇上給一份公正了。

   項易水注目於明鴻迎麵而來的沉靜目光,隻覺得原本清澈似波的眼神,似乎已然在他心底緩緩升起的怒火中,給燒得滾燙。

   “叫項舒亦出來!”明鴻與項易水對視半晌,遽然回首盯著長合宮宮門上的漆金牌匾,濃眉倒豎之下愈發顯得通紅的雙目凶狠冷厲,眼神轉也不轉地衝著康壽成厲聲吩咐。

   康壽成早就是戰戰兢兢,聞得明鴻開口,急忙躬身領命進了長合宮的大門。

   項舒亦走出長合宮門,一眼便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沈貴人,邊上站著的項易水麵色驚怒不定,而明鴻卻是和澤妃一樣麵無表情,隻不過一雙眼睛像是深不見底的沼澤,一瞬間就將人吞沒進去。

   項舒亦心頭一跳,知道皇帝是動了真怒,隻是看眼前的情景,還不明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明鴻叫上前來給自己見禮的項舒亦起來,一時之間也不發作,隻問道:“聽說最近沈貴人屢屢求見,你總是不答應?”

   “是。”項舒亦耳聞明鴻如此一問,其實心中早就有數了,便索性承認,“臣妾不喜歡沈貴人表裏不一,總愛在口舌上搬弄是非,當日若不是她,嬪妾和誠婕妤興許還不會爭鬧至此。”

   明鴻眉頭一抖,粗重的呼吸帶起兩側鼻翼微微翕合,又問道:“這麽說你果然十分憎惡誠婕妤和沈貴人嘍?”

   項舒亦聽得這話,一驚之下猛然抬頭,隻見得明鴻麵色已然鐵青,項易水更是急得麵色紅白交加。可是自己心中坦蕩,絲毫不覺得在沈貴人和誠婕妤一事中自己有何不正當的作為,當即深吸了一口氣,便道:“臣妾不喜誠婕妤,是因為覺得她昔日居主位而無風度,一味隻知欺壓旁人,囂張跋扈至極。不喜歡沈貴人亦是覺得她心口不一,叫人好生難以相處。除此之外,並無什麽過多的私人恩怨,隻是不知臣妾做錯何事,叫皇上震怒於此?”

   澤妃冷冷一笑,眸中有毒蛇紅信般一閃而過的喜意,她揚了揚下巴,對項舒亦道:“你不喜歡誠婕妤,所以就買通了沈貴人去在皇上麵前言過其實,顯得誠婕妤霸道欺淩位份低下的妃嬪?接著又順勢而為,以沈貴人言語不當的前事作為讓皇上先入為主,便在明知誠婕妤已然和項嬪盡釋前嫌的時候騙她說項嬪被誠婕妤刁難,好讓皇上連帶著她一起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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