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七章 初計
  鄭郎中雖是布衣白丁,但因擅治刀傷醫術精湛,在鎮南關中頗有聲望,尤其在邊軍之中,上至嶺南王下至士卒皆對其敬重有加。久而久之的鄭郎中的眼界高出不少,可他萬萬沒想到,身前這名笑得有些靦腆的青年,竟是風頭正勁的並肩王世子。

   “恕老夫眼拙有眼不識泰山,還望殿下萬萬不要怪罪。”

   “不妨事,我隻不過出身比別人略好一些而已。”

   董昭勸道:“鄭郎中您不必在乎這些虛禮,青炎平日裏極少自報身份,就是想省下不必要的麻煩。”

   “殿下不自持身份,與嶺南同甘共苦,老夫欽佩之至。”

   這時青炎問出心中的疑惑:“不知鄭郎中的醫術師承和門,我剛才見您出刀的手法與縫合的方式,根本聞所未聞。”

   鄭郎中聞言解釋道:“殿下好眼力,老夫的醫術是一位高人所授,那位高人也不知姓甚名誰。”

   “哦?為何連姓名都不知曉?”

   “老夫雖癡迷杏林之術,但一直到不惑之際醫術依然平庸,那年老夫上山采藥,突然見一老者倒騎青牛而來,老夫見其鶴發童顏,不由得心生驚歎,遂上前相問,那老者聞言隻是笑笑,扔給老夫半本殘卷。”

   “因驚歎殘卷所載,老夫竟然沒有注意到對方何時離開,想再尋找已經為時已晚。”

   青炎有些驚訝,沒想到鄭郎中有如此奇遇,“那您這一身本領都是從那本殘卷所習?”

   “說來慚愧,這殘卷雖然寥寥數頁,但老夫這十多年中也隻參悟了十之二三而已。”鄭郎中的語氣十分惆悵。

   “寥寥數頁的殘卷,隻參悟十之二三就有這等醫術,看來那位鶴發童顏的老者定然非比尋常。”

   鄭郎中重重點頭,“殿下所言極是,這幾頁殘卷在他眼裏好似稀鬆平常,想必他的醫術定然是登峰造極。”

   “不知您在何地遇到的這位老者,待有機會我還真想去碰碰運氣,到時候將他虜到金陵開個醫館,那還不得大發特發啊。”

   “武陵山南部附近,但老夫還要提醒殿下一句,那老雖然鶴發童顏卻也是古稀之歲,現在是否尚在人世也不得而知。”鄭郎中知曉其隻是開玩笑,並不在意。

   青炎也隻不過是隨口一問,待嶺南事了還要盡快趕回金陵,準備襲爵一幹事宜,當然不會真的去武陵山尋找一名騎牛老頭。

   經過一天緊張忙碌的救治,所有重傷員的傷口已經處理完畢,青炎與董昭也可以漫步在傷營之中,享受難得的相處時光。

   二人十指相扣,也不在意周圍異樣的目光,許多人不知郡主身旁的年輕人是何身份,怎的與郡主如此親近。

   “我是不是花了眼,咱們郡主的手是不是被一名士卒牽著?”

   “你沒花眼,我也看的清清楚楚,話說咱們郡主不是對邊軍中的年輕將領不感興趣麽,怎麽到頭來被一名小卒給拿下了?”

   望著二人漸行漸遠,幾名郎中聚在一起小聲嘀咕。

   “真是沒有見識,郡主身邊的可不是普通士卒,那是尊貴的並肩王世子。”趴在木床上的士卒對幾人的少見多怪十分好笑。

   “並肩王世子?他就是斬了七名敵將的世子?”

   受傷士卒臉上得意洋洋,“看來你們也不是啥也不知道嘛,這幾日來我一直隨殿下鎮守北段關牆,四日前殿下親率領三十多名弟兄就把幾百名南邑士卒給頂了回去,嘿嘿....我就是當時的一員,要不是昨夜大意,定能隨殿下再殺幾名南邑猴子。”

   “還有這等事?來來來,你趕緊與我們說說。”

   “話說那天陰雲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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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邑大營,帥帳之中。

   杜明用麻布狠狠勒住自己的額頭,這才清醒了一些。

   “現在什麽時辰?本將昏迷了多久?”

   “回稟大將軍,現在是未時,您已昏迷兩日,還好大將軍洪福齊天,不然末將真不知該如何行事。”

   杜明背靠在床榻,聲音有些嘶啞問道:“我軍現在可戰之兵還有多少?”

   “經過幾日毫無保留的攻關,我軍傷亡十分慘重,現在可戰之兵也隻有三萬五千左右,如果算上一些傷勢較輕的士卒,堪堪過四萬。”

   “四萬啊...”杜明望著燈柱喃喃自語,不知想著什麽。

   副將不敢出聲打擾,就這般恭敬的站在一旁。

   “明日午時,命三軍攻關,無需投入太多兵力,但聲勢一定要做足,未時鳴金,子時全軍南撤。”杜明的聲音緩慢又無力。

   副將自然知曉杜明的用意,明日攻關是為了南撤做掩飾,如果不做做樣子,嶺南邊軍很有可能追殺而至。

   “末將領命,還望大將軍保重身體。”

   “去吧。”

   帥帳之中,杜明就這般望著燈柱中的火苗,愣愣出神。

   同一時間,青炎與董破虜向遠方眺望,身邊士卒皆在五丈開外。

   “兩日已過,敵軍並沒有再次攻關,你如何打算?”

