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棋
  成振功兄弟二人曾是寶貴妃和二皇子的支持者,他們為了能讓二皇子登上太子之位,無所不用其極,把今上得罪狠了,現已被定罪,擼去官職貶為庶人,再無入朝為官的可能。如果哪天今上看兄弟兩個不順眼,指不定舊事重提,重新量刑,就是殺了他們也不為過。現在侯府還能平安無事,必是今上看在皇後麵上的緣故。

   老侯爺作為一家之長,成振清和成振功兄弟都是他的兒子,他不能不為兩個兒子考慮,必定會勸成振清看在骨肉兄弟的份上,看在列祖列宗的份上,善待兩位弟弟,讓他求皇上放他們二人一馬。這種要求,不能拒絕,也不能應承。任誰麵對此事,都不會平靜麵對,成振清憋屈了十年,怕是意難平吧。

   回到瓊華院,她的小院裏站了好些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沈老夫人指著一眾女孩兒說:“以後這些就是伺候你的丫鬟,今天認一認。”

   作為侯府大房的嫡女,她身邊的一等丫有四個,分別是水袖、花月、碧波、墨竹,二等丫頭四個:雲萍、雲岫、雲霏、雲霖,三等丫頭四個:春來、夏月、秋嵐和冬晴,管事媽媽甄氏,還有粗使婆子丫頭和跑腿小廝若幹,差不多有十六人。

   成靖寧很認真的記她們的名字和長相,仍然不確定的回頭問沈老夫人:“祖母,這麽多嗎?”

   沈老夫人含笑說道:“這些人日後都聽你差遣,別怕,你這裏的人已經算少了。你是侯府長房嫡女,當得起這排場。”

   到這個世界之後,成靖寧一直努力適應這裏的規則,她不會做特立獨行的那一個。回到京城高門,她要學的太多,在摸清高門生存規則之前,一切必須聽從家中長輩的安排。聽到沈老夫人的話之後,鄭重的點了點頭,一臉認真的繼續認人。

   沈老夫人神色嚴肅的對一眾丫鬟婆子道:“你們都是我親手挑的人,以後要盡心盡責的照顧靖寧,若有半點懈怠欺瞞和背叛,我絕不手軟!那些犯了錯的下人的後果如何,無需我再提。”

   眾人齊聲應道:“奴婢一定全心全意照顧六姑娘,絕無二心!”

   沈老夫人又訓了幾句話,讓她們回去做事。成靖寧是小輩,家中重要的事參與不上,見過自己小院兒裏的丫鬟婆子之後,由水袖和花月扶著回去休息。離擺飯還有一個時辰,這會兒無事可做,就到書房坐了坐。書房中放了《女四書》、《烈女傳》、《女論語》等世家淑女必修的書本,此外還有《論語》、《詩經》、《孟子》和一些女紅、食譜、醫書等書,拉拉雜雜的擺滿了書架,書桌上備著筆墨紙硯,臨窗的炕床上還有棋盤。

   她粗粗瀏覽了一遍書架,才在炕床上坐了下來。碧波端了茶水進來,倒了一杯送到成靖寧麵前。成靖寧閑著無事,喝了茶之後讓水袖陪她下棋。

   水袖隻粗識幾個字,對棋藝並不精通,連忙推辭。“我也不會下棋,隻會下五子棋。這種棋非常簡單,無論橫豎或是斜線,隻要五顆顏色相同的棋子連成一線就算贏。要不我教你?反正現在也沒事做,坐下吧試試吧。”

   這種簡單的益智遊戲,除了鍛煉腦子打發時間,還能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她剛回來,對這裏的人還不熟悉,四個大丫鬟雖說是下級,但以後也是陪伴她的朋友,她必須先示好。“你執黑子,我執白子。”成靖寧把盛著黑子的棋盒推到水袖麵前,又叫了墨竹和花月過來,“你們也來瞧瞧,以後我們下著玩兒。”

   水袖拘束的坐下,見坐在對麵的小姑娘言談舉止端方可親,才拿了一顆棋子隨意放在棋盤上。水袖是新手,一開始不得要領,接連三局輸給成靖寧。成靖寧麵帶笑容,有些小得意地道:“我又贏了,你看,當我已連成三子之時,你就該堵我了。”

   還不等水袖開口,成靖寧又道:“不過你才開始學,我贏也是勝之不武,慢慢來就好了。”

   水袖低著頭不好意思道:“奴婢愚鈍,哪裏是姑娘的對手?”

