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事
  荀思柔是荀太夫人弟弟的曾孫女,這些年來荀家越發不成氣候,急需一門有權有勢的姻親做靠山。成永皓身為侯府的嫡長孫,皇後的嫡親侄子,未來的永寧侯,便是最好的選擇。加上又是親戚,荀太夫人想著親上加親豈不更好?

   顧子衿聽後楞了楞,不好明麵拒絕,隻得道:“永皓雖已滿十五,但到底年輕了些。孫媳想等他建功立業之後再成家……”

   沈老夫人不等荀太夫人開口,說道:“永皓是侯府嫡長孫,為了永寧侯府著想,娶一個門當戶對的淑女最佳,思柔雖好,但身份低了些,當不起宗婦之職。”

   荀太夫人知道荀家現在的狀況,嫡脈不顯,隻有一個做六品官的荀豐泰,旁枝更不中用,是高攀不上永寧侯府的,但荀家好歹是她的娘家,無論如何也要拉一把。跳過沈老夫人和顧子衿,問成永皓說:“永皓,還記得荀家那位表妹嗎?很漂亮的那一個?”

   成永皓搖頭,並且厚臉皮地道:“有多漂亮?有我好看嗎?”同時用很真誠的眼神凝望著荀太夫人,期盼著答案。

   荀太夫人心堵,耐心道:“的確很漂亮,不如我接她到侯府來,你見了就知道。”

   成永皓突然想了起來,恍然道:“不用了,她比靖寧還醜!我不喜歡醜人!”被突然點名的成靖寧,一口氣憋在胸口,這人怎麽說話的?還是她親哥嗎?

   荀太夫人隻好用更加耐心的語氣說道:“我們不能隻看外表,你思柔表妹是個秀外慧中的好姑娘,你見了一定會喜歡。”

   成永皓嬉皮笑臉的道:“我不喜歡思柔表妹那樣的,她老是哭鼻子,我喜歡爽朗又漂亮的姑娘。如果她嫁給我,一定不會好過。老祖宗,強擰的瓜不甜,還是算了吧。我看永澤很不錯,性子溫和良善,和思柔表妹很相配,他也是侯府嫡孫,外祖又是忠敬候,不如把荀家表妹配給永澤吧!”

   羅氏忙道:“不成!永澤的婚事我已和我娘家人商量好了。”

   沈老夫人接過球,踢到看熱鬧的陸氏那裏,說:“永桓是三房嫡子,不如把思柔配給永桓,女大三,抱金磚,正好相配。永桓是您最喜歡的曾孫,這樣一來正好,不止親上加親,老祖宗還能照顧思柔。如果老三媳婦不好出麵,我來做這個媒。”

   陸氏看熱鬧正看得起勁,冷不防被推到風口浪尖,幾乎脫口而出道:“思柔隻是個六品官的女兒,哪配得上永桓?再說她比永桓大,無論如何……”

   荀家被陸氏明目張膽的貶損,荀太夫人臉色難看至極,一個殺人的眼刀飛過來,陸氏隻好閉嘴。沈老夫人笑著開口道:“如何配不上?說起來振聲是白身,子孫三代不許出仕,娶思柔已是高攀。老三媳婦錯過了這村兒,可就沒這店兒了。”

   陸氏憋的一臉通紅,想開口反駁,偏沈老夫人說的又是大實話。說起來,現在的成振聲的確比不上荀豐泰……

   “夠了!”荀太夫人怒了,高聲嗬斥道。

   “老祖宗,您還在養病,這些後輩們的事,由我們幾個去操心就好,你呐就好好享福。永皓永安還有靖寧的事,有我和振清兩口子把關,一定會幫他們選一門好親事。”她語氣真誠至極,懇切至極,言下之意卻是你一個隔了三輩的老人家,就別瞎操心管大房的事。

   荀太夫人氣憤至極,連說三個好,讓他們趕緊滾。沈老夫人從不給荀太夫人好臉色,不過話語卻是再平和不過:“那我們告退了,老祖宗好生養著,以後永皓娶媳婦,還盼著您出席才好。”

   回瓊華院的路上,三輩人沒心思說話,沈老夫人尤其氣憤,兩年之前荀太夫人從沒關心過大房,一顆心偏到福樂郡主那邊,偏疼老二和老三,那時她和留在京城的兩個孫子從得不到好,現在好不容易喘口氣,日子好過了些,荀老太婆就算計到頭上了,讓成永皓去接濟荀家,被荀家吸血,太欺負人了!

   成永皓未把剛才發生的事放在心上,反到去勸兩位長輩,回到瓊華院,沈老夫人和顧子衿兩人的臉色才和緩下來。成靖寧依舊和成永安走在後麵,兄妹兩個四目對望,無語凝噎,紛紛搖頭歎氣。

   可可等在瓊華院大門口,見到人回來衝上前去迎接。成永皓被突然竄出的黑影嚇了一跳,緊緊抱住成永安,大驚失色:“這是什麽東西!”

