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失憶總在下雨天
  S市雷雨持續幾天。

   唐聲晚在病床內挪挪身子,床鋪晃動發出輕微響動,皮肉蝕骨的疼癢讓她整夜整夜無法入睡。

   她暴躁地掀起被褥起身,眼下烏青,滿臉倦意,放置在床頭櫃晾的溫水已經徹底失溫,醫院安靜到出奇,窗外的雨仍舊在下。

   “顧禦...”唐聲晚赤腳站在地麵上,輕輕喊他:“你到底什麽時候才打算醒啊。”

   回答她的是心電監護儀那種隨時瀕臨死亡的聲音。

   她蹲在床邊,盯著那張氧氣罩下麵的輪廓,喃喃道:“快點回來。”

   好不容易單戀開花結果。

   強製性聯姻三年,收獲的回報就在眼前,可卻被半個月前那場車禍隔絕。

   腦出血情況不算嚴重,可他...

   當天雨夜情況記得真切,她站在馬路旁揮手,還和他約定這趟出差回來就去蜜月旅行,結果被轉彎道全速衝出來輛沒有車牌極其普通的SUV所撞擊。

   車蓋向上掀起,前車身迅速凹陷進去。

   而她卻因準備去應酬所下車躲過這劫,輕微被濺起的零件和衝擊力隻帶來些許輕傷。

   “等我回來。”

   “回來補給你婚禮。”

   那兩句在臨別前鄭重的承諾快要成為唯一支撐她還沒崩潰的支柱。

   雨滴砸在窗麵,悶聲貫耳。

   “我等你。”

   在她抱頭蹲下時監測儀原本心跳波動逐漸走向直線,形成的小缺口在從左到右移動。

   嗶———

   那是特別刺耳的聲音,像是在提醒她趕緊接受破碎的現實,躺在病床上看起來奄奄一息那個男人可能根本不會再醒過來。

   唐聲晚眼底猩紅,慌亂著迅速起身去拍頭頂的值班醫生鈴,手機兒用的極大,牙關都在顫抖。

   “心髒複蘇...心髒複蘇....”她左腳絆右腳,險些直接撲在床板上,嘴巴裏的胡言亂語已經聽不清。

   絕望的嗚咽將手掌根覆蓋在他前胸,發瘋似的往下壓,眼中寄存的希望逐漸黯淡無光。

   腳步淩亂。

   明明滅滅的走廊霎時間都是走路的聲音。

   “顧夫人,您先讓一讓。”主治醫生鉗製著她胳膊將她扯開,用牙齒拽開針管包裝時用胳膊撞開身側的燈,簡短且有力開口:“強心針。”

   被關在病房外的是留守在隔壁病房值夜顧禦的母親喬芝,她麵色憔悴,看見這副模樣時雙腿一軟險些直接跪倒,身後護士連忙去扶她胳膊。

   “強心針。”她呆愣愣重複,眼眶中蓄滿的淚水愣生生沒掉:“怎麽可能呢...”

   那豈不是有搶救不回來的可能嗎。

   唐聲晚急切想要尋求肯定的證明,她站在原地,全身發抖:“李教授,我先生他肯定還有可能對不對?”

   主治醫師的麵色依舊不太好看,他抿著嘴盯著監測儀:“顧夫人,如果有任何突發情況的話,醫院會立即安排下一步驟。”

   她喉嚨中拱上口甜腥的鮮血,沒等吐出來便兩眼一抹黑直挺挺向後仰去。

   病房裏湧入認的那瞬間,她似乎好像聽見機器重新顯示的心跳聲,雖然很緩慢。

   黑暗更加漫長。

   她好像做了個夢,夢見顧禦醒過來後帶她去旅行,她們過著平凡的夫妻生活,沒人打擾,可是那虛假到瞬息就能分辨出來。

   “真不是我說,顧總那人就是帥啊。”

   “拉倒吧,有錢人家事多如麻,每天跟大型宮鬥劇現場似的。”

   “嗤,那你不想嫁入豪門?”

   耳邊又響起說話的聲音,唐聲晚不知道自己睡多久,乍睜開眼睛時耳邊還有人在嬉笑著討論八卦。

   她嗓音嘶啞,意識逐漸清醒:“水。”

   穿著護士服靠著牆角說悄悄話的小護士驚訝的發現她醒過來,立馬倒杯水喂給她喝,而另一位則著急忙慌跑出去。

   唐聲晚抿些水在嘴上,立即問道:“顧禦呢?”

   “顧總已經醒了。”小護士道:“不過現在精神狀態可能有些受到影響。”

   “什麽意思。”她問完又覺得心裏螞蟻啃咬似的那樣難受,動動酸軟的腿腳:“我自己去看看。”

   “失憶...”小護士說。

   唐聲晚那瞬間表情就變得更加慌張,她酸軟身體燒著骨頭都疼,就連控製身體坐起來都辦不到。

   好無力。

   太無力了。

   “別亂動,我扶您起來。”小護士連忙抓著她胳膊:“您昏迷了近兩天,又不吃不喝的,哪裏有力氣呀。”

   房門外響起略顯急促沉重腳步聲。

   “醒了就折騰?”聲到人未到嗓門洪亮,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進屋,頭頂白發明顯,眉頭豎著:“別動!”

   唐聲晚急切道:“爸,我想看看顧禦。”

   “你咋不看看你自己?”唐耀祖冷哼,手卻誠實接過身旁小護士推著的輪椅:“那小子醒過來之後腦子壞了,以為自己活在過去呢。”

   她沒當時沒能理解這個活在過去究竟是什麽意思,可唐耀祖見她不搭話滿眼急切想要爬起來的模樣氣的胸腔都疼。

   她這顆心都係在顧禦身上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

   病房到隔壁病房這段距離極短,可就那幾秒鍾時間卻使她的心裏千變萬化。

   從雲彩跌倒泥土的滋味並不好受。

   病房人不多,此時也隻剩喬芝和主治醫生而已,李教授臂彎裏放著記錄本,時不時抬眼看他問幾句後記錄著。

   “身體各部分指標正常,健康,但外傷還得養,再留院觀察幾天。”筆塞進大褂胸前的口袋裏,李教授囑咐道:“吃的方麵隻吃流食,最好是有營養的湯一類,葷腥辣都別碰。”

   “好,那他的記憶方麵?”喬芝搓著手,站在床邊緊張道。

   唐聲晚坐在輪椅上被推進去時眼神直直望向病房的方向。

   李教授搖頭:“暫時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恢複,他的認知應該是停留在高中那段時間左右,具體我不了解,您可以多問問。”

   床上半倚半靠的青年穿著藍白條病號服,皮膚呈現出病態的白,諱莫如深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原本正慵懶垂著的眼睛慢悠悠往上抬。

   “晚晚。”喬芝喊她,露出絲笑容。

   李教授複雜的看兩眼,“在精神狀態很不穩定的情況下暫時順著他,否則很容易再次造成腦出血。”

   “我知道了。”喬芝客氣地送醫生出去後發現屋內的氣氛凝滯到絕對的冰點。

   顧禦那雙冰涼深邃的眼裏帶著探究,以至於唐聲晚和他目光相接那瞬間心跳仿若停止,脊背雙手全然都是冷汗。

   喬芝勉強笑笑:“兒子,那是你的妻子晚晚,多虧了她,否則這次...”

   目光幽深盯著她的顧禦打斷那句話,喊道:“唐聲晚。”

   被喊到名字的人全身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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