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心易古,花憶容(89)
  一道身影站在水幫總舵門前,正是從將軍府出來的錦衣衛刀衛張虎,柳聞風原本已經蘇醒,隻是不想傷勢突然發作再次昏迷,加上無醫斷藥,這樣下去根本熬不了幾天,一下子可是急壞了一直守在身邊的張虎、李龍二人,一把普通的梳子,上麵刻著六個字,‘冷如雪,葉知秋。’或許有所含義,柳聞風昏迷之前從懷裏小心掏出,猶豫一下終於道出緣由,交給水幫幫主,前提是先買一口棺材。

   張虎交待一番,小心將梳子放好,千戶大人這樣交待必有深意,不敢耽擱,出了將軍府向右腳下不停,水幫自然好找,在蘇州城名頭更是響亮,童謠中更是提及,“蘇州好風光,水上兩大幫,一水糧船過,一嚴鍋底鹹,漕運多水李,製衡兩分天,水過糧滿倉,嚴過金滿床。”

   其中說得清楚,水幫大多走糧,嚴幫大多走鹽,兩幫同在水上,依水為生,多年來更是常有衝突,死傷不斷,好在漕運使李淼水從中製衡,更是劃分地界,各自為界。

   啪啪啪,門板砸響,郎中劉背著手在院內閑逛,女童雙手抬起,手臂發出一陣顫抖依然咬牙堅持,這種方式所訓練的恰好是手臂的穩度,常年練習才能做到行針時把捏恰到好處,郎中劉手中木棍輕輕敲擊地麵上一塊裂開的石塊,“好了,娃子歇會吧。”

   女童放下手臂,臉上盡是汗跡,肩膀處更是酸得厲害,隻是不敢叫苦,娘說了,“想要有出息就要和師父學好醫術,不然以後隻能早早嫁人生一大堆娃。”說完用手撫摸女娃腦門道:“娘希望你有出息,以後過自己想要的日子。”

   女童仰著臉道:“娘,啥是自己想要的日子?”

   女子笑道:“就是可以自己說了算,然後不必看別人臉色,大了你就會明白。”

   女童道:“有爹娘給我做主,為什麽要自己說了算?”

   女子在女童臉上輕輕掐了一下,“妮子早晚會長大,到時候嫁了人,娘就不能在身邊。”

   女童道:“才不要嫁人生娃。”

   “真是傻孩子。”

   敲門聲響起,郎中劉快步來到門前,突然想起什麽,手放在腰間,兩枚銀針夾在手心,多半是有所擔心,雖然這裏是水幫總部,不過除了老人之外大多是孩子,一旦出事可想而知,隻是一個醫者又能做些什麽!

   院門打開,張虎抱拳道:“老人家,這裏可是水幫?”

   郎中劉點頭,目光落在張虎身上,隻見來人器宇不凡,腰裏帶著家夥,說話時更是謙卑有禮,以自己多年跑江湖的經驗必然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徒,臉色微微泛紅,必然是急於趕路造成氣血上湧,行醫第一項本事便是望,看得必然是人的氣色、神情,所以最是懂得看人。

   張虎喜道:“老人家,我有急事麵見幫主,還請妥為通傳。”一番周折終於找到水幫,從將軍府出來,隱約感到後麵有人跟蹤,索性繞起圈子來,憑借經驗很快將尾巴甩掉,穿過一條巷子進入大街,很快消失不見。

   冷如秋並不在水幫,糧運在即,水幫上下都在忙,雖然有鐵膽在完全可以放心,隻是這次秋糧運送不比每年,絕對不能有絲毫差錯,於是帶著四名貼身丫環來到水邊檢查船隻。

   郎中劉道:“真是不巧,幫主此時不在幫內。”

   張虎眉頭一皺道:“老人家,不知幫主何時能回,確實有急事。”

   郎中劉不住搖頭,“這件事確實不知。”

