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是十七歲的顧禦
  氣氛陡然更壓抑,淡淡消毒水的味道縈繞她鼻翼間,她埋著頭,簡直有些喘不過氣來。

   顧禦對她繾綣的愛意被一種寂然幽冷所代替,看她的目光簡直是避之若浼,充滿厭惡感,如果他可以離去的話恨不得立馬甩袖走開。

   “小禦你...”喬芝麵露疑惑:“你認得晚晚?”

   顧禦表情冷淡,充斥著說不盡的譏諷:“安排來和我結婚的,怎麽會不知道呢?”

   他說話時看似雲淡風輕,眉頭擰在一處眼中泛著細碎的光將抗拒和厭恨都已經寫在眼底。

   唐聲晚感覺到握著扶把那隻手逐漸攥緊,輪椅的軲轆稍稍往前錯動發出沉悶聲響,她的父親正在動怒,隨時處於爆發的邊緣。

   “我想和顧禦單獨說說話。”她立馬提議,嘴角翹起個苦澀弧度,商量道:“就一小會兒,我們離得這麽遠不會怎麽樣的。”

   “隨便。”唐耀祖心直口快冷哼。

   喬芝彎腰,擔憂的拍拍他手背,歎氣囑咐道:“注意分寸。”

   平心而論,唐聲晚這樣的兒媳婦,放眼S市整個名媛圈兒都挑出來第二個,並且她還是唐家的獨女,兩家已故的老長輩指腹為婚的聯姻。

   病房門被輕輕掩上。

   白熾燈晃得她眼睛腫脹,生疼。

   玻璃倒影著他們不真切的身影,被窗外的風一吹就像是要消散的無影無蹤。

   “顧禦,你身體現在還疼...疼不疼?”她不敢看那雙眼睛,隻能垂頭盯著自己腳尖,支支吾吾的問:“我聯係了國外的教授,過幾天...”

   他不耐地打斷:“純純在哪兒?”

   純純?

   唐聲晚怔愣半響,她不自覺仰頭,發現顧禦眼中沉澱著讓人畏縮的寒意,憎恨波濤洶湧不加掩蓋,她嘴唇顫動,無法說出句完整的話。

   “是不是你又把她藏起來了?”他再次逼問。

   唐聲晚被他冷厲的眼神震得難受,手指攥緊用力摳著輪椅扶手,她心頭泛著難捱的苦水,順著他的話往下問:“哪個純純?”

   “林清純。”顧禦一字一頓,咬牙切齒:“我媽說我和你結婚了,這不可能吧,唐聲晚,你把我的純純弄到哪兒去了?”

   唐聲晚恍然大悟。

   他的確有個白月光初戀,從初中就開始追著人家屁股後跑,死纏爛打最後抱得美人歸,她剛成年得知聯姻消息回國訂婚時甚至還有幸見過林清純幾麵。

   至於後來——。

   她的確喜歡顧禦,但沒到非他不可得地步,顧禦那時候也的確抗拒這場婚姻。

   但後來太水到渠成了,等她到法定年紀可以結婚時林清純這個人像已經消失在顧禦生命裏,雖然顧禦對她並沒有如火的熱情,但也是相敬如賓。

   顧禦厲喝,打斷她思緒,帶著些許咆哮朝她喊:“唐聲晚,你說話!”

   他好急啊。

   是她從沒見過慌張的神色。

   難道為之付出上千個日日夜夜終於心意相通換來的相濡以沫就這樣隨著車禍消散了嗎?

   答案是肯定的,唐聲晚喉嚨裏湧出股甜腥,她努力吞咽下去,看似鎮定回答:“我不知道。”

   實則捏緊的手心指甲摳的她生疼。

   “她夢想就是成為一個演員,再過一年就要高考了。”顧禦眼中露出些許溫暖的笑意,但在下一秒望向唐聲晚時卻又充滿冷漠和警告:“如果純純出現任何意外,我都要你賠給她。”

   心髒被扼緊的感覺像要窒息。

   唐聲晚從沒想過她坐在這裏會以這種方式被他質問警告,哪怕是婚姻這三年多了即使生意再不順。

   林清純是他的逆鱗,又何嚐不是她的那顆刺。

   等等...

   “高考?”她稍稍有些鬆開手心,疑惑道:“你今年幾歲...”

   如果沒記錯,林清純應該和她相差不多吧。

   ——“顧家那小子活在過去裏。”

   她爸提醒的話在她耳朵裏不斷徘徊,像是被拉住的光點,撕開的裂縫,麵前這個男人,會不會不是隻屬於她的那個顧禦。

   “17。”

   答案落下的時候,如同鍾鼓在她心裏狠狠敲了幾聲,全身發麻。

   怪不得唐耀祖那麽提醒她。

   十七歲,所有記憶回溯到他滿心都是白月光的年紀,她要怎麽辦,她能怎麽辦,唐聲晚唇角擠出一抹笑來,在夜色中無限悲哀。

   而他還在冷眼相告:“如果你識相的話,就趕緊自己離開,我有我的半寸方圓,你也去你自己的世界裏好好生活,井水...”

   “不可能的。”她抬頭。

   軲轆在地麵碾動,輪椅慢慢向前,唐聲晚尚且控製不好輪椅走向,最終歪歪扭扭靠到病床前,仰頭看著他:“井水不犯河水,不可能。”

   我會等你清醒過來的。

   再愛林清純也是過去式,現在她唐聲晚才是現代進行時和未來進行時,腦補淤血消除時間不會太長。

   她等得起,攥得緊。

   “唐聲晚!”顧禦咬牙。

   “顧禦。”唐聲晚不甘示弱,眼眶卻已經濕潤,太紅。

   氣氛霎時間安靜,顧禦起伏胸腔弧度極大,呼吸粗重,盯著她的眸光陰狠。

   唐聲晚伸手捶腿,摁著一旁的床頭櫃劺足力氣起身,低頭在他唇角印下個吻:“待會兒讓媽給你買個唇膏,嘴巴太幹燥了。”

   她話裏話外都透露著不好親的意思。

   雖然隻是蜻蜓點水的觸碰,卻讓顧禦有瞬間愣神,唐聲晚全身脫力跌坐回輪椅內,心跳如雷貫耳,她喊道:“爸,進來!”

   天知道她那個舉動是耗費多大勇氣。

   但是幸好,沒被推開,這樣就足夠了,支撐她的信念是27歲的顧禦,無論距離這段歲月還有多漫長,她都有信心等得起。

   屬於他的顧禦就在朦朦月色中往回努力趕不是嗎?

   眼見著他要動怒。

   唐聲晚立馬道:“醫生說你情況不太穩定,盡量別生氣,否則你可能沒辦法出去找你的老相好了。”

   病房外的唐耀祖掐滅手中的煙,靠著牆眼神晦暗不明地看他親家母,淡聲道:“如果讓我家晚晚受委屈的話,我也不會讓她繼續留在這裏的。”

   喬芝掩麵,淚水從指縫裏流淌,病房裏的喊聲傳出來,她點頭:“我能理解,這次是小禦太過分了。”

   “多謝。”將煙頭扔進垃圾桶裏,唐耀祖轉身折返進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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