   成靖寧抱起可可,笑說道:“是我養的貓,可愛吧。”

   成永皓十分嫌棄黑貓:“像個煤球一樣,太醜了,你就不能養一隻好看些的?離我遠一點兒!”漆黑的毛皮,夜色裏詭異的陰陽眼,看上去怪嚇人的。沈老夫人見他們這般嬉鬧,隻得催促他們趕緊進屋。

   羅氏母女三人回到扶搖院,關上房門又是一陣歎氣,無奈至極,痛恨至極,憑什麽荀老太太和大房鬥法,要拉上她們?無權無勢,比無根的飄萍還不如。想起冷漠如冰的丈夫,兒女未知的前程,羅氏不禁潸然淚下。

   成馨寧和成安寧姐妹二人更是失落,二房的男丁還好,總有家族做靠山,女兒家如同雞肋,隨便送人就好,成馨寧已經快滿十三歲,已到了議親的年紀,照現在的情形看,隻有被嫌棄的份。

   成安寧眼裏閃過一絲厲色,算計她至親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很快收拾好心情,勸羅氏道:“娘,今天的事別放在心上,我們兄妹三個以後一定會過得很好,您也是。”上輩子受過的委屈,她絕不會再承受,走過的歧路,這一世絕不重蹈覆轍。

   第二日上閨學,氣氛十分壓抑,昨天的事情三房無一幸免,連帶三房的八位姑娘情緒都不高。幾位師傅都是極有眼色之人,見她們如此,課堂上隻照本宣科,沒讓人起來回答問題。收拾書本準備回瓊華院,成康寧特地走到成靖寧身邊,提起外麵的事情來:“六妹妹這幾日可曾聽過外麵的傳言?”

   成靖寧回想起昨日在大街上聽到的閑言碎語,說:“略有耳聞。”

   “六妹妹真是淡定,還有心思上學作畫。如果是我聽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話,早就羞憤死了,或是現身擊破那些無稽之談。”成康寧言語微諷,漂亮的臉蛋對著窗外燦爛的風景。

   “我的確瘦弱不堪,的確是家中姐妹裏容貌最差的一個,這些都是事實,何必爭辯?外麵的閑言碎語,還不至於讓我寢食難安,影響到我的計劃生活,二姐不必為我操這份心。”成靖寧直視成康寧說。

   如果不能靠臉,就靠自己的才華走下去,她對自己的定位,自己的優勢和劣勢十分清楚,沒必要為自己的不足煩惱,揚長避短,才是真理。成康寧對成靖寧的說辭不屑一顧,冷哼一聲後,帶著自己的丫鬟離開。

   成安寧親自收拾書籍筆墨,斜眼將成靖寧的舉動看在眼中。她的確和上一世不同了。那時的成靖寧被說醜,自卑到骨子裏,哪怕後來謠言消除,她依舊自卑,唯唯懦懦,對自己很不自信,哪像現在這般雲淡風輕?

   她從來不懷疑成靖寧的容貌,成家的女兒中,隻有成靖寧繼承了成啟銘的美貌,加上融合沈顧兩位長輩的相貌優勢,不到及笄之年,便會成為名動京師的大美人。否則她不會有那麽多爛桃花,因追求者過多而壞了名聲,否則不會被番邦王子一見鍾情,遠嫁異國被番邦兩代王爭搶,更不會在將近三十的年華迷倒越王。

   “六妹妹不必在意,那些愛嚼舌根的平民百姓就喜歡亂說,咱們過咱們的日子。你是成家的女兒,能差到哪裏去?”成安寧走到成靖寧身邊,勸慰成靖寧道。

   成靖寧笑了笑:“多謝四姐,其實我沒想那麽多。”

   “聽說六妹妹的畫技突飛猛進,不如讓我們兩個到瓊華院開開眼如何?”成安寧提議說道。

   成馨寧附和說:“是呀是呀,還沒見過六妹妹的畫呢。”

   作畫本不是見不得人的事,在成安寧兩姐妹的再三要求之下,成靖寧邀請兩人去瓊華院看畫。顧楷教成靖寧第一堂課時,發現他低估了成靖寧的天賦,為了培養這棵苗子,在半個月的時間裏來了十次。他誇獎成靖寧的話,也傳到府中眾人的耳中。

   大半個月裏,成靖寧畫了海裏的珊瑚遊魚,崖州的田園和椰子林,畫了瓊華院的院落和顧子衿的肖像。成馨寧見到成靖寧的畫作讚不絕口,“這真是六妹畫的嗎?惟妙惟肖,看這椰子林,好像置身其中一樣!”

   “我才開始學,就從最粗淺的開始畫。三姐姐別誇我,我會驕傲的。”成靖寧謙虛道。她想畫的,是上一世那樣仿真的彩鉛畫,現在正在習慣用毛筆,日後有條件,她想自製一套畫具。

   成安寧的吃驚程度不亞於成馨寧,嘖嘖歎道:“難怪顧先生對六妹妹另眼相待,六妹妹果真天賦過人。日後咱們家定會出一位大師!”末尾的落款,赫然印著“成靖寧”三個大字。成靖寧,難道不該是成靜寧嗎?怎麽名字也不一樣了?

   “原來妹妹的靖是立青‘靖’,我還以為是嫻靜的‘靜’。”成安寧笑著說出自己的疑問。

   “從前是安靜的‘靜’,不過我不喜歡,就改成了立青‘靖’。娘說我主意大,不過也同意了。”成靖寧解釋道。

   成安寧看著畫,意有所指的道:“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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