   張虎無奈,隻得在門前等候,大人昏迷之前交待的事必然十分重要,今日等不到水幫幫主絕對不會回去,隻是那口棺材又是何意,一時無法弄清,來的路上恰好路過一間專門售賣棺材的鋪子,進入院子,大小棺材擺放在院子裏不下數十口,順著小路向前,終於看到人影,店家百無聊賴躺在那裏曬著太陽,對來人絲毫不敢興趣。

   做生意同樣有其獨特的門道,酒樓、茶莊、布店即便是專門伺候男人的妓院同樣需要人氣,一旦有客人進入,更是熱情招待,目的就是留下大把大把的銀子,這裏確是不同,除了家裏有人離世,不然絕對不會關顧。

   “自己挑,上麵有價格,選好了留下地址,自然有人送去。”店家翻了個身繼續睡去,這種買賣若是太過熱情必然招人口舌,甚至令人厭惡,最令人放心的是前來買棺材的人大多懂得其中規矩,第一不講價,第二不賒賬。

   張虎選了一口,銀子丟在上麵,寫下地址轉身離開,店家方才起身,看了一眼自言自語道:“確也是識貨的主,死的必然是有身份的人,早死早投胎,下輩子好好做人。”說完大手在上麵一拍,咚咚作響,確是上好的檀木製作,工藝更是不俗,屍身放入長久不腐,隻是這樣的一口棺材足足要二十兩,試問普通人家又如何能夠買得起!

   水幫大門再次打開,張虎忍不住抬頭,隻見一個女童從裏麵怯生生探出頭來,看到張虎快速縮回,門確是留了一個縫,兩隻小手慢慢從門縫伸出,那是一個小小的竹凳,隻是大人為了孩子特意製作的那種,從門縫遞出,快速縮回,門很快關好。

   不過是一個尋常的舉動,張虎心頭確是一熱,竹凳放在一旁,看著是那樣親切,這就是人最為複雜的感情,很難捉摸,有時候一個微不足道的舉動確是令人感動,猶如雪中送炭,雨中送傘,送的不是恩惠而是情意與善良。

   張虎目光落在遠處,心裏焦急,一直等待身影出現,早些完成大人交待的任務,手不經意間觸碰梳子,當日大人拿起梳子時的神情,還是第一次看到,是那樣的複雜。

   身影出現,同時伴隨女子的笑聲傳來,清脆動聽,令人忍不住豎起耳朵,腦海裏甚至浮現出女子動人的身軀,身影慢慢接近,一行五人,不停說笑,這樣的情景在水幫確是十分常見,冷如秋帶著四名丫環從水幫船營歸來,路上提及往事,說起今天發生的事,幾名丫頭正值情竇初開愛鬧的年紀,談起水幫男兒不免多了許多樂趣。

   笑聲止住,夏丫頭道:“今個還真是奇了,門口多了一個門神。”

   冬丫頭道:“看模樣倒是俊俏,八成是仰慕夏姐姐,隻是這樣的招數不免有些老套。”

   夏丫頭道:“不許瞎說。”

   秋丫頭道:“還沒說什麽臉都紅了,還不快些過去。”說完輕輕一推,夏丫頭頓時羞得滿臉通紅,目光不時落在門口處站得筆直的張虎身上,張虎器宇不凡,身形修長,腰挎飛魚刀,多年辦案更是養成冷峻的性子,站在門前等候水幫幫主歸來,至於女子的笑聲早已聽見,而他所等的確是水幫幫主。

   身形接近,冷如秋目光落在張虎身上,尤其是腰間彎刀,隻能看到刀柄,似乎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在心底升起,一時難以說清。

   冷如秋道:“你在等人?”

   張虎道:“不錯,等人。”

   冷如秋道:“那你又是否知道這裏是哪裏?”

   張虎道:“自然清楚,多謝姑娘提醒。”

   冷如秋笑道:“能否告訴我,你要找什麽人?”

   張虎道:“水幫幫主。”

   丫環忍不住樂出聲來,尤其是夏丫頭,多半是剛才姐妹說笑的緣故,眼睛更是不敢直視張虎,隻是又忍不住想看上幾眼。

   冷如秋道:“你可認得水幫幫主?”張虎搖頭,兩道目光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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