   “回稟王爺,自然是按照原先規劃進行。”

   “無論成敗,你要平安歸來。”

   “青炎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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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鎮南關牆依然亮如白晝,幸存的邊軍將士警惕的望向西方,謹防敵軍再次攻來。

   關牆北段的陰暗處,突然降下一條繩索,兩名身著黑衣的男子穩穩落在了地麵上。

   “哎呦....”

   “剛下來你就瞎叫喚,之前怎麽與你說的?”

   “這不是腳下沒注意,踩到一顆腦袋嘛。”

   “機靈著點。”

   二人不是別人,正是青炎與董歃,兩人緩緩向西方潛去,腳步飛快。

   當來到一處丘陵下時,青炎一把將董歃按在地上,自己也是趴在其身邊一動不動。

   董歃不敢吐出口中的泥土,緩緩的向上看去,隻見一名南邑哨兵露出半個腦袋警惕的望著鎮南關方向。

   “此處丘陵太多,哨騎不如傳令兵的令旗來得快,這應該是敵軍第一道崗哨,你我慢慢摸上去,切記不要打草驚蛇。”青炎附在董歃的耳邊,聲音輕到極致,“待我將這名哨兵斬殺後,你要警惕四周,如果發現還有暗哨要盡全力擊殺。”

   見其點頭示意,青炎率先向上摸去,董歃緊隨其後。

   此處丘陵並不算高,最多也就幾丈而已,但對於兩人來說,仿佛是九霄雲上的天宮。

   南邑哨兵因長時間的注意力集中,頭腦有些發沉,隨手從懷中掏出一個檳榔,放在口中嚼了起來。

   這時,他感覺到檳榔的味道十分怪異,正想吐到地上,一陣無力之感傳來,爬到在地。

   青炎沒有再看這名被洞穿喉嚨的哨兵一眼,急速將其甩在了丘陵東坡下。

   “怎麽樣,有沒有暗哨?”

   “沒有發現,看來敵軍的人手也是吃緊了。”

   “抓緊時間,你我就如剛才那般,摸到敵營外百丈即可。”

   半個時辰之後,望著距離不到一裏的寨門,二人縮回身子隱藏在敵營外最後一個丘陵的東坡上。

   “果然這營盤紮的易守難攻,但也不是毫無辦法,北坡地勢最緩,你回去後將人馬帶到敵營被二裏外,切記要小心行事,寧可多耗費些時間也絕不能讓敵軍發覺。”青炎小聲吩咐。

   “我知曉利害,你也要小心,如果被發現了就撒丫子逃。”

   “以為我像你笨手笨腳,趕緊去吧。”

   待董歃向回奔出不遠,青炎已經將死去哨兵的外衣套在身上,拿起令旗爬到丘陵的另一側。

   因不知敵軍在什麽時辰定時互通旗語,青炎隻能半轉著身子,用餘光掃視遠方寨門。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青炎在心中仔細推演,謹防漏洞。

   在開戰之前帥帳之中,董破虜問有何計策破敵,自己回答有一計可行。

   火!

   南邑十萬大軍,所占之地自然是極廣,因嶺南四季如春所以這丘陵之上雜草無數,再加上初春的季節夜間多南風,從敵營北處放火會急速蔓延整個營盤。

   但這並不是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計策,作為南邑大將軍的杜明自然料想的到,可那地道建在此處,所以隻能將營盤紮在這處巨大的丘陵之上。

   杜明也不是毫無準備,整個大營固若金湯,壕溝箭樓無數可謂易守難攻,但這也是在開戰之前,現今敵軍傷亡早已過半,士氣低迷,再多的防禦措施也保護不了喪失鬥誌的戰士。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離此處最近的水源在西三裏開外。

   種種條件創造出施展火計的必要前提,這讓青炎戰前的想法可以落實到實處。

   這時,見寨門上方有一名哨兵搖晃著火把,青炎翻過身來舉起令旗示意。

   能不能將南邑擊退,使其精壯盡失二十年之內不敢北上,就看今晚!

   青炎西方的一處丘陵後露出一個身影,而後一個個一排排接踵而來,當這些人牽馬行到丘陵腳下,青炎不再猶豫滑了下來。

   “殿下,一切準備就緒。”史戰將墨雪與天風姤交給青炎。

   “距離亥時還有一點時間,而且北方那邊董歃應該還沒有到位,讓弟兄們先把馬蹄上的裹布摘下。”

   這隊八百人的騎兵,除了幾十名虎衛,其餘皆是嶺南邊軍中為數不多的馬戰好手,當他們突然被集結跟隨者史戰出了城門,所有人都已經意識到會有大事發生,在見到那名年輕世子後,都不由得想起幾個月前的金陵城下。

   董歃這個時候領著兩千步軍精銳向著敵營北方繞去,期間也是小心翼翼,緊怕敵軍發覺。當趕到了既定地點,這才鬆了一口氣。

   算了算時辰,董歃沉聲下令:“還有半盞茶的時間,讓弟兄們做最後的準備,誰要是少了一根茅草或者是一滴油,軍法處置。”

   董歃口中的油自然不是火油,因前夜激戰火油已經消耗殆盡,這是兩日以來緊急收集的牛油,也算是勉強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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