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知悉
  易都崎也是一臉驚慌,倒像是被淑妃嚇到了,“怎麽......小主前日急病難道不是因為誤食有毒之物嗎?娘娘難道不知道嗎?” “是什麽毒?”還不等淑妃回話,項舒亦卻是即衝向前,高聲喝問,“我就知道我妹妹身子向來康健,怎麽會好生生地就成了個要死的人,是什麽毒?”

   明珂在一邊聽得易都崎之言,當即跪下膝行至床邊,對著神誌不清的項易水哭著道:“小主,小主你醒醒啊。萬萬不可受著冤屈就去了,小主!”

   眾妃嬪剛到新露堂就聞此驚人之事,頓時竊竊私語不斷,一時之間像是炸開了鍋,讓人心神不安。

   而易都崎見得形勢不對,便立即又跪了下去,對著淑妃磕了個頭,道:“微臣倉促間尚還診不出,隻是好在小主體內的毒素不深,一副清毒藥下去應當便可退熱。”

   “那還等什麽,還不趕緊去煎藥。”淑妃一急,激動時眉心一串步搖鳳嘴裏銜下來的鮮紅色珊瑚珠子流蘇微微晃動,窸窣作響。

   “無需如此,”易都崎急忙回答,“卑職這有配好的清毒散,用溫水化開了服下即可。”

   項舒亦趕緊衝何尤卿道:“還不趕緊倒水。”

   何尤卿急忙走到桌子前,卻又轉過身來一跺腳,麵上滿是焦急之色,“哎呀,清芬這丫頭怎麽偏偏在這個時候把茶盞拿去換了呢!”

   眾人看去,果然黑檀木的小圓桌上空無一物,看不見一隻茶具。

   “明珂,你快去叫清芬把茶盞給拿過來,耽誤不得!”何尤卿急得不行,急忙對仍自跪在地上的明珂道。

   明珂倉惶地抹了把眼淚,趕忙從地上站起來就欲拔腿向外麵跑去。

   卻是和妃出言把她攔了下來,道:“她一個丫頭腳力哪行呢,那個小內監,快去,去清芬那拿了茶盞過來!”

   原本站在易都崎身後的一個小內監見得和妃如此急忙地衝著自己吩咐,也是急白了臉色,應了一聲“是”,便飛也似地跑了出去。

   待得那小內監的身影看不見了,易都崎才有些愣愣地衝著何尤卿問道:“這......這小夏子認得清芬姑娘嗎?”

   “怎麽?這小夏子不是新露堂中的人嗎?”和妃見得易都崎的表情,也是愣住了。

   然而一眾人轉首看得何尤卿同樣是反應不過來的表情,才明白和妃倉促之間竟然派了個並不在新露堂中當差的內監去找清芬。

   “哎呀!這叫什麽事兒啊!”淑妃長歎一聲,皺著眉頭怒也不是,怨也不是,“明珂,你快趕緊去追,領著他去,不能再耽擱了。”

   “是!”明珂急得連禮都顧不上行完,便追了出去。

   隻剩下內室中一眾妃嬪揣著各自的心思,百感交集......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項舒亦等人已是等得心焦如焚,卻忽然聽得窗外傳來了一陣喧嘩聲,像是數人交雜在一起吵鬧不止,其間還夾雜著壓抑的罵聲和哭泣聲。

   雲貴妃和淑妃互望了一眼,便生了幾分不快,開口道:“什麽人如此不懂規矩,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

   雲貴妃雖然和淑妃同列正一品,然而在貴、淑、賢、德四妃中貴妃為尊向來都是不成文的規矩。雖然今日諸妃向淑妃請安,雲貴妃威嚴卻是素來在淑妃之上。此刻麵色不鬱之下,一眾妃嬪便紛紛正色,不出一聲。

   何尤卿生怕雲貴妃生出了“新露堂下人不懂規矩”的想法,便趕緊想要出去喝止,沒想到腳步剛動,那吵鬧聲便徑直到了門外。

   “噗通”一聲,卻是兩人的身影從門外倒了進來。

   眾人定睛一看,這不就是剛才跑出去的小夏子和一個麵目清秀的宮女麽?

   “這是做什麽?”淑妃皺眉發問,顯然也是極其不快了。

   這時門外便疾步走進來一個小內監,在淑妃和雲貴妃麵前跪下磕了個頭,道:啟稟貴妃、淑妃娘娘,奴才剛才便發現這小夏子和清芬兩人在一起鬼鬼祟祟,上前查看一番才發現兩人手裏拿的東西也不知是個什麽名目。小主如今玉體有恙,這等蹊蹺之事便定要向二位娘娘稟報。”

   這小內監正說著,明珂已是從他身後急匆匆地跑到了易都崎邊上,手裏端著一壺茶水一隻杯盞,急忙倒了一杯水出來,對著易都崎道:“易太醫,藥呢!”

   “這裏這裏。”易都崎本被小夏子的和清芬不明不白的事情吸引了心神,被明珂一問,便趕緊從身邊的藥盒裏拿了一包牛皮紙包的粉末出來,倒在水裏化了。

   明珂這邊趕緊扶起半昏半醒的項易水把藥服了,那邊淑妃又問道:“到底是什麽東西,拿出來看看!”