   成靖寧將棋盤上的棋子撿回棋盒中,說:“再來一局,別怕。”第四局時,水袖沒了剛開始時的不安,開始認真盯著棋盤,思索著怎樣走棋。一旁伺候的花月、碧波和墨竹也圍了過來,開始幫著出謀劃策。這時成靖寧才開始問她們話,諸如家是哪裏的,父母在哪個院子當差,她們原來又是做什麽的。

   下棋時的氛圍輕鬆,成靖寧的話問得自然輕巧,四個大丫頭都說了自己的來曆。她們無一例外都是府裏的家生子,都是沈老夫人和顧子衿陪房的女兒,有的父母在府裏當差,有的父兄是外邊鋪子的掌櫃或管事,有的從田莊過來,或多或少認識幾個字,都有自己擅長的手藝。沈老夫人挑人的眼光十分一致,容貌清秀,舉止大方,性情溫順,做事踏實,四個大丫頭皆是如此。

   問完這些話,成靖寧和水袖又下了一局。她站起身來,將花月推到炕上坐著,說:“你們都看了這麽久,該上手練一練,看學得如何。等水袖和花月下完兩局,就該碧波和墨竹了。”

   一邊探討下棋的技藝,一邊聊府裏的事,這個時候四個丫頭開始放下戒心,和成靖寧說府裏的事,諸如府中的七位小姐,八位公子,和兩位叔娘的性情及一些喜好。水袖和花月的父母是沈老夫人手下得力的人,在府上有些臉麵,她們還未被選來伺候成靖寧之前,在府中已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了,說了好些少爺小姐們的事。成靖寧聽得認真,一邊指導她們下棋,一邊為兩個下棋的丫頭倒茶,又和另兩個丫頭說著話。

   一個時辰很快過去,沈老夫人親自到成靖寧的小院來看她,見到她剛回來就和身邊的四個大丫頭打成一片,不由點頭。

   水袖見到沈老夫人進來,忙從炕上下來,理好衣裳站好了,低著頭怕沈老夫人責罰。成靖寧笑著走到沈老夫人身邊,挽著老人的手臂道:“這個時辰孫女不知做什麽,就拉著她們下五子棋。水袖她們都很聰明,一教就會。”

   沈老夫人輕拍著成靖寧的手背,笑道:“你會下棋?”

   “隻會下五子棋,在崖州的時候沒有棋盤,就自己在地上畫經緯線,用石子和果子核代替棋子下著玩兒。”成靖寧扶沈老夫人在炕床上坐下,拿了個幹淨杯子,倒了一杯熱茶送到老夫人手上。

   沈老夫人看著眼前瘦弱的孫女,問道:“你識字嗎?女紅可學了?”

   “爹爹在崖州買了好多書,無事時會教我讀書認字,娘也手把手的教我寫字繡花。我身體不好,爹還教了我一些強身健體的拳法。”成靖寧簡略的回道,針黹女紅是貴族淑女必須的基本功,幸好她的目標明確,這上麵學得十分的好,很是拿得出手。

   “這就好,有基礎後麵會容易很多。”沈老夫人道。侯府女孩兒多,專門請了幾位女師傅來教她們讀書和女紅,閨學就在荀太婦人的景斕堂旁邊。現在成靖寧回來,多半是要去那裏的。大房隻有她一個姑娘,日後難免會被排擠……

   沈老夫人一臉擔憂,成靖寧瞧著不對,忙問道:“祖母,發生什麽事了嗎?”

   沈老夫人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樣,換上笑容說:“無事,反正日子還長,祖母相信你不會讓祖母失望。”她會把她的孫女教成京城最出色的淑女,也不會讓她成為風一吹就倒的花架子。

   成靖寧不知沈老夫人在擔心什麽,聽到她的話,重重的點頭,保證道:“靖寧不會讓祖母失望。”

   晚膳擺在荀太夫人的景斕堂,倒廳裏擺了兩張大桌子,丫鬟婆子們有條不紊的上菜擺碗布箸。沈老夫人到時,羅夫人和陸夫人正陪太夫人說話,福樂郡主一臉不快的坐在太夫人身邊,她身後站著的是四姑娘,二房的嫡次女成安寧,正說著逗趣的話逗郡主開心,不過郡主這會兒是誰的麵子也不給,繃著一張臉,似有人欠她一百萬兩銀子八輩子都沒還似的。

   說了一些場麵話之後開始落座,女眷們坐了兩桌,男人們在外間也擺了兩桌。山珍海味擺滿一整張桌子,成靖寧坐在顧子衿身邊,細嚼慢咽的吃著碗裏的東西。她的兩位伯母一個勁兒的往她碗裏夾菜,讓她多吃點兒。

   成靖寧忙不迭的道謝,委婉的表示已經夠了,她吃不下了。

   味同嚼蠟的吃完這頓飯,成靖寧眼觀鼻鼻觀心的偷瞄周遭的人,學著她們的舉動漱口淨手,動作雖然生疏,好在沒有出錯。說了大半個時辰冠冕堂皇的話,成靖寧跟著顧子衿先回瓊華院,沈老夫人和成振清留下繼續商議家中大事。

   一路上顧子衿心事重重,皺著眉頭想事情,到瓊華院門口才稍稍緩口氣。回家之後,顧子衿比在崖州時更焦慮,今天已經第二次了。“娘,別擔心,我們家會好的。”成靖寧勸道,回來之後,麻煩事更多了,連帶著她的神色也凝重幾分。

   “是啊,會好的。”現在輔國公侯府已被抄家奪爵,昭德長公主已經倒了,福樂郡主的兩個兒子已不成氣候,更何況她的嫡親小姑子是皇後,怕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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