   小元子當即從袖中拿出來小小一包物事,利索地打開一看,卻是一包灰白色的粉末。

   貴妃和淑妃從皇上尚還是王爺的時候就侍奉在側,到如今在這後宮之中位列正一品,那是何等的曆練見識。兩人見這灰色的粉末具是麵色一變,心中已知曉了七八分。

   “易都崎!你來給我好好看看這是什麽髒東西!”淑妃深吸一口氣,低聲喝道。

   易都崎上前一看,眼中震驚神色已是掩蓋不住,又用銀針小心翼翼地沾了那麽肉眼幾乎不可見的一點,送到了嘴中。

   才不過眨眼的功夫,易都崎的麵色便蒼白無雪,整個人都在原地秫秫發抖,像是忍著極大的痛苦。

   他掙紮著將清毒散打開一包,連用溫水化開都來不及,便直接吞服了下去。

   都不用易都崎開口說什麽,在場的眾人便知道這包粉末是怎樣的東西了。

   “說!這東西你是用在什麽地方的!”淑妃一聲厲喝,平日裏端莊淑和的氣度已然不見。

   跪伏在地的小夏子和清芬哆哆嗦嗦著不敢抬起頭來,卻是一字不吐。

   雲貴妃冷笑一聲,道:“把他們兩個給我摁住,讓他們把這包粉末吃了!”

   頓時邊上有四五個侍候的內監湧上前來抓住小夏子和清芬的手臂,扯著他們的頭發往後一拉,便將頭扯得仰起來。

   小元子上前撿起易都崎丟在地上的紙包,裏麵還剩下半包沒有灑掉的粉末,便要倒進清芬的嘴裏。

   “我說!我說!”

   清芬雙眼圓睜,如見蛇蠍一般地失聲尖叫,拚了命地想要從內監的手裏掙脫出來。然而內監力大,她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子家哪裏掙得開去,登時便被嚇得鬆了口。

   項舒亦頓時淒厲地尖叫一聲衝上前去。

   隻不過和妃手疾眼快,一把和自己的侍女合力將她死死拉住,項舒亦便隻能在原地目眥欲裂,高聲叫道:“誰讓你害我妹妹的!誰!你不說我就將你碎屍萬段!”

   清芬嚇得失了神,也不回答項舒亦的問題,隻維持著臉麵朝上的詭異姿勢跪在地上,邊哭邊道:“項嬪小主前日……前日就是因為這…..這…..才險些歿了的。”

   此話一出,室內本來暗潮洶湧,竊竊私語不斷,卻突然間像是暴風驟止,遺留下一片詭異的寂靜。隻剩下清芬不時一聲抽噎,如同鬼魂殘破的嗚咽聲。

   然而這樣的寂靜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被雲貴妃暴怒的聲音打斷。

   “混賬!你竟然敢戕害妃嬪!”

   “不,不是的。奴婢不敢,不敢啊!”清芬哭得聲嘶力竭,卻反複隻有這一句。

   然而如此蒼白的辯解和否認,是沒有人會信的。

   在場幾位位分高的妃子麵麵相覷,倒是雲貴妃先開口了,“事關重大,我和淑妃是做不了主的,隻有上報皇上了。”

   澤妃聞言,麵上還是麵無表情,然而睫毛微微一顫,雙目中像是蕩起了一層漣漪。

   她不動聲色地道:“如此肮髒汙穢的事情,實在是要髒了皇上的耳朵。”

   和妃微微一笑,道:“即便如此,也不能讓項嬪白白受了無妄之災,否則豈不是要六月飛霜?”

   如此,澤妃便也不能再說什麽。

   淑妃麵色一正,不再廢話,道:“小元子,去乾德殿請皇上來!就說項嬪受人毒害!我等一幹妃嬪不敢不報!”

   小元子見得事態嚴重,不敢耽擱,急忙向著乾德殿去了。

   皇上來的時候項易水正覺得自己身上的熱度已經散得差不多了,想來易都崎配得發散之藥和清毒散雙管齊下,的確有效。

   然而不到自己醒轉的時候,自己便繼續好整以暇地在床上半眯著眼,隻等著皇上來結果這一場戲就是了。

   論資曆,這宮中諸多妃嬪,各個可都是技藝精湛的戲子呢。

   明鴻一踏進新露堂內室,滿屋子的妃嬪便呼啦啦地跪了一地,口中請安。

   然而明鴻並不領情,隻冷笑一聲,道“朕金安?尚未出乾德殿門就聽見如此醜惡之事,豈能安好!”

   明鴻對待一眾妃嬪雖說親疏有別,然而即便是對失寵之人也向來和善,不失帝王氣度。但是此刻疾言厲色之下卻將滿屋之人駭得魂不守舍,連口中道罪都忘了。

   半晌,還是項舒亦哭著膝行至他腳邊,扯著玄色的袍角,道:“皇上,皇上。妹妹……妹妹她實在是有冤屈,還請皇上……皇上……”

   項舒亦泣不成聲,一句整話也說不完整。

   然而她已經說的,足夠了。

   說來說去,要讓皇上知道的,不就是項易水的冤屈麽。

   果然明鴻麵色沉鬱,原本英朗的麵孔像被風雨籠罩一般讓人心神壓抑。

   他看了跪了一地的妃嬪一眼,道:“都起來!淑妃,你來說。”

   “是。”淑妃應了一聲,從地上站起來,有條不紊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道了個清楚。

   “淑妃說這二人私相授受,可有實證?僅憑一個內監和一個宮女之言嗎?”明鴻聽完,卻並不發怒,隻有此一問。

   淑妃麵有難色,回道:“皇上言之有理,隻是茲事體大,不可錯怪,也不可放過。為求確保,皇上是否要下令搜查?”

   明鴻沉默片刻,便吩咐道:“康壽成,著人去這二人室內搜仔細了!”

   康壽成急忙道了個“是”,便著人去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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